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節,阿紫自然是要與民同樂的,早早地吃了飯,便帶著孩子們攜著男人們去了燈會。
這次連才滿周歲的鳳梧鳳宵都抱上了,可以說是兩個小家伙第一次出來見這麼大的場面。
華燈初上,孩子們便帶著自己的玩伴分頭玩去了,阿紫也不擔心,反正身邊都有人跟著,只管抱著鳳宵,身邊是抱著鳳梧的閭丘歸,其他男人或前或後在周圍跟著。倒是鮮于賁看著好不容易能抱出來的兒子,急得直搓手,阿紫見他確實可憐,才叮囑了一番,不甚放心地將兒子交給他抱著。
阿紫懷中沒了孩兒,風野便將她拉到前面。雖然有隱衛們前後護衛著,可這觀燈之人的確是太多了,加之阿紫身邊的男人又個個出眾,哪怕是拓拔翰這種大叔級別的,都招來了不少女人的追隨,更別提風野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了,不多時,周圍居然以女子居多,看那頭式,連已婚少婦都跟著湊熱鬧,再加上她們身邊的丫環婆子,嘰嘰喳喳的跟開了鍋似的。
男子也有,大多是被阿紫的絕美容顏引來的,竟無人懷疑她的身份。也是,女皇不止高高在上,且眾所周知,也三十好幾了,誰會聯想到這二八佳人會是那最尊貴的人兒?
隱衛們被一群大姑娘小媳婦們擠來擠去的,又不好動武,漸漸的一家幾口就被擠散了些。
風野冰力開足,一臉的不耐煩,竟將周圍掃出一米左右的空間,不使阿紫受到擠,但也比其他人的速度快了不少,不多會兒就遠遠地將後面的人拋下了。這倒讓風野心情好了些,不管不顧地拉著阿紫,當真的逛了起來。
阿紫也後悔來湊這熱鬧了。回頭看看人山人海,心說自己要不要這麼成功,未出閨的小姐們也個個這麼神勇了,連帷帽都不戴就拋頭露面的……咳咳,是不是女子地位提升得太快,有些失控了呢?
雲離雖入宮暫且無門但他本就不是個肯消停的。那日結識的幾家小姐,事後又約見過幾回,連帶著認識了不少公子,知道他的身份後,更是天天有人相邀,弄得一向刻意門庭冷落的逍遙王府熱鬧得不行,也將這位雲五少以最快的速度推到炙手可熱的待嫁金龜婿的排行魁首之位。
今晚他本心不想出來的,可硬是讓幾家公子給拽了出來,無它,自己妹子所求爾。雖說雲家這些年遠離京城貴冑的圈子,但誰都知道地方官中還有不少是雲家的徒子徒孫,若與這位嫡孫能聯姻的話,于自家的助益不說也都心明鏡的。
雲離坐在靠窗處,含笑應付著男人女人們的討好吹捧,雖內心覺得無聊透頂卻不會讓人看出來。身為世家子弟,這點兒場面功夫有的。無意中目光隨意掃了一眼便被樓下猜字攤前的那個笑臉給吸了過去……是她?內心狂喜之即卻被她身邊的男人給降下一大半的熱度。
自小便知自己這張臉長得比大多數人都好的他,被風野那邪魅的絕艷給煞到了,那就是……傳說中出自魔教的帝君吧?
