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惜惜再次張開眼,已經是滿臉的淚水。
明明是那麼美那麼美的回憶,卻讓人在睡夢中,不知不覺流淚不止。
忽然想起來小時候背過的一首詞︰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當時不解其意,只覺得無限悲愴,現在想來,才真正知道什麼叫做悲傷入骨。
天邊晨光熹微,她躺在地上,因為寒冷而身體不住發顫,而心比身體更冷。她耳邊听見自己空洞的心跳,遙遠的好像從深山古剎傳來的鐘聲嬗。
有什麼東西無聲的寂滅了。沉入深深深深的井底。永不可見。
丁玫悄悄起身,看了眼睡在身側的顧崇 。
他仰躺著睡在床中央,雙手放在身側,呼吸均勻,表情沉靜,只是眉心緊皺,仿佛在睡夢中依然有什麼煩心事籠罩在心頭銪。
她忍不住伸手去輕撫他的眉心,他側過頭躲開,眉毛皺的更緊。
丁玫笑了,紅潤的嘴唇微微翹起來,眼楮也輕輕眯起,是一個普通的沐浴在愛河中的女人模樣。
卸了妝的她五官沒有那麼艷麗奪目,卻多了幾分溫婉、秀致。
她實在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如果能夠順利生下她和顧崇 的孩子,那它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孩。
她低頭輕撫自己微微隆起的小月復,然後悄悄起身,拿起擱在置物架上的手機走出門去。
她來到二樓盡頭的洗浴室,小心的環顧四周,確定沒有人早起,這才合上門,撥通了手機上那個署名為美容師sara的號碼。
她內心中其實一點也不想再和此人聯絡,但是他已經連續打了她好幾次電話,並且發短信威脅她——
一尸兩命。
短短的四個字,看得她膽戰心驚。
她肚子里的畢竟是他的孫兒,難道他真的下得了手嗎?
連續幾聲忙音之後,電話那頭響起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丁小姐,你考慮好了嗎?時間可不多了。」那個聲音陰森森的說。
「我……」丁玫猶豫了幾秒,說,「我能不能知道,如果我真的偷了那份文件,崇 會怎麼樣?」
「丁小姐,這可不是你應該考慮的事情,你只要乖乖的,按照老爺吩咐的去做,其他的一切,老爺自有安排。」
「可是……」她仍在猶豫,雖然顧家少女乃女乃的身份對她充滿著誘惑,但是顧崇 的性命對她更加重要,她原本以為她永遠的不到他的愛,但現在他的溫柔與偏袒已經令她禁不住淪陷。
她的心動搖了——即使不與顧衛國同流合污,她要做顧崇 明媒正娶的夫人,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不是嗎?
「可是什麼?丁小姐,不要怪我沒有提醒過你,你的時間可不多了,今天你不把老爺要的東西交出來,你的性命堪憂啊。」男人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威脅意味。
丁玫忙道︰「你放心,我會把那份文件帶出來的……麻煩你在老爺面前替我美言幾句,畢竟我這個兒媳婦做事也算盡心盡力,不是麼?」她唇邊露出諂媚笑意,也不管對方是不是看得到,「到時候,我也會好好答謝你的……」
「那就好,」男人哼笑一聲,「答謝就不必了,我對別人用過的二手貨可沒興趣。」
丁玫一愣,唇邊的笑容慢慢僵住,但很快,那笑容如同寒冬里湖面結著的那一層薄冰,咯吱咯吱的徐徐裂開了︰「瞧你說的,沒試過,又怎知不好呢?」說這話時她的手緊握成拳,長長指甲深深的掐進手心里去。
「哎呀,你這小婊.子還上趕著給爺操那?行吧,到時候,我也嘗嘗你這小婬婦的滋味兒……」那人發出一陣婬笑,與她調笑一番,末了又叮囑她不可誤事,這樣過了好幾分鐘,才終于結束通話。
電話剛一掛斷,丁玫就早也無法忍受一樣狠狠的將手機擲到牆角。她握著拳,胸口起伏的站在那里,一絲鮮血從手心滲出,她的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微揚起頭迎向窗外透進來的薄光,她雙眼通紅,猶如在地獄中被烈火烤炙的艷鬼一樣。
她獨自站了好一會兒,等情緒終于平息下來,才打算回房間去。
這時,她忽然听見一種特別細微的聲音。
像是貓科動物的腳步聲。如果不仔細听,就算是在這樣寂靜的黎明,也很難令人發覺。
而她恰好只是因為做賊心虛,所以听覺格外敏銳一些而已。
她悄悄的將門推開一條細縫,然後湊近了往外看去。
昏暗的走廊上,一個瘦小單薄的身影,像鬼魅一般,徑直飄向走廊的另一頭。
這樣所有人都尚未清醒的時刻,她是怎麼進來的,又打算做些什麼?
丁玫心中有些害怕,又有些興奮。
仿佛一個打算放火的入侵者,忽然撞見了另一個居心叵測的惡賊。
這種不約而同,使她莫名的對那個身份不明的人產生了一絲親近。
她的目光追隨著她,直到她走進了蘭惜惜的臥室。
她要對蘭惜惜做什麼?
