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待陸戰僑圍著浴巾悠哉地坐在沙發邊看韓劇便吃掛面時,沒等來回家的黎是反倒是等來了找上門的楚芸芊。
這突擊委實是個莫大的意外,殺得陸戰僑措手不及。
陸戰僑在拉開房門看到紅著眼眶雙眸淚盈盈的楚芸芊時,差點沒將手里端著的面湯給灑了,本以為黎是忘帶鑰匙連碗都沒來得及放下就來開門,結果卻迎來這麼一個頭號麻煩,並且,還是在他只圍了一條浴巾的情況下。
「Boyce!」
出了門就一路疾走的陸戰僑,听到楚芸芊淒厲不甘的喊聲時,感覺像是背後伸來一只無形的利爪般,他徑直朝著安全樓梯快跑,連電梯都不願再等,逃得倉惶。
十分鐘之後,黎是回到鉑宮打開家門時,陸戰僑正暴躁地急走在客廳里打電話,而楚芸芊,自然正在他們家的浴室里沖洗一身的狼狽。
「你出去前不是才泡過澡嗎?晚上睡前還得洗,現在就別沖了,咱先去大堂哥店里,他剛才來電話好像有急事,咱有什麼事也去那兒說吧,這個點兒也該吃晚飯了,你不餓嗎?我可已經餓得慌。」陸戰僑此時已經完全軟下態度,圈住黎是的手臂更是不敢有絲毫的松懈,連抱帶推地把她往門旁帶。
「你回來了?」
既然如此,她還有必要倔強嗎?
而此時的楚芸芊也被黎是一番話說得慘白了臉色,雖然她是狠了心有意讓黎是撞見,可浴室里除了毛巾的確沒有任何可以遮擋的布料。
這要讓倆人在里面直接面對面……他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事。
黎是故作關心地問道,搭在陸戰僑腰上的手也沒閑著,變著花樣嘗試各種掐法看他的疼痛反應。只要感覺到陸戰僑的身體跟著一顫或者一僵,她臉上的笑容就不自覺地揚起,這就是他擅自讓楚芸芊用他們家浴室的體罰之一。
黎是不禁心想,連身為女人的她都動容地產生了一絲同情,何況是曾經愛過楚芸芊的陸戰僑?他此時這麼迫不及待弄走自己,不就是為了要保護曾經的戀人嗎?
盡管著急,可腦中愣是找不出合適的解釋來,再說,人家也不給他說太多話的機會。
「我是向總監辭職過,但我還是雜志社的掛職排版設計,目前仍然由我負責雜志社的版面設計,不過這不是我們今天要討論的重點。我先去沖個澡,你把衣服換掉,晚上哪兒都不準去,待會兒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銳衍的事。」
黎是掙扎著想推開陸戰僑,卻礙于兩人力氣懸殊過大,說話間已經被成功挪到了房門口。
「Boyce,你只是做戲給我看是不是?你只是不喜歡由別人掌控你的人生,你和黎小姐如果會在一起就不會等到現在!我去和爸媽說取消訂婚典禮,也去求陸爺爺別再逼你,我們還像過去那樣好不好?」楚芸芊止不住的眼淚滑過陸戰僑的掌心,可惜,除了那剎那的溫潤最終只能滴落在地,不留絲毫痕跡。
他的側腰已經疼得沒知覺了。
「喲,這是三十六的吧?」
雖說是因為他的拒婚而使得楚芸芊要被迫嫁給李擎陽,但是,若楚芸芊不顧忌家族利益又怎麼會輕易妥協?她不是不願意听父母的意思政治聯姻,而是希望能有一個如她所願的前提。
于是,五分鐘之後,鉑宮的小窩中,楚芸芊穿上了一套陸戰僑暗自沒收的保守款睡衣坐在一張餐椅上,而陸戰僑與黎是正「親密」地靠坐在沙發,明明是兩女一男的三角關系,氣氛僵硬到了極致,兩個女人卻依舊能勉強做到相談甚歡,委實別扭詭異。
套好鞋子的陸戰僑在門前徐徐地直起身,回望楚芸芊的目光忽然變得十分陌生,他平靜的語氣中透著失去耐性的煩躁︰「既然如此,你怎麼會不清楚我和小是早已登記結婚?芸芊,因為雲江的關系我一直很尊重你,希望你能夠尊重他人也尊重自己,黎是是什麼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