「五少,五少……莫不是有絕色勾走了五少的魂兒?」
寧昱自被堂弟寧弦搶了不少風頭後這幾年過得很是不順,家中各房都分出去後,他娘的風光不再,自己也跟著降了價,但心里也總想著要恢復當初的風光。
今天也是巧了,他唯一的親妹子非要出來會會這位雲五少,沒辦法,妹子若嫁得好,他做哥哥的也能借上力便勉為其難地出來應酬,不想方才還好好的雲五少突然看向窗外發起了呆,心頭便有些不悅。
他自是看得出來,雲五少年紀雖不大,但眼光甚高,對自己的妹子並不感興趣。他借故離桌繞到窗前,「我倒要看看是何種絕色讓五少……」
雲離不待他湊到近前便回身攔下,「哪有?是恰巧樓下有個熟人,寧兄可不要污小弟的清白。各位,離先暫別,與熟人打個招呼便回,你們先喝著。」說罷,匆匆離去。
寧九小姐今年才十五,是寧府主母那位最小的大長公主三十五六上得的女兒,自是嬌寵大的,一向也只往天上瞅的人物,今晚特意打扮一番,就是想……不承想事不隨人願,那位五少對自己並無另眼相待,已是噘起了小嘴。眼下又見他匆匆離去,不免大小姐脾氣發作,「哥哥~!」
寧昱怎會不知妹子的心思?當下湊到窗前仔細向下面看著。這人挨人,人擠人的,哪那麼容易看出什麼來,不由沉了臉,只等雲離出樓後再盯緊。
邵長楷還是跟他關系最近,不過他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兒去,自邵長庚被駱冰招到內務府,他這未來的族長之位就有些搖搖欲墜了。「阿昱,怎麼?」他起身亦來到窗前,已經三十多的他,顯然比前些年要沉穩得多了,盡管只是個六品事中,卻好歹也算是命官了,不像寧昱,還是個白衣。
「沒,就是想看看雲五少的熟人是不是認識。」寧昱對這個表哥還是挺尊重的,若不是他幾次三番勸自己,開導自己,只怕自己還不如眼下,早被發放出去了。
不過想想寧弦去了福州後的仕途……眸底一黯,是福是禍,誰又能說得準?他如今可是從五品的鹽運司副使了。
邵長楷嗯了一聲,又往他跟前湊了湊,低聲道︰「還是勸勸九妹吧。」
寧昱白淨的臉上涌上一抹紅,有別于方才的酒色,「嗯。」重重地點了點頭。明白這是表哥的好意,犯不著上趕子,就算雲家分量足,但寧家可也是皇親。他就算做不上族長也是世子,盡管……連寧家三房的財勢都堪比長房了,但這身份,他們是無法取代的。
「那不是……陛下?」邵長楷低呼一聲,好在身後那些人的談論聲將他的驚詫掩了下去。
寧昱亦隨著他的手指看去。果然,順著雲離不管不顧擠去的方向,還真的看到了……女皇表姐。一想到這個,他的心,就似被針扎了一樣。
「沒想到他跟陛下相熟。」
「相熟?」寧昱冷哼一聲,「我看未必吧。咱們這位陛下,可不是尋常人的心性,把我們這些實在的表兄表弟撂一邊,倒抬舉那些個不上台面的……」
「噓~」邵長楷拍拍他的肩頭,「小不忍則亂大謀。陛下此舉,定有深意。若是要滅了咱們三家,也不會提攜那幾房了。至少咱們幾家的女兒,嫁得還都可以,謙之嫁得更是不錯,只要……不是實在太差的。」
寧昱抿了抿唇,將胸口的氣再次壓了下去。這個不得不說,連自己那和離的長姐,再婚都是女皇賜的,雖亦是填房,但只有幾個庶女,嫡子是沒有的。而且是賜婚,就算那新姐夫有啥想法也不敢太過格。不過長姐回門時,看樣子對新姐夫還是比較滿意的。
「呵,陛下對他,也不過爾耳。」邵長楷的手,悄然順到寧昱的腰側。他的身體正好擋住這動作,後面的人看不到。
寧昱沒太理會,兩人相識這麼多年,年少時摟摟抱抱的也常有。「依我看,他倒像是硬貼上去的。」語氣中有些解氣的成份。
「阿昱,不與他一般計較,且他看待如何。」邵長楷深吸了口氣,似乎想將寧昱身上的燻香盡吸到胸肺一般。
卻說雲離費了千辛萬苦總算擠到阿紫身邊的時候,已經沒了小半條命。「嗨~」他笑得霽月風光地沖阿紫齜著小白牙,「又見面了,真是有緣哪。」
