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還是去泰山了,帶著大虞的欽天監,只不過儀仗出了洛安沒多久,她就悄然離去了。
換了裝,騎上馬,在風野的帶領下,帶著翩翩妹子度假去了。
說是度假也不盡然,主要還是躲開拓拔翰收拾本家的這場風波,順便讓翩翩看看她的未來公婆。
翩翩也是馬背上長大的強悍妹子,雖有身孕但速度不快,倒不至于受不了。
閭丘歸也隨行,風野雖不喜他跟著,但一來翩翩需要他隨時看顧,二來阿紫也想將龍堡主被挑斷的手筋腳筋接上。
畢竟翩翩如今肚里有了龍昱的骨肉,而龍昱目前尚在考察中……做好二手準備便是。且龍堡主就算接上筋,武功也是廢了的,阿紫當然不會讓閭丘歸再打造一個自己這樣點不住穴的怪胎。這事除了極親近的少數人外,連翩翩跟二伯都不知道。只是不知道上次龍昱意外被擒,會不會猜到……正常來說,想不到那兒的。
三天後,一行人來到一座孤峰下。
馬寄放到峰下,那農戶看著倒也樸實。閭丘歸背著個藥箱,切切地看向阿紫,「累了就說。」
阿紫才點頭,風野竟直接在她面前蹲下,「上來,我背你。」
「……還一步沒走呢,爬累了你再背吧。」阿紫雖然感到很窩心,但仰頭一望,這峰可不矮,且很陡,讓他全程背著實在不是個輕松的事兒。
「慢慢爬,天黑也上不去。」風野直接拉起她的手往自己肩上搭。
雖說一路並未急趕,但阿紫也有些累了的,畢竟這些人中,只有她是沒有內力在身的。雖然她竭力表現出不累,但方才閭丘歸都隱晦地點了她,風野更是直接……于是爬了上去。
翩翩有些羨慕地看著,然後黯然地垂下眼,……龍昱若在,也會這樣待自己的吧?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那個。
風雷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裹,在前面帶著路。包裹里都是少主跟殿下的東西,他自己的包裹小多了,在其他兄弟那兒。而閭丘歸則跟在翩翩的身後,向峰上急掠。他的包裹也在其他侍衛身上呢,空出兩只手,準備隨時接應翩翩。
就是這樣,上到三分之二的時候,翩翩已經微喘了,被閭丘歸扶著一邊胳臂,半帶了上來。
上三分之一處,幾乎都是六十度的斜坡,而且樹木極少,借力的地方更少,全憑各自的功力硬上。
阿紫牢牢地摟著風野的脖子,雙腿夾緊,因為風野時不時的也要伸出手,按一下石壁突出的地方借下力。而翩翩則被閭丘歸跟另一個侍衛護在兩邊,速度自然就慢了下來。
「你怎麼找到這種地方的?」阿紫用袖口抹著風野額頭的汗,在他停在一塊突起微歇時,「若是功力稍低些,別說上了,下都下不去。」
風野側頭往下看了看,見翩翩他們離得挺遠,一齜牙,「不然能耽擱那麼久嗎?」
他的臉也累紅了,洋溢著年少輕狂,「那老家伙把你害得這麼慘,我豈能讓他舒服地待在牢里?萬一你心軟,豈不是說放就放了出來?當初把他們帶上來,可沒你這待遇。用繩子往腰上一綁,著人拖著,人上去了也幾乎月兌了層皮。」
他托了托阿紫的,「你也松松勁兒,……別把腿累得晚上夾不住才好。」
阿紫听了最後那句,臉上一熱,原本就被太陽烤得有些紅,這下成烤蝦了。這臭小子……這些日子就跟受了刺激似的,夜夜不空,居然還惦記著?
