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夫人?」一個陰森森的女聲在身後響起。舒駑襻
蘭惜惜緩緩回頭,只見那位新來的女佣站在那里,一雙小眼楮里閃動著似笑非笑的光芒。
「你要做什麼?」她警惕的望著她。
「夫人,我只是想提醒你,這里很危險,」女佣放下手中的花灑,向她伸出一只手,「夫人,來,我帶你回家。」
「危險?妾」
「是啊,你看——」她點點頭,側身指向身後,「這里有一片湖呢。」
陽光下,那湖面閃動著碎金一樣的光芒。蘭惜惜記起來,這湖,當初還是她纏著顧崇 非要挖的呢。
湖的對面,有一座假山,嶙峋的假山上清泉裊裊,顧崇 說,這里有山有水有花,就算他不能夠經常在家陪她,她也應該不會覺得寂寞氅。
她痴痴的望著那面湖,腳下一步一步的朝那里走去。
「夫人……」經過女佣身邊時,她忽然伸手拉住她胳膊。極快的說了一句什麼。
「你說什麼?」蘭惜惜狐疑的側過頭去。
「我說,」她那雙眼楮眯成了一條縫,卻有駭人的精光從里面射出來,「我說——你去死吧。」
她猛一用力,將蘭惜惜往前推去!
蘭惜惜猝不及防的一個趔趄,眼睜睜看著自己離湖面越來越近,最後「撲」的一下,落入湖中。
她在飛速的下墜,奇怪的是,她明明在下沉,卻感覺自己好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箏,正身不由己的飄向高空。
她張開眼,看到了一片極深、極濃郁的藍。那藍色,漸漸氤氳成了一幅巨大的窗簾。有一大一小的兩個人,正坐在窗前。
隨著她越開越拉近的視野,那一片朦朧渾濁的光線中,悄悄的,浮現出一個女人華美的面容。
她身上穿著十多年前最流行的服裝,披散著一頭瀑布一樣的長發,無限溫柔的微笑著,向她伸出手,輕輕撫模著她的面頰——
「惜惜,我的孩子,我已經為你盡了最大的努力,所以,這輩子,你都一定要幸福啊……」她又是憧憬又是喟嘆著說。
「蘭媽媽?」小小的蘭惜惜好奇的仰起臉來。不明白為什麼她會說出這樣令她費解的話來。
「不……不要叫我‘蘭媽媽’,孩子,像崇 一樣喚我一聲‘媽媽’,好嗎?」她憂傷的看著她。
「媽……媽媽。」她遲疑而畏懼的望著她。
她臉上卻瞬間綻放中世上最美麗的笑容︰「哎!乖孩子,媽媽最愛你了,」她用柔滑冰冷的一雙手,愛戀的捧起她的小臉,一遍又一遍的,俯身親吻著她的額頭,「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和你愛的人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這是媽媽唯一能夠為你做的了……」
為……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說這樣的話?
蘭惜惜無聲的吶喊著,然而,那個小小的蘭惜惜卻什麼都沒有問,徑直從房間跑掉了。
一片藍色的空間里,只剩下那個女人。
那個擁有著絕世的美麗和孤獨的女人。
她望著小小的女兒從身邊溜掉,仍然眷戀的,保持著擁抱的姿勢。
她目光憂傷的望著那扇門。然後,她緩緩的轉過頭來,對上正望著她的蘭惜惜的眼楮。
她在哭……眼淚源源不斷的從她的眼眸中流出,漸漸地,竟染上了淡淡的紅色。
她的眼角淌出血來,緊接著,是那兩片櫻花一樣美好的唇。鮮血從里面溢出,小蛇一般,游過她尖尖的下巴。
「不……不要啊!不要啊媽媽!」蘭惜惜焦急的沖她大喊。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
「呯——!!」
隨著一聲巨大的槍響,女人的胸口出現一個血洞,鮮血仿佛玫瑰,在她純白的衣裙上妖冶綻放。
女人沒有掙扎,臉上亦不曾流露出任何痛楚的表情,她的雙手在空氣中停留了一小段時間,最終無力維持那個擁抱,像一枚樹葉從枝頭墜落一樣,輕飄飄的在劃出一道傷感的弧度。停在身側晃了幾晃,終于不再動彈。
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一個人走進來看看她。而這個不再有任何知覺的女人,卻依然靜靜的靠在椅子上,眼楮望著門口的方向。
蘭惜惜傷心的、絕望的哭了起來。
「媽媽……帶我走……帶我走啊……」一片靜寂的空間中,她孤零零的大聲呼喊著。
我不幸福,我不幸福,我一點都不幸福啊!媽媽!
