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的篝火旁,老爹抱著我,嘴里咕咕叨叨的說著一些我不大能听懂的事兒,後來還自顧自的唱起了一段兒越曲兒。
而我在他那低沉的唱腔中,很快的就睡著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突然覺得一陣惡寒,身子打了個哆嗦,就醒了過來。睜開眼楮,我驚恐的發現自己能看到的就只有一樣東西——黑暗。
「爹」我叫了一聲,但沒有听到任何回音。「我爹去哪兒了?」一邊想著,我就開始在黑暗中來回的模索。很快,我發現自己其實是在帳篷里。模到拉鏈口子之後,我趕緊的從帳篷里沖了出來。
我原以為老爹是坐在篝火邊睡著了,可出來一看,發現那堆篝火只剩下一點點火星子,我爹也不在那兒。
恐懼瞬間籠罩了我的全身,黑暗中,那些忽明忽暗的火星子就好像一雙雙野狼的眼楮。我嚇得眼淚打轉,卻強忍著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響。身體僵硬得好像一個木偶一樣,我慢慢的圍繞著那即將完全熄滅的火堆來回的尋找老爹的身影。
我想喊,卻害怕自己一張嘴就會引來什麼可怕的東西。晃眼之間,我又看到了那兩座山。它們的輪廓非常清晰,比黑暗更黑暗不對,那兩座山好像好像更靠近了。
這麼一想,我腦子里就出現了千奇百怪,卻全都同樣令人不寒而栗的想法。
「爹」我終于還是哭了起來。荒野中,我發現自己的聲音都顯得那麼可怖,于是,我哭得更厲害了。
突然之間,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我的右腳。那一瞬間,我頓止了嘴里的哭喊,心髒懸到了嗓子眼兒,估計就是一陣風吹來,也能把我給吹倒。
那只手卻在此時緩緩的放開了「袁杰」
「爹!」听到那聲音,我幾乎狂喊了起來。「你在哪兒啊?」我又開始哭。
爹的聲音位置很低,而且喘著粗氣,一點兒都不像他平時的樣子。「去帳篷里把礦燈拿出來咳咳」說著,老爹連連的咳嗽了起來。
「爹,你怎麼啦?」
「別廢話!」老爹吼道。
我連忙跑回帳篷,模黑翻找了半天,才總算模到了礦燈。那時我腦子里已經是一團亂麻,雖然找到了礦燈,卻費了不少力氣才摁下了開關。
燈光一亮,我立刻覺得有些刺眼。然後,我就看見地上仰面躺著個人。
「爹!」發現那人就是我爹,我即刻放下礦燈跑了過去。上前一看,我目瞪口呆爹渾身沾滿了一種青銅色的粘液,上衣全是口子,只露出里面一道又一道深長的傷痕。老爹艱難的支撐起身體,緊接著再是一陣咳嗽,鮮血從他嘴里噴了一地,看得我全身都麻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著老爹會這麼一命嗚呼的時候,他卻轉過頭來,一手模著我的腦袋,嘴角露出了笑意。
「沒事兒。」老爹接著嘆了口氣,然後看著遠處那兩座山的影子說︰「我也天真了一回。」
我說到這兒,就停下來抽了口煙。
「後來呢?你爹有告訴你他是怎麼受傷的沒有?」胖子饒有興致的問道。
我搖了搖頭,「天還沒亮,我們就走了。我爹此後再也沒提過這事兒,而我,哼,大概是因為太過害怕,就拼命的想要把那晚上的事情給忘了,也就沒有再問。」
胖子若有所思,隨後說︰「喇嘛溝,看來這就是你爹想要你去的那地方,嘶我記得北京附近好像還真有這麼個地方,如果你說得沒錯,那咱們回去休息一下,稍作準備,我半天就能把你送去那兒。但是,你爹說得很清楚,這是一趟鏢子,既然是鏢子,那最後肯定是要我帶你進斗兒啊,可以你那點兒線索,我他娘好像沒瞅出來什麼能指引我們下墓的地方。」
我反倒沒有去考慮這些實際的問題,而是抬眼問胖子︰「我爹他這麼做到底會是什麼目的?」
「嘁,你問我我問誰啊,要是你想弄清楚,就馬上回去問問他老人家不就得了。」
我倒想,但現在連我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又能上哪兒去問。胖子應該還不知道我爹的情況,我細想了一下,也不打算把事情全告訴他。不過,胖子說完這話之後,就非常有意思的看著我的眼楮,想必,他也應該能猜到些什麼。我們心照不宣,就不再談論這個話題。
