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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金老爺的身形一頓,意想不到卻又在情理之中,面上有些哀痛道,「讓紫竹好好養著吧。」之後便轉身出了院子。
多少年了,金府沒再添過新丁了?範氏從前毫不遮掩的手段,錢氏都只看在眼里,從未制止過,自己也是從媳婦熬上來的,哪里就舍得往兒子房里送人,令兒媳婦惱了自己,說不準還會與兒子生分了?
錢氏悲哀的想著,是不是就是因為自己一再放縱範氏,並沒有做好一個婆婆該做的,才會讓範氏沒了敲打沒了顧及,最終變的如此囂張跋扈,連自己的夫君都敢肆意打罵?
可憐自己未出世不知是男是女的孫兒就這麼慘死于月復中。
錢氏像是徒然蒼老了一般,渾濁的眼中說不盡的哀傷自責。金敏緊緊的攙扶住錢氏,就怕錢氏受不住這一連番的刺激。
院中,範氏被翠珠抱住動彈不得,只用憤怒的目光緊盯著金老爺,直到錢氏說「紫竹肚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範氏才收回目光,轉而吃驚的目光掃過眾人,良久才確定自己並沒有听錯,紫竹真的懷了孩子!但是萬幸的是,孩子沒了!
範氏漸漸從被金老爺甩了一巴掌的震撼中平靜了下來,面上閃過一絲譏笑,「母親,叫媳婦來就是為了這個事?紫竹自己沒保住孩子,能怪的了媳婦?」範氏自作聰明的以為,原來老爺就是為了這事而給了自己一巴掌?平日里紫竹這個狐狸精不顯山不漏水的,想來根本沒踫過自己給她下的避子藥,而且瞧著怕是早就勾住了老爺的魂,害的老爺以為是自己害了她肚里的孩子。
範氏的話落,錢氏蒼啞著聲音對著翠珠說道,「放開她。」之後又語氣疲憊的對範氏道,「是這孩子與金府沒緣,不怪你。」
「那媳婦就得平白無辜受了老爺一巴掌?還被個賤婢以下犯上?」範氏揉著被翠珠弄疼的臂膀,滿臉憤怒氣勢洶洶道,不佔理範氏都能理直氣壯,何況自以為佔了理呢。
錢氏閉了閉眼將臉撇向一旁,一絲一毫想要理睬範氏的意思都沒有。
範氏也不再吵鬧,只臉上掛著譏笑,看看錢氏看看金敏最後目光定格在紫竹呆的屋子。
片刻,大夫滿頭大汗的出了屋子,錢氏趕緊靠了過去,「大夫,如何了?」
那大夫擦了擦額間的汗水,面色有些凝重,卻語氣輕松的說道,「貴府姨娘身子底子好,老夫施了針,孩子暫時算是保住了,只不過萬能再動彈了,不然真是神仙難救了。」
「阿彌陀佛。」錢氏滿臉欣喜,這孩子竟然保住了!「佛祖在上,老身之前說的都是糊涂話,佛祖勿怪,這孩子與金府有緣!」錢氏不停的嘴里叨念著,就怕自己的話被高高在上虛無縹緲的佛祖听去,收了這孩子。
範氏一臉難以置信,不是說孩子沒了嗎,怎麼又保住了!忿忿的目光恨不得穿透牆壁射在紫竹的肚子上。
金敏瞥了眼範氏,心道,紫竹真是個福大的,就在範氏的眼皮子底下懷了孩子,被金老爺狠狠一踢竟還保住了。只要孩子保住了,紫竹的身價自然水漲船高了。金敏笑眯眯的對著錢氏說,「祖母別光顧著高興啊。」嘴巴沖著大夫努了努嘴巴。
錢氏一拍腦袋,趕緊示意碧珠送上診金,沖著大夫笑呵呵的道,「瞧我高興的,還得多謝大夫您了。」
那大夫笑著拱了拱手表示理解,又叮囑了幾句紫竹要好好養胎,過些日子他再來復診,才接過診金跟著碧珠出了院子。
這真是意外之喜,錢氏此時哪里顧得上範氏,被翠珠攙扶著快步進了屋子。金敏此時的心情也是十分愉悅,範氏難受,自己不就好受了?揚聲對著春玉道,「你去前院將這好消息告訴父親。」
春玉故意脆生生的大聲應了句,才轉身出了院子。
听著金敏主僕二人的對話,範氏這時才回想起,金老爺臨走前對錢氏說的話,「兒子去前院候著岳父岳母」。範氏的腦袋一下懵了,大半夜的請自己父親母親過來做什麼?
瞧著範氏傻愣的模樣,金敏沖著範氏笑道,「母親,隨女兒進屋看看紫竹?」
範氏被金敏的聲音叫醒,看著金敏和善的笑容,覺得自己快被逼瘋了。老爺打了自己,紫竹懷了孩子,此時自己的父親母親被請了來。到底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自己不是已經在金敏的屋子里放了眼線?不是金敏一點動作都沒有?不是事情全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金敏挨近範氏,在範氏耳邊低語道,「那瓶子摻了香灰的藥真是價值不菲,母親還真是下了血本。」範氏為了去掉臉上的疤痕自然尋的都是去疤靈藥。
「啊!」範氏尖叫一聲,指尖直指金敏的鼻尖,「是你,你串通了紫竹陷害我!」
來的正是時候,金敏的余光瞟見了提前來通風報信的春玉,面上一變擺出了委屈萬分的神情,「母親,您在說什麼?」
「月娥!」一道嚴厲一听便是上了年紀的發出的呵斥傳來。
金敏和範氏雙雙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來人年近六十,想來是操勞過度,皺紋滿面,一雙精明的眼楮透著光亮,瞧見金敏看向自己,竟沖著金敏笑了笑快步上前,「老臣給興敏郡主請安。」說完,竟真的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這就是自己的外祖父了?果然是個老狐狸!金敏匆忙避開了身子,面露笑容攙扶起範侍郎,「外祖父這是要折煞敏姐了?自家人行了什麼禮?」我就是比你身份高貴,你見著我就該行禮,是我寬宏大量免了你的禮!
