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回去的路上,周靳廷依舊是司機。
子菱和周老爺子坐在後車廂,因為許久沒有和這班老部下敘舊的緣故,老爺子高興,一時多喝了幾杯,剛上車那會還真有些發暈,但靠著椅背休息一下就沒事了,這可絕對跟當年在部隊里練出來的酒量有關聯的。
「子菱。」老爺子突然開口丫,
子菱以為他是酒喝多了不舒服,急忙問道,「怎麼了爺爺?媲」
看著丫頭眼里的擔憂,周仲 欣慰一笑,搖搖頭,拍了拍胸口,「放心,爺爺現在還寶刀未老呢,就那點酒,不礙事。」
子菱先是一愣,待思及寶刀未老四個字,有些忍俊不禁,不過看老爺子炯炯發亮的眼楮,知道他所言非虛。
「子菱,爺爺剛才一時高興,也忘了跟你商量就讓阿笙給你做補習老師,你會怪爺爺自作主張嗎?」
見老爺子一副歉意的樣子,子菱連忙搖頭,笑容誠摯,「我知道爺爺是為了我好。」她怎麼會怪他呢?她要謝老爺子還來不及,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將情敵從某人眼前移開了,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哈哈哈,這樣就好,這樣就好。」老爺子樂開了嘴,視線卻是極快的朝前方的後視鏡掃了眼,可以清晰的看到男人面無表情的俊臉,笑聲洪亮,「既然子菱不反對,那從明天開始我就讓阿笙去麓錦苑給你補習。」
這回子菱傻眼了!
大舌頭,「明,明天就開始!?」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簡直和周母雷厲風行的作風有的一拼,不過事實也是如此,之前周母不也是一句話就直接讓阮靜萱第二天就上麓錦苑給她補習來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意思?
老爺子笑得有些像狐狸,點頭,「明天下午三點他就過去。除了數學,阿笙其他學科成績也是頂好,你要是有不懂的,都可以請教他。」
老爺子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子菱當然只有點頭答應的份。
車上安靜了一會,就听到周仲 若有所思道,「靳廷,你是這個月底要出差吧?」
周靳廷靜默兩秒,低恩一聲。
子菱听到這個話題先是一愣,隨即便氣悶了起來,因為之前某個人就有以這個借口為由打算把她送到豫園去住,等等!?老爺子現在不會就是要和他說這件事吧!?
所謂心中所想的好事得意實現那叫做心想事成,可如果是自己不願意的事情被說中了,那就是烏鴉嘴。
子菱琢磨著,難道自己上輩子是只烏鴉麼?怎麼總是好的不中壞的回回中!?
就听到老爺子道,「你上回和我說讓子菱搬到豫園這件事」
子菱小臉一衰,低頭,她就知道,她就是烏鴉轉世!可她現在和那誰不挺好的麼,都已經進展到了Kiss的地步了,而且還是他主動的,難道他還要把自己送走!?
「這件事我剛重新考慮了一下,豫園到底離東亭高中太遠了,就算每天有車接送,路上加起來也要耽擱兩小時,太累人了。」
老爺子此話一出,子菱登時抬起了頭,剛還哭喪著的小臉又驚又愕又喜,她都恨不得一把抓住老爺子的手,直呼老爺子英明!老爺子神武!老爺子萬歲萬歲萬萬歲!
深邃黑眸透過後視鏡看向老爺子,周靳廷知道這話後面肯定還有話。
周仲 微微笑,半眯起的虎眸卻是碾過是薄光,語氣平緩,「我剛听老顧說,阿笙上大三就靠自己的本事在麓錦苑置辦了套房子,不過房子現在剛裝修好,味道還沒散,阿笙現在和幾個同學搞了個小公司,每天來回顧家老宅又太辛苦了,恰巧那公司離麓錦苑不遠,我就想你這個月不是要出差麼,不如讓阿笙搬去你那兒住一個月,一來他也方便替子菱補習功課,二來子菱也多個人照顧,我這也能安心,而且我們這也算是還了阿笙替子菱補習的那個人情了,算起來應該是三全其美,你說怎麼樣?」
*
把老爺子送回豫園,子菱和周靳廷再回麓錦苑的時候已近十點。
回去的路上子菱就非常敏銳的察覺到了周靳廷不滿的情緒,咳咳,好吧,其實一點也不敏銳,因為即便是白痴也能察覺到不一樣,因為不論子菱說什麼,周靳廷都沒有理她。
子菱郁悶了,她是做錯了什麼嗎?
回到公寓,兩人剛走到客廳那里,子菱的手機就響了。
子菱正納悶這個時候會是誰給自己打電話,掏出手機一看,微微一愣。
阿笙?
因為晚上老爺子就篤定了補習的事,所以那會子菱就留了顧墨笙的電話,這個時候會接到他的電話,子菱還是很意外的,不過她並沒有多想。
接通。
「喂,阿笙。」剛才一頓飯下來,大家都叫顧墨笙阿笙,子菱也就自然而然的叫了他這個名字。
一邊講電話一邊朝房間走去,專注于電話的子菱竟然沒有注意到剛一直和自己走在一塊兒的男人突然停下了腳步,徑直穿過走廊,推開門進了自己房間。
然後「砰」的一聲,房門關上,女孩輕盈含笑的聲音被瞬間阻隔斷了,很顯然,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周靳廷依舊站在客廳,黑眸深沉如海,本就冷峻的面容也是越發的沉俊發寒。
*
顧墨笙這通電話其實是為了明天不能來替子菱補課而打來的,好像是他那里臨時出了點狀況,所以要後天才能正式開始,為此他還向子菱道歉了。
掛了電話,子菱心里又默默在顧墨笙各種優良品質後多加了一條,教養一流!
