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新年平安地度過了,對于大虞絕大部分的百姓來說,過得與往年略好些,但對于少數人來說,則是兩個極端。
福州百姓雖然才換了父母官沒多久,卻敲鑼打鼓地慶祝,即便沒有太多的米面但再窮苦的人家也都吃上了白面餃子。別的不說,劉知府給每個貧困之家都發了十斤白面,十斤北邊的粳米,連肥得流油的五花三層也一家兩斤。這令福州百姓們對未來的新生活更是充滿了信心。
而終于在年前都搬到京城的王爺們來說,這個年過得有些悲催。往日門前的車水馬龍不見了不說,新宅也不似老家那麼氣派,即便在京城,那已經是上好的宅院了。
僕人不可能全部帶來,在當地買了些奴婢,用著也不順手,且花錢也不敢再大手大腳的了。無它,女皇刮油的功力人人都听得耳朵磨出了繭子,生怕被惦記上。
偏偏想裝犢子都不成,女皇居然要走親戚,正月十五前,各大宗氏一定要走個遍,就令這些長輩萬分頭疼了。誰家過年不張燈結彩的?可他們就不敢太過張揚,紛紛把目光投向宗正皇甫宣。
皇甫宣頭疼不?一樣。但他不虧潛伏了那麼久,巧妙地在阿紫面前提了一嘴,結果阿紫拜年的第一家落到了寧家。
他這是記恨著寧老三呢,雖說當初之事跟人家無關,但這股火憋得正沒地方撒去。雖然老五被撥到逍遙王手下做事,老二在海軍大都督鮮于賁手下做事,令各家羨慕得眼都直紅,但住慣了的老窩被端了,這郁悶怎麼能那麼容易地散?
寧家接到大年初二女皇陛下過府拜年的信時,已經是臘月二十九了。寧家主母,最小的那位大長公主接完聖旨,臉都白了……氣的。
才得了信,說宗正皇甫宣被請入宮中商議拜年之事,這頭一家便落到自己的頭上……不是他做損會是誰?可聖旨已下,總不能說陛下您先去別個家,最後再來我們家吧?
于是這個年,寧家留在京中的幾房都沒過消停了。誰讓沒分家呢?佔了半條街的寧府中住著五房兄弟呢。光奴僕們就一千上下,再加上各房大大小小的主子們,足有一千兩百來口子,連忙了三天,這才算透口氣。
按寧家主母自己的打算,怎麼著,三位大長公主的家也是排在最後面的才對。畢竟別家都是遠道而來,為視親近,安撫之意也應該先去他們幾家才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大年初一,宗婦誥命們已經入宮朝見過阿紫,折騰了一上午,初二一大早,阿紫的鑾駕就到了寧府門外。
天沒亮就起身開始準備的寧家幾房,跟下餃子似的匆匆奔到大門前,待人全了才打開朱漆大門,跪了一地。
阿紫只帶了雲喻上門,將自家的男人們都留在宮中消停地過年,恨得雲喻銀牙暗咬但也說不出什麼。他的身世,就算沒正式入宗廟,這幾家也都心明鏡的,倒也沒毛病。
他就是氣阿紫只折騰自己一個。不過想想,除了昕兒羲兒還真沒什麼合適的人選,也就只能罷了。
寧家雖人多倒也不顯慌亂,可見寧家這位主母,到底是皇家出品,規矩什麼的管得還是到位的。
阿紫含笑免禮平身後,便在主母的陪同下,換了寧家的暖轎進了二門。
雲喻在前面應對著寧家的男人們,阿紫則在後院操練著寧家的女眷,興致勃勃地拉著娘子軍們頂著寒風轉上了園子。恰巧走著走著又飄起了雪,大長公主寧家主母怕凍著阿紫,連忙借由請阿紫去後園的暖閣歇歇腳。
其實是夫人小姐們走不動了。雖說是自家的院子,但誰也不會沒事兒就各處走上一圈不是?寧府佔了半條街,里面各房又分出自己的院落,加上小一輩們又都長起來了,說是大,但其實已經有些擠了,未成年的孫小姐們都有小姐妹擠在一處院子住的情況了,只等嫁出去的姐姐們騰出院子時才能分到單獨的院子。
這七拐八繞的,早有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受不了了。這還不算那些沒資格陪聖駕的姨娘們呢,寧家的娘子軍們就造了四十來口,加上跟著的貼身丫環,管事婆子什麼的,阿紫身後拖拉著百十來位。
阿紫其實也走得無趣了,繞來繞去,都是院子,便沒了心情。
來到暖閣,發現這倒是個好地兒。外面是一片梅林,正是寒梅怒放的時候,隱約露出暖閣的一角,加上曲折的石板甬路,總算有了些意境。
阿紫深吸了口氣,冷香入胸,緩緩逼出濁氣,扭頭看向大長公主︰「這梅不錯,不如在林中煮酒吟詩,朕也欣賞一下寧家女兒的柔情與多才。」
跟在後面,未出嫁的孫小姐們個個精神一振,累成這樣,總算是有了露臉的機會了。
于是有暖閣不去,架起了遮雪棚,雖然四周有無數碳盆,但還是把一向嬌柔的小姐們凍出了紅酥手。不彈琴撫笛時尚能有手爐取暖,表演才藝時還如何使得?擅字畫的更是,硯台下面都墊上湯婆子,不然沒等寫完畫完,墨汁都得凍上。
好在阿紫大方地賞了不少女兒家的小東西,雖不值什麼錢,但皇家出品還是有質量保證的,就算是珊瑚珠鏈也個個紅紅滾圓的,多少撫平了小姐們易碎的心。
總算是進了暖閣,大大小小們算是吁了口氣,女皇陛下的體力還真是好,竟不見半點兒倦意。
等到吃罷午飯,阿紫又召見了寧家的孫少爺們後,鸞駕才回皇宮,留心俱疲的寧家老少。