雖然他很不想承認,可事實擺在眼前,在某些方面黎是對他幾乎不存在信任。
黎是一邊說著一邊靠近浴室,臉上雖然洋溢著和煦的笑意,神情也頗為溫和,眼看著就要模上楚芸芊,嚇得她立即向後退縮進了浴室。
臉頰上的疼痛沒有絲毫減退,可想而知她是有多大的怨氣。只不過,他是真沒料到楚芸芊會在這個時候擋了塊毛巾出來。
黎是正要開口,不遠處的浴室傳來了動靜,由于她是正對著房間而站,堪堪將楚芸芊那副美女出浴圖收了個徹底,她在驚詫的同時居然還能反應敏捷地勾住陸戰僑的脖子阻止他的轉頭動作。
「重點是……」
陸戰僑的態度看似平淡,實則,語氣強硬不容拒絕。
陸戰僑的語氣盡是詫異,僵硬的右手握在門把控制著房門開啟的角度,身子擋在打開的門縫前沒有請人進門的意思。
「什麼時候回來的?」
為了能將黎是成功帶出門,陸戰僑親自蹲強行為她穿鞋,更主動說起左家的事試著轉移她的注意力。
「這不可能,她根本不愛你!她在京海的這幾個月一直跟屹立房產的左三公子曖昧不清,更是經常出現在離異單身的程非凡家中,留宿多次還親自下廚過上小兩口的生活,也親自熬湯送到醫院給左銳衍,她一直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你對他來說又算是什麼?Boyce,你看清楚一點,你們之間真的不是愛情!」楚芸芊尖銳的嗓音破喉而出,像是發了狠一般,吼得那麼歇斯底里。
「衣櫃不都是你整理的嗎?我哪知道找什麼衣服給楚小姐穿。我前不久還不見了一批衣服,是不是你藏哪兒了?趕緊拿出來給人家換上,家里冷氣那麼低,萬一感冒了要在咱家借住養病,這一張床睡三個人可就有點擠了。」
所以這個得不到消息又被獨自留在家中只能自己下面吃的家伙會生氣,在黎是看來極為正常。畢竟這才是陸戰僑這個暴躁霸道性格會有的反應。
倘若她再晚個十分鐘回來,那麼楚芸芊是否已經用沒有浴巾的理由將她的男人往床上帶了?
听楚芸芊這麼一說,陸戰僑猛地一顫,心中暗叫不好。zVXC。
該死的大胸,有這樣做女人的嗎?在人家家里沖澡還一絲/不掛地出來,想當著人家老婆的面勾引她男人,這安得什麼心?
黎是沖著陸戰僑的頭頂冷不丁地扔出一句話,嗓音里甚至帶著一抹冷笑,「這是你給我買的新鞋嗎?我怎麼記得你上回還痛斥了程非凡帶我去買的那套短裙和黑色高跟涼鞋?這都有十公分了吧,你認為我能駕馭得了嗎?」
陸戰僑一直保持沉默,臉部肌肉時常有些不容察覺的微小抽搐,神情十分古怪,摟著黎是的手臂緊繃著肌肉,兩眼卻時時掃向關閉的大門,暗自期盼楚雲江能盡快趕來帶走楚芸芊這個炸彈。
在某些方面,她的確贏不過黎是,例如口才,例如膚質。
這一番話說得楚芸芊一臉鐵青,更是應了黎是形容的那兩次詞,梳妝台就在前方,她卻是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你怎麼來這兒了?」
陸戰僑的喊聲還沒斷,手中吃到一半的面碗因楚芸芊這一撞跟著傾斜,面湯隨之晃出。很不幸,雖然湯水晃的方向正是相貼的他們二人,反應靈敏的陸戰僑卻在瞬間彈開躲過,剩下楚芸芊一個全面接收了飛出面碗的湯汁。
「今天一早為什麼自己回來了?公司有急事這個借口太爛,我記得在回江寧前你已經辭職。」陸戰僑的語氣竟是出奇的平靜,語速不快,吐字清晰,只是墨黑的雙眸透著清冷的目光。這個時候的他顯然已經忘記了自家浴室里還擱著個隨時可能出來的炸彈人物。
再則,敵人殺上門來了你還故作仁慈那就是對自己殘忍!