現在,事情已經有一些脈絡了,這個地方,我們也不能再繼續呆。我走到陰溝的旁邊,然後沖胖子說道︰「人是你弄暈的,你他娘自個兒把他背出去。」
我原以為胖子會拒絕,但他卻走過來,沖著陰溝的臉上吐了口眼圈兒,然後一把就將他扛上了自己的後背。
準備離開暗室的時候,我和胖子忽然听到棺材堆里傳來一陣轟鳴。那正是之前我和陰溝听到的那種聲音。
我太陽穴上的青筋暴突,但胖子卻是一臉的平靜。
「別瞅了,走吧。」胖子說道。
「你,你不怕嗎?」那聲音不止是讓人感到恐懼,沉重拖沓的回響甚至能勾起人心之中某些邪惡的部分。
「怕?」胖子笑了笑,「當然怕。」
我知道,胖子是想說「那又能怎麼樣?」此刻的我,還沒法兒去揣摩這麼一個盜墓賊的心思。但想想這兒是我老爹弄得,就算再恐怖,我爹也不可能在這兒把我們逼近死胡同。
我忽然很想問一個問題,猶豫了一下,就看著胖子說道︰「胖子,這些棺材里頭有,有鬼嗎?」
在胖子手臂上留下指痕的東西、在里頭拍我並給我那幅畫兒的手、恐怖的回響這里的一切仿佛都在漸漸的向我揭露那些東西。
胖子冷冷的看著我,說道︰「你可以推開那些棺材,自己去證實一下。」
我立馬就慫了,眉頭緊皺的看著眼前這間詭異的暗室。
胖子一笑,「對一個盜墓賊來說,粽子、鬼,或者是其他難以想象的東西其實都不是最可怕的。當你進入一座幾百年甚至幾千年以前的古墓,遇上任何東西都用不著太奇怪。你需要的擔心的不是自己會遇到什麼,而是你身邊的人,包括你自己。你必須去相信一切,但同時,你又不能相信任何東西,我們這些淘沙倒斗兒的人,就是這麼自我矛盾的做著那些最危險的事情。」
胖子的話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雖然才認識這人,但我覺得這種話不像是能從他嘴里蹦出來的。
胖子呵呵兒一笑,說︰「這是你爹要我轉告你的。」
「我爹要告訴我的?」我愣住了,心說我爹這麼說,難道真是要我接班兒?
胖子不再理會我的胡思亂想,大步流星的就往後邊兒的甬道走去。我舉著火把,也立刻跟上。
不知道為什麼,往上走的台階好像變短了。當我發現自己沒能看到那截兒被胖子刨出一個大坑的台階時,心里就更是對這地方感到毛骨悚然。一問胖子,發現他對那什麼洛陽鏟啥的一無所知。我急著離開這兒,也就沒有再追問。
來到上一層暗室的時候,我們都很自然的在那金屬的背面停留了一下。我試著用火把去找,卻發現胖子說的一點兒沒錯,那上面就好像隱入了另一個時空,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東西。
走到另一邊兒,那些陰子全都不見了。但是,看著周圍強烈的反光我就知道,它們其實都隱藏在泥潭里,鼓著一只又一只碩大的眼楮,冷冷的注視著我們。
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被太陽一照,我整個人都軟了。突然發現自己從來沒這麼累過。曹胖子常年翻山下斗兒,體力自然比我要好。他把陰溝往王曉燕兒床上一擺,就沖我說道︰「就你這樣,你爹還敢讓你下斗兒。」
「關你屁事。」
胖子指著陰溝說︰「這人是你們家的伙計?」
我搖搖頭,「是我一個寢室的同學,暗戀你表妹來著。」
我的話似乎讓胖子有些驚訝。「我靠,你,你他娘就這麼把你同學帶到下邊兒啦?」
「咋,咋啦?」我有些不解。
「我靠,你們袁家估計到你這輩兒是要栽了。」胖子說,「下邊兒是什麼地方?」
「我爹修得藏尸體的」
「你爹是干啥的?」
「我這還用問嗎?**到底」說到這兒,我忽然就明白胖子這話的意思了。我一拍自己腦門兒,心說︰「糟了。」
陰溝可不知道我家的事情,對他來說,底下的東西幾乎就是奇跡。加上自己莫名其妙的在里頭被一「復活的將軍」給弄暈,等他醒過來,他肯定是要想法兒再來看看。最大的危險就是這小子直接報警或者通知考古隊什麼的。這里頭的東西一旦被發現,那等待我們袁家的,就是滅頂之災。
「媽的,我,我一開始也不知道這是我爹弄的啊」我說著又開始覺得我們老袁家今年犯沖。
「得,你也別亂想,現在無非是要堵住這小子的嘴。等會兒咱直接把他送去你家,估計你們家有的是人來處理這種事情。」胖子說道。
我抬眼一看胖子,想想也只能這樣,于是,我就帶著胖子和陰溝大地趕往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