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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他們在心理上還是無法接納我

[第12章十二、神召牌]

第5節他們在心理上還是無法接納我

說到這請罪的「請」字,可就有些說法了。自各犯了錯誤,主動請求處分,這便叫請罪。在請求處分的實際過程中,請罪人的態度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而這個問題一關鍵,就有了這樣與那樣的說法。首先嘛,犯錯的人得表示悔過,須端一張痛改前非的神情上玉清庵,跪在多穆拉山神的面前,一一懺悔自各的過錯。為了表達本人確有悔過的誠意,這請罪人還須帶上一些禮物。家境好些的,綁雞捆鴨還得封個悔過禮,而家境不好的也總不能空著手。這禮輕禮重當然有區別,盡管庵里代替山神給予請罪人的處罰是翻開牛皮古經逐條實施的,不外乎是棍刑和鞭刑,但執行的強度與力度就全由她們巫婆掌握。罪請過了,犯錯的人還得向行刑的巫婆道聲謝,並請一尊木雕的山神像回屋里,長年供奉。

在我們這僻壤偏遠的朵朵山,寨眾們除了敬仰天之高、地之厚以外,就是敬仰那看似虛無可又無處不在的多穆拉山神。特別是那些年老的莽巴與丫,簡直就是五體投地。這種敬仰自小就由他們的上輩培養起,根深蒂固。上山打獵得拜山神,秋收開割也得拜山神,逢年過節還得拜山神,人一旦有了病痛災禍就更得拜山神。山里那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似乎是山神的恩賜,而所有的災難與不幸也都似乎是山神給予的責罰。那山神並不只是端坐在山神廟里,有可能在大山的各個角落,正瞪著雙眼庇佑著那些敬仰他的山民。

當然,山神威望的體現是離不開玉清庵里的巫婆們。行為神秘、性情怪異的巫婆們似乎有一種通神的本領,能從山神那里獲取某種神秘的力量,再以這神秘的力量給山里的寨眾施法、施藥,並聲稱自己就是侍奉在山神左右的奴僕,為山神效力全是理所當然。因此,山里的巫婆就逐步成為了多穆拉山神的代言人。

由于太窮,我們屋里拿不出什麼象樣的禮物讓我帶上玉清庵去請罪。阿荃姐考慮再三,就為我裝了兩竹筒米,見米少了些,她又咬牙加了一竹筒。

說到米,我內心好不愧疚。我跺壞巴丙成的卵蛋後,被寨里判處為賠償十擔稻谷。可是我們屋里的水田少,還全是冷水田,產不出多少糧食,傾倉也只能賠償六擔稻谷,余下的就等來年再賠。而屋里所剩的這點米,是準備于今年過年和次年的清明節給祖宗上祭用的。平日,我們以紅苕、包谷和洋芋為主食,腸胃燒得厲害,阿荃姐也舍不得撒把米給我們熬稀飯喝,現在倒肯讓我背上玉清庵。

背著背簍下寨團時,我身後自然是跟隨了許多目光。那些目光全是赤果果的,好不幸災樂禍。在我們山寨,只要有那麼一個新鮮事,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傳遍整個寨子,而散播的義務全由那些好攬閑事又多嘴多舌的婆娘們擔承。山寨里有人被神召牌召喚,已算不得是什麼新聞,可剛上半年學就考得了全鄉頭名的大管崽被玉清庵下了神召牌就是一個特大新聞。這特大新聞一散播,寨眾們就呵呵一樂,不禁感慨起來︰對于那個太冒尖的娃崽,是自有那掐尖的人啊。

其實,我心里已逐漸明白,由于自己端正而白皙的長相,還長有一個標志著是野種的大管子,我自始至終都被寨眾們(特別是那些自以為管子小的伢崽與駝巴)排斥于族群之外,任我如何卑微謙恭,他們在心理上還是無法接納我。我總覺得,終有一日我會被他們莫名其妙地逐出山寨,我得提前做好思想準備。

忽然,阿荃姐從石板路上追下來。她扔了幾塊樅槁進我背簍里,再往我的手心塞了一盒火柴。她這是擔心我回來時會黑在半路上。此刻的她,臉色依舊僵板著,可語氣就緩和了不少。阿荃姐叮囑我,不管怎樣,我都得向山神誠心懺悔。最後,她扯扯我的衣服,輕聲說︰「在山神面前,你一定要講明你在屋里已挨過家法了,啊?」

當下,我似乎明白了阿荃姐的一片用心。只要我及時上玉清庵去請罪,又講明我已挨過屋里的家法,就多多少少能減輕巫婆給予的那份處罰。

說實話,這是我有生第一次上玉清庵,又是去請罪,心里難免不忐忑。我們朵朵山人都明白,那玉清庵是一個好象很神聖其實卻不太吉利的地方,不是萬不得已,誰也不願上那里。求拜山神,在自家山寨里的山神廟就可以求拜;誰若有個小病小痛,自各可以挖幾樣草藥熬水喝;只有那些得了大病大痛或者惹下了大禍事的人才不得不求上玉清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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