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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匪我愆期,子無良媒

「陸小姐,您又來了……現在殿下已經不是殿下,而是太子了,國事繁忙,更加沒有時間為了見你而出宮來了。」寧滄海笑容可掬,就好像戴著一個面具。

陸明月陰沉著臉,說︰「我不敢讓太子殿下出宮來見過,我也不可能進得了宮去,所以我想讓滄海公代勞。」

「呵呵,陸小姐這是何必呢?他ri你做了太子側妃,有什麼話不能跟殿下說呢。」

明月低下頭去,好像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壓住了她的脖頸,她不得不低下頭去。「陰差陽錯,你的本心我沒有看到,並非說明你沒有顯露過。只是現在要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就連我自己也早就失去了當初的本心。」

寧滄海的嘴角抽了抽,輕笑了兩聲,說︰「陸小姐說的是,只不過我們要考慮的是,皇家的顏面,所以遲遲下不了定論。」

「這人可真是打的如意算盤。」

「你不肯上車也就罷了,連看也不想看我一眼嗎?」

明月擲地有聲地說︰「你說對了。這不是小孩兒辦家家酒,既然我已經不再被你們信任,那我只好為自己多加上幾道保險,以防我忽然中了什麼奇怪的毒,死于非命。」

「也許我陸明月並沒有那麼好的命,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皇宮我是進不去了——而且我也並不想進去。」說這話的時候,她斜睨著滄海公,她知道他是善于揣摩人的弦外之音的。

十三放下了車簾,明月不再能看到那張萬分熟悉,又無比陌生的臉。「我該回去了,太傅他們還在等著我。臨走之前,最後有一個問題,我還是想問出來,算是一個心理準備。」

「您見過寧大人,自然知道分曉。民女會在這里跪三天,殿下國事繁忙,還是不要為民女耽誤了,快請回吧。」

「看來西北那片地方,的確是有讓陸小姐非常之不舍的東西啊,讓陸小姐寧可讓親哥哥含羞撤軍。」

「你要添油加醋我也沒辦法,我一會兒就去宮門口跪著,你看著辦吧。」

想不到的是,他二人竟然能夠如此心平氣和地去討論著兩人之間的感情。如果這份感情已經可以這樣明白地拿來剖析,那說明它已經相當于一具尸體。是什麼時候,蹉跎了歲月,虛擲了光陰,就連陸明月也算不過來這筆帳。

陸明月還真的來到皇宮門口跪著了,侍衛要把她趕開,但她把一塊黃澄澄的牌子往面前一放,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否則只有跟她一起跪著。牌子是太初皇帝賞給陸家先祖的免死金牌,整個大尹朝將近二百年間,也就發出過這麼一面金牌。

寧滄海的嘴臉終于是有些糊不住了,陰冷地問道︰「陸小姐,這是在威脅我,威脅太子殿下嗎?」

明月朝天翻了個白眼兒,說︰「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後不撤軍,大批的火器就會從水雲的武器廠里源源不斷地運到西北,到時候,自己人兵臨京城之下,總好過蠻族人,不是嗎?」

明月揮了揮手說︰「那就算了。我們還是來說正事吧。今天我來,是為了海上的事情,于公于私,我都想請滄海公將我的話原原本本地帶給十三。」

「你做到了呢,滴水不漏啊。」

滄海公搖了搖頭說︰「一天不夠,陸小姐,三天才有誠意。」

「原來你想嫁的,只是十三皇子?那麼他現在已經成為太子了,豈非更好?」

「好在殿下終究是看過,也不枉這些年錯過的時光了。」

明月趴在地上不抬頭,說︰「回太子殿下,民女有話,已經讓寧大人轉達了。現在跪在這里,不過是為了皇家的顏面而已。」

明月無奈地長嘆一聲說︰「真是有些對不住先生的推斷。事實上,我听說西北的情勢相當緊迫,蠻族罕有地組成了聯軍,數十萬大軍兵臨城下,一旦廢城關失守,關內再無能夠阻擋蠻族鐵騎的屏障,戰火會一路燒到京城。某些人還打算著,朝廷會全力以赴支持海上的戰事,他可以遠遠躲到南方去,以置辦新式武器為名,躲掉戰敗的罪責呢。」

明月臉上沒有任何神情表現出來,淡然答道︰「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先皇的聖旨上,是將我賜婚于十三皇子,但現在已經沒有十三皇子了。」

「的確是我說的,我說,我一定會助你當上太子,承君此諾,必守一生。」

十三仰天長嘆一聲,說︰「我很想再看你穿上那套宮裝,再戴上母後的琉璃步搖,那個時候的你,真的不可方物。」

「十三公子,十三皇子,太子,我一直是我,何曾變過?」

「也許這本是我的錯,我從未對你真正顯露過我的本心。」

「太子天威,民女不敢冒犯。」

「這麼說,陸小姐進京,倒是不想看他這麼逍遙了?」

「這是什麼意思?」

「那你就敢抗旨?」

寧滄海高深莫測地笑了起來,說︰「陸小姐一定是來請求殿下下令陸將軍從海上撤兵的吧?本來殿下還在同群臣商議此事,沒想到陸小姐倒替將軍進京請求了。唉,我們倫泰,說不得要向北越低頭啊。」