嬌嗔地戳了他一記︰「想得美~」
風野嘿嘿一笑,扭頭抻著脖子啄了她一口。「二妹都懷上了,咱們也是加把勁兒才行。」
阿紫這才知道為啥……張嘴朝他耳垂上就是一口,「想得美,我才不要那麼快呢,才恢復了,不想再變成小豬了。」
「就是變成豬婆,我也一樣愛。」風野嘿嘿了兩聲,「咱們再生一個,就當給昕兒做個伴兒。」
阿紫一想到那麼小就不得不離開自己的女兒,幽幽嘆口氣,「……嗯。」
風野還以為自己听錯了,扭頭好好看了看她,見是真心,頓時笑得雙眼眯成了一道縫兒,又連啄了她兩記。
「少主,接著繩子。」風雷的聲音在頭上響起。
風野應了一聲,一道嬰兒臂般的粗繩就甩了下來……
「夾緊。」風野一只手抓住繩子,另一只手輕輕拍了下。
不待他說時,阿紫就已經又抱緊了,只是憑白地又被他輕薄了去。當下不客氣地又咬了他一口,「你給我記著。」
「行,晚上讓你還雙倍的。」風野說完,吸了口氣,雙手拽住那粗繩,身子一縱,跳在半空中已經換了幾次手,腳尖點在石壁上,一連十個跳躍才到了峰頂。
然後風雷繼續接人,風野則微喘著抱著夾到腿軟的阿紫,到遠些的石頭上坐了。
阿紫張目俯瞰︰「原來這上面還挺大的?」
峰頂竟如盆地一樣,一眼望去,約有幾平方公里,居然還有鳥獸,另外盆底被大太陽照得有一片亮光,連小湖都有……「這地方不錯啊,易守難攻,我們以後在這兒建個莊園,有時間就過來散淡散淡。」
「我也是這麼想的。」風野美滋滋地晃著腦袋瓜子。
「嗯,阿野,我們……」阿紫突然想到自己已經是皇位第一繼承人了,不由氣餒了,「可惜,若是哥在皇位上再坐個十年二十年,咱們還能逍遙逍遙。」
風野湊近她耳朵,「那就讓他再干三十年,咱倆偷跑就是。」
阿紫詫異地看了看他,「……這是你自己想的?」
「啊,怎麼了?」風野睜大雙眼,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當初老爺子也想讓我早點接手魔教,我不喜歡就跑了。」
阿紫拍拍他的臉,「要是現在讓你接,你還跑嗎?」
風野眨了眨眼,「跑倒……只要你也去,我就不跑了。」
「一教大,還是一國大?」阿紫沒有直接拒絕他,慢慢引導著。
「當然是國大了,」風野隨口應過後有些琢磨過來了,「你想乖乖地接手,住進那干巴巴冷冰冰的皇宮里?」
「我當然也不想了,」阿紫坦誠地看著他,「但是眼下的狀況,哥真的不適合再干多久了。」阿紫嘆口氣,「所以得換我來坐,虞國才不會大亂起來。那些世族得安撫才行,不然會物極必反的……當然,我也會盡量往後拖的。」
風野經歷過這麼多事,豈會真的不明白?雖然早猜出來了,但還是希望阿紫不要那麼快被綁住。
看到風野有些沮喪,阿紫雙手夾住他的臉,「你才十七,就這麼陪著我囚在那里,確實是委屈了。其實我也不想的,我更願意在外面自由自在的。」
風野狐疑地看著她︰「什麼意思?因為我小,怕我耐不住寂寞,……你想換人了?」最後一句時,臉上已經緊繃,胸膛也起伏明顯。
「小傻子,只要不是你變了心,我怎麼會不要你呢?」阿紫見他想歪了,連忙安撫,「我的意思……算了,回去再說吧。」
見風野還是情緒低落,阿紫湊近他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話。風野立即雙眼泛光︰「真的?」
阿紫無比認真地點了點頭。
這下風野高興了,回頭看看大家也都上來半天了,就站起來欲抱著阿紫走。
「不用,我自己走。」阿紫也起來,拍拍他衣後沾的土灰︰「走不動,你再抱。」
風野嘿嘿地笑了,「原來你也這麼疼我。」不顧大家都在,直接親了她一口。
阿紫听著風雷他們的輕笑,無可奈何地搖頭,「你還真是……好在沒外人,不然我的臉都丟光了。」
