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武器都放下,若是本少爺不小心手抖了一下,你們的大王可就沒命了。」葉楓的手又往司馬烈的脖子上靠近幾分。
司馬烈嚇得怪叫道,「就算殺了本王,你們也未必能走出這座皇宮?」
「哦?那可不一定。你這個皇帝本就是搶了哥哥的,如果你哥哥的兒子此時出現,又會如何?」白水心上前一步,笑得很莫測。
司馬烈聞言,有些慌了,眼神往四周看了看,強裝鎮靜的道,「你別胡說。我那佷兒早就死了,又怎麼會出現,莫非是鬼魂不成?」
「鬼魂麼?」白水心瞄了漠北一眼,漠北很自覺的上前一步,拉開了自覺的面巾,露出一張與其父親有著七分相似的面孔。
舉著刀的侍衛見狀,紛紛放下了手中刀劍。
司馬烈就是個禍國殃民的暴君,根本不配登上皇位。這些年來常年與北燕交戰,北穆百姓早已怨聲載道,只盼著誰能救救他們這個國家。
漠北的出現對于他們來說,就如救兵一般,他們怎麼也不會再錯一次。
「你們想要造反嗎?」司馬烈再看見漠北的那一瞬間慌了,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
「不怕本王誅滅你們九族嗎?」他威脅道。
侍衛們眼底露出擔憂,紛紛將目光投向漠北。
「報!大王,北燕攻破桑丘,一路南上了。」有人從外面沖了進來,手里拿著一份加急文件。
「報!大王,西涼矛頭大軍兵臨益州城下,要求交出西涼太子一干人等,不然就踏平北穆。」又一份加急文件從外面送了進來。
「大王……」殘破的的回廊上忽然出現很多官員,都是為了兩件加急文件而來。看見眼前此情此景,無不驚訝錯愕。
北穆宰相一眼就認出了漠北,他痴痴的愣了良久,才緩過神來,道,「您可是乘風小皇子殿下?」
「宰相大人記性真好,還認得風兒。」漠北冷冷的看著一切,淡淡的,嘴角掛著譏諷的弧度。
「微臣怎敢忘記,您可是皇上唯一的血脈啊!」北穆宰相淚流滿面的道。
「哈哈哈哈……」漠北忽然笑了,笑得很悲傷,眼角有淚劃落,低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宰相這話說得是不是遲了些?」
北穆宰相錯愕的看著漠北,眼前的少年不再是以前溫和有禮的小皇子,他的眼底沒有絲毫的溫度,冷漠而無情。
一切再也回不去嗎?
「殿下,北穆現在被兩國夾擊。北燕更是勢如破竹,殿下真的忍心看著北穆百姓受苦受難麼?」北穆宰相不死心,想要用勸得漠北回心轉意。
「北穆?」漠北冷哼一聲,冷漠的眼神看向司馬烈,「從父皇被你們逼死那一天開始,北穆便不再是我的故鄉。」
「殿下!我們縱然有錯,但北穆百姓何錯之有?」北穆宰相仍然不想放棄。
「沒有錯嗎?他們可以眼睜睜的看著勤政愛民的好皇帝被人陷害,可以眼睜睜的看著我的母妃被逼死,就要做好承擔一切的準備。他們竟能忍耐,國破家亡又如何?不過是換了個姓氏的皇帝而已。只要人民能安居樂業,他們很快就會忘記司馬這個姓氏。」漠北冷冷的道。
一切真的回不去了!北穆宰相嘆息一聲,那個人說這些話時,眼底除了冷漠還是冷漠,他們深深的傷害了他的心,他再也無法再信任北穆的任何人了。
