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看過所有記錄,輕笑一聲,「還真是有料呢。」
公良復自她身後摟上,輕輕將那疊紙抽出隨後放到床頭櫃上,「既然他們不喜歡過安穩的日子,就不用客氣了。」然後逐一吻上她的背,「今天可是你第一次在我這兒睡,可不能說一宿這事……」
阿紫很快便被他的綿綿不絕給煞到,淪陷之前掙扎地問︰「你確定……跟我的時候還是……處……」
公良復輕笑,隨即堵上她的唇,用實際行動將她帶入瘋狂之中。
阿紫不知纏綿了多久,似乎才睡著就被搖醒。
「要上朝了嗎?」她栽歪地爬起,雙眼還頑強地粘在一起不肯分開……
「八百里快馬加急,福州發生颶風……柳大人失蹤了。」
「什麼……什麼?」第二個什麼的時候,阿紫猛地瞪開雙眼,「多久了?」
「十三天前,跟去的四名護衛也不見蹤影,當地官員還在搜救當中。」
阿紫急忙下地,腿卻一軟,被公良復抱住︰「怎麼也得穿上衣服再出去吧,別急,這會兒你就是飛過去也來不及了。」公良復利落地給她套上衣衫,然後抱起她︰「我送你過去。」
阿紫此時沒心思應對,擰著眉頭,除了對柳寄安的生存憂心外,另外起了一絲擔憂。不是她多疑,她直覺這里有貓膩。
雖然說災難面前人人平等,但柳寄安身邊的四個人,挑的可都是好手。若說受點兒傷什麼的,還有情可原,但弄到五個人都失了蹤……這就有些不對頭了。普通百姓防衛能力差,可那四人保一個柳寄安,就算是被水沖走也不應該失蹤……那里有兩個水里功夫好的,另外兩個也能游個五里十里的,沒道理自己把柳寄安派去海邊而挑旱鴨子跟隨保護。
阿紫頂著星光進上書房時,還散著長發,一襲棉質垂至腳面的睡袍,光著小腳,趿著軟底竹拖,隨意得很,臉色卻是緊繃的。公良復未隨她進去,而是拐進側室。
戶部兵部的尚書都到了,拓拓翰也在,應是與墨穹一起入的宮。四更天……怕是宮門都叫了好一會兒。
鮮于賁一見她進來,連忙上前,「別急,事情已經出了,咱們……」
阿紫抬手止住他的話,雖儀容不整卻沒半分尷尬之色。拉著鮮于賁坐到書桌之後,「信差還活著嗎?」
拓拔翰听她這麼一說,眉頭就一挑。
兵部尚書胡在東連忙說︰「已經安排歇息並讓太醫過去看了,只是月兌力。」
阿紫點點頭,「最遲午時,朕要見到活人,讓他先睡會兒。」
胡在東立即覺得背後發涼,「是,臣回去後親自過問。」
阿紫又看向墨穹,「想來這次災情不小,戶部可有什麼布置。」
墨穹起身,「臣自得了信,已經連夜派專人趕赴福州,這會兒應該已離京三十里了,相應的後續,也會以最快的速度跟上。」
胡在東听了這話,立即別樣地看去一眼,心里默念,怪不得年紀輕輕便受陛下如此厚愛,果然深諳聖心。
阿紫的臉上這才露出一絲滿意,又轉眼看向胡在東,「兵部可收到當地駐軍的諜報沒?」
胡在東心里一緊,「尚未,但臣想,應該也快了。」
阿紫沉吟了一下,「兵部自朕登基以來就一直很安靜,朕曾百思不得其解,後來一想,或許是胡卿足智多謀,可以決勝于千里之外,這才釋然。眼下朕卻擔心海盜倭寇會不會趁亂佔據朕的福州,以至兵部都沒收到福延軍的諜報……」
胡在東唰地立起︰「臣這就出宮!」臉色轉白,額頭見汗了。
阿紫點點頭,「去吧,並讓太醫陪護著信使即刻入宮。」
胡在東的汗,徹底流了下來,「是,臣這就去辦。」
阿紫看了看屋里余下的,「都是自己人,我就不說廢話了。」她扭頭揚了聲道︰「雲喻,你出來吧。」
雲喻不太情願地勾著鼻梁走了出來,「你要親自去?」
拓拔翰神色一凜,「不行。」
鮮于賁大手抓起阿紫的手︰「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公良復也閃出身,「我也是。」
