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他已經突破到了劍元氣七層!」一個華服老者從太師椅上一下站了起來,隨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緩緩坐了回去。
「昊天,別急,那個納蘭紓予不過就是天賦好一點,或者是有了什麼奇遇,這種人我在外面見的多了,以後最多就一個劍客,想要踏入劍師階,沒有龐大的財力支持,那是做夢。你大可以籠絡一下他,說不定他將來還能成為你的一個助力。就算他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又如何,至少在十年之內他還突破不到劍客,只要不是劍客,哪怕是一流巔峰劍者,我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他天賦好又如何,畢竟只是一個外姓人,你記住,唐家人終究要向著唐家的人。」
唐昊天默默點頭,心中卻在想︰「要我去籠絡他,做夢!」
……
「什麼,他已經突破到了劍元氣七層?」一個錦衣老者放下手中茶杯,抬起頭淡淡地看著自己的兩個子女,但眼神卻極為空洞,仿佛若有所思。
「是的,爹爹,那個納蘭紓予可把我徹底比下去了。」一旁的唐爽爽摟著老人的胳膊撒嬌道。
「我們哪比得上你啊,爹爹賺錢容易嗎,讓你去挑一門好一點的劍技,你卻偏僻挑什麼淑女劍法,你當時就沒想想你的生辰八字?」唐炅在一旁搭腔道。
「想生辰八字干嘛?」唐爽爽疑惑道。
「你跟這劍法八字不合啊,哈哈,還淑女……」
「你……」
唐爽爽杏目圓睜,柳眉倒豎,但片刻後突然嘴角微翹,淺笑中帶著幾分狡黠和調皮地意味,道︰「爹爹,我是不淑女啦,但哥哥卻很君子呢!」
「哦,怎麼說?」錦衣老者的思緒早已轉回,頗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個頑皮的女兒。正在飲茶的唐炅也是抬起頭怪怪地看著唐爽爽,口中的茶甚至忘了咽下去,心想這小妮子怎麼突然轉性了?
只听唐爽爽大聲說道︰「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哥哥都向金鱗姐姐求愛了,是不是很君子啊?」
「噗……」唐炅一口茶噴了出來,面對錦衣老者移過來的好奇目光,來不及擦拭就連忙叫屈道︰「冤枉啊,妹妹,你可千萬要向爹爹解釋清楚,毀了我的名節事小,若毀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就事大了。」
唐爽爽別過頭,馬上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一旁魚缸里游動的金魚上,好像在說「窈窕金魚,淑女好逑」,直接把身後干瞪眼的唐炅無視。
「好妹妹,我知道你最淑女了……淑女妹妹……好淑女妹妹……淑女好妹妹……」唐炅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別叫了,真惡心。對了,爹爹,我想起來了,哥哥確實向金鱗姐姐求愛了」,看著一旁眼如銅鈴的唐炅,唐爽爽嘴角一翹,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眉頭還輕輕地跳了跳,繼續道︰「不過那是在十年前,我們玩新娘新郎游戲,哥哥拌新郎,金鱗姐姐拌新娘。」
「是的,是的,就是這麼回事。」唐炅點頭如啄米。
「好了,你們都扯到哪了,這麼不專注,難怪比不上人家。納蘭容德生了個好兒子啊,可惜他沒能親眼看到。」老人淡淡道。
「納蘭容德是誰啊?」唐爽爽撲閃著大眼楮。
「炅兒,你不是派人去調查過了嗎?你來說吧。」
「好的。」唐炅輕咳一聲道︰「納蘭容德是納蘭紓予的父親,以前是家族的供奉,在職權上跟家族護法相當。六年前,也是像現在這般臨近年關的時候,納蘭容德護衛著一只家族商隊從滬城趕回溪城,不想踫上在落鳳坡一帶劫掠的土匪。雖然納蘭容德有七星劍客的修為,但土匪的頭目竟是一名一星劍師,再加上對方人多勢眾,商隊近百人包括十幾名護衛全部遇難,納蘭容德以及他的妻子也在其中。」
「後來呢?」唐爽爽神色凝重地問道。
「噩耗傳來,家主十分震怒,親自率領家族高手前去追查那群土匪的下落,最後卻發現那群土匪竟然來自盤踞在昆城一帶的猛虎寨。他們每逢年關都會全寨出動分成數批到附近的城鎮周邊劫掠一番,家族商隊遇上的就是其中一支。」
「那家主把猛虎寨滅了嗎?」
「滅猛虎寨?」唐炅搖頭苦笑,「你知道猛虎寨的實力嗎?」
唐爽爽搖了搖頭。
「猛虎寨光劍靈就有好幾個,寨主霸天虎在六年前就已經是巔峰劍靈,隨時都有可能再次突破,滅猛虎寨?猛虎寨不把咱們滅了就很不錯了。」
「那家主找他們理論了嗎?」