雖然他明白阿紫是誰,阿紫後來也知道了他是誰,但當日在滑雪場,並未說破身份,只好不尷不尬地這麼打招呼了。
阿紫裝作沒認出來他,「公子,我們認識?」
雲離自覺修煉得已經夠厚的臉皮唰地熱了起來,「那個……年前在滑雪場的時候,還向小姐討教過滑雪來著~」
「哦……哦哦,五少,離五少,對不對?」阿紫恍然的樣子,讓風野扭頭偷笑了兩聲。
「正是在下。這位是?」
雲離覺得這個男人聳肩的樣子很令人……不爽,雖然不得不承認他比自己長得稍好了那麼一點兒。
「這是我家夫君,人稱風大少。」阿紫惡趣味了一把,用大少壓五少……嘿嘿。
「小姐已經成親了?」雲離裝傻的本事也不差,那詫異來得逼真得很。
「正是,不好意思,成親的時候沒通知你。」
雲離被阿紫不著調的話逗笑了,「願不得姐姐,只怪小弟沒有提前認識姐姐,否則一定不舍得姐姐這麼早就嫁了的。」
風野的臉黑了,阿紫的眼卻亮了,用胳膊肘一拐風野,得意地挑了挑眉,「看到了吧,人家說我越活越年輕呢。」
風野寵溺地勾了勾嘴角,摟過她的肩頭,「那是。」
雲離面色不變,心里卻懊悔上了,干嘛說這個,讓他倆在自己面前顯擺夫妻恩愛?「姐姐,這里太過擁護,不如我們去那邊看看如何?」
風野不客氣地橫他一眼,「不要亂認親。」
雲離不以為意地往阿紫身邊湊了湊,「小弟初來京城,覺得與姐姐一見如故,姐姐千萬別因此惱了小弟,小弟是逍遙王爺的親兄弟,行五,單字一個離。」
阿紫見他連阿喻都抬出來了,擺明是要賴上了。日後總會有說破的時候,想了想,便道︰「那還真是有緣,听阿喻說起過家里來了幼弟,原來就是你?」
雲離見此計得逞,便裝作吃驚地看著阿紫,「這麼說,您是您是……她?」
阿紫一笑,點點頭,「你叫我聲姐姐,倒也說得過去,我比阿喻還大些。」
「怎麼可能?您看上去不足二八?」雲離有些夸張地打量著阿紫,隨即一臉童真地拉上阿紫的手,「姐姐當真是越活越年輕,今年二十,明年就十八。」
阿紫不露痕跡地抽出手,生怕風野發作起來,「才說我不足二八,轉眼便長了四歲,小離子,你還真是有趣啊。」
雲離被她這聲小離子叫得嘴角一抽,怎麼跟宮里的內侍官差不多呢?「我這不是高興的滿嘴跑馬車嗎?還一直盼著大哥能帶我進宮,不想在這里……不對,是在滑雪場就見到了姐姐,說起來還真是有緣。」
阿紫見他擺明要賴上了,便說︰「別站這兒了,一會兒就得擠成肉餡,咱們隨便走走吧。」
于是在風野的冷眼中,小離子挺起不算寬厚的胸膛,硬著頭皮跟上了。
樓上的兩個詫異地對視了一眼,邵長楷輕笑,「還真讓他粘上了。」
寧昱哼了一聲,「沒道理咱們這實打實的表兄弟見到了不上去打個招呼,是吧?」
邵長楷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有道理,跟他們說一聲……」
等到寧昱邵長楷擠出一身汗,終于搭到阿紫雲離的影子時,約莫有二更天了。而閭丘歸他們因要護著兩個小家伙落得更遠些,但方向是對的,只是沒有看到而已。
阿紫他仨已經走到燈會的邊緣了,雖然路邊也有賣花燈,賣各種小吃的攤子,但光線並不算太亮了。不過街口高高的架子上掛著一串串的紅燈籠,還是很亮的。
風野忽地停住腳,警惕地摟住阿紫,向四周掃著。雲離的武功雖不太高,但也練過幾年的,立即覺察出不對勁來,連忙靠上阿紫的另一邊,「怎麼回事?」
阿紫雖然沒有武功,但畢竟前身曾在戰場上滾打過,殺氣什麼的還是品得出,當下掏出天蠶絲手套戴上,「你快往回走,快跑!」
雲離才搖頭,便被阿紫一把抓在後腰帶上,一聲輕喝給掄了起來,如沙包一樣扔了出去,與此同時,原本小攤床上的攤主紛紛抽出兵刃朝兩人圍攻上來……
