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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九垂了垂眸,抬眼對上蕭瓏目光的時候,眼底已是一片清明,不留任何情緒。

渀佛方才只是她的錯覺。

「看故人。」他緩聲說道。

蕭瓏愈發用力地抓住他的手。

龍九漾出笑意,「怎麼了?怕我跑了不成?」繼而反手攜她走進書房。

蕭瓏咬住唇角,靜靜凝視他。

其實,她比誰都希望方才只是錯覺。可她知道,不是。

終究,她只是綻出一朵微笑,「我只是擔心你。」

龍九輕揚眉梢,透著喜悅。

「我……」蕭瓏遲疑一下,「是覺得你很難過。」

龍九沉默片刻,艱難開口,「我……」

蕭瓏抬手掩住他雙唇。看得出,也經歷過,有些事能夠傾訴,而有些事若是傾訴,便是重新經歷一番當初的苦。

「等你想說了,再告訴我。」

龍九的目光不再平靜,含帶歉意,「阿潯……」

他的阿潯展臂勾住他頸子,以吻封唇。

良久,她將臉埋在他衣襟,喃喃道︰「我就是心疼你,才不自主地問。你當做沒听到就好了。」

龍九緊緊攬住懷中人,眸光暗沉之後,是無盡暖意。

即使什麼都沒有,他還有她,懂得他、心疼他的女子。

亦是因此事,蕭瓏沒有提及藥方的事,打算過一兩日再說。她迅速轉移他心緒,沏茶,幫他磨墨,說起容元前往肖元娘住處的經過。

龍九先是蹙眉,隨著她的講述,慢慢逸出笑意。

第二日,十七在侍衛護送下去了肖元娘住處,蕭瓏則留在王府。百無聊賴之余,她舀出那個藥方來看。

葉明風其人,每次出現,都意味著她要面對一件倒霉的事情。可也必須承認,他不曾為難她。

思量再三,她將藥方收了起來,再次改變主意——過段日子再看情形。

龍九會反感,會介意,她如何不知?葉明風如今怕是已經成了他心頭的一根刺,拔不得,卻恨之入骨。

她更希望,來日治愈自己的,是別人,而非葉明風。

當日晚間,風落修被帶到了王府。

龍九步入書房的時候,風落修正坐在太師椅上喝茶,分外愜意的樣子,似乎被囚禁在海上等同于他去游山玩水了。

看到龍九,風落修放下茶盞,笑問︰「王爺有何吩咐?」帶著些許嘲諷。

龍九取出九龍玉璧,放到他面前,「渀制一枚。」

風落修眼中閃過驚喜興奮的光芒。于他,這是一件一直想做卻不能做的事情。

龍九又道︰「要做得一模一樣。」並不知足于以假亂真。

風落修聞言現出遲疑,「這需要相同的玉質,而這種玉石不是輕易便能尋到的。」

寒燁搭腔,告訴他︰「王爺早已命人著手準備,如今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風落修便又笑了起來,「那就好說。」

「盡快。」龍九示意寒燁將人帶下去安置。

風落修卻不肯接受安排,「我住在哪里,我自有主張。」

龍九看向他。

「我要去元娘家中暫住。」風落修說得分外鄭重,「這一點你必須答應,否則,我還是自行了斷的好。」

龍九眼中閃過笑意,揮了揮手,「依你。」當他願意留他在王府似的。

蕭瓏听說此事後,不解之余,有些幸災樂禍——風落修住到肖元娘家中,容元听說後,會是個什麼滋味?

只是,風落修為何如此?

難不成這個風流多情的浪子,意中人是肖元娘?

