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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卷第三章何東進回鄉何仁村

第3節第三卷第三章何東進回鄉何仁村

人要說當官的都是衣食住行無憂的,那也不盡然。

在這繁亂紛擾的多元化的社會里,在充滿著變數的浮躁的生命背後,我們對社會對生活對人生其實一直都充滿著迷茫。

伊拉克總統薩達姆終于被美國大兵捉拿歸案了。這個統治伊拉克幾十年,不可一世的獨裁者當初是多麼地囂張而橫行,現在他就躺在他的國土上的監獄里接受美國和伊拉克的審判。阿拉法特是中東地區維護和平的英雄,是影響世界的風雲人物,可是卻被以色列的部隊包圍在他的官邸邁不動一步。如今薩達姆被上了絞刑,阿拉法特也魂歸中東,不管伊拉克的薩達姆還是巴勒斯坦的阿拉法特都永遠成了歷史。伊拉克仍然在動蕩中過著令世界不安的日子,加沙地帶的槍炮聲和坦克隆隆的履帶聲仍然不絕于耳,中東和平的進程依然撲朔迷離。

誰能使世界永遠處在風和日麗中,誰能使地球永遠春光燦爛。強大的美國決定不了,即使它有世界上最強大的軍事武裝,小布什也無能為力,即使美國的每一個總統都有為。

世界是什麼局勢,我何東進是管不了的,我只能管我的安南市怎麼發展。五個月不下雨,春里又落了一次大霜,全市有百分之六十的麥子經受了霜凍,麥苗大面積地枯死。沒有雨,玉米的出苗率也成了泡影。盡管市委市政府大力宣傳抗旱保苗卻並沒有什麼起色,沒有雨,河里沒有水,一切都無濟于事。

早晨我帶上河雪文和水利局局長一塊去王爺鄉下鄉。

沿途,從車窗口望出去,所有地里的麥子在往年應該是齊整整的個頭,麥浪翻滾,麥穗飽滿。可是今年的麥穗卻是參差不齊,一片荒蕪的景象。沒有青綠油汪汪的玉米苗,全是紅紅的土地。看來今年的夏收和秋收是沒有希望了!我不禁發出了一聲嘆息!

還沒到王爺鄉,小河給鄉政府書記和鄉長掛了電話,要他們陪同我到王爺鄉的一個村去看看。

車剛到王爺街口,鄉書記和鄉長就已經在路口迎接了。鄉書記讓我們一起先到鄉政府。我說不去了,直接到哪一個村上去看看。

書記和鄉長于是把我們領到王爺村。

在王爺村,我看到村里幾乎沒有壯年的男人,都是婦女、老人和幼小的孩子。書記說,成年男人都出去打工。相較之下,王爺村的麥子還差不多。書記說主要是這個村的地都是低窪地帶,逼開了霜害,但是因為沒有雨,玉米的出苗率仍然很低,到處都沒水,灌溉也實施不起來,鄉上沒有什麼辦法!

這個村還是很窮的。書記說這個村的人有許多在外面工作,有當局長的,有法官,有在銀行的,也有當醫生的,教師也有,許多人家的都出去在外面打工。可是這個村的人還很保守,以教育孩子讀書為主要任務。書記重點介紹了路邊的一戶人家伍雲揚。

伍雲揚原來在國防廠工作,後來廠子搬遷安西,效益不好,回了家。伍雲揚曾經在部隊服兵役,上過老山立過二等功,可現在生活也不富裕,長年在外打工。

書記說其有兩個兄長,一個是伍雲天當了三十年工人,現在連住的房子都改善不了。一個是伍雲山還住的是學校已經不用的校舍。他有一個弟在市醫院叫伍子戌。我看見他家豬圈旁有一個婦女正在喂豬。大概是伍雲揚的妻子,也就是伍子戌的嫂子了。樸樸實實的一個農村婦女,哪有城市女人人光鮮的外表和鮮亮的衣著打扮。

書記說,這個村里原來就數伍家氣派大,一家好多人都在外面。他家有個老二,三十年前在我市里八煤礦遇難。人們都看好這個家,沒想到他們非常快地貧困了下來。那些沒有工作的反而還比他們強些。但似乎這個村子里並沒有什麼讓我感到有出乎人意料的收獲。

