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眼光過去,卻是東方辰奕仍然一副面癱臉,看見眾人往他這邊看,冷冽的眼神便立刻打了回來。
討了個沒趣,眾人開始哄到,「王爺開始吧。」
見幾位都已準備停當,便由東方辰奕宣布開始。
隨即周圍便安靜了下來,東方辰巳手持長蕭,吹出的音調低沉和緩,仿若一個美妙故事的開頭,鋪墊蓄勢丫。
接下來的是上官天寧,把一把古琴演繹地細水流長,仿若一個故事的人物出場,音調中開始有了一些微妙的情感變化……
在場的眾人都不曾想過,他們即興而奏的曲子會成為今後東陽樂壇的一支奇葩,而這一段歷史也成為了一段美談佳話。而這一段佳話中,尤其引人津津樂道的便是……
蕭連風手持玉簫,接著上官清兒略帶清冷哀怨的音色,起承轉合,隨即以樂景襯哀情。
本應擅長悲調的蕭,卻反常地出現了極高的高音,仿佛是戀人的哭號之聲,淒婉動听,卻全無詠梅的孤冷傲氣,像個怨婦期期艾艾媲。
這本身便是此場較量的大忌,但蕭連風依仗高超嫻熟的指法技藝,縴長白皙的手指靈活變換指法,仍舊讓整支曲子達到高.潮。
然,葉清塵皺了皺眉,這技法雖然高超,卻沒辦法接下去,仿似圍場狩獵那日她所吹得曲子一般。
這音律是個明顯的獨奏,他接著上官清兒的哀怨奏出了高.潮和尾聲,一支曲子便到了盡頭,她如何接得下去。
內行人都听得出來,這蕭連風幾乎算是有意為難葉清塵,本應心照不宣地留下余地直到最後一人季舒雲,整個故事便被敘述地有血有肉,其中又有梅的精神。
但誰料到蕭連風卻故意裝傻,完結了整支曲子。
很快,蕭連風的簫聲便轉淡,一曲終了,自是不能再接。
眾人都嘆息不能一聞皇後才華,當初圍場狩獵大部分官員都未听到,只是後來听傳聞說極其不凡。
然而令眾人驚訝的是,沒有預想中的戛然而止,整支曲子被葉清塵手中的簫聲以最低的低音接了過來,那低音仿佛是在掙扎,是在泣訴。
隨即,音調上揚,由低轉高,眾人原以為的死局卻是被葉清塵輕而易舉的揭開了。
她的辦法令內行人恍悟,置之死地而後生!
果然聰明的做法。
一番哀傷與頹敗的死後,堅強與傲骨的生被葉清塵的悠揚簫聲展現得淋灕盡致。
而與此同時,葉清塵意味深長地看了季舒雲一眼。而季舒雲便像是看懂了葉清塵的意思,也手執,放在唇邊悠悠地吹奏起來。
竟然是,二重奏。
葉清塵明顯是在幫季舒雲,否則葉清塵的置之死地而後生之後,此曲便再無繼續下去的可能。那季舒雲是必然要敗的。
雖然季家家財萬貫,但她不想讓他輸。
緊接著葉清塵升高了調子,讓她驚訝的是季舒雲竟然這麼快便能懂她的意圖,她其實還為他預留了四個小節的緩沖時間。
隨後二人便像心有靈犀一般,葉清塵把梅花的傲表現得入骨三分,而季舒雲則把梅的堅揮灑的自然肆意。而這一首曲,到此便像是真正有了靈魂,飛入眾人的心中,腦中。
這下便真正成了賞花聞香听魂,實在是妙極。
而葉清塵與季舒雲則配合默契,直到曲終,二人做了最完美的結束。而這二人的心有靈犀也觸動了一些人的心弦。
其中便包括蕭連風和上官天寧。
原來這上官天寧因最近住在京都,對樂善好施出塵月兌俗的季舒雲一早便芳心暗許。
之前被父皇命令嫁給東方辰奕,因著東方辰奕皮相好所以她極為喜歡,也極有意願入宮為妃。
但這東方辰奕幾月來把自己晾在一邊不說,還對自己不冷不熱,這讓本身心高氣傲的上官天寧極為不滿,更是對他沒有好感。
相反溫文爾雅的季舒雲卻入了她的眼。她與他有過幾面之緣,他都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舉止客氣,脾性溫和。
只是上官天寧也知道,越是這樣看似有禮的男子骨子里越是冷漠。他誰也不拒絕,卻是對誰都一視同仁。
然本應與人疏淡的季舒雲現在卻與葉清塵這般默契,而這兩人身上的氣質確實極為相像,一個出塵月兌俗,一個飄逸若仙,本身便是極妙的組合。
即使他們二人並無甚關系,但也足夠她嫉妒。
而蕭連風,也看到了這二人登對的地方,內力深厚的他能把周圍女眷的竊竊私語悉數听進耳朵里。
而這些人說的,也全是二人配合如何默契,二重奏做得如何的妙,讓他頓時便覺得莫名其妙的怒火涌上心頭。
