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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等閑變卻故人心(五)

他是在責怪當初先皇的決定嗎?還是,他心中根本不願意承認她的存在。

葉清塵的思緒如些凌亂,即使小臉已然因為窒息而憋紅,仍舊瞪大眼楮,直視東方辰奕。「清塵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好,那朕便與你說的明白點,你敢說你進宮沒有目的,不是為了他?你敢說他沒有拋棄你?你敢說你當做寶貝的扇子與他無關?你敢說你下江南不是為了他?

「朕實話告訴你,他在江南的消息是朕放出去的,朕想看看朕的皇後是不是真的萬事不盈于心,正如她表現出來的那般冤枉。

「可你都做了什麼?迫不及待地下江南?」東方辰奕每問一句,手下便用一分的力,葉清塵縴細的脖頸,仿佛再微微用一點力便會被掐斷。

「你怎麼知道折扇的事?」葉清塵突然想到了什麼,睜大了雙眸,「簡風不單單是派去保護我的,是嗎?」這事是他發現的媲?

「你以為人人都和你心心念念的他一樣卑鄙無恥嗎?那扇子若不是你整日不離身,哪會那麼容易便被簡風看到?」東方辰奕恢復了平靜,松開了手。

二人相對無話,大殿一時寂靜不已。

「朕給你兩條路。第一條路,你若要做凌寒,替朕下江南,東陽便再無皇後葉清塵;

「第二條路,世上再無凌寒,你葉清塵只是朕的女人,只要你安分守己,朕承諾朕這一生只有你葉清塵一位皇後。你自己選吧。」

東方辰奕打破了安靜的氛圍,聲線優雅低沉,冷漠淡薄。

葉清塵苦笑,東方辰奕掐準了自己的死穴,這兩條,哪條都不能選,哪條都必須選。

愧對先皇,違背承諾,萬萬不能,即使葉清塵迫不得已失信于人,相信先皇在天有靈也能寬恕葉清塵。

若是廢後,被發配到冷宮之中葉清塵求之不得。但是,葉清塵雖然不知道神秘人是誰,但也能猜到她多少忌憚自己皇後的身份,否則為何做出如此多的事情,卻遲遲不出殺招。

況且,先皇說的那個人,若是只有自己能與他對抗,那若是沒有皇後之位傍身,恐怕便失了一個大大的籌碼了。

若選第二條路,安分守己,即使葉清塵答應,有朝一日她孤月宮宮主的身份暴露出來,她也逃月兌不了打入冷宮的命運。

葉清塵細細思考,微微嘆氣,這當真是難選啊。

東方辰奕也不逼著葉清塵立刻做選擇,而是拿起了桌案上的奏折,全神貫注地批閱。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

「皇上,清塵選第一條。只是清塵懇請皇上善待鳳鸞宮眾人。」葉清塵抬起頭,脊背挺直,傲然站立,目光迎著東方辰奕的鳳眸,二人對視良久。

「簡風。」東方辰奕的聲音平靜無波。

「是!」

「宣朕的旨意,皇後葉氏清塵品行不純,專橫跋扈,善妒成性,忝為一國之母,自請廢後。著廢為庶人,即刻打入冷宮。

「鳳鸞宮眾人,酌情分至各宮,如有妃嬪因其原為鳳鸞宮宮人而伺機報復,著罰封一年,自降一級。」

「葉清塵謝吾皇聖恩!」葉清塵沒有半分猶豫,聲音一如往昔的清冷。利落地跪地謝恩。

隨後葉清塵便起身身子微曲,行了君臣之禮,「凌寒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句話說完,倒是驚了木訥老實的簡風,皇後竟然是,是凌寒?

