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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上的熱鬧已經入不了皇甫宣的眼了,雖然阿紫再三謙讓,卻還是被安排在他的身邊,且是左手。左為尊,皇甫宣覺得再好看的佳肴,到了嘴里都索然無味了。

阿紫卻吃得盎然,連連說不虧是大虞最美的島,連海鮮都比別地兒的鮮美。小嘴吃得油汪汪的,臉上一直掛著舒心的笑,卻讓皇甫宣覺得背後一個勁兒地冒涼風。

當初的紫衣侯與現在的陛下……差距咋就這麼大呢?這笑里藏刀的功夫真真不像這年紀能有的。

再看她似乎對小五特別的關照,盡管小五應對得挑不出贊美,卻自那眉眼間瞧得出來,對她,似乎有所不同。心,不由一沉,小五自小就對他人心防甚嚴,怎麼對她……莫非早就認識?這不可能啊?

因阿紫的存在,這一桌除海陵王父子外,就只有一個寧三爺堪堪陪座,再就是廖時清跟閭丘歸了。

寧三爺坐在這里,其實心情也是相當復雜滴。按說他是不夠資格的,可海陵王異常熱情地將他引到這里,若不坐,便是對女皇陛下的不敬了,可若是坐了,這里卻只有他一個是白衣。

雖然寧三爺有錢,在別處也開了不少酒樓,連今天辦壽宴的大廚也是特意從自家望天閣里借的……但說實話,出于長嫂的隔閡,他是真心不太願與皇家人親近的。可做生意,哪能挑人?三教九流,都要應酬,且這位海陵王當初是不入長嫂的眼的,這才私下里結交一二,卻也不敢深交,不想今日明顯被當炮灰了。想想妻子來信時常念叨要受長嫂的挾制,心里越發的不舒服。

不過他這人有點兒小心眼,別人不讓他舒服,他也想轍讓對方難受……這大概是通病吧。見女皇陛下吃得差不多了,便似隨意地提起︰「陛下,這海陵島景色非凡,可要多住幾日才好。」

海陵王一听,心神頓時被扯了回來,……這家伙是什麼意思?

「當然,朕方才隨意走了走,還真是如你所說,一定要住些日子的。」阿紫一眼便瞧破這寧老三的心思,「而且朕還有大事要與王爺相商呢。」

按說寧三爺听到這里,不應再追問下去了。但他偏偏就似好奇般地追了一句︰「哦~,莫不是想請王爺出山……不對,出島做大事去?」

「你倒與朕想到一起去了,」阿紫就竿往上爬,「王爺窩在這里,未免太大才小用了。朕連女官都啟用了,似王爺這般,豈能丟在這偏隅如明珠蒙塵呢?朕這次來,就是特意請王爺回京的。」

皇甫宣听得心肝脾肺腎一起顫了幾下,揪成一團。……神馬?你哪跟我商量了?你這是跟寧老三商量呢吧?

阿紫笑眯眯地扭頭看向臉色發青的他,「王爺不要太過驚喜,朕是見了你這些兒子們後才堅定了這個想法。不說王爺有大才,公子們也個個是人中龍鳳,豈能窩在這里荒廢呢?年青人嘛,就應該出去鍛煉,王爺就是為了他們,也應隨朕回京才是。朕啟用了一大批年輕人,現在來看,效果還不錯。」

阿紫神色一正,又道︰「朕……這話你們暫且要保密,朕欲在海上用兵,所有海島將統一規劃管理,並派海軍駐扎,作為大虞的海防線。朕誓要成為海上霸主,不止海盜要杜絕,就是倭寇,朕也要打上他的老巢去!」

見到應有的反應後,阿紫又緩和了語氣,「當然,朕會為王爺在京城安置妥善的。而且我看老大,老三,老四個個神武不凡,打算看看誰更適合進海軍為國效力。若不是老二身體差些,朕是最中意他的。」

皇甫宣听得如坐針氈,……這是嫌自己兒子多了?娘滴,有這道理嗎?兒子多就得讓老子挪窩呀?老子苦心經營了幾十年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你一句話就想讓我從自己家里滾出去?