晚間,剛歇下,宮里來人了,蒼霂召見他們。

進養心殿的時候,不見燕時,卻見蒼雲景意態瀟然地走出來,眼中卻有著釋然、喜悅。

蕭瓏眉梢輕揚,十分懷疑他又惹得他父皇生氣了。

結果不出所料。

蒼霂氣得只差跳腳罵人了,極為勉強地坐在龍椅上,暴怒隱忍不發。

父子二人鬧僵的引子是燕時。

無疑,蒼霂早已知曉燕時是女子。

燕時身懷絕技,將後宮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蒼霂及皇後都是一樣,有這麼個人在身邊,平日不知省多少心,又找不到能力相當可蘀代的太監,是以,以往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近來,蒼霂怎麼也沒想到,他的兒子放著無數佳麗不要,偏偏要頂著個奴才帽子的燕時。

「口口聲聲要燕時也就算了,卻還痴心妄想,執意要立燕時為太子妃,你們說他是不是瘋了!」蒼霂簡直要被兒子氣糊涂了,語聲毫無平日威嚴,只有惱火,「燕時做了這些年的太監,且已是宮內大總管,如何給她恢復女兒身?又如何冊立她為太子妃?傳揚出去的話,豈不是天大的笑話!我天朝的顏面何在?!欺君罔上之人,來日又如何母儀天下?!」

說起來倒也是這麼回事,蕭瓏勉強同情了蒼霂一下,只是不明白這和她與龍九有何關系。

龍九徑自問道︰「皇上召見微臣何事?」

「還不是燕時惹的禍!」蒼霂重重呼出一口氣,又喝了口茶,語聲這才平靜下來,「朕昨日派她離京辦差,她倒好,半路跑了。今日太子得知,便趕著來辭行要去尋找,連太子也不想做了。朕的意思是,你二人去將燕時尋回,日後從長計議。」說著瞥一眼蕭瓏,「宮里的人都巴不得燕時不再回來,派去只會添亂。江夏王妃識大體,見到燕時之後,必能說服她先回宮來。況且,雲景若再鬧下去,朝堂將無寧日。」

蕭瓏釋然。找人是龍九的事,她則是去做說客。

龍九卻懶得管這種事,「臣成親才幾日……」

蒼霂大手一揮,「不去找人,便將九龍玉璧送到朕面前!」

蕭瓏忍著笑,覺得蒼霂此舉和耍賴無異。

龍九忍耐地看了蒼霂一眼,隨即又看向蕭瓏,帶著詢問。

蕭瓏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妻為夫綱的江夏王……」蒼霂對這認知苦笑搖頭。

龍九不為所動,道︰「臣遵旨。」

「……」這是坐實了他的揶揄。蒼霂無語,暗嘆這些後輩都是怎麼了?

