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綰此刻也坐了起來,迅速的望了宇文棄一眼,「什麼聲音?」
宇文棄搖了搖頭,眼神望向窗外示意綰綰先不要出聲。
夫妻兩個剛坐起身子,那寢室的門就被人一腳給狠狠的踹開了!
一股冷風隨即刮了進來,幾個身穿鎧甲的士兵凶神惡煞的拿著火把望著宇文棄和綰綰,態度十分傲慢的說道,「你們兩個誰是這百草堂中的郎中?」
宇文棄听罷,連忙向前一步陪著笑臉說道,「回官爺,小的宇文棄就是……」
「奉大元帥武王殿下的命令,要求永安城中所有的郎中都前去永安府集合。你,趕緊的穿好衣服到永安府的衙門前去一趟!」那士兵說話的橫的緊,輕蔑的望了這屋子一眼。
宇文棄一听到那‘武王’兩個字,臉色驟然一變,隨即掏出衣袖中的幾張銀票給那士兵悄悄的塞了進去,「官爺,平民百姓,只有這麼一點小錢,望您笑納。只是小的想問問,那武王殿下招郎中想做什麼呢?」
那士兵見那銀票,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立刻小聲說道,「罷了,反正這也不是什麼秘密的事,告訴你也罷……武王殿下在涇州城打敗的時候,帶著他的副將蕭淄將軍和一小隊士兵本來先是到永安城駐扎的,沒想到在半路上遇到了安王殿下派來的人,遭到了刺殺,差點就死在了半路上。」
「到現在了,武王殿上的傷還沒有治好,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總是好幾天、差幾天的挨著。武王殿下著急回京城復命,所以啊,就招城中的郎中為他治病。說是誰治好了他的病,重重有賞呢!」
「哦,原來是這樣。」宇文棄佯裝出喜出望外的樣子,言辭顯得格外的興奮,「既然有賞賜,那老夫可要好好的準備一下呢!兵爺,你們一大早的這麼出來也累了吧!小的準備一下就回去永安城的府衙,你們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那士兵點了點頭,似乎對于宇文棄的話表示很滿意,「好,那我們先走了!」
說罷,揣起了那幾張銀票帶著他身後的走狗們,迅速的離開了百草堂……
宇文棄見那群士兵走遠了,連忙關上門一臉凝重的對綰綰說道,「糟了……這可怎麼辦?單霆均真的到永安城了,他怎麼會來的如此之快?現在,我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綰綰嘆了一口氣,「現在該怎麼辦,他現在身受重傷在永安城中四處找郎中。你一旦去了那永安府的衙門,便是死路一條。可是不去,也是死。」
宇文棄緩緩的坐在床榻上,想了好一會,忽然想出一計,「綰綰,花卿現在在哪?」
綰綰听罷,瞪起了眼楮,「你的意思是……要花卿代替你前去?這怎麼能行!花卿才剛剛跟著你學習醫術,怎麼能治好那單霆均的病?」
「為何要治好他的病?只要去那永安衙門一趟就好。一會我告訴花卿一些辦法,教她一會去那里做些什麼。」宇文棄點了點頭,輕輕的說道,「綰綰,你趕緊的收拾一下,我們要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南蕭!」
「嗯,好……等花卿回來,我們立刻就離開。」綰綰點了點頭,連忙疊好了身下的被子。
「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找花卿,向她說明白。」宇文棄隨意的披上了一件衣服,推開門就向蘇傾皇的西廂房中走去。
走到西廂房,宇文棄輕輕的敲了敲門,「花兒,花兒醒醒……」
宇文棄敲了好半天,蘇傾皇的屋子里面仍是一片的安靜。
他不由得擔心起來,站在門前胡思亂想起來。
正在這時,背後忽然傳來一陣驚呼聲,「棄師傅,你快來救救他吧!」
宇文棄望著蘇傾皇身邊攙扶著的人,手中的藥方毫無覺察的掉落在了地上。蒼老的臉上瞬間變得煞白一片!