書房門猛地被推開,風野跟閭丘歸散著發,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風野一掃拓拔翰的臉色,「什麼狀況?」
閭丘歸則幽幽地盯向阿紫。
阿紫只好看著拓拔翰︰「哥替我上朝,阿復留下幫雲喻行事,我帶阿野阿歸阿賁走。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墨穹要調集相應的藥材發往福州,如果能在附近直接調配,那就更好了,不能讓藥價升起來。待我見過信使就出發,阿野你們三個速去準備。」
拓拔翰的呼吸緊促起來,抿著的唇終于張開,「你留下,我去。」
「哥,我走,才能讓雲喻方便行事。」阿紫起身,走到他跟前,從袖口里抽出一卷紙遞過去︰「哥,這是最後一次,我保證。若雲喻成了,以後我都听哥的,去哪兒都讓你陪著。……有你在,羲兒跟昕兒,我都能放心。」
拓拔翰知道阿紫說出這話,就勢必要走的。他擰緊眉頭,隨手將那卷紙砸向雲喻,拽過阿紫的手︰「別人都不重要,只要你好……我便安好。讓無缺跟你去,我會派人在後面跟著的。」
「哥~」阿紫一頭扎了過去,「你放心,我一定全須全尾地回來。」
「還得是活著的……」拓拔翰雙目泛光,緊緊摟著她,「你說的,這是最後一次。」
「嗯。」
雲喻垂下眼簾,這樣的兄妹情深,他是插不進的……手中的那卷紙被攥得變了形。
事情安排好,天也蒙蒙亮了。阿紫直接換上龍袍,拓拔翰也回青龍殿穿戴好,兩人一起去早朝了。
過午,那信使終于非自然醒了,阿紫在阿野的陪同下,問了些話後就讓他繼續睡了……被阿野直接點上睡穴。
隨即一行人悄然離京,數匹日行千里的寶馬良駒自出了洛安城門後就撒開了蹄子……
僅用了八天半,第九天近午,一行人就到了福州境內。自這里到福州城,快跑還要一天,阿紫卻不急了,挑了個好些的客棧,大家用過飯,洗過澡就各自悶頭大睡了。
夜幕降臨後,阿紫悠悠轉醒,身邊的風野,依舊睡得香香的。
阿紫躡手躡腳地下了地。她明白,阿野是真的累慘了。自己還能窩在他懷里眯著,哪怕是趕夜路,也能多睡上幾個時辰,但他就沒那麼好命了。
阿歸跟鮮于賁,無缺跟那些新隱衛都能輪班打個瞌睡,只有他,不肯讓人替。實在困大發了,就在大幫休息的時候眯上一會兒……
出京時還膘肥體壯的寶馬們,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去,他也是一樣,雙眼都深陷了。
她悄然出了房間,下了樓,坐到大堂中,佔了個靠窗的位置。
大堂中沒有幾桌客人,小伙計們閑得倚在櫃台邊,被掌櫃的擰起眉頭派去後廚幫著打雜。
一個小伙計瞧著有幾分機靈,見阿紫獨自坐下了,連忙跟了過去,「女客官,來點兒什麼?我們店的招牌,什錦海鮮面,鮮得很呢~」
阿紫抿唇一笑,「那就來……」她越過小伙計看到樓梯那兒正往下走的人,「來兩碗先嘗嘗吧。」
「來兩碗……還嘗嘗?」小伙計頓時詫異地瞪圓了眼,本就不大的雙眼跟豆似的,頗著笑。
阿紫果然笑出聲來,「還有人的,你以為我是吃貨嗎?」
小伙計這才緩了一口氣,「好家伙~,您是來辣的還是麻的,還是麻辣的,還是不麻不辣的……」
「一碗麻辣,一碗不麻不辣的,再拿兩個小碗,一碟醋。」他身後響起了溫潤的聲音。
小伙計扭頭一看……「好 ,客官,您請坐,稍等,還來點別的不?我們店的……」
「一會兒再說,我們的人都還沒下來呢。」閭丘歸從容地坐到阿紫的身邊。
小伙計看得雙眼連眨,心里嘀咕,住店的時候,可是那「卷毛」牽著女客官的手走進來的……這位是?