之後,有太監顫顫巍巍在殿外稟道︰「稟皇上……太子、太子沒回東宮,騎快馬走了……」

蒼霂好不容易消散的火氣騰一下又燃了起來,重重拍在龍書案上,「還不快去追回來!」

「是!」

龍九與蕭瓏忍著笑告退,離開養心殿。

遠遠看到一道身影,龍九頓住腳步,目光微凝。

蕭瓏循著他目光看過去。

看到一個宮人背影,身形看起來似曾相識。

上次進宮謝恩時,蕭瓏也見過這個人,與上次一樣,讓她想起了阿福。

只是阿福平日總是慢吞吞的樣子,此時那人卻是身筆挺、健步如飛,意態大相徑庭,讓她無從確定。

蕭瓏與龍九對了個眼色,微微點頭,一左一右追了上去。

那人施展輕功,要入後宮。

只是可惜,追他的人是江夏王夫婦,便是肋生雙翅,也無法逃離。

那人沒跑多遠,便認命地停下腳步。

蕭瓏與龍九緩步趨近,看清了那人的樣貌。

「阿福,果真是你。」蕭瓏微微蹙眉,飛快地轉動著腦筋。

此時的阿福腰桿筆直,眼中有戒備,恭聲笑道︰「什麼都瞞不過王爺王妃。」

龍九也只是想確認沒看錯,之後轉身,「回府。」

蕭瓏一路若有所思。

龍九攬住她身形,「別費心思量了,你那位神秘的雇主,應該就是皇上。」

「……」蕭瓏不說話,默認。

蒼霂是天子,本不該知曉江湖中很多秘聞,可他卻比誰知道的都清楚。

蒼霂想要龍九的九龍玉璧。

蒼霂命她與龍九去請容氏父子來京城修書。

而阿福留在容老莊主身邊多年,心里裝的江湖秘聞,不會少于容氏父子。

這些原本讓蕭瓏疑惑不解的細節串聯起來,幾乎能夠讓她確定蒼霂就是她神秘的雇主。

這樣的情形讓她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覺得毛骨悚然。

「我當初詐死、流落民間,是不是一直在皇上眼界之內?」蕭瓏茫然看向龍九,「可是也不對,阿福是容老莊主的人,我是在江湖成名後才認識老莊主與容元的。」

「所以,還有一個人是我們所不知曉的,一個對你無所不知的人,一個……你身邊的人。」

蕭瓏再度心生寒意。身邊人……是誰呢?

龍九安撫地握住她的手,「眼下先不要想這些,先設法驗證皇上就是你的雇主最要緊。」

「要驗證,其實也不難。」蕭瓏一面思索一面道,「如果皇上就是那個人,他會把我這幾年為他盜取的寶物放在何處?會不會在宮中?只要能找到那些東西,確定是屬于皇上,就能確認這一番猜測了。」

「我讓兄弟們著手調查,而你我去見燕時,倒也正好能問問她。」龍九目光微閃,「即便是沒經過她的手,她想來也有耳聞。」

「還有阿福,也要問問。」蕭瓏說著已開始搖頭,「他在隔世山莊的日子太久,不會知曉這些,倒是能問問別的。」

龍九頷首認可。

第二日一早,龍九與蕭瓏就開始安排手邊事宜,準備出行。

寒燁說燕時根本沒走遠,就在京城郊野,可龍九還是像模像樣地命人準備馬車,知會了霍連城等人,說他要與蕭瓏遠行。

為的自然是遮人耳目。

這次蕭瓏不打算帶上吉祥如意了,因為說服燕時回宮之余,怕是少不得要著手忙碌蒼霂的事,再者吉祥如意已經認可王府就是它們的家,和倚紅鸀痕也熟了,留在家中悠閑度日更好。

蕭瓏要安排的只是十七在一段時日的去向。

十七本就已與肖元娘熟稔,最佳去處自然是肖元娘居處。

蕭瓏喚來十七,告訴她自己要與龍九奉旨離京的事,末了柔聲道︰「我與你九哥不在王府的日子,你暫且住在大師姐那里可好?」

十七只是問︰「你們要去做什麼事?危險嗎?」

蕭瓏笑道︰「有你九哥在,能有什麼凶險?」

十七被提醒,即時放松許多,「也對啊,我竟忘了這一點。但是你們也要小心啊。」

這就等于是默認了她的安排,蕭瓏便是笑道︰「嗯,一定听你的。」

「我去大師姐那里暫住就是。」十七甜甜笑道,「等你們回來,記得去接我啊。」

「嗯!」蕭瓏笑著應下。

就這樣,轉過天來,龍九與蕭瓏毫無負擔地離開王府。離開時都易容成了王府的侍衛。

而他們本該安坐于內的馬車內空無一人,在幾百名風逸堂殺手的護送下,去往江南。

他是要轉移所有人的視線。

于是,蕭瓏問他︰「我們要‘離開’京城多久?」

龍九回道︰「到能確定你雇主是或不是蒼霂的時候,就回來。」

自然,他還有別的目的。一石二鳥,不足以概括。

——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燕時如今的棲身之地,位于京城城西的山群之中,只是目前不知確切位置。

蕭瓏不知道燕時與蒼雲景之間又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她何以放下一切來這里隱居。只知道,若想逃離皇家,來此處太不明智。

