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傳到達的時候,身著唐裝的艾遠中正倚靠在花園的太師椅上假寐,一旁的佣人輕搖小扇伺候著,藍傳剛走近,他眼皮微動,立刻就睜眼醒來。
那是一雙如鷹一般銳利的眼楮,無論任何時候,里邊兒都閃爍著獵人嗜血的殘忍,傳言艾遠中擁有中法兩國血統,面部輪廓非常深邃,眉骨突兀,黑眼珠高鼻梁,顴骨隆起,薄唇無情,兩條深深的法令線更無時無刻不散發著至尊的威嚴。
眼見藍傳到來,他難得地緩去肅穆,邊上的佣人早已搬來座椅,藍傳在他對面坐下來!
「還有誰敢動艾家的人?」藍傳低低道,像是在疑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件事先不能告訴她,我要你立刻啟動研發計劃,務必制出解藥!」藍傳一臉陰郁,眸光暗沉寒意凜然。
「簡直再愉快不過了!」藍傳唇角勾起愉悅的弧度,笑容卻不達眼底。
誰奈何這天意弄人?
藍傳心頭劃過無法言說的痛惜,鋪天蓋地的愧疚感如潮水般席卷而來,他伸出左手僵在半空,多麼想安慰一下面前的女孩,可盛芷只是不斷後退,連看他也不敢,而他的手就那樣一直僵在半空,腳下如灌了鉛,一步也追不動。
「您可不能怨阿芷,她不過恰巧撞上我的日程計劃。」藍傳抿唇笑得越發優雅,「歸期一早就在計劃里,新專輯發布在即,足夠完美需要足夠時間!」
林爾奇隱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經將掌心都掐出血跡,好辛苦才能忍著面上不動聲色。
「具體後果是什麼?」藍傳神色暗沉,雙眸飛快掃過手中的資料。
「怎麼了?」藍傳心頭莫名一跳,疑惑的看向林爾奇。
「這個暫時未知,我會繼續查下去!」
「怎麼了,作噩夢了嗎?」林爾奇的聲音響起在耳邊,接著他的臉就放大在眼前,藍傳別過頭去用力閉上眼楮,頓了幾秒才睜開,卻發現自己正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林爾奇就站在病床旁邊,而他的身側則靜靜站著盛芷!
林爾奇長嘆應許,緊閉的雙眸里盛滿哀傷,這些藍傳都未看到!他剛要下樓看看盛芷的情況,一轉身突然感到鼻間一熱,溫暖滑膩的液體立刻噴涌而出,點滴落在胸前,妖冶瑰麗,盛放如梅!剛楮論他。
林爾奇不再說話,只是一臉憤然的望著落地窗外的遠方。
「呵呵。你們小兩口倒是默契,見過阿芷了嗎?」艾遠中又啜了一口茶,淡淡的道。
他疾步走過去,將盛芷顫抖的身體淺擁入懷,繞過藍傳身邊,送進電梯,陪她去換衣。
「什麼毒?為什麼會中毒?中毒的可能性渠道是什麼?」
「她在實驗室等我,我的私人醫生林爾奇今天會為她作一個全身體檢!」藍傳也執起面前的西湖龍井,淺淺啜了一口滑過舌尖,清冽微苦的味道沁人心脾。
林爾奇一身白袍還未換下,他手里抱著一疊文件,滿臉疲憊的推門進來。
「怎麼樣?」藍傳疾步踱過去,接過他遞來的密密碼碼的文件隨意翻看。
「很長一段時間她的身體不能接受任何大小手術,只要一流血,她感染敗血癥的幾率是平常人的一百倍,另外發現有心髒功能的衰退!腦神經也有藥物性損傷!」林爾奇緊握拳手,指節都泛了白。
藍傳只是似笑非笑,閉口不言。
所謂實驗室,其實是藍傳一手斥資打造的醫護王國,整棟大廈共計二十層,人體各個器官系統都設有科室,這里有全世界最高端精密的儀器,有最稀有昂貴的藥材,還有最完美絕密的醫療團隊,世界各國醫療鄰域的精英都受雇于此,或出自于此,另外實驗室還有自己的研發團隊,每年都會有無數震撼醫學界的新型藥品問世,在國際醫學周刊上發表沖擊業界的學術論文數不勝數!
「不行,我以醫生的身份命令你立刻體檢,立刻!」林爾奇瞪了他一眼,轉身就去撥內線,命令各科室作最周全準備!
此時藍傳立在頂層辦公室的落地窗前,這個角度視野正好能看到遠處的埃菲爾鐵塔,夕陽即將落下,金色余輝給高聳入雲的鐵塔鍍上一層奢靡的金色,鐵塔恆古不變的立在那處,孤獨靜謐又絕美,宛若等不到情人的傷心客,飽經風雨又行雷,滄桑閱盡仍不可攀折!
林爾奇一出電梯便是看到這樣一副畫面,盛芷身體抖如篩糠,像是受傷的小動物般發出一聲聲沙啞難怪異的嗚咽,而那個使她變成如此模樣的男人卻只能站在離她五步之外,他壓抑隱忍,她明明渴望卻又羞恥的排斥。
「先生倒是好雅興!」藍傳似笑非笑的睨著艾遠中,和他一雙老殲巨猾的雙眸無畏的對視著!
