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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初戰(一)

胡大牛氣喘如牛地奔跑著,他的衣衫已被汗水濕透,腳上的鞋子也不知所終。堅硬的礫石在他腳上劃出一條條口子,雨水浸染下,紅色的血液流了一路。再疼也好,再累也罷,他也沒想過停下腳步,因為他知道停下就意味著死亡。

他體力很好,一鼓作氣跑了近十里路。最初跟他一起奔跑的有四五百人,不過由于各自體力的差異,大多數人早就體力不支掉了隊,能和他一同堅持跑下來的人,只有百余人。

身後的馬蹄聲漸漸逼近,胡大牛不禁一陣絕望,難道還是逃不掉嗎?

胡大牛本是遼東義州的普通農民,祖籍是山東登州,後來在家鄉活不下去,他爺爺才帶著一家老小來了義州。說起來遼東還真是個好地方,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哪怕就是不種地,進山打獵也能維持一家人的生活。但這一切隨著建奴韃子的崛起化為了泡影。

那伙吃人不吐骨頭的生番,燒毀了他的家園,殺死了他的父母,**了他的姐妹不說,還想將他遷到遼陽一帶做奴隸。胡大牛也是有血性的漢子,走到半路發動了幾個同鄉毅然決然的逃了回來。

哪個義州百姓願意離開家園,又願意做奴隸?在胡大牛的等人的示範作用下,幾萬義州百姓掉頭就逃了回來,鑽進十三山里同韃子對抗周旋。

當然老呆在山里也不是辦法,這麼幾萬人吃喝拉撒都是問題,而山下又被韃子兵重重包圍,想要活命就只能求救。在胡大牛一樣普通百姓看來,大明就是他們的天,他們的主心骨。自從送出了求援信之後,山上的百姓日潘夜盼,真希望官軍早一點救他們月兌離苦海。

但是苦等了十幾天,打退了無數次韃子兵的圍剿之後,大明的官軍確實來了,但數量卻沒有他們希望的那麼大,和氣勢洶洶的韃子騎兵比起來,大凌河上的水師顯得那麼渺小,那麼可憐。

但這卻是十三站百姓的唯一希望,胡大牛知道此次唯一的活路就是沖下山去投奔水師。于是他組織了這次行動,但結果沒有預想中那麼完美。兩條腿的畢竟跑不過四條腿的,更可況是隊伍里老的老小的小,根本就跑不動。沒多久他們就被韃子兵追上了,接下來就是殺戮。

那些狗韃子都是些冷血殺手,反抗的他們殺掉,不反抗的同樣也殺掉,不管是耄耋老人還是無辜的婦孺,他們一視同仁,手起刀落殺得干淨利落。

血液隨著雨水慢慢匯集成了一條血河,而順著這條鮮紅的血河,面目猙獰的韃子兵揮舞著馬刀,肆無忌憚的追了上來。

胡大牛眼前一片朦朧,雨水、淚水、血水迷住了他的雙眼,他就像失去了靈魂的軀殼,只知道高一腳低一腳盲目的向前跑著。

馬蹄聲近,胡大牛甚至能听到韃子兵肆意的狂笑,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會是一支利箭,還是一柄快刀。也許很快他就能和死去的父母、兄弟姐妹們團聚了。

嗖!

胡大牛仿佛听到了羽箭破空的聲音,也許在下一刻他就能感覺到那刻骨銘心的劇痛了。他絕望的想到,死了也好,也能就不用再受韃子欺辱,一了百了,方正這個亂世人活著還不如畜生。

但是讓胡大牛意外的是,臆想中的疼痛感並沒有來臨,一支快如閃電的箭矢一閃而沒,準確的將他身後最近的那個韃子射下馬來。緊接著一陣連環箭雨紛紛而來,一眨眼的功夫,那幾個韃子兵就被射成了刺蝟。

胡大牛既意外也恍惚,他傻傻的看著迎面而來的一騎從身邊越過,緊接著二三十個騎兵呼嘯著從他身邊跑了過去。大明的騎兵?胡大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誰不知道西平堡之敗後,所有的官軍一潰千里,全都逃入關內去了,要不然他們這些遼東百姓也不會任由韃子兵魚肉。

難道咱大明的軍隊又殺回來收復失地了?胡大牛激動得熱淚盈眶,當場泣不成聲。良久之後,他才清醒過來,舉目遠眺,這里哪有官軍的主力?來來去去就是這二三十騎在對抗韃子兵,身後的水軍倒是不斷的在搭救狼狽逃出來的百姓。

