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可以如願以償地走出沈府大院，去感受外面繽紛的世界了，沈明蕙的心情頓時燦爛了起來。她興高采烈地回到後院，哼著小調，在門廊前又玩起了扔花生的游戲，把站在一旁的秋月給郁悶得不行。
秋月听說沈明蕙要去悅來客棧學做生意，而且還不帶自己，一顆心立馬就涼了半截。她看著沈明蕙一臉喜氣地扔著花生，不由自主地將手里的一條絲帕絞成了麻花，最後終是沒忍住，開口抱怨了起來︰「小姐，你是煩秋月了嗎？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去悅來客棧，也不帶上我？」
沈明蕙毫無心理負擔地聳了聳肩，一臉的無辜︰「這是爹的意思，可怪不得我。」
秋月嘟囔道︰「老爺也就是那麼一說。他那麼疼你，你好好求他一下，他能不答應你嗎？小姐，你的衣食住行向來都是我打理的。你說，你要一個人去悅來客棧住著，該多不方便呀。你還是去跟老爺說說，帶著我一塊兒去吧。」
沈明蕙感到頭皮陣陣發麻，停了手上的動作，轉身看著秋月，耐心解釋道︰「我爹跟我約法三章，不讓你跟著去伺候是頭一條，你說我怎麼好開口去求他。我爹說了，要學做生意，就要學著吃苦。你跟著我，替我做這做那的，我還怎麼好好學啊？」
「那你就別去了，行不行？」秋月仍是不甘心，殷殷勸道，「小姐，這做生意向來都是男人們操心的事，你一個大小姐何必要自找苦吃呢？再說了，客棧里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以小姐你這般容貌，就不怕惹出亂子來？」
沈明蕙下意識地模了模自己光潔的臉，呵呵一笑︰「你就放心吧，我會以男子裝扮示人，不會有什麼麻煩的。再說了，悅來客棧是我們沈家的產業，多少也有點兒主場的意思吧。誰會那麼沒眼色跑到別人的主場去挑事啊？」
「主場？什麼意思？」秋月疑惑地看著沈明蕙。
沈明蕙知道自己又要名詞解釋了，干咳了一聲，尷尬應道︰「我的意思是我們沈家雖然不是做官的，但好歹富甲一方，各種人脈關系還是不錯的，哪能讓人隨隨便便地就在自己的地盤惹事啊。秋月，你真的想多了。」
「可是小姐，你終究是女兒身，這假扮男子的事萬一露了馬腳，讓人知道你拋頭露面地做生意，會影響到你的婚事，這不值啊。」秋月仍是不放棄，繼續努力勸說著。
沈明蕙卻一臉的不以為然︰「做生意怎麼啦，又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怎麼就會影響到我的婚事了。真喜歡我的人是不會介意這些的，介意的人我還真看不上。再說了，現在我還不想嫁人呢，想那麼多干嘛。」
「小姐你……你不想嫁人？」秋月有些錯愕。她實在不懂自家小姐到底是搭錯了哪根筋，不僅女扮男裝，搞砸了沈老爺與張媒婆的面談，還提出了要去學做生意的古怪想法，而沈老爺也居然答應了。
秋月原本以為沈老爺會很順利地給小姐訂好親，自己會很順利地作為陪嫁丫頭跟著小姐一起出閣，而將來的日子也會很順利地如從前一般過下去。可現在，一切都跟預料的不一樣了，她不免有些忐忑起來。
秋月看見沈明蕙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重新扔起花生來︰「對呀，嫁人有什麼意思？從一個宅院換到另外一個宅院，沒勁，我不喜歡。」
秋月有些黯然，知道自己是勸不動小姐了。她默默轉身進了屋，一邊替沈明蕙收拾行裝，一邊胡思亂想起來。她是從小被買來陪伴沈明蕙的，十年來一直跟沈明蕙形影不離。如今不能陪在沈明蕙身邊了，沈家的主人會讓自己干什麼呢？沈府里丫頭婆子一大堆，不缺使喚的人。難道老爺和小姐是不想讓自己繼續呆在府里了？
秋月越想越覺得不安，正惶恐時，就听見沈明蕙說道︰「秋月，你對自己的將來有什麼打算？」