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子菱舒舒服服泡了個精油澡後,忽然想起一個煩人的問題來,就是阮靜萱和于玲她要怎麼解決,她總不能特得瑟的打電話給她倆,說,那個老爺子給我安排了更好的補課老師,所以阮靜萱明天不用來了,大伯母以後也不用操這個心了。
一想起于玲一貫冰冰冷的眼神,子菱就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然後心里暗罵自己沒出息。
經過二十分鐘的激烈思考,子菱還是沒有得出任何解決法子,最後只能跳下床,找某人求助去,當然,她的話一定要說的含蓄些,不能讓他察覺自己特討厭阮靜萱。
站在門口再次猶豫十分鐘,子菱剛準備抬手敲門,門就 嚓一聲打開了。
周靳廷剛洗完澡,一身黑色浴袍,頭發微濕濕漉,黑眸如玉,手里拿了只杯子,應該是要去廚房倒水。
看到站在門口的人,周靳廷也是微微一怔,「有事嗎?」聲音低醇沉靜,有如大提琴演奏出來的音符。
朝廚房走去,子菱也連忙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一直到兩人進了廚房,子菱才開口,「嗯是有那麼一件小事想請你幫忙。」
周靳廷剛拿起的玻璃水壺微微一頓,視線停留在女孩脂粉不施的白淨小臉上。
子菱以前吧,其實一直覺得自己挺爺們,挺豪邁的一人,可最近發現,好像不是這樣的,因為就是這樣被他淡淡盯著,她的臉就開始不自覺的燒起來了。
不知道是害羞還是怕他看出自己的窘樣,子菱輕咳一聲,捂著脖頸,笑得有些憨傻,「我好想也有些口渴了。」說罷,從流理台上拿起一個杯子,走到水池旁,洗啊洗啊洗,任是不肯再回頭。
「轉過來。」宛若命令般的嗓音從身後驟然響起,子菱也不知怎麼回事,脊背猝然就直了起來,然後慢動作播放般緩緩回過頭。
迎上那人深邃好看的雙眸,輕曬。
然後就听到三個字從他菱形的唇瓣淡淡吐出,「煮咖啡。」
子菱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啊?」
周靳廷已經不再看她,放下手中的杯子,頎長提拔的身影從容優雅的走出了廚房,只留了一句話。
「不是要幫忙麼?就看你煮的咖啡味道好壞定論。」
「」
*
煮咖啡其實不難,只要按著步驟一樣樣放進咖啡機里,然後讓它自個兒運作就成了,可是,明明都是按部就班的做法,每個人煮出來的味道卻還分低中高三個檔次而子菱煮的吧,最多也就能上個低等偏上,這要給某人那張自幼被養刁了的嘴來品的話子菱默了
四十分鐘後,子菱才端起那杯經過整整十七次試驗後而成功‘出山’的咖啡朝書房正式進軍。
站在書房門口,濃郁的咖啡香縈繞在鼻端,子菱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然後自信又多加了一分,抬手敲了敲門,推門而入。
原本以為這會他肯定正在埋首工作,可子菱進門才發現,他根本就是盯著文件發呆,一直到她快走到書桌前,周靳廷才猛然收住思緒,不過即便失神,他也表現的泰然自若,將黑眸里的情緒極快的斂至深處,神色淡淡的朝她看了眼,又朝她手中的咖啡看了眼。
子菱自是信心滿滿,白皙緊致的下巴微微抬高,像只急于表現的驕傲孔雀,將咖啡杯小心擱到他面前。
周靳廷再次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回咖啡杯,修長漂亮的手指捏住白色骨瓷咖啡杯杯柄,抬起,輕啜一口。
咖啡的濃香混合著淡淡女乃味瞬間彌漫整個口腔,黑眸微微一閃,抬眸,四目對視,清亮的眸子控制不住的露出一抹期待。
靜默幾秒鐘,就听到某人簡潔而薄涼的兩個字,「難喝。」
難喝!!?
怎麼可能!!子菱瞪大眼楮,氣鼓鼓的瞪著他,她剛明明有喝過好不好,很好喝的!他居然說難喝!
「只有你一個人品評,你當然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好了!」
「哦?那你是在質疑我的品味?」周靳廷似冷笑一聲,眉眼疏淡,竟還隱隱透出絲凜冽來,
子菱就那麼怔怔看著他,也不知怎麼著,胸口竟莫名一酸,連帶著鼻子跟著泛酸,眼楮發澀,垂在兩側的手微微攥緊,抿緊唇,倏地垂下眼瞼,避開他冷如寒霜的目光。
「既然不好喝就不要喝了。」拿過桌上的咖啡杯,轉身飛快走了出去。
直到那道厚實的雕花木門被摔得砰響,周靳廷才仿若從剛才的冷漠中抽回神,俊顏怔愣數秒,隨即眉宇擰緊,眼中閃過一絲郁氣。
他剛才這是怎麼了?竟然跟她一個小丫頭置氣!
為腦海中突然閃過的兩個字,周靳廷再次一怔,置氣?怎麼會是這兩個字?
可事實,他確實是在生氣,可他到底在氣什麼心頭倏地浮起一陣煩躁,心煩意更亂。
*
【更畢,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