阿紫見閭丘歸面色轉冷,忙對還在打量他的小伙計說︰「你快去,我還有話想問你,答得好了,賞錢大大的有。」
「好 ,您稍等……」小伙計爽利地奔向後廚。最近客人奇少,哪還有賞錢可拿了?
有耳尖的伙計見他轉進後廚,忙湊了上來,手里捧著茶壺,笑得雙眼眯成縫︰「客官,您想問什麼,我們知道得都差不多~這是雨前龍井,一看您就是有品味的,可喜歡?」
阿紫莞爾,「放下吧,你也坐。」
閭丘歸翻開茶杯,燙了一下,才給阿紫滿上。
「客人不是很多呀,听說前些日子遭了災?很嚴重嗎?」阿紫親切地問道。
「客官,您一定從遠地兒來的吧?提起上個月……能有二十多天了吧,那風,那雨,那家伙滴,鋪天蓋地,房頂被掀開了不知多少家……不過不是我們這兒,我們這邊就是下了幾天的大雨。」
阿紫听了,面帶憂色,「一定有很多人無家可歸了吧?官府不知管不管。」
小伙計卻變了臉色,神秘兮兮地四下看了看,才探過頭,低聲說︰「女客官可不敢說這麼大聲……听說光失蹤的人就查不過來了,海安那邊更是……大水退了後,到處都是死人,可官府查得嚴,都不讓隨便議論呢。听說京里來了個什麼官,直接跟安大人對上了,帶著海安鎮上的人天天打撈尸體。」
阿紫神情一動,「那位京官倒是個好的,後來呢?」
「不知道,」小伙計搖頭,一臉惋惜地嘆了口氣,「海安那邊眼下都派兵把守著,連福州城里也禁了嚴,說是怕有瘟疫,不讓隨便走動呢。就連我們這兒,出入也盤查得嚴著呢。以前我們家,這個時辰正是最忙的時候,來得晚了都沒桌兒,得等,現在可好,閑得蒼蠅都不來了。」
阿紫斂了神情,「可不是。听說這邊的海盜倭寇什麼的很猖獗,會不會趁亂……」
「不會不會,」小伙計把頭搖得跟什麼似的,「誰不知道海盜跟安大人是……」他似想起了什麼,連忙將嘴閉緊,起身後說︰「客官,小的去後面替您催催面。」
阿紫掏出一錠二兩的銀子放到他面前,「我就這點兒小毛病,話不听全了,晚上睡不著。」
小伙計的眼頓時圓了,四下張望了一下,麻利地將銀子收在手中,低聲且快速地說︰「都說安大人跟海盜穿一條褲子。」然後快速地離開了。
之前的小伙計端著兩碗面匆匆走了過來,與那個小伙計擦肩而過,不由瞥了他一眼,臉上閃過慍惱之色。但到了桌邊時,已經換上熱情的笑容,「客官,二位的面好了,小的再去拿小碗跟醋。」
「好。」阿紫笑笑,「快些回來,我還想問你話呢。」
那小伙計神色一喜,「是,您稍等。」
閭丘歸在他走後,探詢地看了阿紫一眼。
「總不好因這點兒小事就讓他倆之間落下間隙。」阿紫一笑,「再說,我還想多打听打听。」
閭丘歸點點頭,並不答話,取了筷子先將麻辣的那碗面和了和,才推給阿紫,「吃吧。」
阿紫直接用他手上的筷子吃了起來。
不多會兒,小伙計就轉了回來,兩個小碗,一碟醋,輕手輕腳地放到桌上,「客官,您還有什麼吩咐?」
「我听說這邊藥材急缺,想打听一下都缺什麼。」阿紫示意他坐下,「我們家是開藥鋪的,得到信兒雖有些晚了,但藥都是上好的。」
小伙計一听,臉上劃過悲憤︰「哪還需要什麼藥?一把火都燒了個干淨,死透的,還有口氣的都……客官,您還是回去吧,白來一趟。」