寧滄海深吸了一口氣,語調忽然緩和了︰「陸小姐果真要我把這些話都原原本本地轉述給太子殿下?」海讓也可。

「托殿下的福,我可是御封‘天下第一商’。」zVXC。

明月搖頭,緩緩地回答︰「我想嫁的,是十三公子,事實上他早就不在了。先皇下旨,我甚至都不知道有這一回事。」

「我記得你剛剛從西北回到京城,執意要見我,你在西山對我說的話。現在听來,句句都似恍如隔世。明月,你能告訴我,那些話都是你說的嗎?」

「在我缺席的這段時間,你的心里,是不是已經讓給別的男人了?好比,武安王?」

「可不是嗎?我離開水雲的時候,這人還賴在那兒。水雲可是倫泰數一數二的好地方,我看他大有在哪里過冬的跡象。」

「我一點兒都不相信,」她尖銳地說,「耀光閣會絲毫沒有考慮過,同北越停戰講和。難道說你們真心覺得,那些礦石比你們的命重要?」

「海上的戰爭,難道就是說停就能停的?」

「是啊,我也覺得十分慚愧。我所想的十三公子,與十三皇子,乃至太子是不一樣的。年少輕狂不自知,只把玉簫作豎笛。現在的太子,我根本配不上。」

正門當然是不敢輕易開啟的,永琳的車馬從側門出來了,停在明月面前。車簾開時,一身絳紅錦袍的永琳端坐其中,尊貴威嚴,卻沒有了往日的飄逸若仙。俗務繁雜,想必他已經久不提畫筆了。

「明月,你這是干什麼?有什麼話,讓寧先生通傳不成嗎?你不要跪著了,這地上這麼硬,上車來。」

十三輕嘆一聲,問道︰「明月,你既然在這里,那有句話我就想問你。與我的婚期,你一再拖延,是否反悔了,不願意嫁給我?」

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太子永琳的耳朵里,他顧不上一干大臣和一桌子堆積如山的奏章,疾奔出門,跳上馬車就往宮門趕。

陸明月一拍手說︰「這還不簡單?你們不就是缺一塊遮羞布嗎?你看,我這不就送上門來了?我在皇宮門口去跪上一天,皇家的顏面也就算是勉強糊住了。」

果然,滄海公的臉色有些僵硬了︰「這話說得……在下就有些不太懂了……」

听著這陰陽怪氣的話,明月冷笑一聲,也不惱,繼續說︰「我哥哥是一個純粹到不能再純粹的軍人,說不來空話,有些事情也看不到那麼遠。不過我是個精于計算的商人,這場戰爭,我們倫泰無論輸贏都是賠本兒的,我當然要爭取一下,至少不要賠得那麼難看。」

「什麼問題?」

明月抬起頭來,說︰「民女不敢抗旨。」

「不是,我不希望我哥哥戰死,不管他自己怎麼想。我陸明月只是一介女流,在京城的那段時間,已經證明了,國家大事不是我能夠考慮的。我只想要一個活著的哥哥而已。」

寧滄海的腦子好似一道細細的篩子,反復地過濾陸明月的話,想要在里面找到一些隱含的蛛絲馬跡,但是他雖然心中有疑慮,但實在沒辦法找出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明月思索了好一陣才回答︰「這並不是我一人決斷得了的事,他要來我的心里,我趕不走他。」她沒有听到車簾後頭有任何動靜,只是馬車調頭,又返回了皇宮。宮門緩慢而沉重地關閉,明月知道,這只一直苟且地連著的手臂,終于徹底地斬斷了。痛雖痛,及不上當初親眼見證龍舟迎親的時候,那麼撕心裂肺,原來那個時候,就已經斷了根骨。

她在宮門外跪了整整三天,包括夜里,沒有任何人來問過一句,送過一口水。直到三天之後時間夠了,宮門才再次開啟,太監告訴她,太子已經傳令鎮南將軍即刻撤軍了。听完之後,明月才把勁一松,側著身子倒下去,不是餓得暈了,而是她的腿無法動彈。

倫泰同北越的海戰,因陸明月的舍命請願,倫泰不戰而退,並雙手奉上寶貴的礦石資源,同北越和談。北越自然是獅子大開口,而監國太子也都一一答應。賺得盆滿缽滿之後,北越前來和談的使節竟然想要多盤桓幾天,因為廣鱗湖城的景致的確很好,氣候也比北越好得多。此間他多次表示,自己尚未婚娶,滿眼看去倫泰的美人簡直遍地都是。另外,在倫泰向廢城關增兵之後,蠻族聯軍也終于再次叩響了廢城關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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