撕裂般的痛楚,襲擊了她的心髒,恍惚中,她感到自己口中傳出鮮血的味道。
媽媽啊,媽媽。帶我走吧……
天空漸漸地黑了起來,深深的藍變成了深深的黑,嚴絲合縫的,遮蔽了她的視線。
她再也看不到她。
媽媽……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在最後的意識里,她的整個世界,已經只剩下最壓抑、最令人痛徹心扉的絕望。
她不想要醒過來了。
然而,總有人在耳邊大聲的呼喊她的名字。
那麼焦急,那麼痛苦。好像她再不醒來,整個世界都要天塌地覆。
誰?是誰?
求你……不要來打擾我。
好累。
讓我死掉吧。
「惜惜為什麼還不醒過來?不是說已經沒事了嗎?」房間內,顧崇 焦慮的守在床邊。身旁是西裝革履、面色輕松的老謝。
「你老婆只是太困了,想睡一會兒而已,拜托,不要這麼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好不好?」謝堯最近為了泡妞而積極學習v國文化,自覺在用詞方面有了很大的提升,說話再也不像以前那樣隨便了,而是每句話中必包含成語。且不管用的對不對,至少顯得他這人特別有學問。每思及此心里便禁不住有些得意洋洋,臉上也是一副特別高端特別洋氣的表情。
熟料顧崇 不僅沒有表揚他,反而在听到「如喪考妣」四個字時瞬間炸毛,扭頭朝他怒吼道︰「謝堯,你給我閉嘴!」
「要我說話也是你,要我閉嘴也是你……哎,我這個‘家庭醫生’當的可真是委曲求全啊……」老謝皺著鼻子,一張俊臉上流露出淡淡的憂傷。
「你別說話了,行不行?」面對這個喜歡濫用成語偽裝知識分子的外國友人,此刻因為蘭惜惜而焦慮不已的顧崇 感到十分無力。「為什麼不讓我說話?」老謝嬉皮笑臉的湊過去,典型的記吃不記打的表情,「小 ,快別臭著張臉了,笑一個吧,你笑起來最傾國傾城、貌美如花了!」
顧崇 額上青筋直跳︰「……謝堯,你可以回家了。」
「不,」謝堯認真看著他,「我要留在這里,和小 你廝守終身。」
「……」顧崇 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已經徹底懶得開口了。
床上的蘭惜惜依然沉浸在深深的睡眠當中,當他在樓上看到落水的她被女佣從湖中救起,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時,一顆心幾乎從口中跳出來,他一秒也不敢停留的飛奔到她身邊,為她做了人工呼吸,然而她的呼吸和脈搏雖然正常了,卻遲遲不肯清醒過來。
他心急火燎的叫了老謝過來,老謝只看了一眼便斷定蘭惜惜只是在睡覺,沒有任何生命危險。此後便變身成為一只夏天的青蛙,神經病一樣呱呱呱個不停。
他和老謝相識多年,並不是完全猜不到他的用意——老謝之所以這樣逗他講話,只是不希望看到他過度緊張。然而蘭惜惜一刻不清醒過來,他就一刻不能夠放松自己。
他總覺得,他眼楮眨一眨,她就會化成一縷輕煙在他眼前消失。
因為這種無法克制的恐懼,他總是忍不住想把她關起來——如果,靈魂也可以被關押的話。
他想把她的心和靈魂牢牢鎖住,鑰匙丟下懸崖,這樣,她才可以完完全全的屬于他。
多麼自私的想法,可是,她必須要原諒他。
因為他的心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刻上了她的名字。在他心里,他是只屬于她一個人的,所以相應的,她也必須只屬于他。
只有這樣才夠公平,是吧?惜惜。
「崇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眼神有點恐怖?」一直表現的漫不經心的謝堯忽然正色道。
對于這種無聊的提問,顧崇 自然沒有打算回答。
「我覺得吧,你看著你老婆的眼神,就好像要一口把她吞掉一樣,」謝堯若有所思的托著下巴,「你這家伙,是不是佔有欲太強了點兒?說實話,我老早就有這種感覺了,你對蘭惜惜,管的太嚴了,弄得她好像是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一樣。她要出去工作,你不允許;她開花店,你找人安排好一切,不準她操心。你讓她只能跟一群所謂的‘上流貴婦’們呆在一起,除了shopping就是party,這樣有意思麼?」見顧崇 毫無反應,他嘆了口氣自顧自的說下去,「我要是她,就算沒瘋也給你折磨成抑郁癥了。」
「謝堯,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花心,非得夜夜笙歌才能體悟到‘生命的意義’?」一直保持沉默的顧崇 忽然開口,毫不留情的諷刺道,「你敢說你謝堯整日游戲花叢,不是為了找到自己最傾心的那一朵好據為己有?怪只怪你本性輕浮,女人們一眼就能從你公子的外表下看穿你華而不實的內在,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大放闕詞?」
