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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全竹小宴

短短一瞬間,雲偊似乎在水柱子中看見母親的身影,下一瞬,冰涼的井水落散落下,大在臉上,才將他驚會回過神來,再次看向水井,那幻影早已不見。

自己大概是這些日子想得太多,類似的幻覺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亦或是謙和的父親,嚴厲的祖父,慘死的主人們。

慢慢走到進前,提起一旁的水桶,放下井去,一下一下的搖著絞架,如同普通的青年一般,也許親手打掃下新家,心情會好些。

提著這輩子親手打的第一桶水,雲偊回到竹屋,開始有模有樣的擦拭屋內的家具,漸漸的,他發現自己浮躁的心情平靜下來,一直以來緊繃的神經,也舒緩了下來。

半個時辰以後,雲偊丟下手里變為抹布的毛巾,坐在園中的石凳上,毫無形象地攤軟在石桌上,他收斂全部靈力,把自己變得和個普通凡人一樣,把整個青竹小院從里到外打掃了一遍,現在累的滿頭是汗,只覺得全身無力,肌肉酸疼。

趴在石桌上,側頭看著親手清理的青竹小院,嘴角不自覺的微微勾起,那是發自內心的微笑,這段時間積累的壓力在他努力的抑制下,死死地結成個疙瘩卡在心口,如今被普通的家務打散了。

雲偊的眼里泛起淚花,高傲的自尊心還在努力抑制淚水,不讓它涌出,可卻終究沒能做到。

他終于明白,那種莫名的憋悶感是什麼了,那是心結融化的先兆。「以後這里就是你的新家」當那稚女敕的聲音在他心里再次在腦中回響,他再也抑制不住上涌的淚水。

「只有這一次,我就只哭這一次。」他這樣想著,把頭埋在自己的雙臂間,曾經雲家莊的點點滴滴在他眼前閃過,歡笑,打鬧歷歷在目,而淚水卻悄悄的從面頰滑落。

那時他狂言妄語,自負清高,目中無人的言說,與母親孜孜不倦的教誨在他耳邊回蕩,那時他只是應付著答應,卻不曾真的放在心上,他的喉嚨開始哽噎,像是有什麼卡著,好難受,肩膀不住的開始顫抖,淚水大滴大滴的落下,卻發不出聲音。

赤紅的火光里,一個個族人慘叫著倒下,父母那傲然的身影矗立在火光之中,族人們為了救自己,換上他的衣服引開追兵,他和弟弟才得以逃至追魂山谷。

一幕幕在那腦中閃現,終于喉嚨的哽噎被沖破,所有的恐懼,自責,壓抑,無助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奔涌而出,他痛快的大哭出聲,哭得撕心裂肺。

傅新月手里領著食盒,倚在客廳影牆邊,仰臉望著屋頂,後院中的哭聲是那麼痛苦,像是在述說著這段時間悲慘的遭遇,她就只是靜靜听著,並沒有想要出去安慰的意思,對于這種至尊心極強的人,溫柔的安慰,與憐憫小視沒什麼區別。

她也經歷過類似的疼痛,但那是她太小,想得東西自然不多,便也沒那麼多煩惱,一個小小的目標就足夠讓他前進,又在最危機的時刻遇見裹著黑兜風的貴人,最無助時遇見小黑和月華羅,現在即便回想起當年的事情,除了後怕也沒有太多痛感了。

而雲偊,他正是年輕氣盛的年紀,本又是好勝自大的性子,遭逢滅族變故,打擊之大不是只言片語可以形容,然偶就算在失落無助,在痛苦害怕,他也都不能驚慌,不能膽怯,不能哭泣,因為他必須竭盡全力去保護自己的弟弟。

只看追魂山谷外相遇時的模樣,就知道逃亡路上是有多麼的凶險,然而,雲樂回復神智後,相處的一段時間里,傅新月明顯看出他對這個拼死保護自己的哥哥,存在著矛盾的情愫,也正因為這樣,她才覺得夜之君主不只是為了奪寶才滅了雲家莊,其中一部分原因是想滅掉雲蕭這個潛在的威脅。