我無意來到了伍子戌的家鄉,我的這個讓人不可思議的朋友。書記不介紹,我也知道伍子戌家的概況,這都是伍子戌過去曾經告訴過我們大家的。

書記陪我在村子里轉了一圈,村子里的房屋大都是磚式結構的建築,沒有什麼新鮮的改造。而伍子戌的兄長們反而住的都不怎麼樣。

正說著,書記指著一個擔水的五十余歲的男人說,那是伍雲天。

我看到他一副滄桑的象經歷過無數磨難的農民,完全不象是曾經工作了三十年的老工人。

我對書記說,你把我領到伍雲天的家和伍雲山的家看看。書記並不知道我與伍子戌的關系。我也不想告訴他。

伍雲天的家住在一個斜坡前,房子已經破舊,有一個神經有些問題的半大小伙子正在屋前的院子轉圈圈,臉上是沒有一點思想的傻乎乎的表情,想笑的樣子,拿手不停地比畫什麼。

書記說這是伍雲天的大兒子,屬于痴呆傻類的,生活不能自理。伍雲天不知道我這個大書記居然是他弟弟的好朋友,他在院子里忙忙碌碌地裝他的育苗的煙袋。

我過去問他。

我說︰「你一年收入有多少!都靠什麼!」

他說︰「我沒有地,廠子破產了。家里只有三個人的,沒有多少,社保局一月給89元錢的低保,家里主要靠地里的一點收入。今年天旱了,糧食看來收不了多少。將就夠吃就行了!承包幾畝煙地,好了還可以收入些,不好了還得賠!」他說著把自己的煙抽了一支遞給我,那是一元多錢的劣質煙。

我說︰「謝謝!我不抽!」

我說︰「有什麼困難給政府說!」

他說︰「唉!現在有困難的人多,我自己能克服就自己克服,不如我的人還很多。」

他的話感動了我。

我只好說︰「好好干!有什麼困難可以直接來找我!」

書記過去想對他說什麼,我擋住他。

離開伍雲天家,我問象王爺村這樣的村還有多少?書記說,王爺鄉大部分村都和王爺村一樣。

象這樣的村子,需要政府有為而治,找準投資項目,不愁富不起來。我們的安南市有多少村子也是和王爺村一樣啊!雖然地理條件決定了他們,但如果解放思想,深化觀念,發展起來是不成問題的。假如不求思變,誰也救不了他們,一代一代要都是這樣,他們的現狀將無法改變。我思謀應該給予王爺村進行必要的技術和資金投資,讓這個村人不要在傳統的路上走,要有改變觀念發展經濟的思想。

又去了伍子戌的另一個兄長伍雲山家。他住在上村,家里沒人。門鎖著。

書記說伍雲山的媳婦剛剛去逝,得的是癌癥。家里更貧困。修不起房子,去年汛災,他家的是危房。鄉上檢查時將他暫時安置在不用的學校里住。

看來鄉書記對村子里的情況還是模得比較熟悉。這樣的領導也不能說他沒有干好工作,起碼他是深入了解群眾的。但工作的力度遠遠不夠!

我再沒說什麼!回到鄉政府,書記和鄉長給我匯報了全鄉的實際情況和具體困難。並希望市政府能給予王爺鄉以扶持,要不然王爺鄉人想靠天靠地發展起來是非常困難的。

我說,鄉黨委和鄉政府要發動群眾集思廣益尋求致富的門道,政府也要給予政策上的傾斜。要克服實際困難,至于市委和市政府需要權衡全市情況給予適當資金補助和有關技術指導,但主要得靠鄉上自行解決。

鄉書記說,何書記的指示非常重要,我們一定想辦法。我對隨同的水利局長說,你們協助王爺村,先想辦法給些資金解決干旱問題。

水利局局長說,何書記,我也在想這事,今天看了王爺村的情況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老百姓還真的很苦!我回去開一個局務會,把這事定一個扶持的辦法。您放心!

我心里還有一個主意,過一年還是老樣子我就把王爺鄉的書記和鄉長換掉,他們在這里沒有給王爺鄉的老百姓干出成績,都三年了,還是如此,這樣的父母官有什麼用處!

我說給你一年時間,我來再檢查,如果還是老樣子沒改變,你們兩個給我自動辭職!

書記和鄉長唯唯諾諾地直點頭,我可不管他們兩個的頭上冒出了汗!

準備回去,書記和鄉長讓鄉上的幾個干部幫忙往車上裝王爺鄉的土特產。

我阻擋了。我說,把這些東西都拿走!給我把工作干好再說!

