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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非走不可嗎?

蘇傾皇拿起那絹布,微微的看了一遍,暗自一個個的記在了心里。繼而把那東西放在燃著的蠟燭上,那東西很快在那人的面前化成了灰燼。

「這個東西可不能隨便的寫出來公布在世人的面前,記在本太子的心里就成。」蘇傾皇望著那人有些錯愕的眼神,緩緩說道。

「那……下一步你該怎麼走呢?」那人听了,微微的點了點頭,輕輕說道。

「下一步,我先暫時要所有的人打消對我的疑慮……」蘇傾皇望著眼前的人,眼眸中飛快的閃過一絲精明。

「嗯?」那人望著蘇傾皇的臉,目光仍有幾分的疑惑。

蘇傾皇笑了笑,目光望向他處,卻沒有過多的解釋……

……

攝政王府中,慕昭信躺在泛著淡淡的藥香味的床榻上,回想著朝中的一些政務。

正凝神之中,那暖閣的門就忽然被人緩緩的推開了!

慕昭信定楮一看,那瘦瘦弱弱的身影仿佛遇到一陣風就能刮跑,身上披著一件繡著金線的斗篷。

那人緩緩的把寬大的、遮住了半張臉的帽子摘了下來,露出了一張清秀的臉頰。

慕昭信一愣,連忙伸手就把門關上,望著來人蒼白的臉忍不住的訓斥輕聲道,「這些天你怎麼不好好的在床上躺著?怎麼還到處的亂跑!難道你的病都好了不成!」

蘇傾皇搖了搖頭,輕輕的喘了一口氣,小臉上帶著幾分蒼白,「東宮……這陣子怕是不能安靜下來了。我今天跑到你這里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我剛剛從暗衛那里得到一個消息,我的九皇叔、荊南王蘇月異想趁著我父皇的靈柩歸位之日,趁亂反叛!」

「而且,濟南王、南泠王、緒南王等人紛紛的響應正招兵買馬隨時等著蘇月異一聲令下攻入臨京。」

「我早料到他們會起兵,但是無論如何也沒料到他們會這麼快。而且……竟然還趁著先皇靈柩歸位之日起兵。」慕昭信思忖了一會兒。眼神忽然望向蘇傾皇的臉、慢慢說道,「花兒,你怕嗎?」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人生不過是一場廝殺而已……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反正都是躲不過的。只是,我現在身單力薄,手上一點兵權都沒有,如何抵擋住蘇月異那二十萬大軍呢?」

「如果他們起兵之日確定是在七日之後,我手上的兵馬在這短短的七日之內也是趕不回來的,想要退兵也不難。恐怕是要借助于外力了!」慕昭信想了一會,輕輕的說道。

「兵未動,糧草先行。我想的是,派人劫去那四王之兵的糧草……或者是求助于北胡的兵馬,就看斛律禎能不能答應幫助我了。」蘇傾皇捏著手,思忖道。

「你想向北胡借兵?這樣好麼……雖說那斛律禎和殿下達成了聯盟,答應絕不主動的入侵我大陳的國土。可這萬一這北胡人趁機趁火打劫攻入我大陳的話,就不好收拾了!」慕昭信听罷,搖了搖頭。

「不是借兵,而是……利用北胡入侵的借口,將那些王師之軍分散到北方的各個軍事要鎮去堅守。」蘇傾皇搖了搖頭,猶豫著開口。

「如果實在沒有辦法的話,這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只是……這樣做不能徹底的斬草除根。蘇月異這次謀反未能成功的話,他一定會積聚力量再次的起兵的!」慕昭信皺起了眉頭,思忖道。

「現在本太子一點可用的軍隊都沒有。目前為止,只有這麼一個辦法可行。本太子能不能順利的在七日之後登基,就此一搏了……」蘇傾皇搖了搖頭,喃喃的說道。

「如果,本太子真的不幸被叛軍殺死。這倒也順了你的意了。這個天下,還不知道多少人盼望著本太子死呢!」蘇傾皇像是自嘲一般的說道。

「蘇傾皇,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什麼叫你死順了我的意!我慕昭信舍棄了那血海深仇、舍棄了那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位子是為了什麼?難道直到現在了,你還認為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是不是?」慕昭信听罷,絕美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素白的手一把抓住了蘇傾皇的衣襟,不住的低吼道。

