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未盡，春繚繞，夢里情花芳好，碧水蜿蜒，岸邊青青草。
寒空去，醉意消，指間青絲暗撩，一把繾綣，向誰道？
向誰道盡落日繁華三千余夢，夢中僅是他？
向誰道盡墨溪水寒束臂入懷，懷中亦是他？
百里郁寒不管不顧了，什麼帝王、策，什麼倫常理，全都拋到一邊！他扣著慕子楚的腰身壓向自己，那曾經淺淺踫觸過的唇如今卻被他深深地吻了，不去想什麼後果，不去想什麼未來，就這一刻，他不想當慕子楚的君王，亦不想當慕子楚的知己！
他想當的是百里郁寒，僅僅是百里郁寒，一個可以停在慕子楚心間非君非友的百里郁寒！
然而，慕子楚卻睜大了雙眼，只覺猶如有一根極細的針從左耳進入，右耳穿出，轟鳴一聲炸響了來，讓他嗡嗡嗡地听不見了聲音。
不同于當日在凌華國使館內祀風的侵略讓慕子楚怒傷他肩，此刻的慕子楚愣怔瞬間後便再次本能地蓄積了內力在手指之間，然而……他卻不能傷了百里郁寒，饒是手刃輕易便可將百里郁寒穿胸而過，可他不能。
改指為拳，慕子楚只得推拒著他的胸膛，意圖往後退去，然而終究輸了力氣，稍一掙扎便被一股更大的力道圈禁，緊緊地箍在了那暖意如春的懷中。
百里郁寒收緊了手臂，輾轉廝磨，幾盡掠奪，青草般的稚女敕和甘甜蔓延，他知道這不是岸邊野草的氣息，是慕子楚身上的唇上的味道。
恨不得，恨不得想要將他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
不過，浸在這冰寒水中倒是讓慕子楚體內那燥熱又降下去了，否則此時此景，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而慕子楚，尚算清明。只是也因為這樣的清明，所以能夠清清楚楚地感受得到腦海中的轟鳴和心中如擂鼓般的震慟。
推不動，動不了，便想要點住百里郁寒穴道。但是百里郁寒亦算是七竅心思，慕子楚再一次稍動半分便立馬被他鉗住了雙手握在一處向後扣去。而慕子楚畢竟是擒拿好手，百里郁寒剛剛放開他的腰背他便立馬右腿後退左腿屈膝頂向百里郁寒腰間穴眼！
百里郁寒右腿亦是屈起瞬間擋住了慕子楚攻來左腿，此一招之間便徹底將慕子楚雙手剪向他身後，讓慕子楚正面無絲毫防御地貼向了他的胸膛。
墨溪之中拆招解招，激起了大片水花，濺得兩人衣襟均濕。而百里郁寒待反剪慕子楚強行將慕子楚壓向自己之後，動作卻倏然停滯。
異樣的感覺從胸膛傳來。
慕子楚雙手被反扣，原本有些漲紅的臉頰卻瞬間又恢復了蒼白，猶如瀕死之魚一般，倏然掙扎了起來。那臉上不再是冷漠不再是淡然，卻是一種深深的恐懼。
恐懼，這樣的表情慕子楚曾經無數次在敵人的臉上看到過，在自己刀下亡魂的臉上看到過，然而他終是未曾料過，這樣的表情也會出現在自己的臉上，雖然……所為的因由並不一樣。
因了他的掙扎，百里郁寒更是緊鎖眉頭，卻突然放開了慕子楚的雙手。
慕子楚得到自由的一瞬間便突然矮身，此刻的他若是再想要離開墨溪從岸上逃離定然是不切實際的了，然而如今深夜雖月色尚好，可溪水之中終究是一片漆黑，他想要潛入水中，從水下離開。
可是，百里郁寒卻早在放開他雙手之前便料到了他會如此，只是百里郁寒所思所想不過是方才那一瞬間從胸膛處傳來的異樣的感覺，在慕子楚矮身準備潛入的一瞬間卻是早已出手，倏然抓住了慕子楚左邊肩前衣衽用力扯下！
此刻兩人因打斗幾乎都已經靠近岸邊，百里郁寒雖是用力扯住了慕子楚衣衽，卻因幾層的衣衫不那麼容易碎裂而只是將慕子楚隨著拉扯的方向往溪邊渡了數步，待幾乎已背臨天然亂石堆砌而成的溪岸之時，衣衫呲啦撕裂的聲音方才傳來，在這空寂的山谷之中顯得那麼的尖銳刺耳。
狼狽，或許這二字是可以用來形容此刻的慕子楚的。
然而可以用來描繪百里郁寒此刻心境的字詞又是什麼？
即使衣衫裂開，慕子楚不看那百里郁寒一眼，不作絲毫的停留便又要逃開。他此時此刻唯一想的，只有，也只能是如何逃開。
可是，百里郁寒反應也不慢，即使被眼前一幕驚到，即使此刻心里甚至震顫得猶如夏雷鳴閃，可看到慕子楚晃動一瞬便立馬欺身向前利用身體的優勢將慕子楚面對著自己背對著溪岸扣壓在了亂石之上！
百里郁寒的氣息噴弗在慕子楚耳邊，兩人俱是有些微的喘息，而慕子楚的喘息尤為沉重，帶著顫抖，雙眼朦朧毫無焦距地看著前方，看著百里郁寒的背後，雖然那里什麼都沒有。
百里郁寒幾乎趴在了慕子楚身上，將臉埋在了慕子楚肩頭頸側，那噴弗的氣息甚至可以撓到慕子楚的肩頸。只是沒有人可以看到此刻他臉上的表情，憤怒，憐惜，喜悅，哀傷……幾乎世間所有的表情都在他的臉上走了一遭，而幾乎世間所有的味道也都在他的心頭嘗了一遍。
此後近半刻鐘，山谷之間便只能夠听見彼此心跳，靜得有些讓人心慌。
平復之後，終還是百里郁寒先開口。
「你騙了我二十年，」百里郁寒喃喃而語，輕得有些小心翼翼，似是一個夢，他怕聲音大了，夢突然就會碎掉，「若不是今夜，你還想騙我多久？」
溪水潺潺，冰冷卻已無法讓此刻的兩人感覺到冷。
听不到身下之人的回答，百里郁寒撐起身來凝視著慕子楚。這一刻他突然之間想笑，嘲笑，嘲笑的卻是自己。
多麼可笑，明明已經見到過她女子扮相，卻先入為主地認為那是男扮女裝。明明掙扎了那麼久那麼久終于不顧一切了，卻發現自己原來所謂的掙扎根本就是一出荒誕的戲，一出只能夠讓現在的自己嘲諷而笑的戲。
月尚好，風輕。
慕子楚仍舊蒼白著臉，未曾回答，卻只是動了動手臂，想要將散開的扯爛的衣襟拉好。而百里郁寒卻以為她又有什麼心思，一把扣住了她動作的手！
打濕的烏發散亂搭在亂石之上，眉尾的血色鳳尾妖嬈不減，而那露出的原本緊纏如今卻松散的白色系帶有些刺眼。
吻住慕子楚之時百里郁寒所有的悸動此刻都已經化成了一汪清泉，泉中流動著憐惜。
伸手將慕子楚衣襟拉好，雖仍舊半壓制著她，可百里郁寒卻已經放開了她的手，轉而褪下了自己那明黃外袍，搭在了慕子楚身上。
「子楚，你是不是原本打算騙我一輩子？」
PS︰呼……終于寫出來了……這兩千多字活活逼了小築三個多小時！！這一章寫得真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