回到市上,我馬上吩咐衛思成立即著手通知市委政府幾套班子並就市各部局一把手領導會議,主要內容是關于要求一個單位協助扶貧一個貧困村的重要任務。

和康楓市長通了電話就此事達成共識。

回來的路上,我想起鄉書記給我介紹的伍子戌一家的情況。我為此而想了許多。一個家庭為國家付出了那麼多,而且還有一個人付出了生命,可他們現在的生活依然不如意。但他們並沒有向政府要求什麼,不埋怨。我就想天底下的老百姓是多麼地憨厚老實听話,而我們那些當了官的卻還挑三揀四,這樣不好,那樣不美的。

關于要求市所有單位包扶貧困村的事也在風風火火地開展,這是他們的事了。該干什麼還得去干什麼!我的任務就是怎麼去指揮他們去干事。隨後去檢查,好的表揚,差的批評。有錢的單位出錢,沒錢的單位就出人幫助村上的工作。一個月一匯報,三個月一檢查。都是市委和市政府組織人員下去檢查。

有了這一個小項目,我就有了回家的便利,其實我想什麼時候回去就什麼時候回去,沒人管我的事。在安南,是沒有人敢于管我的。我做安南市委書記這麼幾年,我也說不清我的最終目的是什麼,要說我全是為了安南,也不對;說我是為了我個人,也不一定正確;是為了我的家,那也純屬無稽之談。這想法是很模糊的,虛榮、榮譽、尊嚴、利益那都是攙雜在一起的。也許當我為別人做好事的時候我當然會有許多好事在里面。盡管沒人可以管我的事。

但我並不是想著回家,我的思想很復雜。

與伍子戌的家距離三十余里。

我的老家在坡寺。

坡寺這地方原于坡寺古鎮西北角的山梁上有明朝時的一座古建築,那是明朝時期為了紀念我家鄉的一個功臣,官居當時明朝高位的坡寺人薛經略。但坡寺的這座古建築早已毀滅于歷史的煙塵風雨中了。

我的老家在街西北的一條溝里,村子叫何仁村。我們家與本村的何姓人氏無任何瓜葛糾纏和祖親關系。我的父親何進行單傳。我的祖父何來成亦是單傳。祖父以及祖父以上世代以生意為業。到我父親手上,卻參加了當時國民政府的地方武裝,成為當時政府的工作人員。我的祖先在坡寺這塊土地上兢兢業業地經營著他們的生意,曾經輝煌地在何仁村修築了浩大的四合院,三進的廳堂屋瓦。據父親說曾祖父當時因為販賣私鹽而遭人舉報。曾祖父用錢買通了官府,當官府派人來調查時,曾祖父在三進的四合大院的五間前門臉放了一把大火,于是五間大屋在一場大火中毀之貽盡,查無證據。沒有了證據,府役們就沒了拿人的證詞,便嚴刑舉報人誣告。父親告訴我說,舉報我曾祖父的人就死在滾釘板之下。自此後我的家開始敗落了,至父親已經是山窮水盡了。父親是單傳,生活無以為計,便加入了當時的地方**政府。後被感化又轉入革命組織。解放後因為那一段不清白的歷史遺留問題而被劃上了地主成分。即使他已經改邪歸正,但在當時仍然絲毫不能避免地受到了政府的治理。這是我在當了安南市委書記後秘密把父親當時的檔案調出來後知道的。

我摘抄一點父親的歷史檔案︰

何進行︰男,生于1917年8月17日。現年61歲。住我市坡寺人民公社何仁村,農民。曾在偽政府參與從事反動軍事行動。解放前,抽大煙、耍錢、搶劫、販賣煙土。後被策反。解放後的1952年在反霸時因為歷史問題而戴上壞分子帽子。現在在何仁村生產勞動,表現一般,服法改造。

下面是落款的款址︰坡寺人民公社革命委員會。並加蓋了圓章,章子的印文是「坡寺人民公社革命委員會」。

所以我的父親仍然是農民,因為他的歷史不清白,仍然在何仁村種著幾畝薄田。我沒有當縣長以前我的姐姐已經出嫁,她比我大五歲,所以她現在還是農民。我之所以沒有給她解決工作問題一是她沒有文化;其二是她已經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給她找一份工作,她根本勝任不了;其三是她對我的父親和母親一點都不孝順,甚至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來要我借她的錢,說的話叫我老婆至今不能理解,我也不能理解。話是我的姐夫說的,十分地不近人情,傷了我老婆宮燕旎的心,也傷了我的心。我現在是很難面對他們兩個人。我只給我弟弟找了一份工作,他雖然沒上過大學,卻是高中畢業還有些文化,當一個部門的小職員是滿可以上任的。我之所以一直沒有提到他們,是因為我覺得在我的文字里說出來有損我市委書記的面子。我有一個妹妹,大學已經畢業,在上海工作。事情發展到這里我不說出家庭的一點歷史,我的故事也就無法進行下去。