正月十二的時候,阿紫就將這幾家走遍了,還真是挑出幾個不錯的苗子來。其實之前也有準備的,不過是特這機會又再次觀察一下,勾去幾個預備人選,正月十五,各家都接到旨意,將這些小輩們召入宮中為昕兒賀生辰。
當然了,這群孩子年紀最大的不過十歲,最小的也就五六歲,加上小刀鳳銘閭丘日,湊上一大桌,倒也熱鬧,讓昕兒從頭笑到尾。
原本忐忑的各家,這回將心放下了,原來是女皇陛下為公主挑選玩伴呢。其實阿紫已經將目光鎖定了幾個,作為各家日後的接班人。有才但太有個性的,阿紫會另行安排。
對老一輩的打壓,對小一輩的提攜,反倒令他們放下心了。女皇陛下喜歡年輕人,這是眾所周知的,但也不能說年紀大的就一率不用了。看大理寺卿,禮部尚書,做得穩穩的,而且大年初一任命的吏部尚書雖是柳寄安,但也不是太年輕的,倒沒說像割韭菜一茬切。
在有人歡喜有人憂之中,迎來了鳳帝二年。
二月初二龍抬頭這天,太子羲兒周歲了。
因昕兒生日時已經熱鬧過一回,羲兒抓周反而顯得有些低調了。
只有自家人圍在方毯旁邊,羲兒被風野抱了出來,穿得跟元寶一樣的喜慶,頭上還扣著個金色的瓜皮小帽。
阿紫含笑起身迎上,接過兒子,「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喜歡什麼抓什麼,知道嗎?」
羲兒也不知是听懂沒,直直地看著阿紫。他不像昕兒圓滾滾的,但很結實,眉形最似阿紫,眉峰明顯。
阿紫將他放到方毯中間,「去吧,讓娘看看你喜歡什麼。」
羲兒還是只盯著阿紫,阿紫見了依舊蹲著,「兒子,你以後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就抓什麼東西,听懂了嗎?給娘看看,乖啊~」
羲兒這才低頭看著,似好奇又似在挑選。
等了一會兒,還沒動作,風野就有些急了,蹲到毯邊︰「兒子,看,這是寶劍,喜歡不?」他拿起一把小木劍比劃著,這是羲兒常玩的那個,是他親手削制的。
不想羲兒只是扭頭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你讓兒子自己挑。」阿紫上前將他拉起來。
大家見羲兒坐那兒沒有選的意思,便不再關注,三兩湊在一起聊了起來。
不一會兒,羲兒卻啊啊地叫了起來,大家回頭一看,他竟將一塊生姜抓在手中並咬了一口。大概是辣了,雙眼紅著朝阿紫叫著。
阿紫連忙走過去,羲兒卻舉著那塊生姜往阿紫懷里扎,「給,娘。」
阿紫連忙抱起他,「乖,你自己吃吧。」卻見他的另一只小手里提著個小小的木桶,里面還有一塊生姜。這是阿紫特意放上的一統江山,沒想到羲兒竟真的抓了這個。
雲喻呵呵笑了,「這小子野心不小啊~」
拓拔翰哼了一聲︰「那是,沒看是誰生的。」
阿紫則心疼地給兒子喂了好幾勺糖水,「還辣不?」
媚兒抱著兒子也來湊熱鬧,那小子卻掙扎著下了地,爬上那方毯一把掀起小木劍,哦哦地亂揮了起來……
魔君風自在這種場合自然在場,「喲,這小子不錯,能比他爹出息。」
風雷听得臉上一熱,卻又听魔君說︰「舍得的話,把這小子丟給我玩幾年吧。」
風雷意外地瞪大了眼,「真的?……謝謝老主子。」當時便跪了下去。
風自在眯了眯眼︰「別高興,跟著我可得吃苦。」
媚兒心思轉得多快呀,看昕兒就知道,能讓魔君親自教,那可是燒高香都求不來的好事兒。當時就上前拎起兒子︰「您老瞧得上他,是他的造化。」然後直接丟到風自在的懷中。
風自在也不客氣,雙手在風揚的小身子上一陣捏,「也算不錯了。」听得媚兒跟風雷對視一眼,喜色顯而易見。
風揚卻以為老魔君在跟自己玩,笑得咯咯的,哈喇子唰地流了出來……
對于太子抓周抓了什麼,任誰打听竟也打听不到。一來宮女太監們沒有在場的,二來觀禮的人個個將嘴閉得緊緊的,反倒引起個別人士的關注。
各種忙碌中,五月十五終于到了,第二屆女子恩科,吸引了近千名各地女子前來應試,令阿紫深覺婦女解放的腳步越來越快了。
此番競爭的激烈令主考官們都暗驚,就連治國論都時有驚人之語。這……還用得上我們男人嗎?
殿試過後,阿紫令人將前三甲及二甲十名進士的答卷都使人謄寫了張貼出來,以示公正。這一招令有心能加第二屆科舉的書生們受了很大的刺激。
且這次還評出六項專業的前十名,第一名也跟三甲一樣坐了馬車游街。即便榜上沒名的,阿紫也沒放任她們各回各家,而是在女子學院開設了培訓班,針對各地所需要的女官做專業培訓,有心想出來做事的,都可以報名。
于是令狐棲她們就忙上了,連婉兒也被阿紫派出去做秘書培訓了。畢竟女官們的文書還是由女子來擔任更方便些。
六月初一,阿紫帶著兒女,四位王夫,同太上皇一行出京,向越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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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小妹的婚禮總算是忙過去了,明天不會這麼晚了,但周一後應該有望恢復九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