「就像當初你們眼睜睜的看著我失去一切一樣,我不會為你們做任何事。宰相若真想為北穆著想,那麼輕打開城門,放白家人出城。」漠北語氣冷清的道。
「殿下……」北穆宰相還想要說什麼,卻被漠北打斷了,「如果今日我不出現,宰相又該如何?」
北穆宰相看了眼被挾持的司馬烈,道,「打開城門,放白家之人出城。」
「宰相,你想造反不成?」司馬烈葉楓挾持著,說出的威脅話語顯得很無力。
「哦?北穆宰相,我若直接殺了他,是不是更好些?」葉楓挑了挑眉頭,手里的匕首往司馬烈的脖子上抹了抹。
陣陣涼意傳來,司馬烈住了口,囂張的氣焰不在。定楮看著北穆宰相。
「公子不可。我已答應了你們的要求,你們可以出宮了。望出了益州城後,公子可以守信,放了大王。」北穆宰相道。
司馬烈雖然是個禍害,但如今的北穆卻沒有一個可以主持大局的人,如果大王再被殺,北穆未被北燕攻破,就早已內亂起來。
一行人平安出了皇宮,來到益州。
果然見益州城下,黑壓壓一片的十萬大軍。
白子淵還真是大手筆。皇甫青暗自想著,斜看了眼白水心,她一步一步走得極其穩當且認真,他的擔心反而顯得多余了。
白孟浩領著白家的人出了益州城,白水心及皇甫青二人依言放了司馬烈。
司馬烈跑得很快,生怕他們反悔似的,一個勁的往回跑。
此時城牆隱蔽處幾十只鋒利的箭鋒正對準了軍隊前面的白水心及皇甫青。
只听‘嗖’的一聲,幾十只箭齊發之際,司馬烈早已進了城門。
葉楓及南宮晨見狀,立即飛身來擋,但終歸離得有些遠,無法一時間擋開所有的箭。
白水心剛才就消耗內力過度,要擋開這些箭萬千只能靠技巧與體內,但是射來的箭太多,沒有內力的庇護,還是被一直箭鑽了空子,只朝她左肩射去。
「心兒。」情急之下,皇甫青月兌口而出,焦急的喊道。
他飛身推開了白水心,那一只箭從背後射進他後背心。
白水心被他護著倒向地面的那一刻,她清楚的看見那支間如何穿透他的胸口,露出前頭來。
「皇甫青,你這個傻瓜!」白水心擔憂的大罵。
就算她被箭射中,也並非要害,稍加處理便能治愈。但是皇甫青被射中的是胸口,不知道有沒有傷到要害。
葉楓與南宮晨趕上,立即擋開剩下的箭雨。
「攻城!」皇甫青將白水心護在身下,抬手向大軍招了招,渾厚而低沉的聲音響起。
四周飛煙起,士兵的吶喊聲很響亮,很有氣勢。
白家之人早已被之前派進城中救援的三百精良侍衛抱著離開了戰場。
此時皇甫青與白水心共處在一輛馬車上,那箭還插在他的胸口,顯得很刺眼。
「服下這個。」白水心自懷中掏出一顆止血的藥丸遞到了皇甫青嘴唇邊上,眼神憂慮的瞄了眼他胸口處的傷。
皇甫青微微張口,含住了那顆藥丸,因為失血過多的關系,蒼白的面頰上沒有絲毫血色。他沒有說話,眼楮一直盯著白水心看。
此時的白水心素顏白淨,好似一塊上等的璞玉,美得晶瑩剔透,動人心魄。如此近距離的看著她,他竟有些痴了,忘記了心口的疼苦。
「你的傷口太深,不易在車上拔箭。但所幸並沒有傷及心脈,只要回到西涼,我就有把握救你。」白水心道。以為他在擔憂自己的傷,才如此看著她,並沒有多想。
「嗯。我信你。」皇甫青語氣清幽的道,目光卻始終盯著白水心看,移不開眼。
他不是一個之人,但遇到她之後,他竟變得那麼貪心起來。明明知道她已經嫁做人婦,明明知道她對他沒有意思。但他還是止不住的想要保護她,守候她。
難道這就是喜歡一個人?