我弟弟,叫何東會,比我小十歲,也就是我大學畢業,他還在初中。上高中後變得懶散又不好好學習,什麼也不會,在社會上閑浪蕩,整天惹事生非。在我當了鳳凰縣縣長後,才稍微有些收斂。回到安南,我就很快把他的事解決了。別看他吊兒浪蕩的我不喜歡他,可他對我非常害怕,也非常尊敬。他可以不听我父親的話,卻非常听我的話。他連我父親都敢 ,就是不敢在我面前胡說八道沒規矩。

我母親是個善良賢惠的農村婦女,我都不清楚在我父親年輕時是怎樣把我母親娶回去的。但我的母親自從跟了我的父親就一心一意地在何仁村過著艱苦的日子,包括受到父親解放前歷史不清白的牽連時她都和我父親相敬如賓相夫教子。

我不太回家,回家後,父親總對我說,你小子是王八中狀元,鱉命到了。我父親說這話完全不避我老婆宮燕旎。他說你好好給政府干,不要整天高高在上,一個芝麻大的官有什麼了不起!我就對我父親說,您永遠是對的。他喜歡抽煙,以前沒好煙,現在他是不缺好煙的。以前她抽的是一塊多錢的劣質貨,現在他的煙全是七八塊錢一包的。他也喜歡喝茶,都是非常質量的好茶葉。而母親總把我看得象皇上一樣,她與我父親對我的態度是截然不同。

我多次讓他們和我住到一起,可我父親不願意,母親也不想到城市來,他們都不習慣我整天不在家,又沒個熟悉的人說話聊天。所以一直住在鄉下。

父親對我說,東進啊,你時時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和你的工作態度,做人的進退!千萬不可馬馬乎乎,把有些事情看淡!誰都可以對得起,就是不敢太對得起自己!如果你按照人人都想的誰都可以對得起,也得對得起自己,那就錯了!一生的路只有一條,錯了就永遠走不回來!我就是例子!

父親的話我是能理解的!

我記得父親在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初期,每年冬天下大雪,母親都要催促父親早起去掃何仁村里和大路上的雪以博得村里人的體諒而在艱難的日子里不為難我家。七十年代後期,父親的成分問題被政府修正了。沒有幾年我就考上了大學。所以我後來的能當市委書記,有的人就說到底人家上輩子是富家人,必出大官的。還說父親雖然受了苦,但總是有福的人。

這話我當時听母親說的,我有些好笑。我想要是多年前,他們會說這樣的話嗎?

想起歷史,心頭總是沉重的。那時的父親被人卑視,受人欺壓。我真不敢想那個時代,人們連飯都吃不上,天天精神十足地出去斗這個批那個!

現在父親什麼也不想,過去的事情他並不想提起,我要問他,他總是說︰人有時在糊涂中過,反而很輕松。

這與他教導我的話有些相反。

是不是人都是這樣的,對自己嚴格些,對別人寬容些?或者是對自己寬容些,對別人嚴格些?

是不是人人都是先想著自己後才想到別人,或者是總是想著自己而根本不想別人?誰妨礙了你的利益,你會與他善罷甘休嗎?

但一個父親是不同的,他要嚴格要求自己的兒子,不走自己的老路。

我在安南當韋達權的秘書時,曾有一個人在街道被殺,傳言說是那個人因為得罪了許多人,或者是他妨礙了一些人的發財機會。我當安南市委書記後,這樣的事情雖然不多,但總有發生。即使殺人者終會被逮捕伏法,那又有怎麼樣呢!你敢于殺人,你就也難逃死路一條。

但你再有理,政府的法律卻不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哪怕你是雇凶殺人,死的人會更多!法與理並沒有非常明確的界限。哪怕你在犯事、殺人前有多麼地善良好事或者為官政績卓著卻因為貪婪不義、一時沖動而鑄成大錯,法的原則就在于它的非常無情!

但有多少人在生活和生命中想到了這麼多!

就象我的父親原本還是舊政府的工作人員,還受到了新政府的招安,但他的歷史是不會被遺忘的。他沒有想到他有後面的結果,不是他沒有看清人生與生活方向,是社會的變革。

就象我,父親和母親都沒有想到我還居然做了安南的市委書記,在安南就象皇上一樣地可以呼風喚雨——

何東進帶上秘書河雪文下鄉坡寺鎮王爺村看伍子戌兄長,回家何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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