听到門口的動靜陸戰僑猛然回頭望去,見黎是突然回來只得迅速合上手機堆起笑臉上前摟住她,打算制止她進門的舉動便順口說起慌來︰「大堂哥剛才來電話叫我們——」
「回來的時候被左銳軒扔在半路等了半小時的車,褲子都濕透了不沖澡怎麼受得了?還有,我在銳衍家吃過飯,你也吃過香菇肉絲面,碗都還擱在茶幾上就已經餓了?你甲亢啊!沒把事情說清楚前,我哪兒都不會去,你也一樣。」
「芸芊,別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我和小是已經結婚了。她今天的情緒不好,我替她向你道歉,請你理解一個妻子的立場。抱歉,我得去找她了。」陸戰僑終是推開緊纏在他身旁的女人,加快腳步走向大開的房門。
可楚家為什麼非要盯上他們家?
這話雖是實情不假,可搭上楚芸芊那可憐委屈的語氣就生了一份曖昧出來。什麼叫浴巾被他剛才圍走了?他哪知道今天會有外人上門!
她知道陸戰僑得知她回京海的消息會盡快追來,也清楚他會為她莫名其妙的行為著急擔心,可她還是沒有留下只字片語就去了左家,並且,更是沒拒絕左夫人的盛情在左家陪左銳衍吃了晚餐,她就是想讓他在著急中反思。
「戰僑,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陸戰僑的解釋還沒說完,黎是已經厭惡地甩掉腳上的鞋子,主動靠近他胸前用力一聞,隨即便輕笑出聲,「很香,看來剛泡過澡嘛,怎麼不一起呢?你不是最喜歡鴛鴦/浴了嗎?」
找上門來勾引她男人這種侮辱,她絕不原諒!
銳衍他媽?
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與陸戰僑存在曖昧關系的女人無數她卻獨獨厭惡楚芸芊的原因。原來,她的潛意識早已看透並且承認,那些女人之中,陸戰僑真正愛過並在意的,只有楚芸芊。而她對楚芸芊的厭惡,只因嫉妒,只因在乎。
那麼是否就說明,她早在很多年之前就已經愛上這個如空氣般自然存在她心里的男人?為什麼曾經的她只懂得自欺欺人?為什麼她不早一點把握?為什麼她不懂珍惜給了陸戰僑愛上別人的機會?
留黎是和楚芸芊單獨相處絕不是個好主意,他吸取了那個電話的教訓,不會再讓誤會發生。更何況,黎是昨晚的鬧脾氣及今早獨自回來的事他需要弄清楚,也有必要向她好好解釋楚芸芊這個麻煩事。
雖是很想將門關上,但又有太多的顧慮說服他克制這個沖動,無論是看在陸楚兩家的深厚交情或是他與楚雲江的兄弟情誼,也或是他與楚芸芊的曾經相惜,都不該如此沒禮貌地甩上大門送出閉門羹。
「阿僑,你在慌什麼?」
「該走的是我,你們慢慢談,放心,今天我沒打擾的興趣,你們可以暢所欲言,為所欲為。」黎是的嘴角扯開一抹決然的苦笑,挺直背脊走出了這個讓她心酸心疼的三角區。
楚芸芊覺得很委屈。
從听到黎是說要沖澡時,他大腦的所有細胞已經將任何情緒擠退,回歸的理智赤/果果地告訴他,被面湯淋過的楚芸芊還沒從浴室里出來!