皇甫青驚訝的發現自己內心的想法,隨即目光暗淡起來,他收回了目光,閉上了好看的眸子。
她與他永遠的不可能,他在一瞬間果斷的扼殺了自己的念頭。
「謝謝!」沉默良久之後,白水心忽然道。
「不必。」皇甫青薄唇親啟,語氣清淡。
為了不讓他在途中睡著,白水心又道,「其實,你沒有必要為我擋那一劍。我估算過,它不會射中要害。」
皇甫青猛然睜開眼看白水心,「你的意思是你故意沒有去擋開那支箭?」
「嗯。我內力消耗過度,只能用心擋開會射中要害的箭。其他的輕傷,則可以忽略。」白水心冷靜的道。
「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皇甫青說得極其認真,甚至在暗示著什麼。
但是白水心只是淺淡一笑,「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自大啊!」
皇甫青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然後他又閉上眼,不再說話。
她直接忽略掉了他想要表達的另一層意思,是有意還是無意?
白水心小心的撕開皇甫青的外袍,里面的中衣已經被鮮血染紅,她掏出一塊干淨的帕子擦拭著傷口處的鮮血,又從小藥瓶里倒出些金創藥涂在箭頭周圍。
她的指尖劃過皇甫青的皮膚,感覺滾燙一片,她立即伸手撫模上皇甫青的額頭,滾燙得嚇人。
「二哥,二哥。看一看附件有沒有可以停歇的村落,我必須馬上替他拔出箭來。他燒得厲害,傷口再不處理,發炎了就麻煩了。」白水心撩開馬車的簾子,朝趕著馬車的葉楓道。
葉楓聞言,回頭看了眼躺在車上的皇甫青,「你去照顧他,不要讓他昏睡過去。我立即尋找落腳點。」
白水心放下簾子,焦急的喊著皇甫青的名字。
皇甫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眼皮好重,重得他快要抬不起來。
瞧著白水心一臉擔憂的模樣,他心底竟有些開心。她還是在意他的。
「別擔心。我只是睡著了一會兒。」皇甫青安慰著,伸手要去抓白水心的手。
白水心警覺得躲開,手里拿著塊帕子擦著皇甫青額頭上的細汗,「你不要再睡著了,和我說會兒話吧。」
皇甫青伸出去的手無力的收了回來,眼底有著絲絲霧氣,眼前的人看起來有些模糊,「心兒,如果我比他先遇見你,你會選擇我嗎?」
白水心一愣,瞧著皇甫青似乎有昏迷過去的跡象,她立即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道,「什麼?你說清楚,不準睡。」
皇甫青迷糊的目光又有了一絲焦距,盯著白水心模糊的影子,喃喃的道,「心兒,你看不出我對你動心了嗎?」
白水心的心底咯 一聲,這個自大又冷靜的男子對她動心了?因為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
眼見皇甫青又要昏睡過去,白水心立即伸手捧住他的腦袋,讓他的目光放在她身上,她靠近幾分,帶著幾分威脅味道,紅唇輕啟,道,「所以呢?你若敢睡過去,休想知道我對你的心如何?」
皇甫青微微有些發 ,隨即目光亮堂了許多,瞬間整個人清醒不少,「心兒,你是誰--」
皇甫青一把抓住白水心的手,這一次白水心沒有閃躲,被他穩穩的抓在了手心里。
「什麼人?」白水心正在思忖著要如何回答皇甫青滿心期待的答案時,馬車外傳來葉楓的一聲厲聲。
緊接著,便听見馬蹄踩在石板路上的聲音。
「我出去看看。」白水心如遇救星,掙月兌開皇甫青的手,撩開簾子便來到馬車頭。
只見眼前出現一支三千人左右的軍隊,應該是從什麼地方返回,無意間裝上了他們。
軍隊散開,一人騎著高頭大馬走了過來。
來人年輕英俊,坐在馬背上更是英姿颯爽。他的身上穿著盔甲,顯得威嚴無比,王者風範十足。
葉楓半眯著眼看著來人,竟拽在手里的韁繩交給了白水心,「心兒,帶著皇甫青立即走!」
白水心一把抓住了跳下馬車的葉楓,冷靜的道,「二哥,此人我識得。」
「你識得?」葉楓驚訝的問道。
「白姑娘,好久不見。我還以為姑娘早就將我給忘了呢?」慕容君臨沒想到與她的再次重逢竟是這般的巧合,便溫和的笑著打招呼,甚至還有這幽怨之意。
他身後的將士聞言,差點沒有從馬背上摔下來。大王也有對姑娘溫柔的時候?
