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我家四合院兒門口呢,胖子就嚷著要下車。
「你急急忙忙的要干嘛啊?」我跟著從車上下來,這才注意到,胖子臉上就好像裹了一層泥似地,一模自己,發現也沒好到哪兒去。
胖子把陰溝往我肩上一扔,然後笑著一拍自己的褲襠︰「這不還有些經濟問題要去處理嘛。」
一看這人模著那一盒子人民幣,笑得跟朵菊花兒似地,我心里又覺得這人不靠譜。「你他娘該不會是想開溜吧?」
胖子一听,不樂意了。「靠,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你胖爺我在行里的名聲」
「得得得你快去快回。」一听他馬上又來勁了,我馬上就打住。
接著,胖子去處理他的經濟問題,我則扶著陰溝走進了四合院兒。
「 當」一腳把門踢開,一走進去,我忽然就覺得院子里異常的安靜。來回看了看,一人兒也沒有。
「二姑、四叔、六叔」喊了半天,沒人回應。我心想昨晚他們可都還在啊,雖然已經決定了要下斗兒,可也不至于這麼快就走了啊。再說,家里總也不會一個人也不留下啊,大門兒開著我一邊想著,就把陰溝放到了大堂里的紅木沙發上。然後,我又到其他屋子里瞧了瞧,還真是一個人也沒有。
「都去哪兒了?」我心里隱隱的有些不安。回到堂屋的時候,我本想把陰溝給拍醒,突然就覺得眼角給什麼東西刺了一下,就扭過頭看向了桌上。讓我覺得刺眼的東西,正是昨晚在花生的提示下,重疊而成的那幅怪鳥圖。
看著它,我只覺得渾身發毛。就上前把那兩張紙翻過來,省得礙眼。這麼一翻,我突然就發現,底下那張紙的背面兒,居然寫著兩個字。
「書房。」
底下的那張是昨晚六叔從房里拿出來的,正面兒畫上了那銅塊上的圖案。而這種紙在我爹書房的桌上有一沓,六叔肯定是從上面隨手拿起來一張,然後開始畫的,那背後這兩個字就肯定是六叔寫上去的啊。
他寫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其他人知不知道?他這樣不露聲色的寫下「書房」這兩個字又到底是給誰看?
我想得腦殼兒都開始發脹也沒想明白。「媽的我會不會被最近這些事情搞得有些神經質啦?也許這就六叔隨手寫上的東西,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不對,別的人還有可能,但如果這真是六叔寫的,那就肯定沒那麼簡單。」
我六叔這人拿我爺爺的話來說,就是一懶骨頭,但實際上,六叔只是不願去做那些在他看來根本就沒有意義的事情。在行當里,六叔有個不怎麼好听的外號兒,叫「龜六」,意思是說他這人不出手則以,一出手,絕對就能讓對方看到效果。
所以,不管六叔寫下這兩個字到底是要給誰看,我覺得自己都有必要去老爹的書房看看。興許,六叔昨晚在畫那副圖案的時候,發現了什麼重要的線索。
可是,我在書房里來來回回的翻了半天,卻沒發現任何有用的東西。不過話說回來,這時候我其實也分不清老爹書房里的那些古玩字畫,那些是有意義的。
這一回,事情的重點在于尋找我老爹的下落。從種種跡象上來看,我爹的失蹤,都和那張怪鳥圖有關。二姑看到那只怪鳥之後的反應我現在還歷歷在目,那一瞬間,我隱約的感覺到,事情已經不僅僅只關乎我老爹一個人了。
而在這之前,我老爹居然還給我安排了一趟鏢子,用意就更加讓人琢磨不透了。「喇嘛溝後頭那地方真有個古墓?如果是,那它和二姑他們要去的,會是同一個地方嗎?」
我覺的不會。
我坐在了堂屋的沙發上,疲倦襲來,也顧不上去叫醒陰溝,自個兒就睡著了。在半夢半醒之間,我覺得面前好像有個人。
「曹胖子這麼快就來了不對那人怎麼輕飄飄的?算了,管他呢,太累了」
我連睜一下眼的力氣都沒了,意識漸漸的被黑暗淹沒。
「走啊路遇大姐得音訊九里桑園訪蘭英行過三里桃花渡,走過六里杏花村」
一段越曲兒緩緩的飄進了我耳朵里,「嘖,真是的,唱啥呢困得要死,還要不要人活了嘶,這聲音听著,听著怎麼這麼熟啊」
我一個激靈,騰的一下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剛才那個唱越曲兒的聲音,好像是是我爹!
