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之外的陽台走廊上陽光明媚,斑駁的樹影投在木質的地板上。暮秋清風微起的下午,即使是暖光之下,依舊冷涼,就像我和陳良之間冷卻的氣氛。
然而就在此刻,一只白釉瓷茶杯戲劇性的從隔壁破窗砸出,「啪啦」一聲碎在我前面不遠處的欄桿旁邊,支離破碎。
我著魔一樣呆呆的望著那只質地名貴死相淒慘的釉瓷茶杯,根本沒有注意它的另一位「兄弟」正對著我的腦袋破空飛來。
我這只二貨只管發呆,被人一拉竟然沒有反應,只在瞬間陳良烏黑的發就遮住了我的視線。
可是,剛剛我的前面不是「飛來」一只茶杯嗎?我腦袋里斷掉的那根線這才猛然接起來。
如果這樣,陳良擋在我的前面,他的額角……
我趕快抱住陳良的肩把他往後一拉,一切動作都在火石電光之間,然而我在心中已然明白,我的回神終究是太晚了。
奇跡總是發生在失望的瞬間。
我偏過頭,正看到一只漂亮修長的手擰住那只點著紅梅油彩的白瓷茶杯,距離陳良白玉一樣光潔的額角只有寸許距離。
身著抽錦絲衣的少年斜倚窗欄,韌腰下翻。
「是你……」肖紫微桃花冷目微眯,看著陳良身後雙眼圓睜有點呆愣的我月兌口而出。
「你接住那只杯子有何用?」一個不屑、戲謔的聲音從肖紫微所在的雅間里傳來。
我的視線漫過肖紫微,與那個聲音的主人四目相對。
慵懶,高貴,睥睨一切的眼神。
那人亦是二十左右的華年,膚色略暗,陽光之下有著玉脂一般的光澤。桃形長臉額前還有美人尖;英眉入鬢,眼角微揚,朗母凝華,示人以威;而眼瞼疊起猶如海棠重疊的花瓣,甚是優柔。鼻翼玲瓏,唇線明朗;上唇微翹,一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貴;下唇竟有一處微微泛白,好似月光恰在他的唇處流瀉成澤。整個容貌看起來威而含媚,美則不驕。
酷哥!又是英武又是玲瓏,長相那麼矛盾卻能在他的臉上擺出一副絕美英俊的容顏。我深深佩服酷哥的母親大人!我媽怎麼就不能把我生成那樣,帥的這麼有個性。
剛剛他的聲音還那麼磁性,要不是親耳听到,很難想象這樣的聲音出自他這個年輕人之口。不過相比之下我還是比較喜歡陳良柔雅的聲音。
那年輕人著一件蘭色錦繡飛鶴絹衣,銀絲青玉束腰,外罩滾兔毛瓖邊黑色披風,金帶系發不束頭冠。端坐桌前,自有一副凜冽的雍容,高貴的淡定。
但是,他的手里還拿著另外一只白瓷茶杯。這一次他根本沒有扔過來,一揚手,杯子劃一道白色的弧線,跨啦一聲摔碎在他的身後。
肖紫微的臉色那叫一個差,簡直就是吃了蒼蠅以後的表情。
陳良並未久留,轉身就走。
肖紫微跳下窗台對我冷冷道「你還在這看什麼?!」
我一回神才發下陳良已經下了樓,也不跟肖紫微斗嘴,徑直去追陳良。
「喂,等我。」我趕上走在前面的陳良。
他腳步稍住抬頭看著有些西沉的太陽對我淡淡地說「找家客棧吧,天色晚了。」
我們在小樓客棧的後院要了一間廂房。
從下午開始陳良就一直都對我不冷不熱,好像回到了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不好熱臉去貼人家的冷胳膊,晚飯過後只好一個人在院子里坐著發呆。
其實今天下午的事情真的是我不好,像我這樣做了四五年的鏢局當家,雖然年輕但處事早就不失穩重,不知道什麼情況,今天面對陳良莫名其妙就犯起幼稚病,想想我下午說的那些話,那是成年人說得出來的嗎?不怨陳良不理我,真想抽我自己兩嘴巴。
身邊一陣勁風略過,我警覺起來,起身在院中徘徊幾步,朗聲說「哪位來訪?出面賜教。」
一個小小的黑色身影從小院的黑暗處閃了出來,大大咧咧走到我的面前。
「小哥,又見面了。」
月上柳梢,我接著月色細細一看,不由無奈一嘆「你又出來活動筋骨?這次不好便宜你了,我要打死你!」
「等一下等一下!」一身夜行裝的小老頭梁尚飛趕緊後退幾步「上次是誤會,我這不給你把東西都換回來了。」梁尚飛揚揚手中的布包。
「你做賊做了一輩子,哪那麼多誤會,小爺今天心情不好,你麻利滾蛋,不然我真打死你!」我想起上次在後紅樓和陳良一起月兌光了被他參觀就一陣煩躁,加上今天心情超級不好,肯定沒法給他好臉了。
梁尚飛立即換上一副「自己人」的表情說道「真是誤會。我回家以後才知道,你原來幫過我女兒啊。她讓我來還你錢,大恩人。」說完就從布包中把上次在後紅樓拿走的錢袋和象牙牌仍給我「千不該萬不該這塊象牙牌子上寫了你的名字。你看一分錢都沒少,我女兒的朋友我可惹不起。」
「你女兒?」我狐疑道,我什麼時候又認識他女兒了?
「對啊,月琳啊,梁月林。」
我忽然想起前往華山奪標大會的路上,那個被我幫過的唱曲姑娘,立即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月琳姑娘那個不靠譜的爹啊!」
梁上飛听我一提到他女兒老臉馬上有點不好意思「哎呀,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也沒想到那天去堵會遇見賭神苗青山那個死老頭,不然我怎麼會輸。好了好了,不說了,哎,你和那小相公吵架了?」
「他不是相公。」我想到與陳良的爭執煩躁的回答。
梁上飛一臉訕笑道「好吧,不是不是。沒關系沒關系,年輕人在一起總是會有點小摩擦的……」
我這才明白他剛說吵架指的是什麼,立即辯解道「什麼啊,我跟他就沒關系好不好!」
「哦好好好,沒關系,沒關系。哎呀,就算不是吵架,有話也要好好說,生活在一起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人,就要平心靜氣的解決問題啊,你們年輕人就是火氣大。」
我听他說這幾句話到是在理,既然是我做錯了事跟陳良道個歉也沒什麼,怎麼說我也是人家的保鏢,凡事還是和氣著來比較好。于是不自覺就點了點頭。
「就是嘛,來,我這里有一粒平心靜氣丸,吃掉之後心平氣和,你再回去找他好好聊聊,保管事情能成,他一定听你的,嘿嘿。」
「听我的就不用了,我也是為他好,他能理解就行。」我想我大老遠的還不是為了把他送去嵩山麼,就算這是我的任務我也是真心希望他安全,我對他好總沒錯吧。
「就是,那你吃了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解決。」
梁尚飛忽然抬頭驚疑道「什麼東西,不明飛行物!」
「啊!」我馬上抬頭去看,什麼沒看到反而覺得喉嚨里什麼東西順著我抬頭的動作下肚了。
「好了。」梁尚飛拍拍手「吃了平心靜氣丸,今天晚上你們保證解決矛盾。」
「你給我亂吃什麼東西啊!」我急道。
「你看你這火爆的樣子,你幫過我女兒我能害你?要害你上次都害了還用得著這樣。放心吧,真是幫你的。」梁尚飛一副為老不尊的樣子。
我對他的這種做法十分反感,根本不再理他,站起來就走,回房間去找陳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