謝堯怔了怔,似乎有些不能消化這麼一番話,這時又听見顧崇 說︰「上次冒充張議員的公子跑去和辛妮相親,結果怎麼樣?自己看上的女人追著別的男人跑了,正眼都沒給你個,不憋屈麼?」
謝堯伸手,抹了把眼角︰「你就欺負我這個外國人吧,嚶嚶……」
顧崇 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可以麻利的滾出去了。」
謝堯死皮賴臉︰「干什麼趕我走?不是說好了,咱們倆要長相廝守的麼,小 。」
顧崇 頓時一陣惡寒。
謝堯眉開眼笑︰「看吧看吧,你根本說不過我,小 。」
顧崇 冷聲道︰「論起惡心人的功力,你的確更勝一籌。」
謝堯雙手捧臉︰「耶!好開心!我終于贏了你一回!」
顧崇 ︰「……」
由于謝堯的打岔,顧崇 的心情終于變得不那麼緊張。對于這一點,他自己或許都沒有意識到。
然而站在他身後的謝堯,卻彎起眼楮,露出了一臉奸計得逞的微笑。
其實,在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那麼一兩個損友,他們擅長挖苦你、刻薄你、取笑你,他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你的痛腳在哪里,他們嘴中說出的話,或許連你敵人最惡毒的辱罵都望塵莫及。然而你卻永不會因此生氣。因為他們是世界上最了解你,最把你當成自己一樣設身處地為你著想的人。
蘭惜惜真正睡醒過來時天色已暗,屋子里顧崇 和謝堯正在對弈,兩人神情專注,落子很輕。
這時,正凝視著棋盤的顧崇 忽然丟下棋子,站起來奔到床邊︰「惜惜。」
謝堯毫不詫異看起來認真的顧崇 沒有回頭都能夠對蘭惜惜的動靜了若指掌,也許真正喜歡一個人,就是連她的呼吸頻率都一清二楚吧。
蘭惜惜眼神有些呆滯。看著顧崇 努力的回想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們發生爭執後你一個人去了花園,然後不小心落了水,是阿玉救了你。」顧崇 說。阿玉就是那位新來的小眼楮的女佣。她的名字叫孫玉。平時話不多,總是默默的做事。顧崇 對她印象還算不錯。這次她奮不顧身的救了蘭惜惜,他已經當面感謝她,並主動提出將她的薪資翻上兩番。
「她……救了我?」蘭惜惜喃喃的,眨了眨眼楮,忽然用力的搖頭,「不,不對——是她,是她推我下水……」
謝堯站起來,神情嚴肅的望著蘭惜惜。而顧崇 臉上的神色也難看起來︰「惜惜,你為什麼說謊?」
「說謊?不……我沒有說謊……」蘭惜惜無力的辯解著,「真的是她——她推我的時候還說,說‘讓我去死’。」
「惜惜,她真的那樣對你說了嗎?」顧崇 臉色有些陰沉。蘭惜惜拼命點頭。
顧崇 站起來,看著她緩緩的說︰「我沒有告訴過你嗎?阿玉她,是個啞巴。」
蘭惜惜豁然瞪大了眼楮︰「不……不可能!」
顧崇 嘆了口氣,朝門外道︰「阿玉,你進來。」
那個小眼楮的女佣慢騰騰的走進來,低著頭,身形單薄,看上去有些可憐。
「阿玉,對不起,我需要麻煩你一件事。」顧崇 聲音和緩的說。
阿玉抬起頭來,一雙小眼楮里閃動著瑩瑩的淚光。
顧崇 不忍,但還是朝她吩咐︰「請你……把你的嘴巴張開,給夫人看一眼。」
阿玉搖著頭,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
謝堯走到跟前,對顧崇 說︰「算了,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為什麼不?」顧崇 提高了音量,聲音中透著一股失望,「怎麼能容忍我愛的女人對我撒謊?」他轉過頭,看著蘭惜惜,「我知道你不滿我辭退蘇管家,從一開始就挑阿玉的錯,試圖趕走阿玉,可是惜惜,你怎麼能夠為了這樣一件事而對我撒謊?阿玉救了你,我站在樓上親眼所見,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罷了,還想誣陷一個不會說話的殘疾人,惜惜——你怎麼忍心?」
蘭惜惜木然的搖了搖頭︰「我沒有說謊……你不相信我,就算了。」
「算了?蘭惜惜,這次不會由著你就這麼算了!」聯想到她以支票威逼利誘丁玫帶著孩子遠走高飛,再加上一而再再而三的說謊,顧崇 此刻失望透頂,痛心透頂,他扭頭沖那個可憐的女佣命令道︰「把嘴張開。」
在三個人的目光下,阿玉那雙小眼楮里驟然掉下一顆晶瑩的淚珠,她伸出粗糙的雙手,飛快的抹了把眼淚,然後閉著眼,默默張開了嘴唇。
蘭惜惜震驚的看到,她那空蕩蕩的口腔里,根本沒有正常人所擁有的舌頭——
這、這怎麼可能?!