他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句話了。

阿紫笑眯眯地看著臨桌,「阿藥,等你身子好些,朕就不會放過你了。」

頓時老大,老三老四的目光都盯上皇甫藥。

皇甫藥心里是怎麼想的不知道,臉上卻從容一笑,「能入陛下的眼,也是藥的榮幸。」

皇甫宣這會兒听了榮幸這個詞,心里就一陣翻江倒海。都提了,唯獨沒提老五,莫非……有換世子之意?皇甫宣想得深了些。

再細看老五一眼,竟似沒什麼波動,這到底是他娘的怎麼回事?一向擅謀的皇甫宣郁結了。自她一來,好像老五就有些不對勁……對這幾個兒子自詡知之甚詳的皇甫宣從來沒這麼想發火。

「王爺臉色如此難看,莫非不喜朕的安排?」阿紫含笑地問道。

皇甫宣定了定神,「陛下……臣是覺得有些突然,這海陵住了幾十年,雖不大但也住慣了,一時……還真怕水土不服呢。」

「無妨,當初王爺初來時,不也適應得很好嗎?」阿紫安慰道,「王爺若到了京城就會明白朕為何有此想法了。朕想將最好的一切與至親們同享,京城如今真的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是與至親們同享,但不是你們……阿紫在心里一笑,「王爺總要為了下一代著想才是。他們正是好年紀,窩在這小島上,雖說樂得逍遙但未免太可惜了些。好男兒志在四方,如今我大虞與四國建交,正是用人之即,王爺怎可忍心阻止他們的發展?即便世子可以繼承王位,可那幾個也都是王爺的血脈,總要為他們謀劃謀劃才是啊~」

阿紫含笑撩向寧三爺,「寧三爺還不曉得寧弦在福州吧?一個橫膀子在京城晃的紈褲都知道正經做事了,寧三爺的心,就不癢嗎?我瞧著寧笛也不錯。」

寧三寧啟望一听,寧弦那小子都知道做事了?這事他還真不知道……「陛下,笛兒能入您的眼,是他的福分,只怕他太過愚笨~」

「年輕人嘛,學什麼都快,只要他用心,沒有不成的。」阿紫畫了個大餅丟在高空中,然後看向皇甫宣,「朕也知王爺在此住了多年,未免舍不得。朕已入了太廟,便是姓氏沒改過來,天下人也皆知朕來自何處。親情這種東西,模不著看不見的,卻得是常來常往才越發的親厚。王爺以為如何?」

皇甫宣看著阿紫的笑臉,硬堆出笑意,「陛下願意親近臣等,自是臣等的福氣,想來另外幾位王爺也願意得很。」小樣兒,你這麼一想,我們舉家就得搬到京城,就為了讓你多看兩眼嗎?你還是先把那幾位搞定了再說吧。

「王爺無須擔憂,此事已在規化當中。」阿紫笑得胸有成竹,令皇甫宣心里一涼。想想自己與那幾家並不常來往,莫非他們都同意了?

「這海陵島雖不大,卻是建立海防基地的最佳地理位置,等于是大虞的門戶一樣,朕將它看得很重。」阿紫意有所指道,「且能讓倭寇不來騷擾,想來王爺也是有一定的實力才讓他們不敢輕易來犯。朕也欲重用這些力量,打算將之整合到海軍中。而且日後海軍是要全面提升的,像朕來時坐的巡洋艦,只是小意思。朕之前去福州用的戰艦,配有十門火炮,水雷,強弩,都是最新研制的,且速度也不是一般戰船能比的。」

阿紫溜一眼寧三爺,「如今大虞商隊可以在四國任意行走,最遠至西域各國,沿途有護衛隊保護,建立大虞連鎖驛站百處以上,寧三爺可曾听聞?」

寧三不止開酒樓,旗下還有別的買賣,听得雙眼一亮,「自然听說過,可惜這里太過偏遠,還未曾加入。」

「沿海特產更是豐富,內陸對海產品的需求也是非常大的,而像絲綢,陶瓷,玉器,海外的需求量也是相當可觀的,朕欲打造大虞海上霸主之勢,就是想開放海關,到時不用出門就會有內陸的商隊前來,將你們需要的貨品帶過來,而買回他們需要的。到那時,朕就讓大虞的商船可以去任何國家,大虞的商人做生意可以做到海的另一邊。」

