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眾人屏息凝視的看著听著,生怕听錯字。
最為鎮定的人就是安如萱,她抱著安暖墨往溫祁山走去,將安暖墨小小的身子往溫祁山身上湊,強顏歡笑道︰「爺爺,你看小墨長得像不像靖遠?」
溫祁山一愣,指著被抱的安暖墨看向溫靖遠,「這……這孩子是你和如萱的!?」
溫靖遠反應很快,神色也鎮定自若,走到溫祁山旁邊,就道︰「是啊爺爺,我和如萱一直瞞著您沒說,您不會生氣吧?」
「不會!當然不會!」溫祁山從安如萱手里抱過安暖墨,稱贊道︰「生的好,靖遠也是混血,這孩子和靖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瞧這孩子多可愛,細皮女敕肉的,看著就討人喜歡。」
安暖墨小手含在嘴里,睜著大眼看看溫祁山,再看看溫靖遠,再看看自己媽咪,最後再將目光看向溫浩辰。
男人的目光像是早早的就已經看到自己,而他那道綠光如同利劍一般,凶神惡煞,看得被抱著的安暖墨小小的身子抖了一抖,小嘴翕動著不知言語,要說的話也卡在喉嚨里。
而五年前,溫浩辰捉女干在床,遇到了安如萱被溫祁山下藥,與溫靖遠躺在一張床上,那時以為藥性剛發作,如今想想可能是藥性過猛,兩人那時已經發生了關系……
溫祁山注意到這孩子的顫栗,順著他目光看去,就見溫浩辰惡狠狠的盯著安暖墨,開口道︰「浩辰,你過來看看如萱的寶寶,算起輩分的話,小墨該叫你一聲小舅了!」
溫祁山搖了搖安暖墨的小手腕,教道︰「小墨,叫浩辰小舅,叫一聲听听。」
安暖墨小小的眉頭蹙起,難道自己猜錯了?爹地真的是靖遠叔叔嗎?那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媽咪和靖遠叔叔好,還讓自己叫他叔叔?
苦思冥想了半天,安暖墨視線瞟到了蕭寧婭身上,一定是媽咪討厭這個臭姐姐,所以才不讓自己認爹地的?!
「小墨,快叫小舅。」安如萱也在一旁催促,眸底真切,彷如她的感情可放可提,放下的時候瀟灑利落,愛的時候勇往直前。
若不是剛才看到那本結婚相冊,安如萱就打算在今天把安暖墨親生父親告訴溫浩辰,只是如今他身邊有別的女人,還結了婚,那就當她們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小墨怎麼不叫呢?」溫祁山疑惑的看著孩子,「小墨叫聲給小舅听听。」
安如萱也不假思索,催促︰「小墨,听媽咪話,叫一聲小舅,別這麼不听話。」
安暖墨見媽咪就像要生氣了,小嘴撅著,聲音放得很輕,不情願的喃了聲︰「小……舅……」
這句話無非在溫浩辰身上火上澆油,周邊的氣氛也變得冰冷僵持,就屬溫祁山最為鎮定,抱著安暖墨就往醫院外走,「走,我們都回去吧,別在人家醫院擋路。」
說著,一群人就零零散散跟在溫祁山後面。
蕭寧婭往溫浩辰走去,低著頭,沒把溫浩辰剛說要離婚的事放心上,也只字不提,「浩辰,我們回去吧。」
溫浩辰垂在西褲兩旁的手緊緊握拳,發出‘咯咯’的聲音,就好像下一秒就會對眼前這人動手。