……
望著單紹韻昏迷不醒卻眉頭皺的緊緊的臉,蘇傾皇一臉擔憂的問著沉默不語的宇文棄,「棄師傅,他到底怎麼樣了?」
宇文棄搖了搖頭,強力的忍住心中的那份悸動,抬眸問著蘇傾皇,聲音顫抖,「花兒,這個人和你是什麼關系?」
蘇傾皇一臉的疑惑,有些遲疑的回答道,「他……以前是我家的下人。」
下人……
這兩個字听的宇文棄心中一陣的絞痛……
呆呆的望向單紹韻昏迷不醒的那張臉,眼眶忍不住一陣的發酸。
小十八,你離開南蕭整整三載,那三載的時光、看起來並不長,不能使滄海變桑田、卻足足的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竟然會讓這麼一個清高孤傲的人淪落成為一個下人。
曾經的他,一人之上萬人之下,誰會料到,今天他會落到這步田地?
真可笑,他現在又有什麼立場去憐憫單紹韻呢?以前他也不是高高在上嗎……
就那麼一步走錯,怎會料到步步錯?
如今東躲**、天下之大,竟無一分他的安身之地。
宇文棄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望著單紹韻的臉,雙眸中布滿了苦澀——
小十八,你怎麼回來了呢?
好不容易逃月兌了那個囚籠,為何現在又再次的踏上了這片土地?
望見宇文棄望向單紹韻的眼眸竟是一片的刻骨銘心的悲慟,蘇傾皇有些驚詫的問道,「棄師傅,您難不成認識紹韻?」
紹韻……對,他的名字叫紹韻呢!
多麼美好的名字,錦屏人忒看得這韶光賤。曾經他們兄弟幾個多麼驚羨他的名字,那般的詩情畫意。還有他的那個天生的、至高無上的嫡子身份。
可是……那一切的一切竟都成了他的催命符。
收回了那道淒淒的目光,都化成了嘴邊淡淡苦澀的笑意,「不,他不是你們大陳的人嗎?你師傅活了這麼大,可是從未出過這南蕭一步,怎麼會識得這位公子呢?」
「也是。」蘇傾皇收回了自己的疑心,點了點頭又問道,「棄師傅說了這麼半天您還沒有告訴我,他的病況呢!」
宇文棄為單紹韻蓋上了被子,緩緩說道,「他的傷無大礙,只是傷口沒有及時的清洗,又住在了潮濕的地方傷口感染了而已。只要喝上幾天的無顏草便會痊愈,不過……」眼神望了望他的雙腿,頓時一暗。
「不過什麼?」蘇傾皇听到宇文棄的這麼一卷轉折之話,她連忙問道。
「他的腿一時半會怕是好不了了,看他的傷勢應該是在高空中墜落,摔斷了雙腿。沒有死算是萬幸了……」宇文棄輕輕的說道,「一會兒,我去寫好藥方。在這之前花兒,你先替我辦一個事……」
「什麼事?」蘇傾皇點了點頭有些疑惑的問道,「師傅說就是……」
「剛才有一群的士兵闖進了百草堂,他們點名要我去永安城的衙門為武王治病。我這幾天身子不太好,怕是去不得那衙門了。花兒我已經寫好了那藥方開了一些止血消炎的藥物。到那里你只需按照這個藥方為武王抓藥就好。」宇文棄從衣袖中掏出藥方遞給蘇傾皇,又小聲的囑咐道,「記住,一定不要眾人的面前輕易的出風頭。那武王不點名要你出來診治最好!」
蘇傾皇接過那張藥方點了點頭,「花兒記住了。師傅,你在這里幫忙照看下單紹韻。我去去就回來……」
「好……」宇文棄點了點頭,有些不放心的望了蘇傾皇一眼,沉聲說道,「一定記住師傅的話,不要出風頭。要早去早回知道麼?」
「嗯。」蘇傾皇雖然有些訝異宇文棄為何這麼擔憂的、再三的叮囑她,但看到他臉上那嚴肅的神情,還是點了點頭,「師傅放心,花兒都記住了……那師傅,我走了啊!」