阿紫詫異極了,听他這口氣……「這是怎麼說?」
小伙計四下看了看,極神秘地說︰「我有個老鄉,從海安好不容易逃出來的……這事不能說,讓人知道了是要掉腦袋的。」
阿紫心頭突跳,直接模出塊五兩的銀子悄悄塞過去︰「小哥兒,我們特意趕來就是想做這生意的,你只管說就是,我們若是不明情況,豈不是要攤大事了?」
小伙計幾乎將眼珠子瞪了出來︰「這麼多……客官,小的不能要。」
「你若幫我見見你那老鄉,我還有重禮要謝,總比我冒然行事,惹了大麻煩要好得多。」阿紫一臉的情深意切,「我們生意人,賺點兒銀子也不容易,你就幫幫忙吧。」
小伙計這才將那銀子塞進腰帶中,「這事好說,您是個好人,不用再給了。只是我那老鄉卻病得挺重,也不知道……」
「不用擔心,我夫君就是大夫。」阿紫一听,心里還真有些急了,「要不,你收了工,咱們就去看看,順便也給你那老鄉醫治。」
小伙計面露喜色,才要點頭就听到門外傳來吵嚷。
不多會兒,幾個官差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為首的直接拍上櫃台,「今天可有新的客人入住啊,花名冊拿上來。」
掌櫃的連忙起身,「這都多少天了,今兒才有人入店,官爺可別把我們的客人嚇跑了啊~」
「少羅嗦,耽誤了公事,鎖你進衙門~!」
那邊掌櫃的連忙說著好話,這邊的小伙計則低低地哼了一聲,「狗仗人勢~」
阿紫瞥了他一眼,低聲說︰「你且先下去,收工後來找我們。」
小伙計點點頭,悄然起身,才欲走,就听那大嗓門的官差沖他喊道︰「小狗子,你過來~!」
小伙計眉頭一蹙,阿紫便低聲說︰「實話實話,我們是來賣藥的。」
他立即眨了眨眼,轉身離去。「官爺,您叫我啊?」
「你不是小狗子?不是叫你個狗東西,爺叫誰呢?」那人雖不干不淨地罵著他,眼神卻掃向阿紫兩人。
阿紫則邊挑面吃邊跟閭丘歸說︰「味道還真是不錯,你覺得呢?」
「還行吧,這蝦卻不是今天的。」閭丘歸應聲道。
「就你嘴刁,這也能吃出來。」
「你那碗又麻又辣的,吃不出來也正常。」閭丘歸剝好自己碗里的那只,直接喂到她嘴邊,「你嘗嘗看。」
阿紫邊嚼邊點頭。
那邊低聲問了幾句後,官差就晃過來了,大咧咧地坐到阿紫的對面,「在哪兒開藥鋪的?」
阿紫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他,「在安縣。怎麼了官爺?」
那人打量著阿紫,又看看閭丘歸,「來賣藥,怎麼一起來了八個人?用得著嗎?這是你男人?怎麼不說話?」
阿紫連忙說︰「藥鋪的生意都是我打理,他原是我們家的坐堂大夫,一向話就少。听說這邊不安定,我就雇了幾個武師。官爺,方才跟那小伙計打听來著,說咱們這邊不缺藥材,真的假的呀?」然後一錠五兩的銀元寶推了過去。
那官差臉色緩和了不少,直接將銀子收入掌心,「內掌櫃的倒是會辦事。……長這麼漂亮還是早些回去的好,這邊確實……咳,早走早好。」然後站起來走了。
「多謝官爺提點。」阿紫在後面追了一句。
最後一桌客人走後,小狗子收拾利落後上了樓。今晚本不是他值到最晚,是跟別人特意換了的。
