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又是一晚輾轉難眠。
香兒依舊睡在沈阿辭旁邊,今兒發生的事兒,顯然也讓她不怎麼好睡。
「喵~,喵~」
「這可不一定,女人因愛生恨那可是常有的事兒~」
听後,魚尺心顯然神情有些凝重,甚至放下了茶具,起了身,來回認真思量起來。
「大哥,閣里有位姓魚的琴姬,你可否看到也被抓了?」
「只能說明此人潛得夠深。」
「以陸陸續續的運過去了。」
「起先我還懷疑是景妃賊喊做賊,現在,實在是想不出來這宮里還會有誰會這麼做。」香兒道。
只听面攤老板道︰「這麼大的事兒你難道沒听說?醉心閣里窩藏了反賊,就前天晚上,京兆尹陸大人親自帶兵抓捕,那陣仗,火把都把這整天街給照得燈火通明。」
娘兒個咚咚的,難道大白天的,京城里哪位大人將軍也要逛青樓?再仔細瞧瞧,只覺沒對,醉心閣的姑娘小姐,婆子龜奴們,怎一個人影兒也沒見著?
沈阿辭和香兒第四次點頭。
「好啦!」眼瞅著岳樓風就要越扯越遠,沈阿辭立即提高了音調,但馬上又意識到這三更半夜,偷偷模模的,還是低調些好,于是,又安分的坐好,小聲兒的敘述起今兒發生的所有事情。
樵夫斜了斜遮陽草帽,眯眼瞅了瞅他,隨即又繼續前行。
「反賊,難道是敵國殲細?」
「消息快是快,可卻也不是很準確。所以,我還是想問問,阿辭到底遇上什麼事兒了?」
「這個人,沒啥印象。」面鋪老板搖了頭,皺了眉,「前天突剿之後,這官兵衙役就沒撤過,想逃也逃不掉,進也進不去,估計懸。」
然而此時沈阿辭心思卻沒在這話題上︰「小舅兒,你看能不能再出宮一趟。阿言不是已有了古貉草的解毒之法嗎?要不你再去找魚三當家?」
*
一見陌生人,小丫頭立即緊張的站起身來。
魚三當家只懂醫,又不懂武,逃不了不說,還是個姑娘家家的,肯定經不起嚴刑拷問。不行不行,得好好琢磨琢磨,想個法子把她救出來。
模模小丫頭腦袋,魚尺心帶著溫切笑意道︰「不用怕,他是自己人。」
「也是,這宮里的人都知道,景妃和二小姐面合心不合。」
第二日,因沈阿辭之托,岳樓風借著自己侍衛身份,出了宮,來到醉心閣。隔著街,還未走到,他便見醉心閣外圍了好些重兵。
「可是皇上今兒已下旨,不許胡言亂說啊。」
一跳進窗,岳樓風就開始念叨起來︰「娘兒個咚咚的,你這霞兮宮可是里三層外三層的,簡直圍得密不透風,幸好咱五福門的兄弟是被撥到你這兒,不然你小舅兒我還真不知怎麼進來。你說,這皇帝爺是該不會真把你當成凶手,怕你跑了吧?還是因為今兒這兒死了人,怕你出事?」見沈阿辭答不上來,他又道,「我之前說什麼來著,讓你先帶著香兒腳底抹油,人家魚三當家也都安排好了,如果你不執拗,咱也不會攤上這麼大的事兒。現在宮里宮外都在傳,說你這宣妃娘娘嫉妒人家景妃懷了孩子,懷恨在心,想害人家,一計不成,還又來個更狠的,把景妃關在霞兮宮,準備生生要把她給逼死,要不是皇上來得及時,估計景妃真就一命嗚呼。」
「景妃乃大將軍之女,如果她死在後宮,那邊關局勢豈不是更隨了漠國之意?」
這結論一被得出,沈阿辭頓覺豁然開朗,一切事情都順利成章。
昨夜,魚尺心派人夜闖兆尹衙門大牢,把人給救了出來。不過因為被嚴刑逼供,這位彪漢傷勢不輕,那小丫頭熬的藥,便是給他服用的。
「那,三當家你下一步準備怎麼做?是準備離京了?」
娘個咚咚的,這虎躍幫怎就成了反賊亂黨?
