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桐將沈瑞送出了客棧,看著他上了馬車,又看著馬車越走越遠,心里禁不住涌起一陣陣的惆悵。
前世,父親在她三歲的時候便撒手人寰,她對父親的記憶基本停留于幾張泛黃的照片。每當她看見其他同齡人在父親膝下撒嬌嬉鬧時,她都告訴自己要變得強大,強大到不需要父親的呵護。
她拼命地練功,想著只要自己的功夫夠棒,就算沒有父親也沒什麼大不了。可是,每當她疲憊、倦怠的時候,她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渴望,渴望有個父親般溫暖厚實的胸膛可以讓她靠一靠。但她知道,那是個奢望,是個在夢里才能實現的奢望。
沒想到,老天突然跟她開了個玩笑,讓這個奢望變成了現實。盡管方式有些獨特,但她終于又有了一位父親。
這位異時空的父親,話不太多,也鮮有笑容,但他所做的一切,讓冉桐深深地感受到父愛的寬厚和深沉。冉桐終于明白,有個人站在自己身後,替自己撐著天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她看著漸漸模糊的馬車,突然想︰就算自己穿不回去了,也不是那麼太糟吧。她愣愣地在客棧門口站了好半天,直到趙三的聲音傳來︰「桐少,你怎麼在這兒?好多人等著見你呢。」
「見我?誰呀?」冉桐有些意外。
趙三則曖昧地笑了起來︰「你沒發現今天客棧里多了好多女子嗎?」。
「對啊,我剛才也覺得有些奇怪。」冉桐想起那些有意無意投向自己的目光,納悶道,「她們都是來住店的?還是來吃午飯的?」
趙三呵呵樂道︰「她們都是來看你的。」
「看我?我有什麼好看的?」冉桐覺得莫名其妙。
趙三卻興致勃勃地說道︰「桐少你昨天又是救人,又是請客。現在整個玉關城的人都在議論,桐少你是多麼年輕英俊,又是多麼大方仗義。現在你成了女子們心目中最理想的夫婿人選,她們當然想來看看。她們想來看看,有沒有那個運氣,能夠讓桐少你另眼相待。」
另眼相待?冉桐禁不住暗道︰這古代的女子不是應該很含蓄的嗎?不是應該像沈明蕙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嗎?怎麼會跑到客棧來看男人呢?真是荒唐。
她說了一聲「無聊」,便轉頭往客棧里走。剛跨進大堂,就被人迎面撞了一個滿懷。冉桐定楮一看,竟是一個年約十六七歲,容顏俏麗的紅衣女子。冉桐本能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卻見那女子轉動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楮,含笑看向自己︰「不怪公子,是小女子自己不小心。公子,沒有傷到你吧?」
冉桐突然有種被陷害的感覺,淡淡地說了聲︰「我沒事,以後走路,還請姑娘你小心一些。」然後便側身從那紅衣女子身邊快速閃開了。
跟在她身後的趙三,急忙湊了上來,在冉桐耳邊低聲道︰「她叫柳玉,是前面綢布莊老板的女兒。她一定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卻沒想到桐少你這麼不解風情。」
冉桐的眼里閃過一絲厭惡,悶聲道︰「她容貌不錯,又是布店老板的女兒,找個條件不錯的夫婿應該不難,干嘛要跑到這里來湊熱鬧?」
趙三應道︰「她家那個布店跟沈老爺比起來就是九牛一毛。她能嫁的也不過是跟她家差不多的商戶。但要是能引起桐少你的注意,那就不一樣了。」
冉桐皺了皺眉︰「有什麼不一樣?難不成她還指望嫁給我?」
「嫁給桐少你做正妻當然是不可能的,有沈家大小姐擺在那里呢。可就算是嫁給你做妾,也比嫁給一個小商戶好啊。」趙三說得很順溜。
冉桐卻有些無語了︰這都什麼事兒啊。感情這削尖了腦袋想鑽進豪門的人從古代開始就層出不窮啊。她心念一轉,正色道︰「我心里就只有我表妹一個人,其他的女子,我是看也不會看的。」
趙三小聲嘟囔道︰「不還有個青兒嘛。」
冉桐一怔,隨即應道︰「你腦子里都在想什麼?青兒是個可憐人,我救她,只是希望她不要再被那惡主欺負。你去告訴伙計們,不要再亂嚼舌頭了,否則,我可不客氣。」
冉桐說完,便徑直往雅苑去了。她想著︰這世人怎麼都這麼惡趣味呢?讓青兒離開也好,這人言可畏的,毀了青兒的聲譽可不妙。只是,自己該怎麼開口呢?
她一邊琢磨著,一邊走進廳堂,看見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午飯︰四菜一湯,依然葷素搭配著,有色有味的,讓人一見就忍不住胃口大開。
桌子旁邊,秋月愣愣地坐著,臉色依舊有些陰郁,一只捏著絲帕的手不住地在桌子上畫圈圈;而青兒則在廳角的花架邊,拿了一塊濕巾,小心地擦拭著花盆里蘭花的葉子。
見冉桐進了門,秋月抬起頭,起身道︰「表少爺,現在要吃飯嗎?」。
青兒也聞聲轉過頭來︰「公子回來了,青兒這就去盛飯。」
冉桐覺得廳里的氣氛有些詭異,擺了擺手,說道︰「先不急,青兒,你跟我到書房來一下。」
青兒點頭,跟冉桐進了書房,輕聲問道︰「公子,有什麼事嗎?」。
冉桐看了看青兒俏麗的臉龐,張了張嘴,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她有些煩躁地在屋里轉了兩圈兒,終于開了口︰「青兒,對不起,我不能留你在客棧了。」
「為什麼?」青兒臉色蒼白,顫聲道,「是青兒做錯了什麼嗎?還是,還是因為秋月姐來了?」
冉桐一臉的歉意,小心說道︰「青兒,你沒做錯什麼,你做得很好。都是我考慮不周,我不該留你下來。你如果繼續留在這里的話,容易讓人誤會,于你的名聲不好。」
青兒的眼楮漸漸紅了起來,急道︰「青兒只是個丫鬟,只是個伺候公子的下人,青兒不在意別人怎麼說,青兒只要能留在公子的身邊就好。」
冉桐只覺得自己的頭皮陣陣發麻,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青兒,我救你,只是因為我覺得應該救。你不欠我什麼,你不需要做我的下人。你是自由的,你應該有個好的前程,你不能無謂地毀了自己的名聲。」
青兒愣住了,緩了好半天,幽幽道︰「可是,公子你今天早上說了,要雇我打理你的飲食起居。」
冉桐的頭一個變成兩個大︰我怎麼就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呢?這到底要怎麼說,這青兒才會離開呢?
她穩了穩心神,艱難道︰「是,我是這麼說了。可是,我那會兒思慮不周。青兒,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再留你。我,我,我是個訂了親的人。我,我也不能讓人誤會,也不能毀了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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