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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二年,時值明熹宗尚在位時。|兵部職方司主事袁不羈,放浪形骸,竟然在升職不久之後不知所蹤,不上朝達五日之久。第六日,他終于帶著自己的坐騎與一身尚未痊愈的傷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那日傍晚,袁不羈的夫人王氏正與往常一般,閉門不出,只是修剪家中花花草草。心中紛亂之時,她的貼身丫鬟便就這麼倉皇失措地跑了進來。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王氏的花剪失了準頭,一不留神便剪下了一朵開得正艷的牡丹,王氏甚是憐惜地看著掉落在案幾上的花朵,嘆道。

「真是沒規矩。」

「……夫人,夫人,大人他回來了。大人他終于回來了。」

小丫鬟說到這里,喜極而泣。王氏听著這話,也是失了平日里的心如止水。袁不羈的歸家,不止代表著這偌大的府邸終于有了個頂梁柱,更是可以緩解現下袁家的燃眉之急。

「你說什麼?是大人回來了?」

王氏一把將丫鬟扶了起來。已經什麼都不管不顧,只想著快些見到自己那個沒章法的夫君。

「快,快帶我去看看。|」

說話間,王氏便在小丫鬟的帶領之下來到了袁府的偏廳,剛踏進門口,多日來不曾流下一滴眼淚的袁王氏終究還是哭了出來。

「老爺,您可回來了。」

廳里的袁不羈正齜牙咧嘴地接受大夫的包扎,听到自己的夫人的哭腔,趕忙便回過了頭。而今袁王氏早就已經哭成了淚人,他卻還是嘻嘻笑著。

「夫人,為夫現今已經歸家。你就莫再這里悲戚了。不然,去廚房瞧瞧,為夫這幾日勞累奔波,一頓好飯都沒吃上。忽然安頓下來,還真是有些餓得緊。」

王氏一擦淚,忍不住便上前推了袁不羈一把。

「你個沒心沒肺的東西,便知道自己快樂了就成。倒是把咱們這個家置于何地?這連著幾日不見人影,你知不知道御史大人已經找我來要人好幾天了。若不是皇上仁慈,還沒等你回來。咱們家早就被打發到東北去守邊關了,哪里還有官邸等你這個主事回來?」

袁不羈一听,撓了撓頭,也自知理虧,並沒有回嘴。見大夫已經將傷口包扎完,便揮了揮手讓一干人等都撤了個干淨。這才笑道。

「是夫君考慮不周,夫人你就別生氣了。來來,夫君敬你一杯茶,喝了這水,便定然能夠滅了你心中那點火氣。俗話說得好,水火不容,水火不容啊。」

王氏眼角雖然還帶著淚,卻也被袁不羈雙手捧茶,低頭認罪的模樣給逗笑了。心里的怨氣確實消減了不少,可是嘴上仍然不饒他。她一邊拿過茶杯,一邊嗔道。

「也沒有你這麼亂用詞匯的。這聖賢書可都讀到什麼地方去了。」

說著,便將茶水一飲而盡。算是接受了自己丈夫的賠罪。袁不羈松了一口氣,剛要站起身來,卻因為身上的疼痛又坐了下去。王氏見狀,趕忙迎了上來。

「你這身子……呀,這麼多傷,這是怎麼了?」

王氏一邊說著,一邊查看他身上的傷口。只見這身衣服,哪里還有些許原來的模樣。不僅有被刀刮破的痕跡,還被些許血水與污跡給染了,髒亂不堪。王氏越看心就越疼,好不容易被袁不羈勸回去的眼淚,眼看著又要蹦出來。

「夫人,我的好夫人。來來來,沒事沒事,這些不過是些皮外傷,可沒動筋骨。沒什麼好傷心的,養個一兩天自然便好了。身為武將,身上哪里不會有些這樣的小傷呢。」

袁不羈一陣激靈,噌地一下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王氏好言相勸,可是這一次王氏仿佛沒有那麼好哄過去了。她抹了抹淚,不依不饒地扯著袁崇煥的衣袖,斷然不讓他這麼蒙混過去。

「你到底是去哪里了?幾天音信全無不說,竟然還帶著一身傷回來。」

袁不羈摟著自己的妻子,本來還想著打哈哈過去。見實在瞞不過去了,這才道了一句實情。

「這幾天……我一人一騎,去了一趟山海關。」

「山海!……」

王氏瞪大了眼楮,剛要喊出來那三個字,卻被袁不羈一手制止了。他抬頭看了看房外,此刻已是日落之時,余暉灑在磚瓦上,帶著些沒落與最後的狂歡。袁不羈眯眼瞧著這一層就要消失在他眼前的碎金,心中有一抹人影,一閃而過。他微微一蹙眉,忍不住便啐了一口。

王氏見他滿懷心事,也知趣地對這些事情閉口不談。而今大明朝已是在風雨飄搖之中,這是稍有智慧之人便可以明了的事情。只是誰都不願意將這事實從自己口里說出來。

看到的,听到的,只願是一場噩夢。等自己醒來,仍舊活在太平盛世之中。

只是可惜,太平沒了,盛世也沒了。只留下這麼一個千瘡百孔,人人自危的人間,讓人在這即將走向絕望的日子里,戰戰兢兢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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