寧三爺在心里默默盤算了一下,不由低呼︰「那得賺多少銀子呀?這是好事呀,陛下,您需要什麼只管說,寧老三全力支持。」

阿紫眉頭一挑,「不止如此,朕還要讓巡洋艦在大虞的內海巡視,一來保護商船的安全,二來他國漁船想來我國境內打魚是不可以的。咱們的魚,只能讓自家人來打。揚我大虞神威……呵呵,朕可是相當護短的。」

自阿紫說起這個話題,偌大的宴廳就靜得掉根針都能听到似的。畢竟來的大多是鄉紳之流,誰家沒幾處買賣?因此听得格外用心。

阿紫話音才落,就有不少人應和著,「對,揚我大虞神威!」這些年,雖然廣東不若福州那麼常遭海盜倭寇卻也在不是那麼安定的,偶爾還是有來打秋風的,誰家沒損失過?那可都是有去無回的,連個響兒都沒听到就沒了的,一船貨物,多的都要十幾萬兩的身家,肉疼心也疼啊~!

阿紫見此,站了起來,「今天是王爺的壽宴,咱們不談國事,剛剛朕有些說多了……大家听了便听了,不要出去說,畢竟這些能否做到,還要看執行得如何。武力上不去,說多了都是大話而已。不過,朕會將海上的交易權限放開,到時會公開招標競拍的,有感興趣的,不妨準備好銀子就是。價高者得之,童叟無欺。」

大家都點頭應道,紛紛說不會傳出去的。但心里都開始默默盤算開了,要準備銀子了,該收的得往回收收了。

寧三爺心思轉得多快呀,捧著酒杯向皇甫宣敬道︰「多虧王爺的壽辰,我們才有緣與陛下結識,這杯酒,應敬王爺,我等都是沾了王爺的光了~」

眾人一听,三三兩兩地跟風敬起酒來,將皇甫宣捧得高高的。

皇甫宣卻有苦說不出,原本正在拉攏的那幾家,這麼一折騰定然不會再跟自己起事了。沒多時,便喝得酒色上臉,有些醉意了。

皇甫藥見了,沖五弟使了個眼色,起身含笑道︰「父王,讓五弟扶您去後面稍歇歇吧,這里有我們幾個呢。」

皇甫宣實在不耐坐了,借機跟阿紫告了個罪,被扶走了。

皇甫宣一走,大廳頓時又熱鬧上了。不少人見阿紫喝酒干脆,便上前來敬酒了。

阿紫喝酒甚是豪爽,七錢的小盅舉手便干,粉面欲滴,雙眼卻越喝越亮……

「今日不談國事,不好攪了王爺的壽宴,且有些事還在運籌之中……不過你們放心,跟著朕走,自然會吃香的喝辣的……但不許賺黑心錢,否則朕可不會手下留情……喝,你既敢說,朕便敢喝。來呀,換大碗,朕還不信了,喝不倒你……」

老一輩的自然不好意思湊到年輕人堆里,紛紛與對脾氣的談著最新出爐的話題。

年輕人們則以阿紫為中心,喝得差不多了,阿紫突然說想烤魚,于是將酒局轉到白色海灘上。

島上自然還有漁民,依附于王府的。皇甫藥出來後一見這形勢,連忙安排幾只小漁船去近邊,打些海鮮上來。

天色漸暗後又架起了篝火,各家長輩見此,不約而同地相互搭乘著友人的船離開,給年輕人們留下幾艘船。

這位女皇陛下喜歡提拔年輕人是出了名的,誰不想望子成龍?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任他們發揮去吧。