他聲音威厲,全身散發著一股冷冽,就像一頭要發火的豹子,「我不是告訴過你,不準接近她!不準讓她發現有你的存在嗎!你耳朵听哪里去了!」
「我……」蕭寧婭怯懦的往後退了一步,眼里就似有淚珠要流出來。
溫浩辰接著逼近,凶斥︰「你竟然讓她睜開眼楮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我們倆的結婚照!蕭寧婭!你的心到底有多惡毒!」
「不是的浩辰……」蕭寧婭被退到白色的牆壁無處可退,這應該算是第一次,見到溫浩辰這樣凶自己,起碼從前的他從沒有過這樣。
「不要跟我說你沒有!」溫浩辰皮膚本就白,如今額角因過于氣憤而起了青筋,「你知道我現在想對你做什麼嗎!我真想殺了你!」
蕭寧婭膽子本就小,被嚇得沿著牆壁癱軟在地上,她真想說自己沒有,可是見溫浩辰這樣凶斥她,自己的反駁只會引來他更多的不滿,瑟縮著身子不敢說一個字。
兩人回溫家時,他並沒讓蕭寧婭坐在他車子上,是蕭寧婭乘的出租車回去。
溫家因為有了安暖墨後,溫祁山甚是寶貝的不得了,也不管小墨沉甸甸的身體,時刻都要抱在手心里。
因為,安如萱既然是溫家的人,溫靖遠也是,那麼安暖墨就也是他溫家的人,日後得改姓溫。
安暖墨小小的身子躲在窗簾後,探出一顆小腦袋不讓溫祁山發現,倒是窗簾面對著大門。
門一開,就見溫浩辰懾人的氣場弄得整個客廳都安靜了,他的周身始終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躲在窗簾後的安暖墨,一見溫浩辰回來,想到他剛才的不開心,就女乃聲女乃氣喚了聲︰「叔叔!」
溫浩辰完全忽視他的叫喚,頭也不回的走上樓梯。
安暖墨嘟著小嘴,又換了個稱呼,道︰「小舅!」
眼前的男人仍是沒有理會,步子都沒有停過的往前走,沒人看到他正面時眼里滑過的一絲惋惜,他本想好好疼這個孩子,但偏偏這個孩子是溫靖遠的。
坐在沙發上的安如萱,見安暖墨一臉受傷的表情,心微微疼著,這孩子何嘗不是溫浩辰的,而安暖墨似乎很喜歡他,可溫浩辰對他的只有冷漠。
溫祁山打破尷尬,道︰「好了,家里人也到齊了,大家都吃飯吧,管家把浩辰叫下來。」
「是,老爺子。」
一直到餐桌上都坐滿人,菜也上齊了,溫浩辰仍是沒有下樓。
溫祁山對于溫浩辰這些日子來的違抗早就不滿,拿起筷子,就道︰「哼!這小子不吃還要我們一大家人等他!?來,別讓小墨餓著了!」
說著,溫祁山就夾了塊紅燒肉放到安暖墨碗里。
安暖墨兩眼一直看著樓上那道緊閉的房門,突然‘ 擦’一聲打開了,指著房門呼喚︰「小舅來啦,小舅快點過來吃飯飯~!」
溫浩辰眉宇微蹙,對安暖墨那聲‘小舅’甚是覺得刺耳,分不清是安暖墨看他過于專注,還是視力好,總之發現了溫浩辰面上細微的變化,止了聲不再開口。
溫浩辰坐下後,溫祁山就道︰「浩辰,你看如萱的孩子都有四歲大了,你和寧婭得加把油啊。」
蕭寧婭面色微紅,餐桌下的手模了模自己尚還平坦的小月復,臉色起著一抹紅潤,估計這樣的動作只有溫祁山知道是什麼意思。
溫浩辰像是沒听到似的,什麼話也不說。