難怪覺得皇後與別的妃嬪氣質不同,原來如此,刀口舌忝血的殺手,言行舉止尋常的大家閨秀相比自是不同。

「三日之後,派凌寒下江南。」東方辰奕臉色鐵青,看著葉清塵,足足有十秒鐘。

「臣遵旨!」葉清塵微微行禮,隨即轉身返回鳳鸞宮。

聖旨很快便會到達,現在,自己要做的,是回去收拾細軟。

和青鳥回到鳳鸞宮之時,正好小安子在傳旨。

「勞煩公公給民女片刻時間,收拾些衣物,便立刻執行聖意。」葉清塵絲毫不介意給小安子行禮。

「娘娘折殺奴才了,娘娘請便。」小安子態度恭敬,示意身後的六個太監和六個侍衛稍安勿躁。

小安子見慣了後宮的這類事情,但沒有一位主子有皇後娘娘這般冷靜淡定,沒有其他妃嬪的淒慘哭號,便是連一絲怨懟小安子在葉清塵的臉上都找尋不出。

當真是心生敬佩。

不消片刻,葉清塵領著青鳥便在侍衛的押送下前往冷宮,而鳳鸞殿的其他侍婢奴才也依言被遣散到其他宮里,另侍新主。

一路上,偷偷地指指點點的奴婢太監不在少數,說的內容大致相同。

什麼皇後驕橫跋扈,冷傲善妒,什麼進宮幾月便被打入冷宮,什麼先皇欽點也不過如此,然而不論他們說什麼,葉清塵都不予理會。

唯獨他們提到先皇的時候,葉清塵才會冷冷地掃一眼這些人,看見葉清塵的目光打過來,眾人便都緘口不言了。

只有一人,迎面而來,冤家路窄,正是林貴妃,林思妍。葉清塵暗忖,消息可真快,皇後被貶的聖旨頒布到現在不過一刻鐘。

葉清塵哂笑,想必林思妍又開始做夢了。鳳印暫時交與了林思妍掌管,此時,她一定夢想著自己成了後宮之主,母儀天下。

然而思路被一聲嬌呼打斷。

「呦,我道是誰,原來是安公公啊。這後面的是,哎呀,這不是皇後姐姐嘛!」林思妍笑意凜然,看得出心情甚好,打扮得更是花枝招展。

反觀葉清塵則是一身綠色錦緞,像青草般的新綠,充滿了生機。頭上斜插了一根碧玉發簪,出塵月兌俗,干淨高潔。

葉清塵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並未搭理她,便繼續和青鳥低聲談笑。

林思妍看到已經落到如此田地還傲氣不減的葉清塵,頓時火冒三丈。

最是看不慣她那副傲得不可一世好像高人一等的樣子,氣得她恨不得上去撕了她臉上的傲氣。

但良好的修養還是讓林思妍款步走到葉清塵身旁。

「姐姐,你何故竟會到了如此境地?恐難再見,妍兒會思念姐姐的。等姐姐到了冷宮,妍兒恐怕無法再去探望姐姐了。」說完便掩帕作悲傷狀。

葉清塵看著一身粉色的林思妍,頭上更是戴了不少的金釵玉簪,頓時連搭理她的心情都沒有,象征性地挖了挖耳朵,好像要趕走聒噪。

清冷地轉頭說道,「安公公!怎麼不走啊?只不過是蒼蠅而已,拍死便可,無需在意。」說完便越過林思妍,徑直向前走去。

接下來的路走得很順利,到了冷宮,這冷宮不是葉清塵當初和上官密探的那一處。

回想那天也不過就是幾個月之前的事,只是對如今的葉清塵,卻是恍若隔世。

這座冷宮挨著廢棄的華落宮,但環境尚好,並無葉清塵想象中的瘋婦到處亂跑。

葉清塵仍舊被安排在一個單獨的宮殿,只是這宮內的桌椅板凳過于老舊,宮殿不大有些灰塵,小安子本要讓幾個奴婢打掃一下,不過葉清塵拒絕了。

葉清塵一向不想欠別人東西,尤其是人情。

和青鳥收拾一下午,雖簡陋但干淨,青鳥出去燒水,而葉清塵坐在床上整理衣物。

轉身看到攤在床上的那一抹明黃,不自覺停了手邊的動作。葉清塵拿過那抹明黃,笑得蒼涼,上次那抹明黃,是立後的詔書。到現在,不過才幾個月罷了。

嘴邊一絲冷笑,不知是在笑誰。

自古帝王多薄情,前日還與你同塌而眠,今日便可以翻臉無情。

想著這冷宮里曾經有過多少花容月貌的姑娘,就葬送在了無情的歲月里。

而那個掌握著別人生殺大權,讓後宮女子整日期盼度日的男子,卻毫不在意。是不是應了那句。

一朝春去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而床上的另一件物事,是那把折扇。

那把扇子,其實是真的。

那是葉清塵第一次嘔心瀝血地做一件東西。

扇柄取的是岩洞中的千年寒玉,葉清塵打磨了六個月才初具雛形。

扇面的錦繡江山圖是自己伏案練了三個月之後又畫壞了數十把扇紙而出的成品。

扇紙是極其堅韌的冰晶薄紙,這紙的精妙之處便在于不論是正看還是反看均可成圖,看似薄透,實則堅硬似鐵,刀槍不入。

這把扇子,花了她整整一年的時間。

葉清塵其實一眼便看出這是她的扇子,因為,她做了標記。

當年做這把扇子的時候,就想著偷偷地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跡。于是便在扇骨的縫隙間畫了一枚細小的彎月,旁人不注意還會以為只是劃痕。

其實,那是她的小心思。

而當日之所以對沐清輝說那是假的,葉清塵俏皮地笑了,你不讓我清靜,我怎麼能讓你悠閑呢?