閭丘歸微抿了唇,將目光轉開。只有自己知道他有多麼羨慕嫉妒……風野對她的心意,從來都是那麼明明白白的,不像自己,總是想東想西。
八衛中的四個從坡下的林子里鑽了出來,「少主,殿下,你們終于來了~!」
阿紫看著他們︰「造房子呢,怎麼都一身的木屑?」
「房子早就弄好了,又打了些桌子跟長條椅出來。」風戊帶著余下三衛直接來接過其他四衛背上的包裹,「直接就能住了,就是簡陋了些。」
阿紫睜大了眼︰「真的蓋房子了?」
風戊看了看自家少主,才答道︰「少主走的時候就吩咐我們造個大些的樹屋,說是要帶殿下來玩呢。」
阿紫一緊風野的手,抿唇一笑,這回是真信他的話了。風野卻微紅了臉,似不敵她的眼神,不自在地四處亂瞟著︰「就知道你會心軟,……萬一真來的話,難不成讓你睡露天地不成?」
往下走的時候,風戊細細將這段時間那一家三口的情況匯報了。阿紫邊听邊撇嘴,千嬌百媚的表妹被現實打敗,成了出口就傷人的刁鑽娘們,幾次連哭帶罵地指責姨母姨丈連累了自己,才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地兒……
翩翩听了則黯然。
阿紫也知道了那三個人現在住在一個山洞里,雖無片瓦,卻也沒有露天住,而且保暖的毛皮都備好的了,就是三餐得自理,風野交待下去的話是餓不死就行。
餓不死……就是說連漿果或野菜都吃不上時,丟過去條肥魚或一只此處特產的崖羊後腿。因龍堡主目前不便于行,所以還有些優待。柴嘛,這里久無人居,枯枝有的是,只要不懶就能撿到,林子里還有不少山菇,木耳什麼的,女人也能干得了這活兒。
鹽是給的,但也只限這個,別的調料是沒有的,小米子跟高粱米也各有一小袋,粳米什麼的就別想了。做菜的家伙就一個瓷罐,裝了水就沒法煲湯,反正他們離水邊不太遠,只要勤快就不至于渴死……
阿紫覺得這是風野能干出來的事,雖有些折磨人,但不如此,龍堡主夫婦的稜角何時能磨去?磨不去,龍昱就不能留,否則妹子的苦頭在後面呢。就算自己能給她錦衣玉食,怕到時也會食不下咽的。苦日子也好,富足也罷,女人若感情上不美滿也總是幸福不起來的,除非她自己看破,換個人來愛。
這種情況就目前來說,可能性不大,她畢竟不是自已,若是可以,阿紫希望她永遠不要傷透心後才大徹大悟,那種滋味……能不經歷還是不經歷的好。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兩個阿紫都經歷過感情上的痛,否則也不會懷上孩子依舊不嫁給孩子他爹。因為沒有愛,不想被所謂的名分綁住一生一世,這事勉強不得。
阿紫下意識地看著翩翩輕嘆口氣。
風野一把橫抱起她,「累了吧?」阿紫被嚇了一跳,忙摟住他︰「才走了多會兒?翩翩還沒喊累呢~」
翩翩其實有些累了,听到姐這麼惦記著,一收心神回笑道︰「姐,我沒事呢。」
閭丘歸在後面隨手扯了幾根樹藤下來,邊走邊編,不多會兒喊過八衛中的兩個,將翩翩用軟兜抬著走了。
風野見阿紫有些羨慕,不是心思地說︰「我抱著不硌挺。」
阿紫抿唇笑笑,「別只盯著我,看著些路,摔著了我,你的面子可就丟大發了。」
對風野這份敏感的體貼,阿紫有些……難言了。他就像如影隨形一般,雖甜蜜卻越來越沉重了起來。當然,她還不至于分不出好賴,不會想著逃跑,只是覺得是自己讓他這樣沒有安全感的。不管男女在這種不確定的心態下都會百般討好對方,要對方眼里心里只有自己才好。
換句話說,安全感這東西也是個矛盾的。當你覺得有了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松懈下來,會覺得一切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但清楚地明白已經失去對方後,那種痛才會漸漸泛起,愈演愈烈,一開始抱怨,自哀自憐,覺得天下的男人本就沒一個好貨,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總是別人家的女人更好。