安如萱眼底有幾分失落,恰好被坐在一旁的溫靖遠捕捉到,這種失落帶著幾分醋意,在安如萱身上,同時也駐留進溫靖遠心里。
接著,溫祁山把矛頭對向溫靖遠他們,「靖遠啊,你看你們倆孩子都有了,怎麼都還沒結婚,我看啊,趁早把這婚禮給辦!」
溫靖遠干笑兩聲,眸光瞟向坐在他身邊的安如萱,若是她沒有答應,那即使自己一百個情願也等于零。
兩人誰也不語,溫靖遠也不敢扯開話題,因為如果稍不慎,就會讓溫浩辰看出端倪。
「知道了,爺爺。」旁邊的女人平靜的答復。
這句話讓忽明忽暗,讓人捉模不透到底是答應還是隨口應付,起碼沒有明擺著的拒絕,這讓溫靖遠抱了幾分希望。安暖墨拿著筷子的小手搖搖晃晃夾起一只基圍蝦,放到自己碗里後,笨拙的小手開始剝著蝦殼,還特地把蝦腸也給取出,盡管他已經很仔細,但還是讓蝦肉剝得坑坑窪窪的。
隨後,食指和拇指抓著蝦尾,就將它放入對面溫浩辰的碗里,甜甜道︰「小舅叔叔吃吧~!」
安暖墨也不知道溫浩辰到底是喜歡自己叫他叔叔,還是叫小舅好,干脆兩個名字一起報上。
正在吃碗里飯的人,見憑空多出一只基圍蝦,二話不說,拿在手里的筷子就將碗里頭的基圍蝦夾出,扔進下面一個放殘渣的餐盤里。
筷子一放,對著一臉純真還來不及收回笑容的安暖墨,道︰「我不喜歡吃別人踫過的東西。」
目光凌然的射向安暖墨兩只油漬漬的小手,吐出一個字︰「髒。」
安暖墨並沒像普通孩子那樣哇哇大哭,茫然的臉蛋上不懂溫浩辰為什麼突然對自己的冷漠,小小的心髒都悶悶的難受了,單純的眼楮看著他一眨不眨,解釋道︰「小舅叔叔,小墨的手洗過了,不髒的!」
溫浩辰冷笑一聲,起身想走,後面就傳來筷子重重放在桌子上‘啪噠’的聲響。
安如萱心疼的抱著安暖墨,對那個男人斥責道︰「溫浩辰,小墨還是個小孩子,他只是單純的討你開心,你用得著這樣對他嗎!你吃一口又怎麼樣!」
「對不起,我說過我不喜歡吃別人踫過的東西,他不是我兒子,我沒有必要在意他的感受。」
兩人的對話一氣呵成,安如萱話音剛落,溫浩辰的聲音就緊接著跟上,像是事先排練好似的。
「媽咪你不要生氣,小舅叔叔只是今天心情不好而已,明天就好了。」安暖墨小大人似的拍著安如萱的肩膀,對于溫浩辰剛才的拒絕就好像不在乎一樣。
溫浩辰輕笑了一聲,對著安暖墨道︰「這麼懂事,下次這蝦還是剝給你親生父親吃吧。」
語畢,他綠眸掃了一眼溫靖遠離開。
沒有了溫浩辰在,氣氛雖然沒有之前那樣尷尬難堪,充滿火藥味,但幾個人心里仍是有種說不清的不踏實。
吃過晚飯後,從安如萱嘴里得知安暖墨喜歡吃什麼,就特地讓家里廚師做了蛋糕。
安暖墨邁著小腿跑到餐桌邊,踮腳拿起自己沒有吃的提拉米蘇,兩只小手端著盤子,‘蹬蹬蹬’的跑上樓去。
兩條小短腿又急又小心翼翼的跨上樓梯,不是怕自己摔跤,反而怕餐盤里的提拉米蘇摔跤。
溫浩辰的房間也是在三樓,離溫靖遠的房間隔了一間,一直走到溫浩辰房門口,安暖墨伸出肉肉的小手在門上敲了敲,喚道︰「小舅叔叔,你開一下門,小墨想見你。」
安暖墨撇著頭依在門上听了會兒,也沒听房里有動靜。
于是,他伸手想開門試試,說不定門沒有鎖。
握在門把上的手一扭,門果然沒有鎖,被安暖墨打開了。