他的五官端正,甚至稱得上清秀俊美,是典型的東方男人儒雅氣質,拿掉假發,洗掉夸張的朋克妝容,換上高級醫師制服,這才是真正的他!
最近這癥狀真是越發頻繁了,藍傳慍惱的拿袖口擋住血跡,卻還是被眼尖的林爾奇發現異樣。
「全世界都只敢等你,我們阿芷一通越洋電話就使你把假期提前結束了!」艾遠中別有深意的道,眼尾睨著藍傳,皮笑肉不笑地。
「那她的臉……」藍傳一把合上那些資料,神色陰郁,「等了三年,整容手術還是不能做麼?」
林爾奇緊緊皺著眉閉上眼楮,面上一片痛苦。
語聲才落,整個辦公室陷入一片壓抑的死寂,靜得能听到兩個男人頻率各異的呼吸聲!
「我怎麼在這里?」藍傳邊說邊就欲翻身下床去!zVXC。
「林醫生,結果出來了,我們重新校對了一次,藍先生確診為白……」病房門口,林爾奇的特別助理手拿一疊資料匆匆闖進來,一進門他就傻了,呆呆的楞在門邊,一臉僵硬的看著病床上的藍傳。
他做了一個夢,一個很亢長很亢長的夢,夢里的世界一片模糊混沌,他不停奔跑,不停跑,可他並不知道前方有什麼,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追上去,他跑了好久好遠,漸漸開始心慌,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追趕什麼,他像是失憶了一樣,呆呆立在那一片混沌里,直到前方的陰霾突然崩裂出許多道口子,猶如一只手把混沌都撕開,他永遠都會記得那一刻在夢中,白光乍現里,一個女人的身影越行越近,他望著那熟悉的身影心里立刻被裝得滿滿,他知那是誰,喉頭卻梗塞得厲害,總也叫不出那一個名字,她的身影忽遠忽近,總也不能近前來,他終于忍不住追過去,可腳下突然一空,低頭看原來已沒有了路,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正急速下墜,墜落在一片幽暗虛空里,最後一刻他終于喊出那個深埋心底的名字,「蘇來……」
「藍,你怎麼又在流鼻血?」林爾奇嚴肅的疾步踱過來,拿掉藍傳遮擋的手,面色不安。
「繼續說下去!」藍傳雙目如炬,定定逼視來人,連他一個細小的表情都不肯放過!
藍傳一個人被帶到體檢室,機械地接受著各項檢查,從沒有人知道,他是從十幾歲那年開始才情不自禁的排斥穿白大褂的醫生,他們穿著白袍,戴著口罩,他們神色冷漠,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他們總能讓他想起父親冰冷的身體躺在手術室的樣子,他靜靜躺在那里,像是一條離水的死魚,那些人神色冷漠的在他身上逢補切割,可他再也沒有醒過來!
藍傳驚叫一聲,身體一彈瞬間翻身坐起來。
藍傳來不及阻攔,一張俊臉立刻垮了,雖然這整棟大樓都是他一手創造的,可那是用來治別人的,輪到他就深深排斥,只是一個例行體檢,可他那表情悲壯得就如同即將上刑場似的!
「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已被發現,他索性不再遮擋,轉身從林爾奇的辦公桌上抽出幾張面紙拭淨血跡。
他先好友一步下樓,一出電梯便在血液科門口遇到了盛芷。
艾遠中眸光微頓,卻立刻便隱匿情緒,面露贊許,「你真心愛護她,把她交給你,我再放心不過!」
「等等!」林爾奇突然厲聲喝道,表情極是復雜不自然。
「藍,事有蹊蹺!」林爾奇一臉凝重的看著自己的好友兼老板,「我們檢測到阿芷的體內有毒素,隱藏得很深的毒素,並不致命,但卻能破壞並重塑她的免疫系統。」
林爾奇卻不說話了,只是側過頭去看一邊的盛芷,彼時盛芷的視線正好也望過來,她的眼圈紅紅的,明顯剛才哭過,一觸到藍傳的視線她便別過頭去。
彼時她各項檢查已經完畢,身上一襲白色病號服還未來得及換,頭發全束在腦後,沒了頭發遮蓋,左臉上大片腥紅色猙獰傷疤都暴露在外,她一直低著頭走路,直到面前突然多了一雙男人的皮鞋,她驚起抬頭,卻看到藍傳就站在離她不過幾公分的面前,那一瞬,她眸中閃過千萬種驚懼亦或恥辱,喉間發出一聲沙啞怪異的叫聲,她猛的雙手捧住臉轉過身去,身體顫抖如同秋風中的落葉般。
良久,藍傳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沙啞低沉的道,「當年的車禍也很古怪不是麼?我毫發無傷,她卻失語毀容,你當初說她的臉是被某種腐蝕性液體深度灼傷,是硫酸麼?」
艾遠中故作爽朗的笑笑,執起茶杯淺啜一口,頓了良久才道,「回國之行還愉快麼?」
那人卻再也不敢說話,只是眼神求助的看向林爾奇,拿檢查報告的手都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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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要淡定,不要激動,嗯嗯,一定要,不然藍傳不會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