宇文棄望著蘇傾皇點了點頭,目送著她的背影,目光又一次的轉移到了躺在床榻上,緊閉著雙眼的單紹韻,喃喃的說道,「韻弟……但願,我們能逃過這一劫。真不知道,你這個時候回到南蕭,究竟是一個福還是一個禍。」
……
蘇傾皇回到寢室換上了一件水藍色的素華流仙裙,帶著宇文棄給予她的藥方。跨上紅棕馬就匆匆的離開了百草堂。那紅棕馬本是出自北胡的汗血寶馬,日行千里。是蘇傾皇十八生辰之時,慕昭信派人送給她的禮物。
到了永安城的衙門外,望著手中牽著的這匹馬,蘇傾皇一時間有些訝然。
睹物思人,原來還真的有這麼一說。
看著這匹馬,她的腦海之中人不知的想起慕昭信那張禍國殃民的臉……似笑非笑的眼神、寵溺的、失神望著她的、矛盾的、悲慟的。
整整三個月就那麼悄悄的在她的指縫前溜走了,轉眼間,她竟然離開大陳這麼多天了。真不知道他在大陳帝國怎麼樣了。
那天在茶館,南蕭的人們不是都說這次南蕭和大陳的涇州之戰是他慕昭信指揮的嗎?如今,這武王身受重傷前來永安城治病。那戰況應該是不錯的吧……
她還擔心什麼呢?大陳可以沒有她這個荒唐太子存在,但萬萬不可以沒有他慕昭信。
他是誰啊,是慕昭信、百戰百勝、用兵如神的大陳帝國攝政王慕昭信。只要是他在,大陳一定會更加的強盛、富強的。
蘇傾皇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牽著馬緩緩的走進了門中。
既然她已經下定決心要放開大陳的一切,那麼就該連同著所有的記憶把他也從腦海中一並忘卻。因為只有這樣,即使是她回到了現代,也不會覺得悵然若失了。
蘇傾皇拉著紅棕馬緩緩走近了永安府衙門。見到蘇傾皇走進來,那衙門里的守衛都瞪起雙眼、感到十分的驚奇——這永安城竟然還會有女郎中?而且還是一個容貌美麗、年輕貌美的少女!
在南蕭國,女子的地位相當低下,甚至僅次于戰俘奴隸!女子在南蕭國是不準隨意的拋頭露面的,除非是商人、娼妓一類低賤的女子。
而民風開放的大陳帝國卻不一樣,因為是圖離族出身的緣故。大陳雖然女子的地位略低于男子,但大陳國的女子平日里卻可以自由的出行在街道上。
一個守衛帶著蘇傾皇走進了永安府府衙的庭院里,在偌大的庭院里站滿了來自永安城各處的郎中。
蘇傾皇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站了起來,但是……令她有些意外的是,這些郎中中全是一些年長的男子,一個女子都沒有!
望著四周人傳來驚訝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她身上看去,蘇傾皇一時間有些如坐針氈!她下意識的望了自己身上一眼,然後有些疑惑的望著眾人。
「姑娘,你也是郎中嗎?」旁邊一個年紀看起來較老的老郎中望了蘇傾皇一眼,小聲問了一句。
「算是吧!」蘇傾皇笑了笑禮貌的回答道。
「哦?你們家中的娘親、父親竟然也願意叫你一個女孩子家的拋頭露面?看你的發式該是未婚的女子無疑啊,不過……」那老郎中眯起了眼楮,從頭到腳又重新的打量了一眼蘇傾皇,語氣意味深長的淡淡說道,「看姑娘走路的姿態,應該不是處子之身了。」
听到那老郎中竟說出這麼一句話,蘇傾皇的臉迅速的一紅,極為尷尬的一笑︰「先生說笑了。」
這是不是處子之身,單單的從外表和走路姿態也能看得出來?這個老郎中的醫術究竟是有多麼高深!