門上輕響,無缺早知道了安排,上前拉開門,「進來吧。」
小狗子跟他的年紀差不多大,卻被他那一眼看得心下一跳,覺得背後有些冷。
進門後,心卻跳得更歡實了,對面那個男人太……威風了,像將軍似地瞪著自己。
阿紫起身︰「別怕,他就是殺的人多了些。」
听到這句,是個正常人都會更害怕了吧?小狗子的腿有些軟了,「客官……客官……」
「放心,你這是辦件大好事,積功德的。」阿紫沖無缺示意。
無缺過來握住他的腕子,將他拉了出去。
阿紫才欲跟上,風野已經上前護在她前面並拉了她的手走了出去。
一行人默默地尾隨著小狗子,繞了好幾條小巷子才停到一個低矮的民房前。
小狗子回頭看了看阿紫,才上前叩了叩門。
不多時,里面傳出有氣無力的聲音,「誰呀?」
「茂海哥,是我呀,我是小狗子,拿了點兒吃的過來。」
里面隨後起身木板的吱呀聲,隨後有輕重不依的腳步聲傳來……
小狗子一回頭,卻嚇了一跳,身後竟只有兩個人了,就是吃面的那兩位。張了張嘴,才欲說話,門就開了,「小狗子多謝……你們是誰?」
阿紫借著月光打量著那面色蒼白的年輕男子,「給你治病,指你活路的人。」
那人欲關門,卻被閭丘歸抬手阻止。茂海神色不定地看著他倆,然後看向小狗子……「不是說,不讓你跟別人說的嗎?」
「我看他們像是好人。」小狗子不安地垂下頭,「茂海哥再不看病的話就……」
他猛地咳了起來,幾欲上不來氣。
閭丘歸抬指在他身上點了幾下,他就軟了下去,被閭丘歸扶住,並帶到里面。
「哎哎~」小狗子急了,才欲沖上去,阿紫就抬手勾上他的肩頭,「別急,是救他呢。」
不知為何,阿紫一說話,小狗子就安靜了下來。他回頭看著阿紫,「客官,茂海哥是個好人。」
阿紫勾起嘴角,「嗯,好人都有好報。」
小狗子進去後,熟練地找出火石將油燈點上,並捧到閭丘歸的身邊,放到床頭。「我茂海哥怎麼樣了?」
「再遲兩天,你就得收尸了。」閭丘歸收回手指,「有生姜嗎?給他煮濃些。」
「有有,小的這就去。」然後他模黑進了旁邊的門。不多會兒,里面透出微弱的光,隨後響起架柴燒水的聲音。
閭丘歸拉開那人的衣襟,「別怕,我得行針,不然你就是挺過去這茬兒,也得留下病根。」
茂海眨了眨眼,閭丘歸抬手解開他的穴道,並掏出針包,有條不紊地扎了起來。
茂海卻看向阿紫,有些遲疑地說︰「您是……京里來的?」
「你怎麼猜到的?」阿紫了然地看著他。
「您的口音與柳大人身邊的護衛很像。」他盯盯地看著阿紫,「您是來尋柳大人的是不是?不然不會給我看病,而是直接派人殺上門來了。」
阿紫終于確定是找對了人,一直提著的心,微微落了些。「柳大人……你離開之前,還好嗎?」
「不好,他病了又受了些傷,連氣帶累……他身邊的四個護衛,只剩兩個了,有一個負了很重的傷。」他伸出手,指著床下︰「床下有個牛皮袋……他說若是我能遇到京里來的人,打听清楚是誰後讓我再交出去。」
「茂海,你要快點兒好起來,我還指望你帶路呢。」阿紫蹲,貼床板模索著,終于模到一個小包,費了些功夫才解了下來。
「您是那位吧?」