「指使銀霜下毒並誣陷阿辭的,與殺銀霜和小貴子滅口的,很有可能是一個人?」
沈阿辭和香兒同時點頭。
魚尺心搖了頭︰「事隔多年,很難說。不過景妃~,她肚里的孩子,恐怕誰也保不住?她隨時可能會破血滑胎,甚至可能有性命之憂。」
這消息讓岳樓風听得離奇,魚三當家他們怎就被當成了亂黨?「那這閣里的人呢?」
不會不會,一定是朝廷想鏟除他們,特意找的借口。
沈阿辭和香兒再次點頭。
「舅少爺,宮里真這麼傳?」香兒問了。
听魚尺心這話,岳樓風有些詫異,不過想想,好像她說過宮里有她的人,那看來這也不足為奇。「呵呵,看來魚當家消息也夠快的嘛。」
也不知道魚三當家現在如何?要是真被抓?
「他?!誰啊?」
「那還有假?」自己倒了杯水,解渴的喝了兩口,又道,「都還說,宣妃蠱惑皇上,使得皇上即不處置發落,甚至還替你說好話。哎,估計再過幾日,這難听的話,還會傳得更多,到時候阿辭你啊,估計就是什麼紅顏禍水,千年狐狸了。」
雖說這虎躍幫一直是朝廷的眼中釘,可在江湖上,虎躍幫的人可都是個頂個兒的綠林好漢。再加上他認識的虎躍幫大當家,二當家,還有魚三當家,那也是有情有義響當當的大人物,怎麼可能說說賣/國就賣/國嘛?
「阿言不是已有解毒方子?」
「昨夜劫獄,我們是挾持了陸元的妻兒才得以成功,陸元一向心胸狹窄,受此大辱,豈會就此罷休?再加上醉心閣被封之事,現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恐怕此事也早就傳到皇帝耳朵里,藥材一日未到桑州,就有一日指不定的風險變數,為了避免麻煩,所以還是盡快離開得好。」
見她久久不語,岳樓風不禁叫了她︰「魚姑娘?」
此時,魚尺心在那樵夫裝扮的彪漢跟隨下,從正房內堂走了出來。煎藥小丫頭見她,立即跑了過去,尋求庇護般的躲在了魚尺心身後。
于是,岳樓風趕緊來到醉心閣斜對面那家常年開著的面鋪,打听起來。
「什麼殲細,听說是虎躍幫那幫賣~國賊。」老板又瞅瞅前方醉心閣,刻意靠近岳樓風,降低了音調,「我就說前幾日怎麼這青樓還大包小包的運進運出,我看啊,八成是虎躍幫要送到邊關孝敬敵國的寶貝。」
可香兒卻提出了疑義︰「可他為何要害二小姐?」
沉了一口氣後,魚尺心道︰「你可否還記得四年前沐妃之死?沐妃懷了孩子,也同樣是服了古貉草之毒,才因流產而死。這與如今景妃情況不經相同。」zVXC。
「你是沒看到她毒發是的樣子,那模樣~」一想到她滿臉青筋痛不欲生的模樣,她不禁有了寒顫,還有給她割脈放血時的可怕情景,她想都不敢再想。
「你想干嘛?救景妃?」
听此,小丫頭神情這才漸漸輕松起來。
這是一區幽靜胡同巷子,也不知繞來繞去,迂回了幾次,彪漢最終才進了一處平常院落。岳樓風走來到門口,見門半掩,左右看看這空蕩巷子,確定並無異樣後,他才推門而進。
「昨兒宮里的事兒,其實我都听說了。所以我料想你今日必會來找我。」
「小貴子活著,說不定他還見過那個人?」
意識到這熟悉聲音是發自岳樓風後,香兒立即下床前去開後窗,沈阿辭也裹了外衫出了幔帳。
听此,岳樓風認同的點了點頭。
「嗨,今兒一大早衙役就把閣里的人全都抓走了。估計還有些人沒抓干淨,要挨個挨個的審。但願這當官的能憐香惜玉點兒,畢竟閣里好多都是細皮女敕肉的金貴小姐。」
「藥材些都備齊了?」
可好不好的,為嘛是這個節骨眼兒上?