一曲終了,完美落幕。葉清塵放下手中的蕭,對著季舒雲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那笑容很舒心,比往常她的笑容溫暖很多。
東方辰奕看著她對著別的男人微笑,冷了雙眸。
季舒雲也把手中的長蕭交還給宮婢,然而他的眼中情緒復雜,有歡喜,有吃驚,有敬佩,有欣賞。
仿佛有些激動,季舒雲微微調整情緒之後,才拱手行禮,「娘娘技藝精湛,舒雲佩服!」
「過獎了。」葉清塵聲音無甚起伏。
而隨著季舒雲的聲音響起,眾人才從剛才那意境中走出來。
想起剛才曲子的妙處,隨即爆出了不少掌聲,有個不怕生的小女圭女圭,更是歡喜地直接沖到葉清塵面前,搖著葉清塵的衣擺,只喊仙女姐姐。
听得眾人哈哈大笑,這孩子的女乃娘趕快把小祖宗抱走,免得一會挨夫人的罵。
看著葉清塵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驕傲,季舒雲覺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大概便是這種境界了。
柳夢歌自是知道葉清塵會樂器的,只是,她沒想到,事到如今她竟然還會吹簫。
沒想到純粹無心地提議竟然替他人做了嫁衣,本以為皇上善樂,這般能正中下懷,然看著某皇帝陰郁的臉色,聰明如她便知他定是心情極其糟糕。
柳夢歌心中冷哼,葉清塵,你還真是狐媚功夫了得,竟是誰都能迷惑得住啊。
眾人一通喝彩,又是連番吹捧,葉清塵被圍在中央淡笑不語。
待眾人退散,蕭連風也走上前來,「皇後娘娘的才藝果真名不虛傳啊。」
並未因他剛剛下了絆子而有半分責備,葉清塵不咸不淡地回應,「不敢。」
「娘娘莫非在責怪蕭某剛剛的不留余地?」蕭連風桃花眼微斜,當真別有一番風采。不過葉清塵對他近乎妖孽的美色並不感興趣。
「沒什麼,誰都不想輸的,個人盡個人的努力,本也無可厚非,不是麼?」
「你說錯了。我不在乎輸不輸,我那樣做,是因為,我知道你一定能解開我系得死結。」蕭連風突然壓低了聲線,用只有二人能听見的聲音狂傲地說道。
「你,果真沒讓我失望。」蕭連風眼中毫不掩飾的欣賞與興味,那眼神在葉清塵看來仿佛他在看一頭感興趣的獵物,而他對這獵物的歸屬勝券在握。
「本宮還有事,恕不奉陪。」葉清塵冷冷地說道。
他說得話,讓她反胃。這一番折騰讓葉清塵有些疲累,總覺得有些困倦,思慮著大概是因為往常中午她都要小憩一會,而今日卻一直沒有騰出功夫。
看柳夢歌還在人前顯擺她的領導有方,她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領著青鳥靜靜地退到最後,趁著眾人不注意偷偷離開了。
然而她卻不知,她的身影,從未離開過某些人的視線。
此時除了梅園以外的地方都極其安靜,侍婢都只零星可見。
她從御花園出來,剛轉向鳳鸞宮,卻看到了本不應出現在這的男子,季舒雲。
葉清塵眼中的驚訝轉瞬而逝,隨即便讓青鳥在四周照看著點,自己走了上去。
「季公子,有事麼?」葉清塵先行說道。
「古二,還不願意承認嗎?」季舒雲眼中隱藏不住的激動。
「公子在說什麼?本宮不懂。」葉清塵的心咯 一下,他竟看出來了麼?
「若是前日你和我說你根本不認識什麼古二,我定是信你了。而確實,你也那樣做了。但今日,我是決計不會信了。」
「……」
「雖說我當日失明,不能辨你相貌,而你也隱了聲線。但一個人的感覺不會變。
「我模過你的手,我那時便猜測你是個女子。而你身上的味道,你的性格,你的簫聲,都在告訴我你是古二。
「每個人身上都有她特有的體香,不是香料可以遮掩的,而你和古二恰好也都不用香料。一個不用香料的女子,確實不多見。
「而你的性格,我雖不熟識你的外貌你的身份,但我知你的心。你說你放不下,若說那日我不懂,但今日我已知你放不下什麼。
「而至于簫聲,我故意提議大家都用蕭,因為我听過你的簫聲,我想確認,而你確實也沒讓我失望。
「我能從你的簫聲中听出哀傷和傲骨,那與今日我听到簫聲分毫不差,你奏出的是你的心,你的真情,我的傲骨。
「你若是說,你不是她,那為何今日我又听到了與那日一模一樣的真情,你解釋給我听,那是為何?」
季舒雲從來都雲淡風輕的樣子此時竟然有些激動,聲線起伏不似平日的淡薄。
他的失態讓葉清塵微微驚訝,難道她真的如他所說是他傾心相交的知己嗎?