老郎中看到蘇傾皇臉上的窘迫之色,卻絲毫沒有在意,又是淡淡的笑道,「姑娘不必這麼拘謹,老夫不過是用著一種對待病患的態度來觀察姑娘的。」
「呵呵,沒有……」蘇傾皇搖了搖頭,腳上下意識的離開了那老郎中的地方一步。
「老夫乃是永安城中閭的‘福安堂’中的掌櫃單傅,不知道姑娘是出自哪里的呢?」那老人鍥而不舍的靠近蘇傾皇,繼續問道。
「我在永安城的左閭百草堂中。」蘇傾皇語氣平淡的飛快的回答了一句,眼神卻不停的向外打量著。
百草堂?
這個藥堂他听說過。據說那百草堂的掌櫃十分的精通毒物之道,醫術高超。
可那本不是一個姓宇文的老夫妻開的藥堂嗎?怎麼眼前這個美貌的少女卻說她是百草堂的人……
單傅眼神中飛快的閃過一絲疑慮,望向蘇傾皇的眼神多了幾分的探究。
這個女孩子,外表看似柔弱骨子里卻帶著一股倔強。雙眼綻放著睿智、精明之光,雙腿步伐平穩而帶著輕盈的浮力,內力深厚,骨骼清奇、該是一個習武之人。
姿容端莊、清麗,該是出自富家官家的小姐。听她剛才說話的口音,像是出自北方大陳和北胡地方的官話。而不像是南蕭本地的口音。而且她身體骨節寬闊、身姿偏高不似南蕭女子這般的嬌小、柔弱無力。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她不該是南蕭的人,而是出自中土的大陳帝國!
「這些人,都是這永安城的郎中?」眾人安靜的站在庭院中等待著屋中人的召喚之時,那里屋忽然走出兩個身穿鎧甲、帶刀侍衛,站在眾人的面前,指著他們,一臉不耐的問著站在一旁的永安城郡守。
那永安城的郡守點頭哈腰的拼命的媚笑著,「是啊,這些都是。不知道將軍您要選他們誰去為武王殿下治病呢?」
那侍衛長坐看又看,也不知道該選擇誰出來,在望到一身水藍色流仙裙的蘇傾皇時,眼前頓時一亮,「最里面的那兩個人,你們……先去里屋為武王殿下看病!」
最里面的兩個人?
蘇傾皇抬眸望去,有些訝然的環視一周才發現——
她和那個名叫‘單傅’的老頭竟是站在眾郎中最靠里的那兩個人!
單傅听罷,轉頭笑著對蘇傾皇道,「姑娘,我們快點過去吧。要知道那些官員我們是惹不起的。」
蘇傾皇點了點頭,有些不情願的帶著肩上的小白狐跟在那老頭的身後走了過去……
那幾個侍衛看到蘇傾皇肩上的小白狐,一把拔出腰間的劍架在了蘇傾皇的頸上,暴喝道,「大膽刁民!覲見武王殿下竟然還帶這等異獸!萬一這東西抓起狂來抓傷了武王殿下怎麼辦?武王殿下千金貴體,你這種賤民賤命,幾個腦袋能夠你砍的!」
蘇傾皇原本波瀾不驚的雙眸被這麼平白無故的一喝,頓時布滿了濃濃的殺意!
單傅在身邊一直默不作聲的打量著蘇傾皇,望到她眼中的那一股殺意,心中不由得一驚!