他端著盤子進去,再將門順便帶上,轉過身就見陽台里的男人正抽著煙,像是沒有感覺到門被打開一樣。
安暖墨端著盤子走到溫浩辰右手邊,兩只手臂筆筆直的伸在他面前,用著討好的語氣道︰「小舅叔叔,你不要生氣了,剛才是小墨不對,以後小墨帶著手套給你剝蝦吃。」
眼前的男人坐在陽台看風景,眸子居無定所,卻遲遲不落在安暖墨身上,理也沒理旁邊的小男孩,直接給他一個側面加後腦勺。
安暖墨將盤子高高的舉過頭頂想讓他看見,「小舅叔叔,你今天沒有吃晚飯,肚子一定很餓吧,小墨給你送提拉米蘇來,媽咪說吃過提拉米蘇的人都會變得很幸福,小舅叔叔吃了以後心情就不會差了。」
「……」溫浩辰坐在歐式的雕花鐵椅上,轉頭看向端著盤子的安暖墨,將口中的煙氣吐在他可愛的臉蛋上,簡略道︰「出去。」
「咳咳……」安暖墨被香煙味嗆得咳嗽,一只手端著盤子,一只手幫自己拍了拍胸口舒氣。
半晌後,安暖墨干脆把盤子放在溫浩辰面前的桌子上,堅持不懈道︰「小舅叔叔,小墨喂你吃蛋糕好不好?提拉米蘇吃了就不會忘記對方,小墨想讓小舅叔叔記住我。」
安暖墨用小勺子舀了一勺提拉米蘇,踮著腳尖將勺子往溫浩辰嘴前送,「小舅叔叔張嘴,小墨喂喂~」
溫浩辰厭惡的撇過頭,礙于他坐著時都比安暖墨高,安暖墨不停往他身邊靠,伸著小短手,嘟噥︰「小舅叔叔不喜歡小墨了嗎?為什麼不理小墨?小墨喂,小墨喂……」
溫浩辰見自己袖子都被安暖墨抓著,干脆一個起身,將他一米八八的身高隔絕安暖墨的接近。
原本以為安暖墨會放棄,誰知這小鬼竟然把椅子搬到他身旁,爬到椅子上,一手拿著盤子,一手拿著勺子,氣餒的問︰「小舅叔叔,你是不是因為小墨不是你生的,所以才生氣不理小墨?」
溫浩辰轉頭與面前的小男孩對視,雖然沒有平視,但還是能看到安暖墨湛藍色的眼楮里淌著漣漪,也沒有半分對自己不理睬他的生氣,海藍色的眼珠就像大海一樣寬容,卻又感覺會滴出水一般。
溫浩辰也不瞞騙,應了聲︰「嗯。」
「那小舅叔叔以後都不會和小墨玩了嗎?」安暖墨低著頭,一口吃下還舉著勺子里的提拉米蘇,甜甜的味道他第一次吃到了苦澀,嘴巴微微撅著,表示他的不情願和不滿。
舀了一勺提拉米蘇,再次送到自己嘴里,含糊的接著問︰「小舅叔叔是不是以後都不會冒充小墨的爹地了?同學欺負小墨,小舅叔叔是不是不會再幫小墨了?是不是以後都不會帶小墨吃麥當勞了?都不會和小墨一起游泳了?小墨想去法國看埃菲爾鐵塔,小舅叔叔是不是也不會帶小墨去了?」
安暖墨邊問著,一直憋著到現在的眼淚終于忍不住的淌下來,晶瑩的淚珠有的流到他嘴里,有的掉落在提拉米蘇上,他卻還一口一口吃著手中的蛋糕。
第一次從提拉米蘇中吃到檸檬的酸味和苦味。
旁邊的陽台上,安如萱看到了父子倆的對話,她從沒想到小墨和這個男人只接觸幾天,就依賴上這個男人,對這個男人有這般多的希望。
這一刻,她是有多想告訴溫浩辰安暖墨是他的親生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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