所以,不管是不是楚芸芊主動,陸戰僑的行為在黎是的標準里已經嚴重犯規,需要極限懲罰以儆效尤。
陸戰僑聞言,濃眉一簇臉色迅速陰沉。如此說來,她匆忙趕回來不是為了跟他置氣,而是迫不及待地去看左銳衍。
「小是,你別這樣,我只是怕你多想才沒有告訴你。」
這情況有些糟糕,他不知不覺地擰起眉頭。
黎是不解地回頭看了一眼面色陰沉的陸戰僑癱坐在沙發。臉上的薄汗濕粘得難受,她俯身抽了幾張紙巾胡亂擦著,見到茶幾上擱著的面碗這才聯想到陸戰僑可能生氣的原因。
「傻站著干嘛呢?」
「咱們開車去又不是走路,不會熱的,小是,陪我出去走走。
「你調查她?」
「是,我恨不得昨晚就去看他!有什麼疑問等我洗完會逐一解答,現在你給我撒手,沒聞到味兒嗎?我身上都是汗,粘乎乎的難受。」黎是沒注意到身旁這男人的異常情緒,低頭掰著繞在腰間的手臂卻發現紋絲未動。
就在陸戰僑跨腳追上時,楚芸芊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她無神的大眼流淌著酸澀的眼淚,「你們真的同居了真的在一起了嗎?你不是說你對黎是不是愛情?你不是說如果你會愛人也只會愛我嗎……」
陸戰僑雖然急得有些語無倫次,還是很理智地將灑面湯的原因篡改,盡管那個擁抱很平常,可他家的母獅子正在氣頭上,他不敢隨意造次,只能選擇善意的謊言了。
或許,如楚雲江所說,是他太自卑了,缺乏安全感,害怕失去她。
楚芸芊並沒有察覺到那份不受歡迎,本就是強忍著委屈的淚水在見房門打開的剎那滾滾而落,縴瘦的身子擠進開了三十公分的門縫直接撲上去抱住了果著上半身的陸戰僑。
說著說著,她的笑意便越發地森冷,眼角的余光越過陸戰僑已經掃向他身後的開放式空間,沙發、地板甚至床上都沒有別的外來物,所以,她將視線移開,落在了最里側的浴室推門上。
低著頭的陸戰僑瞪著手中的高跟鞋,悔得只差罵天咒地了,怎麼就能慌張到拿錯鞋子!他悻悻地將鞋子一丟站起身來面對黎是,想要解釋卻愣是開不了口。
這姑娘不是火上澆油嗎?
明知道她最討厭這個女人,居然還敢往家里招惹,明知道這個女人對他心懷不軌,居然還敢借她浴室給她勾搭的機會!
只不過,黎是才剛一轉身,已經被陸戰僑從背後單手摟住腰身無法邁步。
「戰僑,浴室里的浴巾被你剛才圍走了,我也沒有可以換的衣服。」
「Boyce——我不會嫁給李擎陽的!陸爺爺早就許諾過你會娶我,我只想嫁給你啊……」
「可以啊,我其實一點都不小氣,除了牙刷、內庫和男人,其他東西都舍得外借。」
「戰僑,我洗好了。黎小姐……」
陸戰僑繃得渾身僵硬,眼看著身旁這兩個女人從「某小姐」的稱呼變換為直呼其名,表面上關系密切了,實則暗自掐得更狠,尤其是他懷里的黎是,那張犀利的小嘴這些年他是習慣了,可對楚芸芊來說,攻擊性太強了。
「小是,我到家才不到倆小時,收拾了你的行李泡了個澡就去廚房下面了,咱媽雖然留我在家吃了午飯,可那會兒我只顧著消化咱爸的那番話壓根沒吃幾口,這不,面還沒吃完芸芊就來咱家做客了,我本以為是你回家了,開門的時候有些著急,一小小心面湯就,就灑她身上了。」
她知道黎是是有意諷刺她的臉色,兩人相比之下,她此時的臉色的確稍顯暗沉,雖不是蒼白卻也是毫無血色,可還不至于差到跟僵尸媲美。
愛情要走的時候誰也留不住,何況,他們之間本就不存在過愛情。
陸戰僑忽地嘆了聲氣,最後無力地說道︰「你拿套衣服給芸芊換上,咱坐下來好好聊,問問芸芊找上門是不是需要什麼幫助。」
可他為什麼還是選擇了黎是?