漸漸的,就不想與人交談,把自己孤立起來,如隱者一般地生存著……
當有一天豁然,靈光一現後才發現原來早有了苗頭,只是一任自己在蜜罐里泡著,即便覺察到了絲絲異樣,比如不再那麼關心自己了,比如經常面對自己失神,比如不再無話不談……
才會反省自己錯了多少,所以意中人變成了姐夫,而姐姐居然是毫不知情妹子這段悄然逝去的戀情……
男人的心思……當他全心愛上一個女人時,眼里心里就都是她了,怕她受到傷害,怕她左右為難,怕她被自己妹子恨……他得是多狠心地如此殘忍地對待前任女友?大徹大悟後,一切如過眼煙雲,只是那種痛卻習慣地留在心里。
對風野的緊張,阿紫自問是能理解的,也不會仗著他的寵就目空一切了。她在這一世,緊張身邊所有人,就是怕再失去任何一個。哪怕前世那麼痛,都只能咽下苦水,讓姐姐開開心心地去做新娘……她真的真的不想再失去什麼了。
「想什麼呢?」
風野低聲問道,阿紫臉上一閃而過的苦楚,令他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
阿紫回過神,將臉貼上他的,輕輕耳語,「若是沒有你,我不知該如何活下去呢。」這是真話,沒有阿野,她這會兒早死透了。
風野頓時紅了臉,雙臂一緊,「放心,我還要跟你白頭到老呢,要疼你一輩子。」
阿紫心神正跌宕著,聞言微紅了眼眶,「嗯,你若是說話不算數,我就追到黃泉碧落,綁也要把你綁回來。」
風野听了更是歡生,一排小白牙亮閃閃的,「不用綁,我哪兒也不去,省你累著。」
閭丘歸雖未听到阿紫說了什麼,但從風野的話里還是推測出了一二,眼神一黯,垂頭默默跟著。
很快到了營地,選的地兒離唯一可以出入的崖口不算遠。一來有監視的作用,二來,自家人來了也方便找到。
阿紫抬頭看著超大的樹屋……「太厲害了吧?」十來棵一人多高的樹干上直接連成片,也不知他們是如何把樹鋸斷的。居然連露台都有了,還有半人高的圍欄。樹屋幾乎是隱在林子里的,屋下前方還有數個矮樹樁,及膝高的直接拍上木板,成了長凳,其間幾棵稍高的,鋪上木板就是長桌了,都是就地取材,可見這樹屋也是用這些樹的樹干建的。
盡管陽光很是炙熱,但林中還蠻清爽的。雖然這麼久沒有下雨,但這里的樹葉,倒是沒像山下,處處泛著蔫,連草都透著精神。
「真是不錯噯~你們辛苦了。」阿紫極肯定地沖風戊幾個說,「這是誰的創意?真是棒極了。」
他們幾個一致看向風野,「自然是少主想出來的。」風戊得了女主子的肯定,所有辛苦都化為了甜。
阿紫含笑看向身邊的風野,「這些樹樁再發出女敕枝,就直接將樹屋包裹在里面,就更加隱蔽了,你是不是也這樣想的?」
風野嘿嘿一笑,「就知道咱倆是心有靈犀的。」
「謝謝,雖然這兩個字不足以代表我這顆激動的心。」阿紫微一跳,摟住風野的脖子,大大地親了他臉上一口,「再加上這個……」
風野穩穩地抱住她,意有所指地說︰「只這樣可不夠。」
阿紫輕輕呸了他一聲,風野大笑了起來。
風雷看了,有些羨慕地想,若是此行把媚兒帶來……她會不會也如女主子這樣熱情?可惜,女主子不在,她得幫忙掩飾,七朵扮成女主子,身邊沒人打點可不行。
順著繩梯爬上去,就是那個十來平的露台,旁邊樹冠將陰涼毫不吝嗇地送來,阿紫有些明白了為何一上來就是露台了。露台上有樸實的小桌,下面斜支著三支樹干腳,一看便知,直接將樹的橫截面做了桌面,打磨得倒是很光滑,形狀略顯橢圓。可見風戊他們幾個是用足了心的。