「可以了,」顧崇 伸手拍了拍阿玉肩膀,輕輕說了句,「對不起。」
阿玉將她殘缺的口腔合攏,腳步沉重的朝門外走去。當她單薄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時,外面隱隱傳來一聲再也無法克制的嗚咽。
「蘭惜惜,你還有什麼話說?」顧崇 冷冷的問。
「我……沒有,」蘭惜惜絕望的閉了下眼楮,再張開,臉上神情已經十分平靜,「你不相信我,我說什麼都沒有用。」
「蘭惜惜,難道你不認為你的謊言有些拙劣?」
蘭惜惜搖搖頭︰「我沒有說謊。」
眼下顧崇 又要發作,謝堯連忙伸手制住,走到蘭惜惜面前說︰「惜惜,從一個醫生的角度來看,她那個樣子,是不可能正常發聲的……所以,有沒有可能是你記錯了,或者是危急情況下產生的一種被害幻覺?」
「我沒有,」蘭惜惜再次搖了搖頭,有些悲涼的說,「我說過,我沒有說謊。」
「蘭惜惜,為什麼你要這麼固執?認個錯對你來說有那麼難嗎?」顧崇 禁不住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你看著我,你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麼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被他那樣用力的握著,蘭惜惜感覺有些透不過起來,她試圖掙月兌,卻被握的更緊,她感到很難受,比沉在水里時還要難受,她忽然希望,自己從來就沒有醒過來。
就那樣一直睡過去,不是很好嗎?
「蘭惜惜,你那是什麼表情?你說話!」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他用力的搖晃了一下她的肩膀。
「我……」蘭惜惜抬起頭,茫然的笑了一下,「對不起,」她輕輕的說,「對不起。」
我錯了。她在心里默默的說,我錯在不該相信,你在任何時候都能夠相信我。我錯在我以為,你會一直維護我。比任何人都寶貝我。
肩膀上的力道慢慢卸去,顧崇 退後一步,以一種陌生的眼光打量著她︰「惜惜,我越來越不認識你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聞言,蘭惜惜低著頭,微微的笑了一下。
我嗎?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清楚嗎?
如果你不了解我,那麼我還有什麼必要去向你證明我自己?
假如——一個人心上鐫刻著他這個人的本性,那麼,我真想把我的心剖出來給你看一看。
我真想讓你看看,我的心到底有沒有說謊。
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麼人比你更能夠傷害這顆心。也再沒有人能夠在它上面留下更深更痛的痕跡。
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給你看一看。
「為什麼不說話?蘭惜惜,你不是很會騙人嗎?你倒是再騙一騙我,看看我還會不會相信!」顧崇 的聲音里透著一股濃重的悲哀。而作為顧崇 好友的謝堯,此刻只能伸手拍了拍顧崇 的肩膀,然後默默走出門外。
解鈴還須系鈴人,夫妻間的事,即使再好的朋友也不便插手。
房間內,一片凝滯的空氣中,兩個人沉默的對峙著。
「我從來……沒有騙過你,」蘭惜惜靜靜的看著他的眼楮,「如果我對你的愛有半分摻假,那就讓我立刻去死。」
她有一雙柔美的、安靜的眼楮,那雙眼楮形狀偏圓,笑的時候會眯成半月形狀,不笑的時候,就好像林間站在晨霧中安然回首的一只小鹿。
她並不是一個擅長假意奉承人、或者用謊言為自己謀取利益的人。她的生活中,也並不需要她這樣做。
因為她身份高貴,擁有常人無法企及的一切,所以她不曾勾心斗角過、不曾被利欲燻心過,她是被悉心照料的花朵,站在一片富貴的雲彩中央。
她是多麼的優越,又是多麼的可悲。
他回望她良久,幾乎就要沉溺在那樣靜美的眼神之下。然而——
「從來沒有騙過我?」他唇邊牽起一抹諷笑,「那天,是真的陪辛妮逛街一整天嗎?那天——真的只有你們兩個人?」
蘭惜惜呆住。「孤兒院里面很熱鬧吧?蘭惜惜。」
她揚起頭來,死死的看住他︰「……你派人跟蹤我?」
「是,」他冷冷的看著她,「不找人跟著你,怎麼能發現我的小嬌妻還有那麼不為人知的一面?」
「顧崇 ……」她伸手按住胸口,感覺那里傳來一陣悶痛,咬了咬嘴唇,她艱難的說道︰「我沒想到……你這麼……這麼不放心我。呵……」
門外,謝堯恨不得焦急的闖進去,顧崇 ,你在犯什麼傻?為什麼不告訴她,你派人跟著她是擔心聶儲的人對她不利?!