沐清輝竟然會當世失傳之絕學踏雪無痕,可見並非凡人。

而他的主子,顯然不夠信任他,不然,他不會連這把扇子的真假都不敢確定。對于一個如此不易掌控的男子和一個疑心甚重的主子,想讓他們互相猜忌是很容易的。

若是不讓他和他的主子之間生出點嫌隙,那可真是太對不住這神秘人對自己煞費苦心的一番安排了。

思緒被走進來的青鳥打斷,青鳥做了些粗茶淡飯,二人吃了個精光。葉清塵輕笑,倒是比錦衣玉食的時候來得自在,吃得要多。

天黑了,葉清塵看著天空,今天,天上沒有月亮。葉清塵睡不著,便告訴青鳥自己出去一趟。畢竟現在出去方便得很,方便到她連替身都不需要了。

東方辰奕一定會監視自己,何妨就讓他眼皮底下出去。

敏捷的身影飛身離開冷宮,並未看見身後的兩雙眼楮。

「皇上,這……」簡風有些無奈,皇後私自出宮,按著宮規是要受罰的。

「無妨,讓她出去玩吧。」東方辰奕無奈地輕笑。

「皇上這樣做,值得嗎?萬一清塵主子將來恨您怎麼辦?」

「要相信她,她沒有那麼笨。」東方辰奕看著葉清塵離開的方向,笑得肆意,那是成竹在胸勝券在握的笑容,那還是有點寵溺悲傷的笑容。

那份蒼涼,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然兒主子已經在等您了。」若是您不再不去恐怕要生您的氣了。當然,下半句簡風沒有說出口。

「讓她等等吧。她不是躲著朕嗎?怎麼今日卻想見朕了?」東方辰奕有些不滿地說道,然而雖然這麼說,還是朝著約定的地點趕去,天涼,他舍不得,萬一她著涼了怎麼辦。

而那一日的京都,聚寶莊來了一位身著黑衣的俊俏公子,連續贏了京城排名前七的所有賭博高手。然而臨走時,只拿走了帶來的那一錠銀子,留下一句話︰「爺賭的不是銀子,是紅塵俗世的寂寞。」

冷宮的日子實在是愜意舒適,看書種花,花圃里空余的地方還可以種些蔬菜,她和青鳥兩個人吃,足夠了。

孤月宮近日並無大事,葉清塵打算從江南回來便好好研究一下如何處置那三個老家伙,若是能從他們身上發現些蛛絲馬跡那是最好。

即使不能,他們殺傷了孤月宮那麼多屬下,想要安然離開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飛魚等人都需要養傷,便都在孤月宮處理下屬分壇的事物。

葉清塵這兩日忙得沒時間去看小狼,幸虧飛魚傳信說它很健康。

只是眼中的戾氣又加重了,甚至有一次看到只還有一口氣的活雞,撲上去便咬斷了雞脖子。仿佛有深仇大恨一般。

這一點,葉清塵回來一定要看看,小狼的身上,還有太多的謎題等著自己去揭開。

後天便要離開了,葉清塵不打算帶上青鳥,小丫頭當初為了在自己身邊侍候,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根本沒修習任何武功。

會得只是一些葉清塵教她的近身搏擊術。帶出去不安全,葉清塵不放心。

而今晚,葉清塵想趁這機會出去見一見故人。

白天補足了睡眠,晚上葉清塵輕松地離開了皇宮。

出了皇宮一路並未用輕功,只是漫步,仿佛在回憶曾經的某個上午,她曾拽著某人的衣袖,撒嬌討好。仿佛曾窩在某人的懷里,安心溫暖。

然而那些,葉清塵知道,都是偷來的。在她凌寒身份揭開之後,那眷戀的溫度,便再也不會有了。

永遠。

憑著記憶,葉清塵走到了目的地——傾顏閣。

一身男裝打扮得她英俊清秀,身材高挑,自有一番清俊的味道。

傾顏閣雖然名字做派都文雅得很,但歸根打底也是個不夜樓。此時燈火輝煌,熱鬧非凡。鶯聲燕語,溫香軟玉。

葉清塵四處打量,確實是個忘憂的好去處。

然而葉清塵嫌棄地看著富麗堂皇的裝修,撇了撇嘴。俗!

金萬兒自打葉清塵進來便偷偷地打量他,是個新面孔,而且,竟然是個女人。只是那一臉嫌棄是怎麼回事,看不上自家的布置?要知道京都的爺們兒可都是贊不絕口呢。

「你,去把莫靈兒叫出來,二層地字號房,我知道她在那間,你就說她債主來了。」葉清塵像個男子般,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一樓大堂,指著走過來的金萬兒,帶著痞氣地說道。

「姑娘稍等,容萬兒去稟報一聲。」金萬兒見過不少世面,看穿著打扮言談舉止便知此人來頭不小,況且敢對她家主人指名道姓的,這世上還真不多。

既然人家知道咱們的底細,咱們也不能太矯情,料定主子不會怪罪,金萬兒便親自向二樓地字號房走去。

然而沒有預想的褒獎,反而被主子罵了一頓,「哎呀,我的祖宗誒,我的姑姑誒,你怎麼能告訴她我在這呢?啊?這怎麼能說呢?你和誰說也不能和她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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