四個極膝高的樹樁直接做了小凳,連樹皮都未剝去,但毛刺什麼的倒是都磨平的,不至于劃到衣擺,褲子。因為要來這里,阿紫跟翩翩都沒帶裙裝,倒不用擔心上下有困難。
風雷帶著大家將包裹送進各屋,翩翩則在圓桌旁坐下歇息。
最里是一間房橫在頂頭,看樣子也是最大,兩邊各有兩間房,八衛佔了西邊兩間,一間四人,東邊靠里是翩翩的房間,外面是閭丘歸跟風雷的房間。
阿紫看翩翩的臉色有些不太好,「是不是累著了?走,姐陪你去屋里躺會兒。」
翩翩也沒拒絕,事實上,她也確實累了。雖然有閭丘歸跟護衛的幫忙,她自己也是出很大體力的,哪像姐姐,一直是被背上來的。
風野忙說︰「那我去咱們屋收拾一下。」其實哪用他親自動手?風雷第一個鑽進去的就是他的房間。
阿紫嗯了一聲,扶起翩翩︰「要不要讓阿歸幫你看看?」
「我沒事兒,姐。」翩翩安慰地沖她笑笑。
對阿紫,雖然還是一樣的親近,但也明白了姐不再只是自己的姐了。她日後是要做女皇的,而且跟自己並沒有血緣關系。當然,初初知道這件的時候,她很不好受的,一個人悶地被子里哭了幾起。後來見阿紫一如既往地待自己才慢慢放開這念頭。
阿紫如何不知她的轉變?但她卻覺得這樣挺好,不然翩翩何時才能真正長大?身為鳳家人,除了她,再沒誰會這般純真好騙了。就連不足五歲的鳳銘都知道要講好條件才不跟隨,可見翩翩一直被前主保護得太過了。
翩翩的房間,一個人住著挺大的,有後窗,能看到滿眼的樹,透過樹間的縫隙,也能看到盆地中央的小湖,以及湖旁的山洞。雖是遠些,依然能看到有兩個人在忙著架火,似在準備做飯。
阿紫點點頭,這位置對于翩翩來說倒是方便。
翩翩湊過來跪在毛墊上,沉默地看了一會兒,扯著一點點笑意說︰「這墊子下還鋪了干草,倒是松軟,不次于家里的床呢。」
對于她的口是心非,阿紫覺得還是把話挑明的好。一向直來直去的翩翩,知道改變是好事,但不能往歪了上去。
「翩翩,」阿紫扶著她的肩頭,「或許你會覺得對他們太過殘忍了。但你姐夫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若他們二老的稜角不被磨平,你跟龍昱不會有平靜的日子可過。你有自信,會處處伏低做小來換取他們對你的認同嗎?」
翩翩臉色難看起來,「……不會。我以前也想對伯母很好的……」
「這就是了。」阿紫語重心長地說︰「他們錦衣玉食的日子過得久了,又是草莽出身,不拿別人的性命當回事兒。他們不會認為是自己做錯了事,只會認為是你,他們才沒了家,過上這種日子,會視你為仇人,豈會甘心讓他們的兒子做你的丈夫,與你恩愛?」
翩翩垂下頭,「姐說的……我也想過。」
「但你不肯放棄龍昱,是不是?你覺得他是真心愛你的,所以會為了你去勸服他的父母。」阿紫搖頭,「你錯了,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很難有圓滿的結局。孔雀東南飛的故事,你也知道了,再相愛的兩個人又怎樣了呢?還不知黃泉路上能不能找到對方,也不知下一世還會不會遇上對方,那太過虛渺了。」
阿紫容她多想了一會兒,才又道︰「你是我打小就疼的妹子,我只要眼下能看得到你過得幸福就好了。只有讓你公婆覺得你是龍家的大貴人,沒有你,就沒有龍昱的未來,更沒有他們的好日子……所以你得感激你姐夫。只有你過得好了,我才會安心,你能明白嗎?」
這回翩翩想得久了會兒,才緩緩點頭,「我明白了,姐,我會听你的話。這世上,只有你跟爹是不會害我的,我不信你們,還能信誰?當初得知龍昱一直是騙我的,我的心……真的好疼。我好怕,怕他現在也只是為了哄我……」
阿紫見她把真心話說了出來,這才將心放下,摟著她︰「不怕,這回你得用心去看,不管是他,還是他的父母,至于那個什麼表妹,現在留著她,只是為了襯出你而已。若她識相,若許可留一命,若是不……就留在這上面自生自滅好了,或遠遠地打發了,嫁出去,總之不會讓她一直攪和的。」
