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問起身邊丫頭們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麼晚的天,女乃娘丫頭們伺候在身邊,又有王妃陪著,阿軒怎麼會平白掉進水里去了?
丫頭們都是道听途說,一知半解,說阿軒起來小解,听見外頭八哥的叫聲,小孩子心性,便嚷著去追,不知怎麼就掉進荷花池里去了。
婉儀公主府人丁單薄,宅院根本不足以容納睿王府龐大的人口,陳雋璺入住後,自然要加許多宅院。
睿王妃房外的確養了一塘荷花,睿王妃一向精細,這回也忒大意了,半夜里,怎麼就放心讓阿軒一個小孩子四處亂跑?
遠遠地,就望見睿王妃的院子里,燈火幢幢,站滿了人。大少爺掉進池塘里淹的半死,自然沒有那個沒眼色的安穩睡下覺去。
我們趕到時,阿軒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身上的濕衣扔在地上,床頭一片狼籍,似是淤泥,又似是嘔吐出來的穢物,想必是從阿軒口鼻中摳出來的。兩名郎中,一個正按壓阿軒的月復部,對著阿軒進行口對口的人工呼吸,一個則不停地用手搓揉阿軒的手心腳心。
蕭舒繯督促著侍婢燒起炭盆,給房間取暖保溫。案頭疊著整整齊齊的一套大紅色繡福字的厚夾衣,想是要給阿軒準備的。
滿屋子只見著蕭舒繯忙亂不休,身為嫡母生母的睿王妃**地趴在地上,渾身顫抖,如抖篩糠,似在寒冬臘月給什麼人兜頭澆下一桶冷水。陳雋璺則坐在榻上,神色冷峻,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更是陰沉莫測,平靜地凝視著榻上生死未卜的兒子。
不久之後,太醫院的幾名御醫也相繼招來。
這麼多神醫聖手,與死神反復較量,終于沒有奪回阿軒的生命。
阿軒死了。
他似乎只有十歲。
十歲,人如青蔥的年紀,那是山間新發的青竹,那是窗外剛剛抽芽的小白楊,他還未來得及好好的盛放一次,就這樣去了,永遠地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御醫和郎中俯首請罪。
陳雋璺揮手讓他們退下去。
他的目光已經由床榻落到趴在地上的睿王妃身上,眉目清冷如雪,眸光中卻又似焚燒著兩團火焰。
他冷淡開口︰「那個男人是誰?!」
睿王妃終于抬起頭,對上他的雙眸︰「回王爺,臣妾不知。」
她雙目清明,面上水光點點,卻是從發絲間淋灕下來的。
她的兒子死了,她居然一滴眼淚也沒有流。
陳雋璺笑︰「你不知道,本王倒看的清楚,要不要本王告訴你?」
他笑的漫不經心,卻只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陰寒氣息。
「臣妾不願為自己辯白,因為自知多說無益。然而,臣妾心如日月,蒼天可鑒!只求王爺讓臣妾陪著阿軒!阿軒打小沒離開過臣妾,一時見不著我,就會哭鬧不休,若是從今往後再不找,只怕要哭斷肝腸。而且,往生之路上,有臣妾陪著,王爺也可以放心。」睿王妃眼中有淚,卻沒有讓它流下來.
「蒼天能不能鑒別善惡本王不曉得,阿軒九泉有知,絕不會要你這樣的母親。」他表情冷冽,聲音也冷淡的不見一絲起伏。說完這話,已經懶得再看睿王妃一眼,起身走至榻邊,抱起穿戴整齊的阿軒徑直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