玩到月上中天,阿紫捧著鼓鼓的肚子,邁著虛浮的步子,大笑著留下一干倒在沙灘上的青年才俊們,在閭丘歸的無奈中回到特意安置好的小院去休息了。

皇甫藥指揮著人手,將醉得一塌糊涂的眾人抬去客院休息,連自家的那幾個都喝得找不到北了……不由咋舌,這位陛下還真是千杯不倒的海量。

他身體不好,自是不能飲酒,又操勞了一整日,也是疲憊不堪,見差不多了,便也回去休息了。海灘上還有些僕人在收拾著一地的狼藉,而黑乎乎的海面上有暗影悄然劃過。

夜深人靜,似乎連海風都累了,吹不動了,然而王府的主院中,卻依舊亮著燈光。

皇甫宣將最愛的一套茶杯都摔在地上,大喘著粗氣。

王妃比他小十歲,但保養得宜,看上去如三十出頭的少婦一樣,只在眼角有些細紋,也因此王爺一個月中倒有十來天歇在她這兒。見這火發得差不多了,才上前扶著他往內室轉,並用眼神示意貼身丫頭趕緊收拾。

「王爺且消消氣吧,氣大傷身呢。」她親自倒了杯水,用自己最喜歡的玉盞盛了,端到皇甫宣面前。「王爺,听聞這位陛下可是不簡單呢。她決不是隨口這樣說的,定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才敢來此。」

皇甫宣總算沒將她最喜歡的杯子再摔了,接過來抿了一口,嘆口氣,「我又如何不知?所以這氣才憋得要死過去一樣。這小女子,豈止是不簡單?簡單是個惡魔,幾句話就讓本王的一番心血付諸東流。」

王妃眼神微轉,「這麼一听,陛下倒對幾個孩子了若指掌呢,就算為了孩子們,這家也得搬。」為啥就沒提自己的兒子?王妃心里暗哼一聲,臉上卻一臉的理解,「別的不說,王爺原本不也是為了他們打算的?如今陛下即有意提拔這幾個孩子,咱們就順坡下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當年先皇能賜,如今的陛下便能收。只要孩子們能好,咱們住在哪兒還不是一樣呢?」

皇甫宣順了一會兒,終于平復下來,「只是可惜了我這些年的心血。」

「其實我早前也一直是提著心的,」王妃臉上顯出輕愁,「當年亂的時候,王爺猶豫不決,如今這位陛下已是坐穩了,咱們又何必再冒險呢?太上皇都能將到手的皇位讓出去,可見這位陛下有過人之處的。孩子們跟著她,倒也能有一番作為,咱們為人父母的,可不好拖孩子們的後腿。」

其實王妃早就不贊同他做的那些事。她只得一子,萬般打算都是圍著皇甫嘉的,若事成,兒子上面的那幾個,個個如狼似虎,不見得那位置就是兒子的,搞不好小命還要白白折里,豈非得不償失?莫不如消停的承了爵位。

兒子也一樣,對他的事從未參與,所以她也只能以兒子為主。畢竟那幾個雖是庶子卻也是他的兒子,在他眼里沒什麼不同。但嘉兒卻是自己的,也只這一個命根子,哪舍得讓他冒那砍頭的險?

皇甫宣垂眼沉思了一會兒,「愛妃早就不贊成的,是吧?」

王妃心頭一緊,臉上卻更顯真誠,看著皇甫宣道︰「我與王爺是夫妻,王爺不論怎麼做,我都是要相隨的。只是不忍孩子們也跟著冒險……即便不都是我生的。陛下有鳳家軍做後盾,又得了鮮于大將軍,太上皇為了她,更是連本家都抄了……她正如日中天,咱們實在沒必要犯這樣的險才是。我是婦道人家,見識少,王爺若覺得不中听,可別往心里去。」

皇甫宣起身,在地上轉了幾圈,才長嘆一聲,「歇了吧。」

王妃這才將心放回肚里,連忙鋪床,又找出干淨的衣服︰「王爺去泡泡吧,酒氣散得差不多了~」

親自服侍著皇甫宣進了浴室,王妃這才沖貼身丫環使了個眼神,讓她去向兒子報平安信了。

阿紫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閭丘歸已經將醒酒湯準備好了。

又喝了些清淡的魚片粥後,阿紫便帶著閭丘歸無缺隨意在島上轉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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