悄悄的站在蘇傾皇的身後,遲疑了一下,迅速的伸手從寬大粗布的衣袍中掏出了一個什麼東西來沖那侍衛使了一個眼色,「這位將軍啊,您是不知道。那小白狐的血可是包治百病的良藥,這位姑娘帶著這只小白狐前去覲見武王殿下是為了更好的治療武王殿下的病而已。」
那侍衛見到單傅從口袋中掏出的東西之後,臉上的神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雙腿立刻發起軟來,就連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的︰「是是……那兩位快快請進吧!」
對于這侍衛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蘇傾皇有些驚詫,下意識的望了一眼身後的單傅。沒有說話,直接走進了屋子里。
待單傅和蘇傾皇走了進去。那侍衛長身旁的人有些驚奇的問道,「老大,您的頭上怎麼出冷汗了?」
那侍衛長有些心悸的擦了擦汗,還驚魂未定,「知道剛才那是什麼人嗎!那可是……算了算了,今夜要好好的當值,知道了嗎!」
說罷此話,眼神望向單傅剛剛走過的地方,目光渙散,喃喃的說道,「那可是一尊大佛啊,惹怒了他可比惹怒了皇帝老子還難辦的主。」
蘇傾皇和單傅剛走進屋子,那雕花門瞬間就被人重重的給關上了……
寬敞華麗的屋子內,立刻變得昏暗起來,牆壁的四周皆是寬大的深色帷幔覆蓋著。陽光順著窄窄的窗戶縫之中斜射進來,映在地上……
在屋子的最里面是一副寬大的足有一人高的珍珠簾。在里面,一個身著雪白褻衣的男子坐在床榻上手中握著一本書認真的看著。
他時而皺眉,時而抿起嘴來似是在思考著什麼。
蘇傾皇輕撇了一眼那男子手中握著的書——
《三朝志》,正是那本她早些天在大陳東宮無聊的時候當故事書消遣的史書!
她蘇傾皇大錯誤不多,小毛病卻一大堆——比如說,嗜睡啊、愛斤斤計較啊,但是這記憶力卻非同一般人能比的。一般的書只要經過她的手翻過去的,只要她用雙眼瀏覽一遍的。那些字就像能印在她的腦中一般的,飛快的記在她的腦中。
甚至什麼內容出現在那一張頁碼上,她都能記得清清楚楚的!
蘇傾皇順著那珠珠鏈鏈望去,此刻她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個男子正在看的是關于乞羅仙島上的經濟、軍事那一頁。
這個男子就是那個什麼武王單霆均吧?他的野心還真不只是那些南蕭民眾說的那麼大,他的日益膨脹的野心甚至都已經放眼整個三朝兩島了。
這次他帶兵和大陳在涇州一站,不只只為了在南蕭辰帝面前建立功勛奪得歡心吧?而是通過此戰模索大陳的軍事實力為真。
若是他的野心真的在于整個天下,必先征服周邊的幾個國家,而首當其中便是鄰國大陳。
只是,那乞羅仙島已經在這個世上能夠屹立于萬年,而無戰事。想必那國力定是非同凡響,怎麼可能輕易的被人攻破?
南蕭帝國雖然看似國力強盛,中央勢力卻過于分散。單是辰帝就有二十幾個兒子,全部分封為王。更不必說辰帝的那些皇兄皇弟了。不過是方寸之地的南蕭,卻愣愣的被這麼分成了幾十份。一旦中央有了什麼動靜,光是把地方的勢力聚集在一方也夠費力的。
那些藩王分據各個地方,天高皇帝遠的。日子一久,都有了自己的小算盤,一旦自己地方的勢力富足怎麼可能甘願順從中央?
這個武王的手段如此的強硬,當年為了和太子奪得嫡位甚至不惜犧牲上千人的性命。一旦他登上了帝位,必然會先將地方的權力收歸中央,一場削藩之戰必然會在南蕭國土拉響。到時候,國內的諸王都夠難平息的,他怎麼可能還有足夠的兵力和精力去應付外緣之地?
這個武王雖然是當世鳳毛麟角的用兵之才,但卻不是一個為帝者的材料。野心過大、過于剛愎自用和自負,類似于歷史上楚漢之爭中的項羽的性格。
若是他繼續的這麼眼高手低下去,到最後怕還是落得和項羽一般的悲慘下場吧……
想起這個,蘇傾皇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
單傅在蘇傾皇的身側把她的一舉一動都仔細的望在眼中,望到蘇傾皇最後眼中的那股詭異的笑。觀人入微的他卻怎麼也看不懂眼前這個少女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你們兩個還站在這里干什麼,還不趕緊的向前為殿下去把脈!」這個時候,身後的門忽然被人打開了,刺眼的光線一下子射入了屋子里面……
蘇傾皇眯起了雙眼打量著闖進來的人——
那人身著一襲繡綠紋的紫長袍,外罩一件亮綢面的乳白色對襟襖背子。袍腳上翻,塞進腰間的白玉腰帶中,腳上穿著白鹿皮靴,方便騎馬。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梳著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冠之中,從玉冠兩邊垂下淡綠色絲質冠帶,在下額系著一個流花結。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一雙水灩灩的桃花眼布滿了多情。
這副樣貌,一看就是一個風流的紈褲子弟模樣。在永安府的府衙之中,眾兵士都是面容蠟黃一副病懨懨的狼狽模樣,唯獨這個人一副清爽俊朗的樣子。
蘇傾皇覺得這個男子眼熟的很,卻一時又說不上來在哪里見過他!