「娘兒個咚咚的,我說怎麼一個小太監,房門口也堆了那麼多侍衛。」岳樓風模起了下巴,「真是個一石二鳥的妙招啊,既害了景妃,又扳倒了你這宣妃,夠陰損歹毒的。」
再看小舅兒,她又給出了理由︰「她是大將軍邱禹之女,眼下桑州邊關吃緊,若大將軍都有後顧之憂,那要真打起仗來輸贏可就不好說了。」話到此,她自然想到,「古貉草出自漠國,之前在魚三當家那兒,不是說邊關將士也染了古貉草之毒嗎?小舅兒,景妃這個節骨眼上出事兒,會不會也是因為她是大將軍女兒,因為邊關之事?」
害怕自己被人懷疑,所以岳樓風不敢在醉心閣門口晃悠太久,只得拐角轉到臨街。
眨巴眨巴眼楮,岳樓風恍然明白對方那一瞥眼神中傳遞而來的暗示信號,隨即轉身,尾隨而去。
再一想,岳樓風︰「找個替罪羊?!」
「舅少爺,你說什麼呢?二小姐怎麼可能是那種人?」
「你是說,毒害景妃,實際上是針對大將軍,針對皇上?」
于是岳樓風將自己所知的,以及出宮目的告訴了魚尺心。
「那就沒有其他法子?」
「唉,三當家和兄弟們沒事兒就好!」听完魚尺心的訴說,岳樓風很是感慨,「一出宮就听說你們出了事兒,可把我擔心慘了。不過好好的,你們怎就成了亂黨反賊了啊,人家還查到你在醉心閣?」
正埋頭思索,一位體格高大的賣柴樵夫迎面而來,還重重的撞上了他的肩,正準備開口罵人家沒長眼楮,可抬頭一看,這不是魚三當家身邊那位彪悍屬下嗎?
一如往常,魚尺心依舊用茶款待岳樓風,一面給他斟茶,一面道︰「咱們虎躍幫行事一向嚴謹穩當,而知我落腳之處的也都是幫里靠得住的老人,據我推斷,這次定是有與虎躍幫有過節的卑鄙小人,查到醉心閣乃我幫聯絡點,這才以這通~敵罪名告到京兆尹陸元那兒去。而這陸元,是前任宰相的外甥女婿,也是靠著這層關系才坐到京兆尹的位置,此人雖出身名門,但卻是草包一個。他邀功心切,自作主張,這才先斬後奏,貿然派兵圍剿。也正因如此,才讓我們鑽了空子,得以全身而退。也算萬幸,若換成朝中其他但凡有點兒能耐的,估計早就使上甕中捉鱉,讓我們虎躍幫暴露更多。」魚尺心隨即長長一聲嘆息,「不然,我也很難完成阿言所托之事。」
窗外的貓叫聲很快引起兩人注意。
又是一番思量,她再次搖了頭︰「可能施毒之人必是想到這一點,他是欲將景妃置于死地。」
「要是能診到景妃脈象,或許還能找到一線生機,可我身份又不宜入宮~」一番苦思後,魚尺心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對了,有一個人或許可以。」
剛進門兒,便聞到濃烈的草藥味兒,往院子角落一看,果然一位十來歲的小丫頭正熬著藥。
原來,醉心閣被查那晚,官兵抵達之前,魚尺心就得到消息,並迅速撤離,不過留在來的一個屬下,也就是她身邊兩名彪漢中另一個,為了墊後,不幸被抓。
「這麼大的事兒,越堵得厲害,別人就越感興趣。」轉著眼珠子瞅瞅一旁嘟嚕著嘴的沈阿辭,「哎呀,快說說,今兒到底怎麼回事兒?」見沈阿辭依舊一臉愁容不快,「辭啊,該不會外面傳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是因為嫉妒景妃,要害她?」
「那此事,會不會是同一個所為?」
喵樓後貓。「銀霜投放藏紅花既不是受你指使,也不是受景妃指使?」
「方子對于尋常人有效,可對于孕婦,畢竟解藥里有好幾味極寒散瘀之物,要是強用,更有可能會引致流產破血。」
一听完前因後果,岳樓風第一反應︰「這麼說,景妃也中了古貉草之毒?」
再見魚尺心,此時的她雖是一身平民素裝,可仍舊不減從容清雅氣息。
沈阿辭和香兒第三次點頭。
「沐子軒。」
「這人是誰?」
魚尺心露出胸有成竹的會心笑意︰「岳莊主就不必多問,此事交予我就成。看來,為此我還得在京城多留幾日。」隨即她又嚴肅起臉來,「這一次,我非得找出真凶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