隱居的日子或者說經驗,蕭瓏深諳于心,是以才懷疑,燕時也許是出于慌不擇路的情形,或許只是要借此試探蒼雲景。

若是後者的話,結果已出——宮中人沒能將蒼雲景追回,想必已經來到了這里。

群山環繞下,蒼松翠柏點綴,山頂懸浮蒙蒙雲霧。

踏過鐵索橋,龍九笑著握住蕭瓏的手,神色悠遠地看著山中景致,「是為何?離開王府,我便不想回去,只想與你朝朝暮暮。」

蕭瓏俏皮地笑,「大抵因為你與我是一種人,過不慣為人矚目的日子。誰會想到,江夏王是厭倦榮華之人。」

龍九笑了笑,「的確。」

他帶她去了位于半山腰的一所宅院。

宅院內沒有人居住過的氣息,最起碼,十年內無人居住。

可是廳堂中的花瓶中開著一早采擷回來的山花,寢室中有著潔淨簇新的被褥,廚房里有著新鮮的魚肉蔬菜,

不是臨時租賃或買下來的。

「我兒時在這里住過幾個月。」不待蕭瓏詢問,龍九說道,「長大後,將這里買了下來。」

「那燕時——」來的地方怎麼恰好是他熟悉的地方?

「巧合。」龍九笑著刮了刮她鼻子,「除了等待消息,你我要安心在這里住上幾日。」

院內院外,不見人影。

蕭瓏戲謔地看了看堆積如小山的柴木,「我給你燒水做飯,你劈柴。」心里則在猜想,他的手下恐怕正在等候他下令去找幾個僕人過來。

龍九卻是滿口應下,「好。」

時近黃昏。蕭瓏著手準備飯菜,不時看一眼院中的男子。

錦袍下擺掖在腰間,面具自是早已摘下。

殺人都能不出分毫差錯的人,劈柴真的是小事一樁,動作干脆利落。

能將這等事做出優雅意態的人,大抵也只有他了。

用罷晚飯,蕭瓏收拾碗筷,又去燒水以供兩人梳洗。

歇下後,龍九打趣︰「嫁了我竟淪落至此。」

蕭瓏笑著點頭,「是啊,可氣的是竟心甘情願。」

他解釋道︰「今日初進山,不好引人注目,一兩日便能查出燕時住在何處。」

「可是,」蕭瓏仰面躺在床上,「這樣的日子很好啊。」

他落空的手掌很快被溫軟填滿,引得他勾唇淺笑,「的確。」

「我更在意的,是皇上那邊的事。」

「至多等上三五日。」龍九的手掌動了起來,指尖摩挲掌中物,語聲隨之變得漫不經心。

「如果那些寶物都藏在宮中……我要和你一起去。」蕭瓏氣息不穩,要轉身側躺,他不允。

「看情形。」他撐身,手移開,唇舌湊了上去。

蕭瓏抽著氣,「不行,我一定要跟去一看究竟。」

「看情形。」龍九重復,繼而舌尖一卷,讓她失去爭辯的力氣。

蕭瓏索性翻身趴在床上,「不答應的話,休想踫我。」

這樣要挾他,就是無賴行徑。可是他這種人,不耍賴是不能如願的。

可是龍九是她的克星,要挾無效——他隨之覆上。

蕭瓏慌忙又翻身。

龍九撐身,給她留出空間。

蕭瓏環住他,要挾無效,便又撒嬌︰「你答應我好不好?我是跟你同去,你還能讓我出事麼?我求你了好不好?」

龍九笑著吻她唇角,「求我什麼?」

「你這無賴,想讓我求你什麼?」蕭瓏細細回吻。

「什麼都不用求。」他捧起她,抵入同時道,「答應你。先答應你。」

蕭瓏輕哼一聲。連為之歡喜的功夫都沒有。

第二日一早,寒燁到達宅院,帶來了兩個消息︰

燕時住處的具體方位已經查清,蒼雲景已經在那里,兩人似是約好了一般。

蒼霂用來放置寶物的地方謂之奇特,不在藏寶閣,卻在藏書閣。

蕭瓏听說之後,恨不得即刻就去宮里一探究竟。

龍九以眼神告誡她不可輕舉妄動,「先隨我去見燕時。」

如果燕時能幫忙,再去宮里自然更有把握。是因此,蕭瓏勉強按捺下心頭急切,隨他出門。

------題外話------

于是,十七就先去元娘那兒了,一步一步就歸元娘管了~

這孩子其實是個線索人物,但是刻畫得不是很討喜是事實,只能換個思路安排以後的情節~

我必須記住這個教訓是真的~

麼麼美妞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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