蕭淄走進屋里,很快就發現了蘇傾皇的存在!
這個女子,不就是那日他們被單啟昭的人追殺時,在永安城外遇到的那個冷漠黑心女子嗎!那個時候,只要她肯向他們伸出援助之手,用她身後的馬把霆均及時的送入永安城。他們也不至于當夜沒有趕上城門關閉的時間!被擋在門外整整一夜,完全延誤了霆均的治療時間!
這個少女,容貌清麗,青螺眉黛長,棄了珠花流蘇,三千青絲僅用一支雕工細致的梅簪綰起,淡上鉛華。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怎麼看都是一個舉世無雙的絕妙佳人,怎麼會有一顆如此冰冷的心?
本來,他還想著等霆均的病徹底的根治之後去尋到這個女子嚴懲一番的,沒想到,這次急招郎中入府,竟招來了這個女子!
既然人都已經主動的送上門了,他豈有不懲治的道理?
這麼想著,他俊臉的臉色迅速一變,皺起眉頭暴喝道,「大膽刁民,你竟然還敢來到武王殿下的面前!」
被眼前這個相貌俊美的男人忽然這麼一喝,蘇傾皇有些詫異,不由得皺起眉頭不耐煩的說道,「難不成你還認識我?你是誰……」
這下換成了蕭淄愣住了……
真是想不到,在這個世上竟還有女子見到了他之後還記不住他模樣的!
他自以為自己相貌堂堂,在京城之中投懷送抱的美人更是數不可數。可是,眼前這個冷清的女子卻在那夜見過他之後居然語氣冷冷的問他,你是誰!?
單霆均在珍珠簾中觀察到了外面的一舉一動。見蕭淄一臉郁悶的望著蘇傾皇,連忙淡淡一笑,「好了,蕭淄……快快請過兩位郎中為本王診治吧!」
蕭淄用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無比怨念的望了蘇傾皇一眼,有些不情願的淡淡應了一聲。
打開珍珠簾,單霆均緩緩放下手中的書,抬眸望著蘇傾皇和單傅,臉上的神色瞬間一滯……
單傅似笑非笑的忽然說了一句,「霆均……你的身子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霆均?
這個身穿著粗布衣裳的老頭怎麼會如此大膽的直呼武王的名諱?
蘇傾皇正驚詫間,單霆均俊朗的臉上立刻露出淡淡的笑意,語氣卻透出淡淡的驚訝之氣,「皇叔怎會在此且穿著如此?」
單傅只是呵呵一笑,「我習慣了平民人家的生活,厭惡了那些綢緞絲布。做一個平民百姓也難得自由自在,而且我在這永安城中懸壺濟世、救死扶傷。也可以為我過去做過的那些錯事恕罪。」
「做都已經做了?皇叔又何必執著那些……人的生死一切都自由命數,適者生存,不適者就要死。皇叔不必這樣婦人之仁的將那些人的生死歸結到自己的身上。」听了單傅若有所指的話,單霆均臉上掛著不屑的笑意,淡淡的說道。
「不……霆均。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等到你真的登上了那個位子,你就會發現,那個用無數無辜之人的鮮血染成的寶座沒有你想象之中的那麼美好。現在如果你回頭,還不晚。」單傅搖了搖頭,蒼老的臉上帶著沉重的悲慟神色,語氣低沉。
「我絕不回頭也絕不後悔……如果皇叔今天到本王這里來是為了說這些話的。那麼,皇叔您可以走了。」單霆均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語氣驟然變得冷清。
單傅嘆了一口氣,輕輕說道,「霆均,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皇叔說這句話都是為了你好。在皇家,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那麼冷血無情的。難道你記不得你的韻兒了嗎?即便是你對他做過了那麼殘忍的事,他還是待你和從前一樣喊你哥哥呢!」
「夠了,諸如此類的話。本王不想听到……蕭淄,送客!」單霆均閉上了雙眼,立刻懶懶的躺在床榻上。