「我當然不放心你,蘭惜惜,如果不是這樣,我豈不是一次次被你蒙在鼓里,戴了天大的綠帽子還渾然不知?」他驀地欺身上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仔仔細細的欣賞著她吃痛的表情,「蘭惜惜,你真讓我惡心。」
「呃……」她心髒猛地抽痛,情不自禁的申吟出聲,而他卻重重的將她往床上一搡!
蘭惜惜無力的倒在床上,頭暈眼花之際,再也爬不起來。
顧崇 冷眼望著她︰「我差點忘了,除了騙人之外,你尤其擅長一種技能,你知道是什麼嗎?」
蘭惜惜閉上眼楮。只有這樣,她才能夠控制住不在他面前掉下淚來。
「你最擅長的,就是裝可憐啊,」耳邊听見他嘲諷的聲音,「動不動就裝嬌弱、裝暈倒,這一招騙了不少人吧,蘭惜惜?」
「……」她伏在床上,手指死死的揪住胸口,眉頭緊皺,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已經不在乎他說些什麼來笑話她了,她只希望他盡早的發泄完之後趕快離開,因為她實在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虛弱的模樣。
她緊緊咬著牙關,克制住申吟出聲的***。在心里默默的告誡自己,蘭惜惜,忍住……
看著一語不發、一臉無所謂的蘭惜惜,顧崇 忽然意識到,自己說再多,在她心中也不會激起半點漣漪。
原來真正的不在乎,不是哭泣、不是爭執、不是不顧顏面的肆意嘲諷,而是,無論你做什麼,她都不會回頭看你一眼。
顧崇 從未像這一刻一樣認為自己像一個小丑。
他那麼寸步不讓、斤斤計較、罔顧自尊,可是對她來說,卻沒有半分意義。
他的行為,同一個真正的跳梁小丑有什麼兩樣?
「呯——」的一聲,顧崇 摔門而去,蘭惜惜伏在床上,緊閉的雙眼中終于淌出淚痕。
她永遠比上一秒更加渴望立即死去。每一次呼吸都令她感到痛不欲生。沒有愛情的婚姻,就像一座困獸之城。
離婚嗎?
不……她永遠不會再愛上別人。也永遠不會再和其他的什麼人結婚。
因為她的心里,名叫愛情的這棵樹如果枯萎了,就永遠不可能再長出另外一棵。
愛情,從發芽、到生長,到開出花朵,結出果實,多麼甜蜜而痛苦的過程。
然而這樣的痛苦歡樂,她此生都不願經歷第二次。
再也不要爭執、再也不要傷害、再也不要眼淚……這樣的痛苦,光是想想就讓人絕望。
太累了,崇 。
謝堯憂心忡忡的看著一臉陰沉的顧崇 。
「老實說,你有點兒過分了。」謝堯說。
「過分?」顧崇 冷笑,「我以為,我的忍耐力已經發揮到了極致。」
「別這樣,」謝堯手搭上顧崇 肩膀,「消消氣吧,或者我陪你喝兩杯?不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走吧,」顧崇 看了他一眼,「好久沒跟你拼酒了。」
「就你那破腸胃,還想跟我拼酒?」謝堯在他肩頭上搡了一把,不屑道,「活膩了吧你。」
「我腸胃不好,至少酒品好,不像某些人,喝多了能把自己扒光,明明是鵪鶉的身板兒,偏偏不知死活的把自己當成了火雞,逢人就要秀他那兩根柴禾棒兒。」顧崇 淡聲說。
「咳……好漢不提當年勇,我說小 ,你這嘴能不這麼毒麼?」
「不能。」
「……」
兩人斗著嘴走出客廳,孫玉正在打掃,看到顧崇 ,連忙恭恭敬敬的退到一旁。
「辛苦了。」他朝她點了點頭。
孫玉低頭笑了笑,模樣十分憨厚老實。待到兩人離開後,她抬頭看了看樓上,唇邊卻漸漸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