翩翩點點頭,「我也不想她纏著龍昱,好像隨時都能爬上他的床一樣。」
阿紫撲哧一笑,「這就對了。等你準備好,咱們就去見見龍家二老,二伯不在此,我這個做姐姐的,得為你謀劃才行。」
「嗯……姐,若是龍昱真的還……」
阿紫點上她的唇,「如果你選擇放棄,好,沒問題,事情就簡單多了,好好想想,躺下來想,我先出去了。」
翩翩點點頭,乖巧地躺下,「姐,沒有你,我可怎麼辦?」
阿紫本已起身,聞言回頭一笑,「姐告訴你一句話,天下沒不散的宴席,你得學會自己生活,哪怕有一天,二伯不在了,我也不在了,你還有孩子,還有很多事要去做。」
翩翩眼圈又紅,卻堅強地沒讓它流出來,「嗯,姐,我記住了。」
阿紫出來,一轉身便見風野的臉在門里正瞧著自己,顯然一直在等,笑著走了進去。
風野一臉神秘地拉著她往後窗趴去︰「看,那下面有個熱泉,可以看到美景哦~」
阿紫眨著眼,「你不是……想我看群鳥圖吧?這麼大方?好像有陰謀的味道喲?」
風野自後面圈住她,伏在她耳邊說︰「翩翩在這兒,你肯定陪她一起洗,所以我去洗的時候,你就趴在這兒……看我,不許看別人。我的身材比他們都好看,真的。」
阿紫撲哧笑出聲,「還當你真這麼大方呢。不過這方向,倒也只有咱們這屋能看到。哎呀,能有幸多看幾個……別那麼小氣好不好?」
風野看出她這是故意這麼說的,裝做為難地想了想,「那好吧,除了那只龜,別人的都可以看。」
阿紫詫異地瞪大了眼︰「為什麼?」
風野抿抿唇,然後挑眉,理所當然地說︰「他那小身板子有啥好看的?要肌肉沒肌肉的,白生生地跟月兌了毛的雞似的……」
阿紫搖頭點點他︰「你這是赤果果的嫉妒,阿歸的身材很好的。再說你比他還白呢……」
「你啥時看過的?」風野頓時緊張起來。
阿紫好笑地看著他,「我認識他比認識你早。」
風野頓時泄氣了,想了想又美了起來︰「可他被我干掉了,我們才是夫妻。」說完,小眼神特無辜地盯著阿紫看。
阿紫先在心里嘆口氣,才正色地看著他︰「阿野,我說過,你是心之所至……而阿歸他們三個加上哥,是我的四肢,失去一個,我將不再完整,所以不能舍棄他們。將來我們再將老爺子跟昕兒,小刀接過來,我們的家就圓滿了。」
風野有些訕訕地,「知道了,他們在你心里也很重要就是了。……不過,還是我最重要,是吧?」
看著他期待的雙色眸,阿紫一笑,抬手撫著他的卷發,「阿野當初怎麼那麼有勇氣,把已經咽了氣的我救回來呢?」
風野詫異地看著她,然後還回憶般地說,「那是……那麼可愛的小姑娘,怎麼可以死呢?我頭一次有了想要的……非常非常想。明明才那麼點兒大,眼里卻是我看不懂的卻又明白的……反正我也弄不明白。後來知道你是紫衣侯,就覺得太可惜了,我一定要把你救回來,還想讓你陪著我,一直一直……永遠永遠……」
閭丘歸立于門外,听著風野的話,陷入了沉思。自己當初遇見她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想法嗎?所以才一直不離不棄,才無怨無悔……還是說,對現在的阿紫才是這樣?這個無法對比。因為他清楚地明白那個時候的紫衣侯,心里一直是有別人的。而現在的阿紫,心里同樣駐進了別的男人,不同的是,現在這個對他更多的是信賴,那種全心的不含雜質的依賴。
原來的那個,待自己如手足,而這個……可以感覺出她也是矛盾的,並非情意皆無。誰都不願分享自己的愛人,他理解風野,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這十幾年,不論是之前還是如今,她早就溶入到了血液中,如何割舍得下?要把全身的血都抽光嗎?