蕭淄望了單霆均一眼,又看了看單傅,有些無奈的說道,「福王殿下,您還是先回府吧!」
單傅望了單霆均一眼,點了點頭,從袖子之中掏出一張紙嘆氣道,「這張藥方是我昨夜配好的藥。是一些止血、消炎的藥物。你拿著要廚房為霆均熬好了,每天三次服用。」
蕭淄接過那張紙,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我走了,改日我再來看他……」單傅輕輕的丟下這麼一句,匆匆的離開了屋子。
蘇傾皇見單傅離開了,感覺自己站在這屋中很是尷尬,望了躺在床上的單霆均一眼,見他雙目緊閉,便以為他是睡著了,轉過身子,便想著離開……
「慢著,你要到哪里去?」
在蘇傾皇的腳步剛移動了一小步,背後之人忽然就說了這麼一句話!
蘇傾皇大驚,緩緩的回過頭來,目光如水淡淡的望著躺在床榻上的男子……
最先映入蘇傾皇眼簾的,是一雙修長而優美的手,往上看去,那長長的睫毛在那心型臉上,形成了誘惑的弧度,他的雙目猛然一睜,挺拔的身子順勢就那麼坐了起來,一雙黝黑不見底的雙目定定的望著蘇傾皇。
那男子的相貌乍看並不出挑,蘇傾皇雖然來到這個世上不足一年,但看過的美男子卻真不少。
他的容貌不如慕昭信那般美艷多情,不如頌雅那般清雅如風,不如燕昭那般秀美精致,不如單紹韻那般陰柔雋秀。但是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濃濃的屬于成年男子的陽剛之氣。他的美透著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氣……
她想起來了,這個男子就是那日她出永安城采摘草藥的時候遇到的那個被人追殺、身受重傷的男子——他眼中的那股傲然天下的那股霸氣,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認錯的!
望著眼前目光淡然的美貌少女,單霆均無端的對她突然感起興趣了。他生來就是一個王者,整個天下都將會是他征服的對象,包括眼前的這個氣質冰冷的女子。天生的強烈的征服*讓他忍不住的想著,到底什麼事才會要眼前這個仿佛世間萬物都不會在乎的女子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武王殿下忽然叫住民女,是有什麼事情找民女嗎?」蘇傾皇望著單霆均,一雙水目波瀾不驚。
「你……是誰?」單霆均手中重新的握起了那卷《三朝志》,聲音平淡,讓人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來。像是極其隨意的問著蘇傾皇。
「民女是永安城左閭百草堂中宇文掌櫃的徒弟,閨名喚作花卿。」蘇傾皇清麗的臉上忽然露出了絲絲的笑意,語氣淡淡的說道。
「花卿?好名字……倒是像極了那蓬萊仙島上上古神女的名字呢!」單霆均緩緩的又把手中的書卷放回了床榻堇色的錦被上,一雙黝黑的雙目重新盯著蘇傾皇的臉上看去。「不知道,花卿姑娘,姓什麼呢?」
姓什麼……她能夠說她姓蘇嗎?來到這南蕭不足四個月,她尚且不清楚在這個國家有沒有‘蘇’這個姓氏。據她了解,這南蕭國中,除了朝中幾個貴族的姓氏和皇族能夠姓單姓,平民百姓皆是復姓。
因此在南蕭,單姓也是一個家族尊貴的象征。
她若是說她姓蘇黎,這不是很明白的告訴她,她是大陳的皇族了嗎!
該怎麼回答呢?這個男子此刻盡管語氣極為平常,但渾身散發的逼人的氣場就知道他並不是一個好周旋的人!
見蘇傾皇眼神迷茫,像是在思量著什麼。單霆均唇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怎麼不說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