「哪位?」阿紫笑了,「他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你,看來很信任你呢。」
茂海苦笑,「實在是柳大人被困得無法動彈。我是里正,我爹死後……我才當上的。」
阿紫雙目微沉,「海安究竟死了多少人?」
茂海神色轉為悲涼,比小狗子流露出來的要濃重得多。「我親自查出的數,就有三百六十六人,匯總到柳大人那里的,不下千人……四處都是死尸,被泡得……」他緊緊地閉上雙眼,自眼角緩緩流下渾濁的液體。
「怎麼會這樣?我是說,這個季節,當地官府應該早做好了防範工作才是,而且戶部的撥款早就應該到了的。」阿紫也擰緊眉頭。一下子死了這麼多,難怪那信使也說不出具體的數目,只知道死了很多,且他是被柳寄安直接派出來的。他出發的時候,雨還未停……想來,那個時候的柳寄安還有行動自由的。
「您果然是……柳大人說,若您得到信兒,說不定會親自過來……陛下,海安百姓死得屈呀~」七尺的漢子居然嗚嗚地哭了出來,雖然竭力壓抑卻听得人,心里越發的沉甸甸。
「你放心,朕即來了,就會還海安百姓一個公道。」阿紫的話,落地有聲般地令茂海止住了嗚咽。
「柳大人說安知……那狗官與海盜必有勾連,還說什麼圖紙的,小的愚昧,不太明白,好像有很重要的東西,被那狗官給了海盜。」
阿紫展開小包里的羊皮卷,一看便明白了,是簡易的航海圖。其中一處被紅線圈住……「這圖你可看得懂?這是哪里?」
「小的看不明白,但听柳大人說過,那就是海盜的窩,是藏在暗礁中的島,進去的水路只能一條,一般人不知道。不過我好像去過,只是離著很遠,所以不敢太肯定。」
門一開,鮮于賁走了進來︰「將滄州那艘戰艦調過來如何?」
「好,你親自去吧。」阿紫眯眼點頭。
「臨出京的時候,太上皇說已經派人去滄州了,最多比咱們晚上兩天就能到福州的。」無缺的聲音響起。
茂海被這兩人驚得呼吸急促了起來。
阿紫扭回頭,「怎麼不早說?」
「太上皇說……若用不上,就不用提了,回去的時候再說,就不用趕得辛苦了。」無缺有些不安地看著阿紫,「生氣了?」
「這天上掉餡餅的事,我怎麼會生氣?」阿紫嘆口氣,「他的脾氣我曉得,只是不知道你居然只認他了。」
無缺慌忙搖頭,「沒有沒有,無缺的心是陛下的……我是說,我也覺得這是小事……」
阿紫知道這孩子生性耿直,被拓拔翰教了這麼久,想來這固執是越發的深了。「你去外面戒備吧,我總覺得事情不可能這麼順利。」
話音還未落,風野就閃了進來︰「有人來了,還不少,看樣子是官差。」
「我們撤,帶上茂海跟小狗子。」阿紫果斷地說,「此時不宜正面沖突。分出人手去把馬帶出來,帶上小狗子,他認路。」
茂海連忙說︰「去城西的媽祖廟會合。」
小狗子也從里面跑了出來︰「火還燒著……」
無缺直接上前拉住他,「不用管。」然後出了門。
鮮于賁上前托起撥了針的茂海,閭丘歸又將一張舊毯子給他搭上,「走。」
風野帶著阿紫,出了門就上了屋頂。
阿紫看著被無缺背遠的小狗子微微一笑,「這孩子也是個機靈的。」
風野則抱著她跟上鮮于賁,閭丘歸尾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