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九、拜名]
第1節阿娘都把性命搭在了里面
九拜名
朵朵山里的小學設在檑木寨的洋鍬坎,那里原本是一個土匪窩,解放後設成林場,後來才改做了學校。學校其實就是幾棟破舊的木屋和兩塊不大的敞坪組成,簡陋得不能再簡陋。听說,在六十年代初,公社派干部進山來籌建小學時,幾個山寨還發生了激烈的爭吵,都想把學校建到自各山寨去。最後,是公社干部采取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而將學校定在了以前的林場里,並且將就了林場里的那些舊木屋,節省了一筆開支。
由于檑木寨離學校最近,他們義務為學校修路架橋,並湊了不少木料為學校做了課桌與黑板,因此學校就取名為檑木寨小學。當時,上面撥的建校經費幾個山寨想平攤,可他們檑木寨堅決不同意,提議全都補貼到學校里,讓山里的娃崽們免費上了兩年的學。檑木寨的義舉確實讓其他山寨由衷佩服,作出這麼英明決策的當然是我們朵朵山里的苗王——跛腳阿公。
然而,幾年之後,其他四個山寨才逐步醒悟過來。因為學校里的地盤圈屬于檑木寨的地域內,而且學校里的桌凳與黑板全是他們檑木寨捐獻的,依照他們檑木寨的那份邏輯,這檑木寨小學理應就是他們檑木寨的。先前,學校里的大小事全由他們檑木寨說了算,後來,連山里的那些公事也逐步由他們檑木寨說了算。這就讓人不得不嘆服跛腳阿公當年的深謀遠慮。
送我到學校報名的自然是阿荃姐。蜿蜒的山道上,我們姐弟倆一前一後地走著。走在前邊的我有些性急,巴不得幾步就奔到學校去,而落在後邊的阿荃姐卻不急不忙,走得有些慢,老要我站著等她。
「苕崽,你怎麼趕得這麼急呀?」
一時,我不知該如何去回應阿荃姐。之前,我極少跟她搭話,似乎我們姐弟之間隔著什麼,她有意冷落我,我也有意冷落她。
見我寡站著,阿荃姐就走攏來。她微微嘆息一聲,再伸手模了模我的腦殼。其實,就這麼一個很簡單的動作,便立刻拉近了我們姐弟之間的距離。我抬頭望阿荃姐一眼,霍然發現她的眼楮里含有「愛」的目光,類似于啞巴阿娘,這讓我背膛一麻,感到有一股少有的暖流淌過心田。著實沒有想到,除了啞巴阿娘以外,這個有意冷落我的阿姐也能給我以關愛。
阿荃姐盯著遠處,又嘆息一聲,說︰「你苕崽要曉得,你能夠去上學是很不容易的,阿娘都把性命搭在了里面。」
我猛地一震,立刻回想起啞巴阿娘橫刀自刎的那一幕,悲傷就從心底涌上來,先前那股熱辣辣的勁頭也不知從哪里泄走了。
阿荃姐說︰「苕崽,你可記住了,一定要發奮讀書。你考得了學校里的頭名,才算對得起我們死去的阿娘。曉得不?!」
面對阿荃姐那刀割一般的鼓勵,我除了點頭以外,就沒有第二種選擇了。即刻,我明白自己去上學是必須擔負著什麼,眼前也不由地浮想起啞巴阿娘給我做的翻書寫字的動作,特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