「理論?我天真的傻妹妹,這個世界是用拳頭說話的,你拳頭大,你就有理。」听聞此語,一旁的錦衣老者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這次唐爽爽對于哥哥的「褒獎」倒出奇地沒有生氣,反而喃喃道︰「那最後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不過是對遇難者厚葬罷了,對他們幸存的親屬家族也給了一些撫恤。畢竟人死如燈滅,家族的希望都在活著的人身上。所以,只有我們好好修煉,提升自身的實力,提升家族的實力,我們才能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上生存下去。」唐炅的語氣逐漸嚴肅了起來。
「哥哥,如果我們遇到了類似的危難,家族會保護我們嗎?」唐爽爽突然問道。
唐炅一愣,半晌才道︰「也許吧,但我和爹爹都會保護你的。我知道你老在背後罵我和爹爹,說我們是魔鬼,總逼著你修煉。可你有沒有想過,你不能總是生活在我們的保護之下,萬一哪天我們不在了,你又該如何面對這個世界?修煉是很枯燥,但卻是你今後立足于世的憑仗。」
唐爽爽默默地低下了頭,心中有著一絲愧疚,也有著一絲對未來的恐懼——原來,這個世界遠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
唐炅的話也讓錦衣老者深感寬慰,自己這個兒子雖然偶爾也會在爽爽的影響下做些啼笑皆非的事,但到了該正經的時候還是滿正經的。眼看屋里的氣氛一時有些沉靜,老人突然開口道︰「炅兒,爽爽,後天就是除夕夜了,你們看把納蘭紓予請來和我們一起吃年夜飯怎麼樣?」
唐炅抬起頭,疑惑地看了一眼父親,但從對方高深莫測的眼神中卻沒發現什麼實質性的東西,而唐爽爽則已經拍手叫好起來「好啊,好啊,自從娘親去世後就一直我們三個人過節,也太無趣了,今年終于可以多一個人了。走,哥哥,我們去請他。」說完便拉著唐炅的袖子往外走。
「後天才除夕,你這麼急干什麼?」就在唐炅剛要被拖出大廳時,廳外傳來唐爽爽風風火火的聲音「天氣如此好,出門要趁早」,直接讓他一個趔趄……
明月夜。
短松岡。
納蘭紓予孤獨地佇立在父母墳前,仿佛跟這個世界融為了一體,但從腳底不斷涌入的寒意,又提醒他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月亮升起又落下,那道孤傲的身影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只剩下一道瑟瑟蒼涼的聲音回蕩在墳崗上——
「君所歸兮歸碧落,我惟痛矣痛慈長。哀離失怙德何報,哭竹生筍哺未償。天上人間兩陌路,死生契闊各淒涼。仙山難遣魚書寄,慟到無聲更斷腸。」
翌日。
「納蘭紓予住的地方還真是偏僻啊。」唐爽爽揉了揉發酸的腿,牢騷道。
「我說我一個人來就好了,你偏要跟著來,真是不識好人心。」
「你罵我?」唐爽爽突然杏眼圓睜,柳眉倒豎。
「我哪有?」唐炅有些模不著頭腦。
「你當我是文盲嗎?不識好人心的前一句是什麼?」唐爽爽怒道。
「是狗……」唐炅瞬間石化。
「還說你沒有,哼!」說完唐爽爽竟不再睬他,直接向著納蘭紓予居住的小屋走去。
推開門,納蘭紓予有些驚訝地望著眼前兩人,這是五年來第一次有人來訪吧,他記不得了,亦或不願去想。
「你們找我?」納蘭紓予問道。
「恩。」
「有事嗎?」
「納蘭紓予,那個,你除夕夜在哪過啊?」唐爽爽問道。
「在家。」說完,納蘭紓予疑惑地看著眼前兩人。
「哦」,唐爽爽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斜過頭朝里望了望,突然開口道︰「你家里還有人嗎?不是,我是說誰和你一起過除夕夜啊?不是,我想說的是……」
「咳咳……」
一旁的唐炅這次是真的囧了,馬上把唐爽爽推到一邊,道︰「納蘭兄弟,你別誤會,是這樣的,你一個人過除夕未免有些冷清,不妨和我們湊個伴怎麼樣?」
納蘭紓予舉目看去,見唐炅兄妹都是一臉真摯和期待地望著他,心中不由泛起一絲溫暖。往前一步是幸福,退後一步是孤獨,這一步又該何去何從呢?
「不用了。」
瞥見唐爽爽一臉失望的表情和唐炅不自在的神情,納蘭紓予補充道︰「我一個人習慣了,謝謝你們的好意。」
看著兩兄妹離去的背影,納蘭紓予心中淒苦,呢喃道,我的心,不習慣幸福。
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拒絕別人,誰說的?
生活。
一別姑蘇感舊游,五年客夢上心頭,逢人怕問寒山寺,零落江楓瑟瑟秋。
听,新年的鐘聲還是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