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廂房里坐立難安,但無論怎樣打听前殿的事情,嵩山弟子都只是說不知。其實我也知道他們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但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焦急煩躁。
我一心期待晚間可以見到王昊宣,從而詢問陳良的情況,但直到晚飯時款待我的也只是鹿榮。
「呂當家抱歉,掌門人忙于我嵩山和五岳的各項事務,恕不能來奉陪。」鹿榮是王昊宣的大弟子,在嵩山劍派地位不低,而且我一個鏢局生意人,王昊宣今天親自帶宋長亭來接我就已是很大的面子,我當然也不能指望他親自再請我吃飯。就是不死心幻想著能夠見到他打听陳良的事情。
只可惜現在來的只是鹿榮,他為人沉穩老成,從陳良被人當胸一掌之後他阻攔我上前就足見他絕不會透漏半點門派大事給我。
但事關陳良我總是不死心,在他向我敬酒時忙上前道問道,「請問鹿師兄,跟在下一起前來的如羲如今……」
「呂當家,如羲並非你的同伴,只是當家走鏢請來的外客,如今已到五岳,各位掌門人和我師傅自然有他們的待客之道,請呂當家不必掛心。」
鹿榮的笑容和煦,卻將我的後話堵死,我端著酒杯,表情悻悻,接著又是一陣憂心,連嵩山其他有臉面的弟子來醒酒也是心不在焉的敷衍。
席間我見到早上那個施展絕頂輕功的男孩,他年紀不大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坐在後面的席位上低著頭,雖然表情茫然但一雙圓圓晶亮的眼楮著實讓人過目不忘。
「听關穎今天來說,呂當家還有一位同來的師弟,不知……」鹿榮的起身詢問打斷了我看向那男孩的目光。
我一回神「啊?哦。是,我師弟跟我一起來,我之前在少林寺做過俗家弟子他去給少林送信了我過些日子到我師父涵玄大師處拜會。我師弟晚上就會過來,麻煩鹿師兄安排了。」
「無妨,呂當家是五岳劍派的貴客。」鹿榮客氣一笑,忽然抬頭也瞥見了一直不曾向我敬酒的男孩,對那男孩一招手道︰「呂當家,還不熟識關穎,他是我輩新弟子中最有潛力之人。關穎,來給呂當家敬酒。」
只見我先前看的那男孩起身,默默端杯酒來到我身前,垂著眼楮,飽滿的小臉表情漠然而認真,聲音不大卻有著少年特有的清冽嗓音,「呂當家請。」
我喝過酒跟嵩山弟子們寒暄著,心里掛念陳良也無心吃飯,隨便敷衍了一下就以長途跋涉為借口要回去休息。鹿榮見我心不在焉也只是笑笑讓關穎將我送回廂房。
今夜無風,一彎月牙掛在天邊,時而被漂浮的雲彩遮擋,光線暗淡。我走出宴會廳,在這種晦暗不明的夜晚越發不安,我想如果再得不到陳良的下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瘋。
我一邊跟著關穎向前走一邊惴惴不安的想著陳良,明明只有一個下午我卻覺得好像過了很多年。
關穎走在我前面,穿一身玄色的弟子服,略低著頭。我認識他的時間不長,但每次看到他他都是沉默的照做師兄的吩咐,雖然很溫順卻總給人一種漠然的感覺。
兩個人之間的沉默讓我更加想念和陳良在一起的日子,有他在我總是會心情很好,不管跟他說什麼他都好像很感興趣,好像很用心,晶亮的眸子眼底含笑,靜靜的注視著我。想到這里不禁煩躁的長嘆一聲。
關穎依舊在走,他輕功極好,要想快走必然是無聲無息健步如飛,但他此刻卻隨著我的腳步,並不快,只是沒有回頭,好像不曾听到我的嘆息。
明知道眼前這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不可能知道陳良的下落,還是忍不住輕聲問了一句「你可知與我同來的人現在在何處?」
「地牢暗室。」關穎不回頭卻極認真的回答。
我本以為他不會回答或者說不知道,但沒有想過他真的會給我一個答案!
我激動的上前一步,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他在哪里?暗室!為什麼,王昊宣為什要把他關在那里?!」
關穎有點有些尷尬的抽著手腕,我卻加大了力氣,似乎在等他給我一個答案。
「我不知道……」關穎的小臉在黑暗中顯得蒼白,他的嘴唇被自己死死的咬住,更加用力的抽動著手腕,甚至已經用上了內力。
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松開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對不起,我……失禮了。」
關穎皺眉不語,抽回手腕慢慢的活動著,時不時警惕的看我一眼,良久才低聲說,「我可以理解。」
我愕然抬頭,滿眼驚訝。
關穎看我一眼道,「我知道對自己很重要的人找不到時是什麼感覺。」
我也沉默了,忽然覺得心里空落落。
關穎嘆口氣,「你問的那些話我也不知道,但是……掌門人肯定有安排,暗室很隱秘,你……不要亂來。」
我忽然覺得很納悶,這個少年怎麼會對我說這些,再說他怎麼會知道我必定想要救出陳良呢?他是嵩山弟子理應對我有所隱瞞。
關穎還握著自己的手腕見我有些狐疑,出了口氣搖搖頭又變成一副萬事漠然的樣子,「呂當家早些休息,關穎告辭。」
「等等。」我在背後叫住他。
關穎果然站住了,還未長成的身量在明暗不定的月光之下顯得詭秘莫測。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我問道。
關穎沉默了一會,還是極其認真的說,「因為感同身受。」
他沒有在跟我多說,快步消失,我只得望著他的背影,攥緊了拳頭。
回房後我越發急躁,真恨不得立即去五岳劍派的地牢探個究竟,找到那所謂的暗室,又巴不得小師弟速速從少林寺趕回,帶來一些五岳劍派的隱秘消息。
說起來我的師傅涵玄大師也是少林寺達摩院七位首座之一,雖說表面是管理藏經閣,實際除了看管重要武學典籍和經書以外,主要就是的收集江湖各個門派的密門資料,甚至連朝堂資料都有,只是外人很少知道。我是他的親傳閉門弟子,他從小就帶著我,也很喜歡常來看我的小師弟,除了什麼天大的核心機密,其他的事他都還能對我透露一些。
左等右等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客房里轉了幾圈,終于在半個時辰後等來了帶著小師弟進門的嵩山弟子。
我裝模作樣的謝過嵩山弟子後迫不及待的把小師弟拉進了門。
「怎麼樣?快說說情況!五岳劍派最近有什麼異動?我師父涵玄大師怎麼說?」
小師弟讓我問的一愣一愣,最後只好苦笑「師哥,五岳真的有異動,不過你讓我先喝口水一件一件說給你听。」
我趕快給他倒了杯水,恨不得按著小師弟的狗頭給他灌進去。
小師弟讓我灌得搶了兩口,默默臉上嗆出的茶水,急道「真是討厭。」
「快說快說。」我迫不及待的催促。
小師弟一坐在桌上,我拉著他坐在旁邊,擠一擠道「五岳到底有什麼異動?」
小師弟與我對視一眼嚴肅道,「大師對我說得不多,只說五岳與崇明如今的異動,要從多年前的武當派說起。」說罷小師弟從身上取下了一封書信,「涵玄大師說這是當年事情的全部過程,不知對師哥你現在的處境是否有用。」
我急忙接過信函打開火封,急不可耐的讀了起來。這封信內容平實卻對我而言就像講述一個天下最生動的故事,描繪了一段令我震驚的江湖往事。
下面我願意用一種白描的手法講述當年與如今的這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