風野早就知道閭丘歸來了,方才那麼問,無非是想讓他知難而退,沒想到阿紫卻又弄出四肢之說,倒有些畫蛇添足了。這令他有些懷疑,難道說老天就是想治自己才讓情敵听到那番話的?
他光棍般地回過頭︰「你來了?怎麼不出聲?」
阿紫亦從他身前探回頭︰「阿歸?看過翩翩了?她怎麼樣?」
面對他倆的連串問題,閭丘歸有些沒心情,應了聲無事就轉身走掉了。
阿紫有些莫名,風野卻品出他說不得的那份輾轉,想了下,「我們去泡澡吧,還能動嗎?」
阿紫輕笑,「腿是有些軟,但還能走。」
風野回身打開大包裹,拿了兩套衣服出來︰「一身的汗,……翩翩想來也累壞了,不如我們拿桶打些熱水回來給她,明天你再陪她一起好了。」
阿紫點頭,率先走出門,拐進翩翩的房間。見她懶懶地躺著,「你且歇著吧,等我回來就有熱水用了。」
翩翩也確實不想動了,點了點頭︰「不用急著回來,有他們在,你放心就是。」
阿紫被她的揶揄弄得臉上有些熱,才將門幫她帶好就被風野拉走了。
風野一手拎著干淨的木桶,桶里放著所需之物,另一只手拉著她,來到軟梯跟前,攬住她,輕輕一跳就下去了,只是落地時有些不穩,可見真的累得很,腿也有些軟了。
阿紫輕呼一聲,反扶了他一把︰「沒事吧?」
風野一搖頭,「沒事兒,我們走。」
「哼,你就逞強吧。」阿紫被他拉走,小聲說︰「你可得老實些,只能泡澡。」
風野啊了一聲,臉上不見特別的表情,倒令阿紫心中無底。這小子是肯听話的主兒?
閭丘歸早一步離開樹屋,隨意走著,並采了些當下能吃的野菜,還有山菇,順便看看附近可無可用的草藥,以及是否有毒物……不管是會動的還是不會動的,他都要早做提防,還是小心為上。
背著的竹簍很快就半滿了,他模了把汗,覺得這附近有些熱,濕氣又重,莫非有水源?還是熱泉?