白水心狐疑的看著慕容君臨,這身打扮以及會出現在這里的人,莫非他是北燕大王。
她一開始竟沒有留意,那個看上柔弱清秀的男子,竟和眼前危險人物是同一人。
「是慕容公子神出鬼沒,那是我想見便能見到的?煩請公子讓開一條道讓我們過去。」白水心吐出的話更是讓慕容君臨身後的將士倒吸了一口氣,那姑娘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同大王說話。
只是……將士們看著慕容君臨高高揚起的嘴角,大王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
「白姑娘這是生氣了麼?莫非是多日未見,你心里一直掛念著我?」慕容君臨看了眼馬車,目光觸及到葉楓時冷了幾分,這個男人長得如此妖孽,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白水心正要反駁,馬車里忽然傳來一陣輕呼,「心兒……」
聞言,白水心懶得與他多說,轉身上了馬車,很是著急。
慕容君臨看在眼里,剛見面的喜悅被莫名的怒火取代,馬車里的人是誰?她竟如此緊張。
「公子請退後!」葉楓見慕容君臨騎著馬兒就要上前探個究竟,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那氣勢與架勢絕對不輸慕容君臨。
「讓開!」慕容君臨怒道。
這馬車里的人是誰?宗政季雲?不可能。他現在正在收拾聖朝的爛攤子,哪里有時間攪和北穆這攤渾水。
那他是誰?白水心竟如此擔憂?他一定要看個究竟。就算白水心要移情別念,那個人也不能是別人。
「二哥,皇甫將軍暈過去了。我必須立即將他的箭頭拔出來。」慕容君臨還未來得及與葉楓動手,白水心便探出了一顆腦袋,一臉著急的道。
「心兒,你可有把握?」葉楓也很擔憂,再怎麼著人家也是為了替他心愛的妹妹擋箭受的傷。
「五成。」白水心冷靜的道。
「慕容公子,你帶的隊伍里可有軍醫?」白水心看向慕容君臨道。
慕容君臨點頭,立即招了招手。軍隊里分開一條道,鑽出一個中年男子,男子身上背著一個藥箱。
皇甫將軍?西涼最驍勇善戰的皇甫青!慕容君臨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親手將藥箱遞給了白水心,「心兒,他可是為了救你才受的傷?」
白水心接過藥箱,點了點頭,心里嘀咕道,她什麼時候同他這麼熟了?叫得這麼親熱。
不過看在他那麼配合她的份上,她暫時不同他計較。
哎呀呀,這里兵荒馬亂得,怎麼桃花卻越開越多,越開越惹人眼紅呢?
你看,又冒出一朵。
葉楓在一旁瞧著,心底暗自為宗政季雲捏了把汗。原來這丫頭不知不覺中竟招惹了這麼多桃花呀。
不知道宗政季雲知道後,那張千年不變的冰山臉上會堆出什麼樣的表情。
他好期待啊!