可抬眼一看,面前站著的,卻是一個黑黑瘦瘦,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小伙子。那人明顯是被我從沙發上騰空而起,雙目暴睜的樣子給嚇了一跳。
「誒呀,袁子,幾年不見,你這功夫練得不錯啊,跟個泥鰍似地。」那人接著沖我一樂。
「你」我一下沒把他認出來,頓了兩秒,這才猛地跳起來,沖上前就給了那人一記老拳,嘴里興奮的叫道︰「東子!我靠你姥姥,你啥時候回來的?」
「呵呵,這不一下飛機就趕回來了嘛。」東子放下接住我拳頭的手,「媽的,一見面兒就問候我姥姥,來年清明節,你可得跟我回去給她老人家賠不是。」
幾年不見,我和東子依舊跟當初一樣,誰也不給誰面子,指著對方就是一頓臭罵。罵的越狠,心里就越舒坦。這些年東子一直在南邊兒,跟著四叔和六叔的盤子兩頭跑,人更精瘦了,但力氣著實也不是當年能比。這狗日的自個兒不覺得,還跟以前一樣,趁我說話是就一記猛的,一拳悶我胸口,差點兒沒叫我吐血。
鬧騰了一陣兒,東子突然指著陰溝兒說︰「這人誰呀?」
我的思緒一下回到眼前的局面,不禁長嘆了一口氣,然後就點上煙,把最近的事情說給了東子。我刻意撇開了大仲的事情,不想讓這小子難過。
東子听完,神情不像我想的那樣難過。大仲和他之間的關系不用說,但這幾年他在外頭的歷練肯定比我強,對于生死,自然也就比我看得更深。
東子說道︰「昨晚上四爺在電話里把情況都告訴我了,他讓我調人手過去,我就知道,老爺說的時候兒到了。」
「什麼?什麼時候?」我忽然想起了我爹跟胖子說的話「你們倆肯定是不夠看的,但這事兒我都安排好了,你就別操那份兒心啦。」難道我爹之前安排的人就東子?
半年前,東子在浙江突然接到我爹的電話。
「暫時不要下地了,養精蓄銳,時候一到,就馬上回北京。」
東子听得有些發懵,「回去?家里人手不夠嗎?」
我爹頓了頓,說道︰「袁杰他怕是要‘進籠子’了。」
東子當時一听,臉色都嚇白了。「啥,老爺,您要袁子他接班兒?你」東子這人鐵直,差點兒就把「你瘋啦!」這話說給我爹。「你可得考慮好了。」
「進籠子」,是民國時期,流傳在土匪之間的黑話,意思就是舉行儀式,讓土匪頭子的後人來接班兒。後來流傳到盜墓這行當里,「進籠子」就不再僅限于老大的後人使用,只要頭一回下斗兒盜墓,都算是「進籠子」。而東子也明白,我爹說這話,意思就是讓他陪我去淘一回沙子。
「誰知道呢反正你做好準備就行了。」
東子沉默了許久才問︰「那要等到啥時候?」
「家里一旦出了狀況,老二、老四他們也開始調集人手,就算時候到了。但這件事情,你不能告訴任何人。」我爹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听完之後,我忽然意識到,在我爹的安排中,我,似乎就是重點。可,可在行當里,我他媽連個菜鳥都算不上,下斗兒這種事情,爹怎麼會讓我去做呢?
東子一拍我肩膀,說道︰「別想太多,老爺既然這樣安排,我相信,所有的答案都應該在這回的古墓里。對了,老爺說的那地方在哪兒?」東子說起盜墓,顯得非常干練,但他知道的信息並不比我多,于是,我就把自己當年的那幅畫兒拿了出來,然後把曹胖子的事也說道了出來。
講完之後,我自己就疑惑了起來。「誒,也真是怪了,我爹這樣謹慎的安排,干嘛最後要找個外人來幫忙啊?」我覺得這種事情,直接叫東子和花生就行了。就算那死胖子真像他自個兒吹噓的那樣,是什麼「墓里蛟龍」,總歸也是外人,難道我爹就不怕走漏了風聲?
東子說︰「花生肯定是最適合的人選,不過我覺的在老爺的考慮當中,你的事情和二女乃女乃他們要去做的事情,之間即使有聯系,也應該不會撞到一起,老爺肯定是要兩頭顧及,所以就讓花生空著,這樣一來,他自然就會跟著二女乃女乃他們一起。要知道,二女乃女乃他們雖然都是老江湖,但說道下斗兒,他們也都跟你差不多,有花生那小子和譚爺爺一起,一行人的安全也算有保證。至于那個曹阿達,我還真是听幾個道兒上的人講過。」
「啥?胖子的名聲都能傳到南邊兒?」我腦子里忽然就閃出胖子一臉得意的表情,趕緊搖搖頭,把他給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