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我像死過一回一樣無精打采腳步飄忽的出了房門,死老頭,把我點的全身都酸疼。
「師哥,恭喜啊,艷姨說的那個叫什麼來著,對,恭喜月兌處成功……」小師弟見我下樓馬上熱情的迎上來,一臉八卦記者樣。
「恭你妹啊,我被人點了穴都看不出來!」我沒好氣的說。
「啊!什麼,你是被人霸王硬上弓了!」小師弟大驚失色的尖叫一聲,引來無數青樓堂客和姑娘的側目。
我一腳踹他腿上,壓抑著火氣道「臭小子你叫什麼!」
小師弟半蹲著捂著腿道「師哥,他不是不會武功嗎……再說,我覺得陳先生不是那樣的人啊。」
「不是他……」我一邊下樓一邊揉了揉脖子。
「還有人?真的是人越多越熱鬧?」小師弟追著我,表情夸張的驚奇道。
「沒那事,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有賊進來了。」
「賊?在哪里?在哪里?」小師弟做出一副干勁十足要捉賊的架勢。
「滾滾滾,今天你看到的都是作樣子騙壞人的,這事以後不準提,不準提!」我現在跟他解釋不清楚,想起剛才的事情就臉紅也不想多說,只能這樣草草了事。忽然想到今天晚上沒有辦法像平時一樣面對陳良,干脆現在就跟小師弟說,讓他跟我換一下房間。
我剛一回頭,恰好看到小師弟在我身後扮鬼臉,一見我回身立即恢復正色道「師哥,有事?」
我干咳了一聲說「沒事,今天咱倆換房間睡。」
小師弟神秘兮兮的走到我旁邊小聲說「師哥,你和陳先生真的沒事?」
我不滿的瞪他一眼「兩個男人能有什麼事!他又不是女人,還值得我那個什麼。」
小師弟的臉色奇奇怪怪,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失望,反正挺糾結「師哥,你有沒有听說過董賢的故事?」
我不明所以「董賢?什麼董賢?」
「就是先漢朝漢哀帝有個很喜歡的人叫董賢,兩個人經常在一起睡覺,漢哀帝很愛他,有一次起床怕吵醒壓住自己袖子的董賢就用刀子割壞了龍衣的袖子,所以……兩個男人在一起就叫做斷袖。」
我苦笑一下道「你想說什麼?」
小師弟抓了抓腦袋說「我覺得只要是真的喜歡,兩個男人睡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可以……」
我拍拍小師弟的肩「傻小子,你還記得樊雅娜小姐嗎?師哥還是比較喜歡她那樣的女人。」
「可是我覺得你應該更喜歡陳先生,因為你們剛才都那樣了……」
「我再說一遍,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我一字一頓的對小師弟說。
小師弟見我眼光凌厲立即哦了一聲不言不語跑上樓去。
我們在後紅樓住了一天便辭別艷姨離開商洛城,永豐號的象牙牌被梁尚飛拿去哄他女兒了,我只好暫借了艷姨二十兩銀子,準備到洛陽去補辦象牙牌,因此稍微修改走鏢路線,三人到驛站租馬前行以求盡早到達洛陽。一路上陳良言談不改舉止自如,我之前擔心會出現的尷尬局面也並未出現,也就放下心來,不再提那天後紅樓的事情。只不過有時候小師弟會在我跟陳良接觸之後,背著陳良對我擠眉弄眼,搞的我直想打他。
是夜驛路小館,月白風清,又輪到我跟陳良住一間房。
趕路辛苦,我又崇尚早睡早起,因此早早就跟陳良各自躺下。
熄燈之後,本以為連日騎馬勞累會很快入睡,可不知什麼原因我今天偏偏就是睡不著,翻來覆去展轉反徹,最後只好翻過身,看著對面床上睡相斯文的陳良說「喂,你睡了沒?」
陳良背對著我,半天都沒有應聲。
「還真是沒心思,睡的真快。」我小聲吐槽一句無聊的翻過身。
「什麼事。」
咦,我剛翻過身他就有了反應,我立刻興趣大增又轉回去,「我睡不著。」
陳良依舊背對著我,平淡的聲音傳過來「睡不著醒著,想你該想的事情。」
我對他的回答非常不滿,不想搭理我是吧,行,我睡不著咱誰也別睡!
「喂,看你平時除了吃飯睡覺搖頭微笑以外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你說你一天到晚都想什麼呢?」
陳良留給我的依舊是平整的後背,紋絲未動。
清朗的夜,窗外傳來風吹秋葉的莎莎聲。
他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長到我完全相信他已熟睡。我翻過身,已經完全放棄了與他對話的**。
然而沉默之後,卻听到一聲極其輕微的嘆息。
是陳良。我不死心的再次轉過去輕聲問「怎麼了,有什麼事情說出來吧,或許我和小九能幫你。」
「現在的我沒有資格跟你談條件,沒有資格跟任何人談條件。」陳良背對著我輕聲說。
「我沒有跟你交換的意思,不需要什麼條件,我就是單純的想幫幫你。」
又是一陣長久的緘默。
「有些事情即使我肯說,你也未必肯听。」
「你說啊,我一定會听。」我被他欲言又止的冷淡態度激怒了。
陳良轉過身,借著窗紗透進的朦朧月光我隱約感到他平靜漆黑的瞳仁正在注視著我。
「如果我要說的就是你作為鏢師不能過問的事情呢?」
我愣了一下,隨即無言以對。金鈴子在出發前再三叮囑我不可打听走鏢寶物的信息,標書上也明確說過鏢師絕對不能打听走鏢貨物的信息,可是陳良,他是個活生生的人,怎麼能把他當做貨物來對待呢?然而我又怎麼能違背鏢師的行規呢?
「呵」黑暗中陳良有些自嘲的笑了「我們之間不過就是鏢師與貨物的契約關系。呂秋游,以後不要再打听我事情,除了生死,我的一切都與你無關。」
陳良一反常態的決絕口氣讓我無所適從。我與他的關系確實如他所說,但我卻並不認為只是那樣。從他封印被解開的那一天起到如今,我對他最深的印象就是就是柔和,順從,卻總是感覺到他骨子里蘊藏著一種挺拔與驕傲,遺世獨立,遙遠而深沉。我沒有證據,單單只是我的感覺,我覺得他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一個盡管用公式化的微笑來深深埋藏自己喜怒哀樂了人,而不是金鈴子交給我的那個傀儡。
我想安慰他,像對待真正的朋友那樣,然而我們畢竟不是朋友,一紙標書的契約關系也終究不可能讓我們成為朋友。
「那你……自己,保重。」說完我轉過身,心里滿是不可抑制的失落。
然而我還沒有更多的時間來醞釀心中的失落,幾只冷箭就穿過了朱戶,直直射在我的枕邊。
「呂秋游,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