「就地扎營。」慕容君臨向身後整齊的隊伍命令道。
將士們很有持續的忙開了,不一會兒,原本寬敞的道路兩旁堆滿了帳篷包。
白水心則早已在皇甫青的幾處動脈大穴上扎了銀針,暫時封鎖了他的血脈運行至傷口處。
「二哥,幫忙。」白水心簡單的喊道。
葉楓立即收起看戲的戲謔眼神,正經的爬上了馬車,伸手扶住了皇甫青的身子。
白水心動作極快,不過一秒的時間,她已經將殘留在皇甫青體內的箭頭拔了出來,一股鮮血從傷口處直噴出來,她立即伸手按住,待血液流動緩慢些,她才拿來準備好的藥瓶往傷口上倒止血散。
隨後他又灌了顆藥丸進皇甫青的嘴里,「這塊藥丸可以護住他的心脈不受損。待完全止血,我才能拔出這些銀針。」
「嗯,你且先閉目養神,待會兒我叫你。」這樣的療傷動作看似簡單,實則卻是非常的耗人心里。
必須認準穴位下針,拔箭時的速度及各種後續動作,都必須一氣呵成且不出半絲差錯。
就算是上好的醫者也未必有把握救回皇甫青一條命。但她卻有五成把握,而這五成把握,她做得很好,沒有出絲毫差錯。
接下來就要靠皇甫青自身的意志力同他的運氣了。
沒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葉楓喚道,「心兒丫頭,他的血止住了。」
閉目養神的白水心立即睜開了眼,將另外一種藥粉倒在了傷口上。
此藥粉比起止血散又要好用幾分,但不宜與鮮血融合在一起,不然藥效便減半。
這藥粉能止血防止傷口化膿。
只見白水心用心的將傷口包扎好,最後又伸手模了模皇甫青的額頭,「他的燒還未退。二哥,你替我打些涼水來。」
葉楓點頭應了,翻身下了馬車。
慕容君臨見狀立即迎了上去,「那人的傷如何?」
「死不了!心兒丫頭想要干淨的清水。」這麼多人不用,留著看戲嗎?
「來人,去尋些干淨的清水來。」慕容君臨安排下去,如果不是皇甫青,受傷的可是白水心,他心底竟有些感激皇甫青起來。
不一會兒,一個士兵端著一盆清水遞了過來。
慕容君臨親手接到了手里,葉楓見狀正要伸手去接,卻被慕容君臨給擋開了,「我來即可。你也累了,不如到我的營帳中休息片刻?」
葉楓看了他一眼,收回了雙手,徑直朝他營帳中走去。想來這些日子里他都未曾睡個好覺。
這慕容君臨再怎麼也是個北燕大王,他的營帳比起農舍應該要舒適的多。
這人還真不客氣!
慕容君臨端著清水爬上了馬車,白水心抬眼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木盆,「還未離開?」
「你就沒有什麼想要問我的?」慕容君臨的目光若有似無的掃過她手上的一對碧玉鐲子。
「沒有。」白水心淡淡的道。她與他不過萍水相逢,一切幾乎都在他的設計之中,她不知道他接近她有何目的。
但目前看來,他對她是無害的。
只要是他願意說的,她就听,何必浪費心里去想些無關緊要的事。
見對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後並不驚訝,也沒有責怪他隱瞞身份的意思。他竟有些失落,他還是沒能入得她的眼呢。
「慕容公子若沒有其他緊要的事,請下馬車。他需要休息。」白水心擰著手中的錦帕蓋在皇甫青的額頭上,漫不經心的下逐客令。
「今日傷口已經處理好了。這些照顧人的事情交給我的軍醫就行。你也需要休息。」慕容君臨看在她蒼白的面色,眸子里閃過一絲擔憂。
「他此時最危險的時刻,我不能離開。一切待他退燒後再說。慕容公子還是請到外面休息吧!」白水心並沒有領情,都未曾抬眼看慕容君臨一眼,一顆心都放在皇甫青身上了。