難道我猜錯了,官軍並沒有回來?胡大牛傻傻的看著那來回奔殺的二十余騎,不由得露出震驚的表情。誰不知道,官軍的戰斗力熊包,面對韃子兵,別說以一當十,就是以十當一都不是對手。而他眼前的這幾十名騎兵,卻驍勇的狠!尤其領頭的那一騎,箭法絕倫,開弓從不落空,沒有射飛過一箭,場中的韃子兵大部分都是死在他手上。

胡大牛原本以為這人應該是軍中大將,因為一般的小兵哪有這般武藝,但是細細看來,此人面白無須,相貌英偉,年紀絕對不會比他大多少。而且一身書卷之氣,更像是應試的舉子,而不像沙場上的將軍。

「好厲害!」胡大牛忍不住贊嘆了一句,拉住一名水師兵丁問道︰「軍爺,前面那位小將軍是何人啊?」

那兵丁微微一笑,自豪道︰「不認識?那是狀元郎朱大人……朱大人可是皇上親點的狀元……文韜武略無所不通……」

胡大牛失聲道︰「武狀元?」

「切!」那兵丁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什麼武狀元,武狀元哪有朱大人的本事,告訴你,朱大人是貨真價實兩榜進士出身的文狀元!乃是今科的魁首!」

文狀元?胡大牛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了,听老人們的話,這文狀元都是天上的文曲星,文章固然是好的,但沒听說這武功也厲害啊!他還想拉住那兵丁多問兩句,可人家壓根就沒工夫理他,都忙著收攏逃難的百姓,忙得不亦樂乎。

胡大牛又看了一眼朱宏燚,從那文質彬彬的身軀上,他似乎又看到了希望,想到這他再也顧不上逃跑,從地上撿起韃子兵的弓箭,毅然決然的反身加入了戰場……

朱宏燚絕對想不到,一個靈機一動的舉措,竟然有回復人心的作用。三天前,他趕到寧遠的時候,看到的是滿目蒼夷的景象,破破爛爛的城牆,四處潰散的散兵游勇,哀嚎遍野的遼民。舉目之下竟然除了傷痛就是傷痛。

對于守寧遠他沒有任何興趣,他也不是為了守寧遠來的,趕到寧遠的當天,他就帶著人馬登上了覺華島,名義上是視察,實際上他是在等一個人——金冠。此人是天津水師的游擊,在歷史上地位不高,出場的次數也不多,屬于只比路人甲強一點的有那麼兩句台詞的龍套。一次是天啟五年的柳河之敗,當時他的任務就是率水軍前往支援接應,結果還沒上場,魯之甲和李承襲先這兩先鋒就完蛋了。另外一次就是寧遠大捷中,他是覺華島守將,和其他七千軍民一起光榮犧牲。

與這兩次不露臉的登場相比,實際上天啟二年,他還是做過一件比較露臉和有意義的事,那就是奉王在晉的命令率水師沿大凌河北上,前往接應十三山難民。

王在晉才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混蛋,實際上他比孫承宗等人高明得多,山海關就那麼五萬多人馬,若想解十三山之圍困,怎麼也要萬余人去,先不說這萬把潰兵是不是能干過金兵,遠水也救不了近火,若是這一萬多人再肉包子打狗,那山海關還守不守了?

王在晉才不會用山海關的人馬去救人,那不現實。最多也就是像孫承宗那樣,搞點人離個兩百多里地搖旗吶喊,說是以壯聲勢,壯給誰看?金兵看不著,難民就更看不見,有什麼用?陸路救人是不可能的,就是真能救出來,踫上金兵大舉反擊,那還不是趕羊一樣被殺個稀里嘩啦,說不定又是一場大敗。

所以王在晉第一是時間就想到了天津水師,十三山靠近大凌河,用水師去接應才是最周全的辦法,首先距離近,難民不用跑兩百里地跨兩條河去寧遠投奔袁都督。其次後金沒有水師,論水戰他們完全和大明不是一個檔次的,諒這群旱鴨子也不能拿水師怎麼樣。既安全又省事,這才是救人的辦法,派三千人去寧遠搖旗吶喊才是真的可笑。當然孫承宗本意就不是去救人,他是去圈地。

朱宏燚為什麼要等金冠了,很簡單,他也想去十三山看看。他想看看遼東到底是個什麼局面,又想看看攏共只有那麼十來萬人口的後金戰斗力到底有多強。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整個遼東確實軍心渙散,哪怕是沒有直接參戰的水師,對此次的任務都不是那麼有信心,言語之間很是忌憚。至于陸軍,看著他們一潰千里的樣子,朱宏燚就完全死心。他很清楚,依靠現有的力量,明軍根本就不是後金的對手。並不是因為打不過人家,而是這些人已經被金兵打怕了,從心底里就畏懼對方,這還怎麼可能打得贏?

說實話,朱宏燚真的很失望,難道整個遼東就找不出真正有血性的男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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