葉清塵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季舒雲把她的猶豫看在眼里,頓了頓體諒地說,「我知你為難,不要緊,我找到你便好,不論你何時願意承認,我都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因為那一天,便是你願意向我袒露真心的時候。
季舒雲說完便離開了,眉宇間有淡淡的失落。
而遠處,被柳夢歌拉出來散步的東方辰奕親眼目睹了這一幕,雖未听清二人的談話,但看男人悲傷失落的神情,女人臉上遮掩不住的不忍,覺得心里有些悶。
這個女人,還真是喜歡上這個男人了啊。東方辰奕鳳眸泛著冷冽的寒光,周圍散發出的強大氣壓仿佛能凍死一個人。
迎新節的第二日,是一年一度的才子大會。
聚會地點被安排在了雲舒齋,雲舒之會本便是要天下才子聚在一起商談國家大事的,是以後宮嬪妃並不允許參加,不論是誰。
但是,凌寒不是後宮嬪妃,他可以帶得。
葉清塵坐在轎子中仍覺得奇怪,她被青鳥死拖活拽地拽出寢殿的,一出宮門便看見某人陰著一張俊臉站在鳳鸞宮的宮門口,見到了她也仍舊深入貫徹落實沉默是金的原則。
按理說今日本不需要她出現的,但奈何某無恥之徒又用榜眼之事有意無意地要挾她,她只能,忍了。
不情不願的和東方辰奕到了雲舒齋,卻第一個見到了季舒雲。
葉清塵看他那架勢,再想起這雲舒齋三個字,頓時了然。「原來這雲舒齋是季家的產業,怪不得。」葉清塵說道。
季舒雲微微行禮,看見葉清塵一身男裝,瀟灑俊逸,眼眸中劃過一絲驚艷。
「其實這雲舒齋不算季家的,這是季某個人的,只是為了讓有識之士能有個棲身之處談論政事。」
葉清塵明白季舒雲的意思,畢竟政事始終是個敏感的話題,尋常書齋茶館人多眼雜,自是不管隨意談論的。
葉清塵並未進去雲舒齋正堂,而是被季舒雲領到了後堂。東方辰奕不知何時進來的此時已經坐在那喝茶了,看了他二人一同進來,並未多言,只是鳳眸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那一眼,葉清塵覺得帶著濃濃地警告。
「皇上,人都到齊了。」季舒雲說道。他並未卑躬屈膝,只是言語中有淡淡的尊重,便讓人听得舒服。
「開始吧。」東方辰奕說著,而一伸手,便把站在一旁的葉清塵拉到了自己懷里。
葉清塵皺眉,他好久沒這樣對她了,她有點不習慣,而且有外人,不成體統。
看著葉清塵似要掙月兌,東方辰奕靠近葉清塵,在她耳邊低聲說,榜眼。葉清塵便不再亂動,只是一雙美目迸射出的火花好像想直接秒殺東方辰奕。
東方辰奕低低地笑了,絲毫不顧及季舒雲在,似乎惡作劇一般,大手在葉清塵的細腰上捏了一下,頓時葉清塵頓時一陣酥癢。
葉清塵抬頭看了看,不知道季舒雲何時離開,更沒看見,某人在看見季舒雲離開後眼角劃過的一抹幽光。
剛要斥責東方辰奕,便看到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葉清塵只能閉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從他懷里站起來。
同時豎耳傾听,季舒雲好听的聲音響起,「今早邊疆傳來急報,皇上現正在處理緊急政務,現在若是各位有何意見或建議,季某當代為轉達。還請各位公子先暢所欲言,不必拘禮。」
季舒雲說完便坐在了前廳喝茶,而眾人也皆不言語,隨後便听到小聲地議論,再然後便討論了起來。
然而不知是誰,大聲說了一句,「皇後娘娘真是紅顏禍水!」此話一出頓時便引來了一番爭議。
針對葉清塵,眾人褒貶不一,有說她才華橫溢勤儉賢惠的,有說她陷害忠良恃寵而驕的。
而她上一次入了冷宮這才出來沒多久就讓榜眼被貶了官,有的直接認為她仍舊應該再進一次冷宮的。
听了這些葉清塵不禁皺眉,討論國家大事怎麼還討論到她身上了。
「我出去。」葉清塵不容拒絕地說道。
東方辰奕無聲地默許了,他把她從腿上放下來,不顧她的掙扎給她理了理衣服。然後才放她離開。
「公子此話差矣!」葉清塵從後堂走出來,嚇了眾人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