秋月手里正拿了一雙男式的布靴，打算要包起來，听沈明蕙這麼一問，心里一驚，一雙靴子掉到了地上︰「打算？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是秋月惹你不高興了嗎？你不想留我在府里了？小姐，你知道的，我爹娘都沒了，從小在沈府長大，如果你攆了我出府，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活了。」
「攆你？誰說要攆你了？」沈明蕙有些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她不過是想，自己以後可能不需要秋月照顧了，不如及早替秋月籌謀一下，也不枉秋月一心一意地待自己一場。
秋月微微松了一口氣︰「只要小姐不攆我出府，秋月做什麼都可以，哪還有什麼打算。」
沈明蕙搖搖頭，一本正經道︰「怎麼能沒有打算呢？你今年才十六，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難道你想在沈府當一輩子的丫鬟？」
秋月有些茫然︰「我當初被老爺買回來就是做丫鬟的。」
沈明蕙一愣，隨即道︰「我會找爹要了你的賣身契，恢復你的自由身。以後，你就是自由人，不是誰的丫鬟了。」
秋月定定地看著沈明蕙，臉上並沒有什麼喜悅，眼里閃過幾絲疑慮︰「小姐，說到底，你還是嫌秋月煩了，對不對？你不想秋月跟在你身邊，所以想替秋月贖了身，打發了秋月，是不是？」
沈明蕙真有些哭笑不得了︰這好好地想還人自由倒給自己惹來一堆的不是，當真是吃力不討好。
她拉了秋月在自己身邊坐下，認真道︰「秋月，你不想恢復自由身嗎？」。
秋月悶悶地應道︰「月兌了奴籍當然好。可月兌了奴籍就不能再呆在沈府，不能再呆在小姐身邊的話，那我還是不要這個自由身的好。」
沈明蕙真是頭大了︰這什麼思維啊？這古代女人的腦子都是什麼構造啊？自己是要給她自由啊，是要給她連愛情和生命都換不來的自由啊，她怎麼就能這麼麻木呢？
她耐著性子，溫言道︰「秋月，你就從來沒想過要出去看看嗎？沒想過外面的世界可能比沈府要精彩嗎？」。
秋月搖搖頭︰「我沒想過。我只知道我六歲進沈府，不缺吃不少穿，日子過得很安穩。可如果我離開了沈府，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活。」
「你可以找事做啊，或者開個小買賣也行。如果你是為本錢發愁的話，我可以幫你準備。」沈明蕙積極地替秋月謀劃著。
可秋月卻道︰「那又何必呢。一樣是做事，我還是更願意呆在沈府。」
沈明慧有些無語了，她不知道是自己太多事，還是秋月太一根筋。反正她算是明白了，想要改變一個人固有的想法絕對是一個大工程。
她不打算再繼續攻堅，站起身，輕輕拍了拍秋月的手︰「秋月，如果你喜歡呆在沈府，你就安安心心地呆著。可如果有一天，你有了更喜歡做的事，或者是遇上了什麼人，想要離開沈府，你可以隨時告訴我，我會給你自由。秋月，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的命運可以由你自己掌握。」
「我的命運可以由我自己掌握？」秋月有些茫然，眼里滿是疑惑。
沈明蕙卻不再多說，轉身拾起那雙掉在地上的男式布靴，試了試，由衷贊道︰「這靴子做得真不錯，再幫我多做幾雙吧。還有男子的衣帽，也幫我再多做幾套。秋月，我就喜歡穿你做的衣服，這式樣好，針線也好。」
听小姐夸獎自己，秋月終于回過神來，臉上也有了笑容︰「好，一會兒我就去找布料幫你做。那個靴子，要不要再換個式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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