想來他自己也已經知道雲家莊被滅的理由,加上這份自責,這段日依靠保護弟弟與復仇的信念,堅持到現在,一定非常候苦,那麼就給他個機會發泄出來吧。

院中的哭聲漸漸平息,轉而陷入寂靜,傅新月覺得時機差不多,便踮起腳尖,走回前廳大門外,猛地轉身,大步向後院跑去,一邊跑一邊喊著︰「好吃的來了,你屋子收拾的怎麼樣了?」

一溜煙的跑到後院園中,傅新月跑到還毫無形象地趴在石桌上的雲偊跟前,把石桌拍的啪啪響。

慢慢的抬起頭,一張俊朗的花貓臉露了出來,傅新月腮幫子一股,險些笑噴,好不容易才憋回去,這檔口實在不適合再笑話他,輕輕把食盒放在石桌上,傅新月很溫婉的道︰「快去洗洗手,有好吃的。」

其實雲偊早就發現傅新月回來了,不過得實在停不下來,听見她剛剛那點小舉動,心里小小的感動了下,反正是被听見了,演示只能更尷尬。

雲偊點了點頭,起身走到水井邊又打了桶清水,正要洗手,卻看見水里印著一張大花貓臉,僵著身子偷眼看向傅新月,她一邊把食盒里的東西往外拿,肩膀還不時抖動幾下,明顯是在偷笑。

簡單的清洗了手臉,雲偊回到石桌前,石桌上已擺好幾道精致的菜肴,一支酒壺,傅新月最後取出兩只酒杯翻在石桌上,提起酒壺把兩個杯子斟滿。

「喏,嘗嘗味道。」傅新月見雲偊坐下,抬手遞給他一雙青竹筷子。

雲偊接過筷子,這才仔細打量石桌上的幾道菜,不由得失笑道︰「我發現你們鳳舞山莊的人特別喜歡竹子,這身份憑證是竹子,別人都用玉簡記錄,你們是竹簡,門鑰匙是竹牌,房子是竹屋,家具是竹子做的,這菜也離不開竹子。」

「首先糾正一下語病,是我們鳳舞山莊,不是你們,你現在也是鳳舞山莊的一份子。難道你不知道鳳凰的習性?」傅新月坐到雲偊對面,抬手夾起一片用辣油腌制過得筍片,吃的美滋滋。

「非晨露不飲,非女敕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棲。這修煉的人,應該沒幾個不知道的吧。」想考我,你還女敕點。雲偊想著順手夾了一口清炒的竹筍香菇,味道不錯,心里也莫名的很溫暖。

「我鳳舞山莊,以鳳凰為圖騰,這鳳凰愛吃的東西,自然就成了一種飲食習慣,所以我今天給你來了個小型全筍宴,算為你接風。」傅新月一邊解釋著,一邊舉起就酒杯,很豪邁的向雲偊敬酒,可那小模樣做出來,怎麼都看著不搭調。

「小孩子就不要喝酒了。」雲偊表情嚴肅,這才十來歲就有模有樣的敬酒,長大還得了?

「青竹香,勉強能算是酒。先干為敬!」一仰脖,傅新月已經干盡杯中酒水,杯口反轉正笑眯眯的看著他。

心里卻在考量,怎麼才能快點把個子長起來,走到哪里都被當小孩子著實有些頭疼,尤其這次出門送貼,一路解釋下來,現在她已經懶得再去解釋年齡的問題。

雲偊無奈,只能也舉杯喝下,酒水入口,果真只是微微有些酒味,卻清香甘甜,不由得嘆道︰「好酒!」

「這青竹香,有清心益氣的作用,我們平時都當成茶水來飲,真正宴會時用的扶竹倒,據說才真的好喝。」可惜那酒勁太大,自己承受不了,可不得,不由有些惋惜。

「扶竹倒?這名字有趣,是說扶著竹子也會醉倒嗎?」。雲偊又吃了口兔肉筍片,好奇的問道,看著傅新月惋惜的表情,在他眼中,完全是因為年紀太小長輩不讓喝那烈酒而來。

兩個人一邊聊著一邊吃著,四菜一湯的全筍小宴一掃而空,等他們吃完,已經快到未時,研究了下,決定明天在去找管事報道。

雲偊把傅新月送出青竹小院,獨自回到臥房,現在房里除了原有的家具,就只有一套傅新月給他留下的被褥,說是明天報完了到,在領他去莊中街市置辦些日常的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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