他閉目仰頭嗅了嗅,轉身向熱氣傳來的方向尋去。
隱約听到有異常喘息之聲,他有些莫名,轉過一塊大石便一下子愣住了,前面不足三十米處,一對玉人正在水中纏綿……他雖尚是童子之身,但卻是醫者,自然看得出那兩人已經到了關鍵時刻……
若是別人,他一定會悄然離去,不會再多看一眼。但那人是阿紫,腳便跟釘了釘子似的挪不動了。從未看過她的嫵媚,微紅的小臉,緊閉的雙眸,濕濕的長發散在玉背上,隨著風野的動作在水中起伏。雖然水面上只露到腰部,並且胸前被風野擋得嚴嚴實實,但閭丘歸就是覺得這樣的阿紫如天地間的精靈一般,將他的魂魄全部帶走……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也只是片刻……水中的那對玉人滿足地擁著彼此。閭丘歸這才如夢初醒,方欲轉身離去,就听風野叫道︰「阿歸?來了就一起泡泡吧。」
閭丘歸意外地挑挑眉,轉眼看去,……阿紫已在胸上圍了塊白帛,似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垂了小臉,而風野則帶了些挑釁,看著自己。
一向溫潤如玉的閭丘歸突然暴發了,莫名的火氣充斥著渾身上下……「好啊,我身上正膩歪著。」說罷緩步走了過去。
風野頓時張圓了嘴,……這家伙來真的?怎麼可以……他是故意的!風野一時後悔萬分,又畫蛇添足了不成?就知道這些老男人心理都有些變態,這時候是能下來的嗎?又不好反悔趕他走,頓時萬般糾結了起來。
閭丘歸裝作沒看到他那如吞了蒼蠅般的表情,自在地將竹簍放好,慢條斯理地解開外衫,又解開中衣……還好留了條底褲,這才下了水,並將風野跟阿紫換下的衣服連同自己的都著。
「你干嘛?」風野本來正打量著他的身材,與自己的暗暗對比,除那處最重要的部分不見外,哪里都不如自家的好……後被他的舉動嚇了跳起腳,「那個……我來洗,不用你費心了。」
閭丘歸溫吞地搖了搖頭︰「你們歇著就是,我順手罷了。再說,阿紫小時候的衣服,我洗了不知多少呢。」
阿紫本來正不好意思著,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看到了什麼,听他這麼一說,回頭一看,連忙撲騰過來︰「我自己洗吧……」隨即看到閭丘歸手中正揉著自己的圍胸,臉上更是紅透,「我自己來~」一把搶了過去,不料腳下一滑,哎喲一聲栽進水里,被閭丘歸手急眼快地撈了出來。
「咳咳咳……」阿紫連連咳嗽著,不曾注意是誰的懷。
腰被大力地往後一勾,背上隨即落下微重的巴掌︰「怎麼樣,怎麼樣?」
阿紫咳得更厲害了,臉似滴血一般,雙眼泛濕地沖他眨著,想說你輕些而說不出口……
閭丘歸咬了咬唇,不忍阿紫受苦,亦帶了些不快︰「你拍死她算了,省得拍出內傷,還得我治。」
風野本想使性子不听,但見阿紫瞪著自己有發火的苗頭連忙安撫地順了幾把︰「瞧把我急的……不吧嗎?」
阿紫容了空,緩過一口氣來,翻了翻眼皮︰「不疼?……就差沒口吐血蓮了~!」
風野連忙討好地又揉又搓的,「都怪我,一時著急,手頭上沒了分寸。」
阿紫心知肚明,他這是醋壇子又打碎了,可也不想在閭丘歸面前讓他太下不來台,「行了,沒事兒,去洗衣服……各洗各的。」她好怕這兩人因為搶著洗自己的而把衣服都撕成兩半,所以才補了後半句。
經這麼一鬧,反倒意外的平和了。阿紫手腳麻利地將自己的都洗完後往風野手上一放︰「去晾在矮樹上。」
「哦。」風野也沒多想,接過來就往岸上走。閭丘歸忙說︰「還是我去吧……你還光著呢。」
「怕……」風野才想說怕什麼,我有的你也有,一眼掃到阿紫,想起她不喜歡別人看到自己露肉,連忙往水里一蹲,「那行,就你吧。」
阿紫輕輕搖搖頭,風野這孩子就算聰明,也比不過閭丘歸這純搞醫的,除了那只笨虎能跟他斗得旗鼓相當。人家下水時就已經想好要晾衣服了,所以才在身上留了一件。不過能暫時離開閭丘歸的注目,她還是蠻開心的,誰讓那尷尬一直存在呢?
阿紫跟風野換好干淨衣服,就先回去了。畢竟閭丘歸沒帶換洗的衣服,總要回去讓人送來。
閭丘歸在他們走後,才將底褲月兌了下來,洗淨鋪在水邊的石頭上。這時辰,陽光還足,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能曬干。
當然,他不會說出這話的,畢竟阿紫的不自然是那麼明顯……已經達到自己的目的了,就怕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坦然,那說明她沒把自己當成男人看,而依舊是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