寧昱跟邵長楷見這里人流少了些,才加快速度要上前與阿紫相認,就見一人自頭頂倒飛而過,定楮一瞧竟是雲離,立即同叫一聲不好,不退反進,居然將擋路的行人紛紛撥開……「快走,快往回跑……」邵長楷畢竟是做官的人,知道燈會邊緣一定會有巡邏的禁衛隊,但還是第一時間做出判斷,首先疏散百姓。
寧昱則沒想這麼多,只是發狠地往前跑。他雖對阿紫有所不滿,但腦子里冒出的第一個念頭竟是她不能有事……
「表姐,快撤~!」寧昱雖也跟府上的師傅學過幾年拳腳但比之雲離還不如,還沒等跑到跟前就發現那激烈的場面……自己壓根就幫不上手,但他也沒想過往回跑,而是順手自一面攤上撈起一長把鐵勺扯開脖子嚎叫了起來︰「快來人哪,護駕,護駕~!」
邵長楷一邊疏散百姓一邊暗急,這傻子不是想當靶子吧?可離他又有些距離,想上前把他拉回來或是捂住嘴,也是不可能的,只好也扯開嗓子,跟寧昱一起喊了起來。
于是乎,還沒反應過來的百姓跟已經往回跑的都尖叫了起來……
拓拔翰跟飛龍在開亂之即第一時間騰身而起,踩著百姓的頭飛掠向街口,鮮于賁將兒子往閭丘歸懷里一丟,「都給你了!」然後追著公良復的背影跳上街邊的屋頂……
閭丘歸一手抱著一個孩子,被往回涌的百姓擠得不由自主退了一段距離後才得空飛身上了屋頂,有兩名隱衛也隨即跳上來,一左一右護在他身邊。
「你們去前面,我這兒沒事。」
隱衛之一橫劍身前,「先生,我二人只需看顧好兩位小主子,別的事不用管。」
另一個警惕地看著周圍,「先生,我們還是找個妥當的地方吧。」
閭丘歸也知不能怪他們,卻干著急,想上前去看看情況,又怕一個不小心傷到孩子們,把孩子們交給隱衛吧,又怕有個萬一……心急之下,看到一家院中有棵大樹,「上樹,看得遠些。」
兩名隱衛只得一上一下,將閭丘歸及兩個孩子護著,窩在樹冠中。
「表姐,撤~!」寧昱揮著手中的長勺顧頭不顧 地一陣亂砸,居然讓他沖了進去……
阿紫暗暗叫苦,風野雖武藝高強,但護著自己就已經夠分心的了,現在又沖進來這麼個二兒……「阿野,放開手腳!」她只一眼便認出寧昱來,心說這個二世祖,添的是什麼亂呀?卻只能沖到他身邊,連護帶拽的欲殺出街口。
她已經听到馬蹄聲了,顯然,禁衛軍已經發現不對,正往這邊趕呢。
邵長楷將百姓疏散得差不多時,就已經緊追寧昱了,可還是不如他沖得快……他倒覺得不是寧昱武功有多好,很顯然,這是那群殺手故意放進去的……這讓他也立即紅了眼地想跟上,不料身邊卻有一人比他跑得還快,分神看了一眼那背影,居然是飛過去的雲離,不禁郁悶他方才輕功明明很好,怎麼這會用腿跑上了?
阿紫不能往回跑,只能往外突圍。身後是手無寸鐵的百姓,她不能將死亡帶給自己的子民。
寧昱覺得自己突然武功好了起來,不管是飛旋腳,還是燕子翻都比平日輕松許多,心情稍松之即才發現,居然是被女皇表姐掄得跟風車一樣……果然夠強悍!這樣的認知讓他冷靜了下來,順著阿紫的手勁,或踢或踹,或閃或砸,臉上已經全然是興奮加昂奮了~!
突然傳入耳中嘎吱嘎吱的聲響讓他覺得有哪里不對……「表姐小心!」他在那三層樓高的掛滿紅燈籠的大架子倒下之即撲上阿紫的背,卻被帶著轉了個身,然後听到一聲清喝,隨後閉著眼听到一聲 嚓聲,之後是砸地的巨響……再睜開眼時,便是一片火海,眼被煙燻得有些睜不開,「咳咳……表姐,你沒事吧?」
「松手!」阿紫冷喝一聲,反手抓著他的腰帶,「小心落地~」隨後他就覺得自己飛了起來……難道方才雲離就是這樣飛的?這念頭才閃過腦際,他就啊地慘叫著,手舞足蹈地飛出了那片火紅。
「阿紫!」風野殺掉面前的三個,回頭時已經見那架子砸了下來,怒吼聲中便見阿紫破架而出,還掄出一個人去,連忙提氣掠過去,單手拽起阿紫的手,兩人如飛天一般沖過那片火海……
------題外話------
票票在漲……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