好奇心使她忘卻了可能存在的危險,她悄悄的尾隨她,來到了蘭惜惜的門前。
房門並未合攏,她從門縫里,窺見了那個人的臉——
是那個啞巴……
她倒抽一口冷氣,情不自禁的掩住了嘴巴。
多可怕,那個啞巴不知道從哪里模出一把巨大的針筒,拾起蘭惜惜的手臂,對著她的靜脈注射進去。
躺在地上的蘭惜惜一動不動,臉色慘白,嘴唇微微發青,看上去好像死人一樣。
隨著那種不知名液體的注入,蘭惜惜的身體漸漸開始無法抑制的顫抖,緊接著,她的雙腿開始抽搐。
啞巴輕輕撫模著她在外的雙腿,像是勸慰一個不听話的孩子︰「乖啊,寶貝兒……過一會兒就好啦。」
那聲音沙啞極了,卻又帶著一股奇異的柔媚。
丁玫緊緊捂住雙唇,努力克制住想要尖叫的沖動,她本能的感到危險,但又無法挪動腳步。
蘭惜惜抽搐了很久,然後慢慢的靜止下來,說不清楚是在哪一個瞬間,她渾身猛地一彈,上半身直直躍起,雙目睜開——丁玫清楚的看到她放大的瞳孔。然後她重重的跌下去了,身體展開,徹底的失去了聲息。
她……她死了?丁玫難以置信的望著地上那具一動不動的軀體——
那啞巴似乎猜到她心中的疑惑,伸手在蘭惜惜臉上一撫,那雙大睜的眼眸便靜靜的合上了。
她蒼白的躺在那里,白皙筆直的小腿上還有一片被顧崇 昨晚踢到青紫的傷痕。
丁玫心中驀地劃過一絲悲傷,再怎麼恨她,厭惡她,卻也沒有想過她就這麼輕易的死了。
啞巴是誰?她為什麼要害她?
她正苦苦思索著,又見那啞巴俯身抱起蘭惜惜,把她擱在了床上,又將她僵直的身軀擺正,頭下墊上枕頭,身上覆上薄被。
這樣看起來,她又不像死了,大約只是昏睡一樣。
丁玫心里又忍不住失望。她死了,她不樂意;她不死,她更加不樂意。
再這樣矛盾的思緒中,她忘記了離去。
直到啞巴回過頭來,朝她輕輕一笑︰「該你了……」
顧崇 猝然從床上坐起來,心髒劇烈的跳動著,臉上滿是驚恐——
他剛剛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他和蘭惜惜在湖上泛舟,她同他說說笑笑,毫無芥蒂,仿佛他們之間的一切怨憎都不復存在。
他很開心,看著她明媚的笑容,心里就暖融融的,覺得世間一切再不會比她更好。
他情不自禁的將她擁入懷中,仔仔細細的,親吻她的額頭、眉毛、眼楮……
這時,忽然有一人站在岸邊喊她。
他定楮一看,可不就是那個男生女相的越九少?
「惜惜,你不要跟他走,」他緊緊的抱著她哀求,「你走了我會傷心,我……」
他話未說完,懷中已經空了,她站在船的另一頭,冷冷的看著他︰「我又不愛你,管你傷不傷心?」
「惜惜,我愛你,我愛你啊!」他著急的說,一面伸出手,往自己胸口一掏,滿面欣喜的將自己的那顆心捧給她看,「你看,你看!我心里只有你一個,我誰都不愛,就愛你啊!你別走,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都說了我已經不愛你了,你好嗦什麼?」她冷漠極了,臉孔上露出深深的不屑,「把你的心拿走,我不稀罕!」
他訕訕的收回那顆心,想要再塞回胸口去,卻發現那里已經完全閉攏了,他手指並成拳,想在那里鑿開一個洞,卻只听見空洞洞的回響,他急的想哭,最後頹然坐倒,沖著蘭惜惜嚷道︰「你不稀罕就算了!丟了!丟了你就高興了吧!」
在蘭惜惜毫無波動的眼神中,他一揚手,將那顆心丟進了水中。
蘭惜惜還是冷冰冰的看著他︰「你這種冷血動物,根本就不配有心。」
他悲傷地看著她,無聲的掉了一臉的眼淚︰「別走……」
蘭惜惜說︰「跟九兒在一起我才開心,和你在一起的這幾年,我從來都沒有真正快樂過。顧崇 ,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她說罷,「撲通」一聲跳進水中。
他飛撲到船沿,只看見水面上涌現起一個巨大的漩渦,它卷住蘭惜惜,迅速的消失在他眼前……
她不要他了。
他徹徹底底的失去她了。
這種恐懼緊緊的攫住了他的心髒,如果不是心跳的這樣厲害,他簡直真的會以為,他的心已經被他丟進了冰冷的水中。
睡在身邊的丁玫「嚶嚀」一聲,伸手環住他精瘦的腰身︰「崇 ……再睡一會兒嘛……」
他看向她,目光已經恢復平靜︰「阿玫,我不睡了,你再睡一會兒吧……身上還有沒有不舒服?」
丁玫睡眼惺忪的望著他︰「好多了……唔,好困……」她抬起手,懶懶的打了個呵欠。
顧崇 伸手模模她的臉︰「睡吧。」
「不嘛……你也一起睡……」丁玫抱著他的腰不放。
「我該起來了,阿玫,你也不要太貪睡,多出去走動,」他耐心的教導她,「今天有什麼打算?沒有事的話,就去上次給你報的那個古琴班,才上了兩次課,怎麼可以半途而廢?」
「好了……我知道了……」她拉起被子,將自己的頭完完全全蓋住,側了個身打算繼續休眠。
顧崇 嘆了口氣,穿好衣物走出門去。
被丁玫一打岔,那種嚴嚴實實壓在心頭的恐懼消散了不少,但是,還是害怕。
他站在蘭惜惜的臥室門口,猶豫了一陣,終于把門推開。
然後,他看了她好一會兒,終于舒了口氣。
她好端端的躺在床上,睡得香噴噴的,什麼事都沒有。
她或許恨他、怨他,但至少她還在他身邊。
愛或不愛,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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