陸戰僑至今也沒跟她解釋過那晚的事,而今天楚芸芊也只是用朦朧淚眼來回答她的這個問題,答案像是呼之欲出,卻又無從猜測。
黎是笑得燦爛,說到「男人」時,右手五個手指同時用力,直到陸戰僑吃痛發出輕微的抽氣聲她才滿意地松了力道,故作大度地說道︰「梳妝台上的那套化妝品是阿僑從香港帶回來的,我還沒用過,送給你吧。女人化了妝看上去的確精神但依賴性太強了,就像你現在的皮膚,保養再好還是像女鬼女尸,我可不想哪天卸了妝嚇到我床上的男人。」
杵在門前揉臉的陸站起懊惱地蹙起濃眉,總算理解黎是不讓他轉頭的原因。
黎是隱約覺得楚芸芊來找陸戰僑的原因跟那晚陸家爺孫倆的談話有關。
「要是敢回頭姐一定戳瞎你的眼楮!」
「哦,我爸說什麼了?」黎是冷眼望著不敢轉身的那個背影,臉色不太好看。
對陸戰僑來說,對黎是的感情是不是愛情已經不再重要,他不想再因為感情的何種形式而糾結,只要確定她是他此生想要廝守的人,那就已經足夠。
許是黎是臉上的笑容太過清冷,陸戰僑只覺得她的笑猶如一把上好的寶劍劃在他們之間,只是一剎那的絢麗就斬斷了千絲萬縷的牽扯。
要不是這麼一鬧,黎是還真不知道家門口的地墊上擱了這樣一雙外來高跟鞋。
「乖,咱去一下就回來,沒準是擎貞又鬧什麼事兒了,回來我給你放水泡澡擦背按摩!不過,你怎麼坐了左銳軒的車?左家二公子可不是什麼好鳥,以後少跟他接觸,他雖然是京海有名的大眾情人,可人品不怎麼樣,嘴又像個娘們一樣刻薄——」
黎是將手一松再次坐到沙發,側臉望向陸戰僑的眼神已經浮上一層疏冷。她可以肯定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她更了解這個男人,現在的他,在為另一個女人心疼。
盡管此時很想咬人,黎是還是極力克制暗自磨牙,在別的女人面前,她不能太失了水準當眾下口。
這次回來前她已經想得透徹,只要陸戰僑還沒愛上其他女人,那麼她願意接受並不愛她的他。她相信只要她有恆心有勇氣去等,他終有一天會離不開她。所以,她同意父母提議的婚事,不听哥哥勸阻,毅然回國。
搭配這些說辭的,原本該是醋意十足外加憤怒暴躁的語氣,可陸戰僑此時的表情除了慌亂與惶恐竟是看不到一絲怒意,而他的眼中竟然還泛著委屈。
「你這麼匆忙趕回來只是因為要去看左銳衍?」他的手掌捧在她的臉上將她強行扭過頭對上他,「不是說好一起去的嗎?他就讓你這麼心急如焚?」
這對他來說,挑釁不小。他還記得昨晚在酒吧她是用什麼態度撇下他自個兒走了。
面湯淋身雖然難受,但確實逼得陸戰僑大開房門請人進了屋。
黎是甩掉腳上的板鞋,邊走邊月兌襪子朝著沙發前行,語氣慵懶地說道︰「給我做杯菠蘿女乃,要冰的,渴死我了,銳衍他媽做的一點兒都不地道,還只能硬著頭皮夸獎,真是憋死我了。」
「芸芊,你在這兒等雲江來接,我和小是出去一趟。」
不過,這時的陸戰僑在黎是眼里儼然是個犯了滔天大罪等待判刑的囚犯。
松手走向楚芸芊之前,黎是壓低音量惡狠狠地扔下一句警告,還不忘趁機在陸戰僑的俊臉上死命地掐上一把泄憤。
「楚小姐到底是國外長大的,跟咱們中國女人就是不一樣,上別人家借浴室沖涼都能自在得跟在自個兒家似的。這小毛巾遮了上面擋不住下面,擋了下面遮不住上面的模樣太勾人了,姐怎麼就是個女的呢?要不然就不會白費你一番苦心上前就撲了啊!不過,我還真的挺喜歡你這胸部的形狀,夠逼真夠自然,是在韓國做的嗎?要不,你讓我模模?」
有必要抱那麼緊嗎?敢情他是做好準備要認錯了。
瞥了一眼襯衫長褲穿得整齊的陸戰僑,黎是不悅地撥開擋在身前的他準備去洗掉一身的濕粘,她得好好想想該如何處理某人幼稚沖動的可恥行為。
他只是給不了別的女人愛情,並不是冷血無情。
「老婆,不是你想的那樣!因為你不喜歡外人用咱家浴室,我就是怕你怪我把浴室借給別人才想瞞你——」陸戰僑哪里還有剛才質問的氣勢?濃眉一簇耷拉著雙眼急著要辯駁,他知道她會想多,也知道她會想歪,但這節骨眼上,他的冷靜卻消失殫盡。倒不拉上。
黎是的冷笑像一把尖銳的刀子,在切割著對陸戰僑的信任,他只覺得煩躁至極,心底還隱隱地有一絲可悲,「面湯灑到芸芊了,這就是她出現在咱家浴室的原因。至于她為什麼會找上門來,我還沒來得及問清。」
「小是……」
他知道,此時看似平靜淡然的黎是,實在比暴躁高吼的她更要可怕,這說明她的怒意已經深不見底,讓他無法衡量。
朦朧的燈亮著,事實呼之欲出,高跟鞋主人目前正在他們家的浴室之中。
這讓黎是很不安。
怎麼就心疼了?他們在美國同居時,這女人不是三番兩次在視頻里秀恩愛刺激她嗎?現在風水輪流轉,她有機會反擊為什麼要手下留情?
