第59節第十四章（2）
宏達廠也有個和宏興廠差不多的員工活動場所，不過不叫俱樂部，而叫職工文化活動中心。留廠過年的員工不多，但為了保證他們的娛樂，活動中心是照常開放的。活動中心在三樓，圖書室在活動中心的一頭。劉羽上得樓來，到了門口，里面很安靜，只听見老謝一個人在罵罵咧咧。進去一看，老謝在打乒乓球那邊。
「新年好啊老謝！年都還沒過去，罵什麼呢？」劉羽打招呼。
「新年好新年好！」老謝回應道，「罵什麼？好幾天沒人在這里搞事了，昨天晚上又出現了。」
「搞什麼事呢？」劉羽問。
老謝臉上就做了個怪怪的表情，用手指了指桌下︰
「你還不知道？搞事就搞事，紙都懶得收拾，隨地亂扔。」
劉羽就明白了。
「文化活動中心都成打炮場了。」老謝憤然。
「那些家伙也太囂張了吧。你怎麼不抓幾個現行呢？」
「不想讓他們出丑啊。其實我知道是哪些人，這次這兩個，我清楚得很，女的河南的，男的江西的。」
劉羽也就想到了他指哪兩個。那一對也是廠里出名的麻將癮，女的在寫字樓，男的在生產部，一有空就幾個人偷偷聚在一起嘩啦嘩啦地搓，兩人就是這樣搓到一起的，這段時間正在熱戀中。廠里沒有夫妻房（就算有，也得持結婚證明才行呢），只為一些上層提供單間宿舍，平時抓到男女混居是要嚴處的，男女間要親熱，除了租房、開房就只有野合。出人意料的是竟野合到這活動中心來了。老謝此前也向劉羽提起過一次，他還不大相信。
「晚上你把門鎖了嘛。」劉羽說。
「宿管部也有鑰匙，保安部也有鑰匙，我鎖他們不鎖。」
「那就睜只眼閉只眼算了，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只要不出什麼問題就好。」
「 ，我給他們方便我哪來的方便嘛？我還得給他們打掃衛生呢！」老謝覺得劉羽說的明顯不對。
「好了老謝，這個事情過後再想怎麼妥善處理，我現在要借書。」
「書你自己去挑，誰跟誰呢。」老謝說著，拿了掃帚和垃圾鏟，去打掃地面。
劉羽就進到圖書室。圖書室藏書有限，劉羽找了一會，拿了三本，《飄》、《城南舊事》、《貝多芬傳》，在桌面的冊子上做了登記，就出來了，沖老謝揚了揚書︰
「三本啊，老謝，看清楚哦。」
「我哪怕你三百本。」老謝頭也沒抬。
「那你忙。這些搞事的，真該打。」
劉羽出得門來，站在走廊上看下面球場，有幾個員工在打籃球。抬頭望，是一連片龐大的廠房。奇怪，這過大年的，生產都停下來了，空氣中卻仍有機器細小的嗡嗡聲。
這時老謝已在里面哼起了歌︰
「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劉羽笑了笑，下了樓剛要走出去，電話響了，是個廣州區號的座機。劉羽一接，是個好听的女聲︰
「請問你是劉羽嗎？」
「嗯，是的。你哪位？」
「我是廣東電台節目主持人小笛。是這樣，我們有個‘新廣東？新廣東人’節目，我想電話采訪你一下，給你做個專訪。你是打工詩人重要代表之一，寫了不少反應打工生活的作品，還出了詩集，產生了廣泛影響，我覺得由你來談談有關打工的一些事情是很合適的。不知你同意嗎？」
「可以的，具體什麼時候呢？你最好給我個提示，需要回答哪些問題，我有個準備，這樣好些。」劉羽答道。
「首先從你個人的情況談起，比如打工生活，寫作情形，再由點及面，談談整個群體，就行了。時間呢，下午你有沒有空？」
「好的，那就下午吧，明天我們要上班了。謝謝小笛老師。」
與以往發表重要作品和接受重要采訪一樣，劉羽有點興奮。他大步流星回到租房，對張彥彥說了此事，讓張彥彥做飯，他要琢磨一下。
張彥彥笑著說︰「怎麼不采訪我呢？」
劉羽說︰「采訪你做什麼呢？傳銷洗腦？人民公園偷荷花？」
張彥彥說︰「每個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有一個出色的女人。」
劉羽說︰「拋開結婚證那張紙，你是我的女人不假，可我並不算成功男人，如今在世人眼里，成功男人是有車子房子票子，我呢？窮漢一個也。古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此話不假。」
「可是我願意啊。別自我貶損了，想你的事吧，表現好一點，別讓人家美女主播不滿意。我要做飯了。」張彥彥心情不錯。
「要得，那本成功男人就等著出人的出色佳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