金敏與範侍郎的目光在空中踫撞,範侍郎心中一跳,眼為心窗,此女看著清亮的雙眸卻是透著堅毅,再加上之前的一句答話,怪不得,月娥栽在這丫頭手里,也不怪啊!
心思轉動不過片刻,範侍郎笑呵呵的狀似打趣道,「雖是自家人,但禮不可廢,外祖父可不想擔了怠慢郡主的罪名,呵呵。」明明是你逼迫著家人行君臣之禮,還想裝著寬宏大量?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鋒,卻都笑的像狐狸一般。
一道而來的範老夫人可顧不得其他,瞧見愛女臉上五指分明的巴掌印子,一把上前拉住範氏,怒問道,「是哪個殺千刀的打了我寶貝女兒!」
金老爺面上一陣尷尬,範氏則抱著範老夫人嚎啕大哭。
「母親別著急,先問問妹夫發生了什麼事。」說話的人是範氏的哥哥,金敏的舅舅,範懷德,此時範懷德十分抱歉的看了看金老爺。
金敏這才發現這個身形微胖,面相忠厚的中年大叔,竟就是自己的舅舅。
「你妹妹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你讓我怎麼不著急?」範老夫人回頭狠狠瞪了自己沒用的兒子一眼,範懷德縮了縮脖子,也不再多話。
金敏沖著幾人見了禮,無視範老夫人的怒目,對著金老爺道,「父親可知道,紫竹姨娘的孩子保住了。」
金老爺面上更是尷尬,嘴巴翕動了幾下,喏喏的說不出話來。
但金敏的話卻像大石塊一樣,重重的砸進了範府幾人的心中,多年未曾納過小妾的金老爺,竟納了新人,那小妾竟然還懷了孩子!這是不是預示著,範氏在金府的地位不如從前了?
範侍郎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滿臉堆笑的拍了拍金老爺的肩膀,「恭喜佳婿了。」
金老爺恨不得鑽進泥里,卻也只能抱拳道謝。
範氏的哭聲更大,連範老夫人都加入了進去。
這時,錢氏出了屋子,見著範府眾人到了,見了禮後,只丟了句「親家隨我去花廳談吧」之後便一言不發的率先去了花廳,其余眾人見狀也跟了上去。
錢氏坐正,對著金老爺說道,「老爺是你說還是我說?」還未等金老爺回話,錢氏又擺了擺手道,「算了,老婆子我今個兒就不要臉面了。」
金敏瞧著錢氏疲憊蒼老無奈的模樣,心中酸澀,這都是給自己逼的!金敏上前,沖著錢氏福了福,「祖母,讓孫女說吧。」
錢氏神情復雜望著金敏好一會,才點點頭。
「朱玉去守門。」金敏吩咐道。
待朱玉關上了門,其他幾個丫鬟也有眼色的退下,屋里只剩範府三位主子,金府四位主子,外加李嬤嬤和春玉,金敏才緩緩的開了口,「敏姐從小不知為何母親待自己有別于大姐……」
只第一句,就得了範氏的怒斥,「你胡說!」
範侍郎喝止了範氏,金敏恍若未聞,只淒慘的笑了笑,「在金陵金府的時候,我的院子最偏僻。我的衣裳和大姐的樣式一樣,卻永遠是暗淡無光的那件。往常大姐可以常去母親那,而我去了不消半個時辰,母親就將我打發走了。每天對著母親撒叫賣乖,只想得母親一句夸獎,母親卻總是敷衍著同樣的話‘敏姐乖’。看著母親對大姐哪怕是寵溺的責怪,都令我羨慕萬分,後來我漸漸明白,原來母親並不喜愛我。」淚水不知不覺的下流,這些感受都是原主真真切切的感受啊!
「再後來,我八歲生辰那日,無意听見父親母親的對話,我才知道,原來我並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從那時起,我不敢再整日的耍樂,不敢再整日的出現在母親面前,因為我怕,我怕有天母親厭煩了,親口對我說‘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兒’。」
金老爺心頭巨震,怪不得,怪不得那時起金敏就像改了性子一般,再也不整日的嬉笑玩耍,只每天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偶爾出來。
錢氏憐憫疼惜的看著金敏,也就是那時起,敏姐才來尋了自己的庇護,小小的年紀真不知是怎麼從這個消息里熬出來的,沒娘的孩子過的如何淒慘,自己怎麼會不知道。
範懷德也是帶著憐惜看著金敏,這也是自己的親外甥女啊。
範侍郎更是對金敏另眼相看,不過八歲,就有這份忍性。
只有範老夫人對著金敏的眼淚對著金敏的遭遇毫無知覺,滿心的只有自己女兒範氏的委屈,而範氏則越發認定金敏從八歲起就開心精心謀劃,要將範二娘的事公之于世,替範二娘平反身份!金敏就是範二娘留在這世間的索命鬼!
任由眼淚匯成兩條小溪沖刷在臉面上,不顧他人的反應,金敏低沉著聲音訴說著自己的遭遇……(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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