黎是正想拒絕,楚芸芊卻焦急地站起身搶著開口,她的眼眶濕潤,小嘴微抿,淒楚的目光帶著強烈的期盼,看上去一副鼓足勇氣乞憐的表情,很惹人憐惜。
楚芸芊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目光瞥向陸戰僑打算說些什麼,卻發現根本捕捉不到他的視線,只得憋著委屈望向他懷中所摟的黎是,「小是,我今天出門忘了帶包,可以跟你借化妝品用一下嗎?」
這種一環未解另一環又已緊扣上來的混亂局面讓陸戰僑很不安。所以,現在的他需要一個無人打擾的環境捋清他們之間的障礙與隔閡。
他的重點還能是什麼?是不希望她有什麼誤會,可此時說什麼都于事無補,反而多說多錯。
誰料,他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人奮力推開。
「外頭那麼熱我不想出去,你去買吧。」
不給點顏色看看還真當她姓黎的是軟柿子呢!
「哦,知道我不喜歡所以瞞我?你可真會心疼我。」
「那重點是什麼?」黎是繼續勾起唇角,笑得人。
李擎陽是他的表弟,在讀化工博士,一心只關注在課題研究上,會向小姑跟老爺子妥協這件婚事也在情理之中。對他來說,如果人生一定要有婚姻,那麼就娶個女人回家,只要不影響他的研究,無所謂娶誰。
「對不起,芸芊,曾經的我太幼稚。因為得不到也怕失去,只好想盡各種辦法和自己斗爭,強行扭曲真實的感受,自欺欺人活在假象中,我不是有意騙你,我只想騙我自己。」陸戰僑動作輕柔地掰開楚芸芊的手,滿懷歉意地抬手為她擦拭著眼淚,「我不知道什麼叫做曖,也一直認為這種詞只是情人間拿來做調劑品的虛偽道具,但我能肯定,這輩子我只想寵她到老,陪她到死,想獨佔她的一切,也給她我的全部。」
心驀地一縮,惶恐佔據了他所有的思想,他的大腦只剩一個念頭——竟是害怕黎是會像對待曾經那六個男友般,一去不再回頭。
黎是微笑著抬起那條已經套上鞋的那只腿,輕輕轉動幾下腳踝斜眼盯住神色復雜的陸戰僑,「什麼意思?打算給我穿小鞋?可還是不對啊,這鞋雖然瞧著挺新實際上應該是有主人了。阿僑你說這是誰的鞋啊,怎麼會掉在咱家了?」
「咱爸說什麼不是重點!」著急地想回頭卻又不敢轉動僵硬的脖子,深怕看到不該看的。
這是陸戰僑在黎是回家後對楚芸芊第一次開口,只想結束這種尷尬氛圍。他的手本就攬在黎是的肩膀,只稍一用力就帶著她站起,「咱去超市買點東西吧,家里沒菜了。」
不管她的姿態低至何種程度,她的祈求和眼淚對陸戰僑來說,都只是一種小小的心理負擔,或許能讓他憐憫,能讓他愧疚,卻不能挽留什麼。
黎是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拐角,她如果有心避他,那麼他已經來不及追上她。
「芸芊!湯——」
陸戰僑靜立在沙發前,睨著雙眼打量那張原本熟悉的臉,如今卻感到有些陌生了。他不知道是否自戀過頭會錯了意,明明察覺到了黎是對他的感情,此刻又頓生了疑惑,對她的信任竟一而再地動搖。
「芸芊,你的臉色很差,怎麼慘白得跟僵尸一樣?你真的沒事嗎?」
盡管當初對左銳衍說過菠蘿女乃的做法,可左夫人實在沒有做自制飲料的慧根,不是她太挑剔,而是陸戰僑的手藝太過精湛,嘴早已被他喂刁。
如果他說對楚芸芊此時的狼狽和委屈毫不在意,未免太虛偽,畢竟是曾經交往過幾年的女人,甚至曾經打算用她戒掉對黎是的佔有欲而結婚,就此了卻一生,所以,他無法不動容。
既然是自願接受,又何必覺得委屈?
陸戰僑只覺得諷刺,如今這種時代竟然還存在父母之命這種可笑的事,更可悲的是楚芸芊的犧牲思想。
不過,這一切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