「好。我就在馬車外面,有什麼事就叫我。」慕容君臨明白只要他沒能入她的心,此時說什麼都是徒然。
如此想來他真希望此時躺在馬車里的人是他。
皇甫青那家伙只怕因禍得福,入得她的心了。
白水心也不抬頭看慕容君臨一眼,換了根錦帕仔細的擦拭著皇甫青在外面的身體,使他發熱的身體能盡快降溫下來。
如此反反復復一夜,皇甫青的高燒算是勉強退了下來。
天亮時分,白水心頂著一雙熊貓眼見皇甫青嘴唇干裂,便替他喂了些水。
「二哥……」白水心撩開車簾,被外面明亮的光線照得有些眩暈。卻見馬車頭上坐著的人是慕容君臨。
「二哥人呢?」白水心問,那真暈眩更加厲害。
慕容君臨還未來得及答她的話,她整個人就往他的懷里倒來,他趕緊伸手抱住,一股好聞的幽香隨之竄進了他的鼻尖。
「心兒丫頭!」葉楓從營帳里走出來之時,正好看見這麼一幕。
他身形一閃,落在了馬車旁,將白水心從慕容君臨的懷中揪了出來,「多謝慕容公子昨夜的照顧。我們還需趕路,就不耽誤慕容公子行事了。」
「你打算這麼抱著她上路?」慕容君臨伸手攔住葉楓,阻止他駕著馬車離開。
「有何不可?這里離西涼大軍的營地不遠,沒約二盞茶的功夫便能趕到。她到了那里後,我自會好好照顧她休息。」葉楓掃開慕容君臨的手,打橫抱著白水心上了馬車。
慕容君臨還想說什麼阻攔,卻听聞馬車後面又有馬車趕來。駕車之人正是白文宣。
白文宣見狀立即挺穩了馬車,「二弟,發生什麼事?」
經過昨晚的一場混亂,白文宣已經斷斷續續的得知葉楓就是他死而復生的二弟。白孟浩及白文宣驚喜不已,但場面混亂,只是簡單的認了親。
而此時白文宣的身後不止有救出來的白家人,還有那三百個侍衛。
「你們怎麼還在這里?皇甫青的傷勢可好?」白文宣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察覺前面的軍隊,頓時警惕起來。
「心兒怎麼了?」又見白水心昏迷在葉楓懷中,他更加擔憂起來,看向慕容君臨之時,眼神冷了幾分。
慕容君臨不再說什麼,擺了擺手,圍在一起的士兵散開,讓出一條道來。
「你好好照顧她。我們還會再見面的。」慕容君臨很是莫測的道出這麼一句話,翻身上了自己的高頭大馬。
一行人分道揚鑣。
白家人到達西涼駐扎在益州的營地七天後,皇甫青總算醒了過來。
這七天里發生了很多事情。
北穆益州城北攻破,成為西涼的城池。
平州被北燕攻破,並且一路南上,多座城池被北燕佔領。北穆的抵抗就想垂死針扎般,絲毫不能拯救國破家亡的命運。
這一日,白文宣說要親自去聖溪迎接君蘭及沈瑜,白水心頓時怔住,她還未將沈瑜遇害的消息告訴白文宣呢。
如今她該如何開口才好?
白文宣很積極的準備妥當,滿面笑容的看著白水心,「心兒,你且與爹一同回西涼。待我接了瑜兒同娘親再去尋你們。」
「大哥。」白水心站在帳篷出口處,拉住了白文宣的袖口,眉頭緊鎖,難以開口。
「心兒,怎麼了?病了嗎?」白文宣溫柔體貼的伸出一只手來探她的額頭。
白水心只覺鼻尖一酸,撲進白文宣懷中就抱住了他,「大哥,對不起……」
「怎麼了?」白文宣溫潤的笑著,伸手去撫模白水心的頭發,安慰道,「你做了什麼對不起大哥的事情了?」
「嗚嗚……」白水心在白文宣的懷中哭泣著,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
忽然,白文宣溫和的笑容停滯在臉上,錯愕的推開了懷中中的白水心,強迫她抬頭看著他。
「逸飛與冰雨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他緊緊的抓住白水心的臂膀,緊張的問道。
