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離耀祖的策劃並沒有引起預料中的軒然大波,本以為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也該告一段落了。
陳雋璺那樣的人,既然已經稱出了陳雋昌在陳餃心目中的分量,在沒有把握一點一點地摧毀陳雋昌的形象之前,斷不會妄作小人,圖惹是非的。
他所擁有的,本來就很少,少到除了他的母親,胞弟,妻兒,再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他無需焦灼,就如他潛伏帝都一樣,只要不判他出局,他只要耐心忍著,等著就好。
陳雋昌禁足後,六月的一個清晨,尚未從床上起來,就看到幾個侍婢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些什麼,臉上的神情很是耐人尋味。招來一打听說是昭王妃靳歡顏在家中被歹人qiang.暴,緊跟著步了睿王妃的後塵。
那個歹人,更是被當場抓獲,陳雋昌嚴刑逼供,直至將其杖畢與階下,也未從其口中得到只言片語。
毫無疑問地,幾個侍婢都認為,強bao靳歡顏的那個歹人是陳雋璺派去惡意報復陳雋昌的,言辭之間甚至有大仇得報的快/感。
這種目光短淺,徒惹事端的輕狂行為,怎會陳雋璺這種人做的?
我猜,這必定是徐離耀祖故技重施蓄意而為之。借著游玩為由,悄悄問起此事,果然如我所料,他甚至告訴我,那個與睿王妃有私情的「陳雋昌」根本就是他命人喬裝改扮的。
這種下三賴的主意,虧他想得出來,還一用再用。我想,我是指不上他什麼了。哭笑不得道︰「我說,公子你就不能換個新招呀?」
徐離耀祖不以為恥,淺笑道︰「招不在乎新舊,關鍵是有用沒用。」
果然,正如他所說,這個最淺薄卑劣的主意終于陳雋昌,陳雋璺兄弟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一切都是他預先謀算好的,我想陳雋昌那夜去了哪了,他應該知道。
陳雋昌背了這樣大的黑鍋,有苦說不出,如今他的王妃重步睿王妃的後塵,心中的惱恨可想而知。他勢必要把這筆賬算到陳雋璺頭上。不同的是,他自幼就是天子驕子,一路順風順水,平步青雲,直到今日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隱忍」與他,陌生而遙遠,或者,他這風光狂傲的二十余年里,從來就不知「隱忍」這兩個字的真正含義,不比失落,狼狽,流落帝都備受踐踏的陳雋璺,對于忍字割在心頭,刃刃見血,是一種什麼滋味不只習慣,甚是已經麻木,只是閑淡如斯的一天天地過著日子。
三天後,蕭舒悅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凝馨堂。
我內心一嘆,陳雋昌果然坐不住了。
我含著笑迎上蕭舒悅,「悅兒,你怎麼來了?我正要出去玩呢。」
蕭舒悅的眼楮一下子亮了起來,立刻笑道︰「太好了。梅姐姐也帶我出去散散心吧。王妃去世了,整個王府都像一潭死水似的,溺的人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我微笑道︰「自然好。悅兒覺著昭王府待著不舒服,隨時都可以來找我玩。」
事實上,我這些日子一直在等陳雋昌那邊的消息,根本沒有出游的打算,一壁將蕭舒悅往室內讓,一壁問綠萼︰「柳伯的車子怎麼還沒到?你過去瞧瞧,催他快些來。」
綠萼何等機靈,忙道︰「奴婢這就去催!」
我和蕭舒悅在室內坐定,玉蝶送來茶水,方端起茶盞,飲上兩口,綠萼便來回︰「公主,柳伯來了!」
我放下茶盞,笑著拉起蕭舒悅,「那咱們這就動身!」又問綠萼,「銀子帶夠了嗎?」
綠萼拍著鼓鼓囊囊的腰包,「公主要買下半條街來也夠了。」
「那便好。」我點頭,拉著蕭舒悅笑道︰「悅兒,走,我帶你去逛朱雀大街,品嘗地道的京城小吃。保管你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小吃的味道比府里那些大廚的味道還好,到時候,你只嫌自己只生了一張嘴,兩只眼楮,看不過來,也吃不過來。」
蕭舒悅只是嬌怯怯地一笑,緩緩對我開口︰「若是吃上癮了,玩上癮了,可怎麼了得,我並不能如梅姐姐這般隨心所欲,就是今天,王爺也只給我兩個時辰的時間,到時候不是要悶出病來?」
「怕什麼?有我呢。大不了,我給你求情?」
「果真!?」
「自然是真的。我幾時騙過你?」我故作惱色,「好吧,干脆我現在就去找你家王爺說,省的你心里記掛著時辰,玩也玩不好,吃也吃不踏實。」
「我便曉得,天底下只有梅姐姐對我最好。」蕭舒悅難掩欣喜之色。
我不敢說自己對她有多麼好,但我從未存過害她之心。而她,懼怕陳雋昌婬威,每一次見面都是帶著功利性和目的性而來的。
我踏入昭王府的門檻,轉過鳳戲牡丹琉璃透雕撇山照壁,就見一個紫色的身影,英挺峻拔,風姿偉態,負手而立,仰頭望天。
听見腳步聲,他轉過身,臉上掛著輕淺卻還明亮的笑︰「昌在此恭候公主多時矣。」
我知道,徐離耀祖的計謀得逞了。
陳雋璺,陳雋昌之間的爭鋒才剛剛開始。
而我,應該可以將蒼涼舞成悲壯,用風雨改寫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