見白水心搖了搖頭,他才松了口氣。
但最後他的面色卻瞬間蒼白無色,依舊緊緊的抓住白水心不放,遲疑的問道,「是你大嫂?」
白水心覺得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能眨巴著眼,任由眼淚從眼眶里流出來。
回想起沈瑜離開前的那一席話,她覺得心里酸楚不堪,這些日子一直緊繃著的情緒,在這一刻崩潰。
「她怎麼了?」白文宣的聲音很低,低得有些沙啞。一張好看的俊臉已經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但眼底還有一絲期望……卻顯得有些蒼白。
「她走了!」白水心鼓起好大的勇氣,才當著白文宣的面說出這三個字。
白文宣猛的推開白水心,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高大的身軀往後連退幾步,勉強站穩,「心兒,告訴大哥,你騙我的,是嗎?」
白水心默默的流著眼淚,搖著頭,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對不起,對不起。是心兒無能,沒有保護好大嫂……」
「住嘴!」白文宣忽然大吼一聲,上前幾步拽住白水心的手臂,瞪大眼,幾乎威脅著道,「告訴我,這一切不是真的!你騙我的,對不對?」
「大哥……」白文宣的力道很大,大得白水心以為自己的骨頭頭快被她捏碎了,疼得厲害。可是她知道,白文宣心底的痛苦比她所受到的還要大。
那麼溫潤如玉的人,在听聞愛妻已經離開人世後,竟變得面目猙獰起來。
這是多麼大的打擊?
白水心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季雲先她而去,她會不會也會如此發狂,發瘋,發癲……
不,她連想都不敢去想。
所以,及時白文宣的大力捏得她很疼,她也不打算推開他,如果這樣可以減輕他心靈上的痛苦的話。
「大哥,你瘋了嗎?你想捏斷心兒的手臂嗎?」葉楓听聞聲音,從帳篷里走了出來,見白文宣發狂的模樣,心里立即明白幾分,趕緊伸手去掰白文宣抓在白水心手臂上的手掌。
白文宣的眸子里恢復一絲理智,松開了白水心。眼神卻有些恍惚,他身子搖晃了兩下,腳尖一點,身影在空中飛舞而去。
「二哥,快追過去看看。」白水心擔心的道。
「心兒,你的手……」葉楓看著白水心晃動著的手臂,心想必是月兌臼了。但心里更著急白文宣在發狂的情況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立即跟了過去。
白孟浩從遠處趕來時正好看見白文宣及葉楓一前一後離去,「發生什麼事?」
「爹,心兒無能。沒有保護好大嫂,害大哥如此傷心,心兒真是該死。」白水心很少在人面前哭泣,可是今日她的眼淚,卻怎麼都停不下來。
白孟浩看著心疼,走過去將她攬入懷中,嘆息一聲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如果沒有你,你娘還有逸飛,冰雨至今還在宗政律手里。還有我們大家,都是你救出來的。」
白水心听著心里越發的難過,她救出了所有人,但去沒能救出大哥最心愛的人,傷了大哥的心……
「心兒,你的手……快,爹替你接上。」白孟浩無意間觸踫到白水心的手,感覺冰涼一片,頓時心疼不已。
白孟浩拉著白水心進了帳篷,細心的替她接骨,卻見她眉頭都未曾皺一下,眼淚嘩嘩的流。
這丫頭還在自責呢!
他有安慰了一陣,白水心的眼淚才算止住,起身不時往外看,「爹,二哥能把大哥追回來嗎?」
「恐怕沒有那麼快。等你大哥發泄完了,他會回來的。我們且等等。」白孟浩道。
天黑時分,葉楓扛著昏迷過去的白文宣進了帳篷。
見二人疑惑的看他,他將人放在了床上,努努嘴道,「諾,人被我打暈帶回來了。你們可是放心?」
「哎!」白孟浩嘆息一聲,又道,「心兒,你先回你的帳子休息吧。這里有爹看著,不會有事。」
白水心看了葉楓一眼,自己留下確實也不能做什麼,若大哥醒來看見她,只怕又要發狂。她低頭走出了帳篷,回自己的帳子去了。
白水心一夜無眠,待天亮時分才隱隱約約的睡去,卻不想一雙冰涼的手推著她的身子,「心兒……」
白水心睜開眼,不過一夜,白文宣整個人看起來似老了十歲,滿目滄桑,面露憔悴。
「大哥。」她翻身坐了起來。
見他穩穩的站在床邊,面露平靜之色,顯然已經接受了現實。
「心兒,她……臨終之前可有說什麼?」白文宣閉上雙眼,很是艱難的說出這句話。
「大嫂她說對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諒她。她是上了宗政律的當,才走漏了白家潛逃的消息。」白水心道。
白文宣靜靜的听著,唇角抿得緊緊的,雙手握拳,久久不語。
帳篷里靜得出奇,白水心能听見白文宣極其壓抑的喘息聲。
他是該有多疼心?卻不得不壓抑住所有的情緒,因為她還為他留下了一雙兒女。這一雙兒女是她拼了命保護下來的,他必須守護他們一生。
「她葬在哪?」很久以後,白文宣才吐出這麼一句話。
猶如靜夜里落地的銀針,扎入白水心的心坎,雖然語氣很低,很緩慢,好似喃喃低語般,但她听得很真切。
白水心自懷中掏出一張地形圖遞到了白文宣的跟前,「我將她保護得很好,你現在去見她……她仿佛睡著了般安詳。」
白水心不敢說猶如她還活著般,逝者已矣,願生者釋懷,讓她安息。
「謝謝!」白文宣接過白水心手里的地圖,看著白水心紅腫的雙眼以及手腕處的青紫,歉意的道,「心兒,昨天……對不起。大哥不曾怪你,你已經盡力了。而我根本就沒有資格怪你。如果我能早已點知道她的苦衷,也不至于造成現在這副局面。」
白文宣說完便走了出去。
白水心看著白文宣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語,「大哥,我寧願你責怪我……」
三天後,西涼大軍留下一部分兵力留守益州,班師回朝。
白文宣直接前往聖朝尋回沈瑜遺體。
葉楓前往聖溪迎接君蘭及兩個佷兒回西涼。
白水心本想跟著去,卻被白孟浩嚴厲禁止四處亂走。
「你此時內力尚未恢復,就算前往聖朝,也未必能幫助季雲。再說軍中規矩森嚴,怎容女子隨便進入?」白孟浩怕白水心中途落跑,特意與她共乘一輛馬車。
白水心撅著嘴,不理會白孟浩,暗自生著悶氣。滿腦子想著的都是那個人的影子,她不夠才離開兩個月而已。但當所有的事情都解決後,她空落下來的心竟如此想他。
「想他了?」白孟浩見白水心那副憋屈樣,沒來由的打趣道。
「爹!」白水心嬌嗔一聲,難得的露出女兒家的嬌羞之態。
自從白文宣離開後,白水心一直悶悶不樂,今日難得見她有了些神氣,白孟浩不免又打趣道,「放心。那小子對你是一心一意的,不會丟下你不管。你呀,只要乖乖的呆在西涼,爹保證他會自己跑來找你的。」
「爹就會取消我。」白水心將臉埋進雙膝間,不再與白孟浩多說。沒什麼色彩的俏麗面頰慢慢的爬過一陣紅暈。
白孟浩淡淡一笑,也不再說什麼。
大軍在七日後返回西涼境內。
白水心一行人三日後被護送進宮。
皇宮宮門口,西涼川著了一身黑色袍子,袍子上用明黃色的線繡有飛龍在天圖案。他一個人端正的站在最中央,整個人開起來精神抖擻,威武而明朗,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似的。
白子淵靜靜的站在一側,臉上掛著熟悉的笑容。
「你回來了!」西涼川慈愛的笑著,聲音溫柔,猶如慈父在低聲對自己出了趟遠門的孩子的召喚。
听得白孟浩一時怔住,眼眶沒來由的起了一層霧氣。
「嗯。」他釋然的笑著,緩緩的走了過去。猶如離家多日歸家,眼神里是對家人的眷戀與思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