「慕昭信,你放開我。你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上想一想?你恨了我整整十八年,忽然某一天你卻對我說愛我。而我又在一個這麼眾矢之的的位子,接近我的人一個個的居心叵測。這樣的我,我如何能隨隨便便的相信你?」

「我到寧願你不是這個什麼太子!你不是不相信我愛你嗎?那麼……我會用這天下所有的蒼生的鮮血來告訴你,我慕昭信在乎的是什麼。」慕昭信緩緩松開了手,大聲說道。

「你想怎麼樣?慕昭信,你以為我願意當這個太子嗎!這麼陰暗、充斥著猩紅的血液的位置,我真的不理解你們一個個就那麼向往。我在這個位子一天,從來都是忐忐忑忑、心驚膽戰中度過的。只要一個不小心就被人暗算,從此便陷入地獄之中。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活著、活著而已。」蘇傾皇皺起眉頭,淡淡的說道。

「只要我登上帝位,我就可以得到解月兌。可以回到我原來的那個世界中去了!」

「回到原來的世界中去?蘇傾皇你想的未免也天真了一些。那個黃金鑄成的人間極樂皇宮,從來都是人能夠進去,卻終生難以走出來。那個地方,是用黃金包裹著的囚籠,一旦登上了那個帝位。你會比以前要痛苦一千倍、一萬倍!解月兌?除非你死了,否則你永遠得不到解月兌!」慕昭信臉上掛著輕笑,大聲說道。

「我們都是這命運命數的奴隸,一舉一動將會影響著整個天下的運轉。人人並不是生來就是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但是一旦被陷入其中,你只有一步步的走下去,重復著上一輩子帝王之家的命數。在這個只有權力而沒有親情、愛情的黃金囚籠,你只有拿起手中的長劍,砍掉你對手的腦袋,才得以繼續活下去。這就是適者生存,你明白嗎,殿下!」

蘇傾皇听罷,愣愣的抬起頭一臉茫然的望著慕昭信,「不……我不信。我會走出來的。我不要一輩子都陷在那個地方!我不要什麼九五之尊、萬民敬仰、我不要流芳千古、彪炳史冊。我就是想回到以前,回到本屬于我的那個世界中去!」

「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我受夠了現在的生活,如此而已!我是一個平常的人,不是什麼心機家,和你們這些人玩夠了,我累了想走了不行麼?」

「殿下,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還是地獄深淵。昭信會一直陪著你的、生生世世、至死不渝。」慕昭信忽然一把拉住了蘇傾皇的雙手,輕輕的安慰道。

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好熟悉的一句話。

就好像她此生听過了千遍萬遍,永生深深的刻在了腦海一般的……

「慕昭信,听我說,如果……七日之後。我真的不幸豁免,死在了臨京城皇宮之中。我就求你一定要把我的尸體燃燒成為灰燼,撒在那大陳最東頭的淮海之中。你一定要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不管是誰登上了那個位子,你都要好好的輔佐他,要他造福百姓,減少賦稅、避免戰亂。」蘇傾皇抬眸眼中含著淚說道。

「蘇傾皇這個人壞事做得太多,或許應該到了那大限之日了。」

「不,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那個蘇月異登上皇位,就算我死了,就算我傾盡了全力,都不會叫他得逞的!真的,殿下……求你相信我。」慕昭信拼命的搖著頭,臉上帶著絕望的笑意、大聲喊道。

「夠了,什麼都夠了。七日之後我會拿著手中的長劍和那人決一死戰。和你交代了這些事之後,我就可以安心的走了。」蘇傾皇點了點頭,清俊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那笑中還帶著一絲莫名的哀傷。

「還有……我東宮的那些人,就求你保全他們了。我知道,一旦我這個廢太子不得善終,那些無辜的人就會被我受到了牽連。頌雅,雖然我不知道他的身份究竟有多復雜,但是我知道以他的能力,不能屈就一個小小的東宮侍衛。不管怎麼樣,你都要幫助他離開東宮。」

「還有朝兒。雖然我知道他潛伏在我的身邊是懷有目的的。他的心一直也不再東宮之中,但是……你也要想辦法保全他。」蘇傾皇望著慕昭信慢慢說道。

「既然他們是你的人,你就要親自想辦法去保全他們!他們的生死與我又有什麼關系呢?」慕昭信搖了搖頭,側過臉咬牙說道。

「話我已經說到這里了,至于你能不能救他們。那是你的問題……」蘇傾皇輕輕的笑道,「至于你,就好好保重吧!」

慕昭信,對不起……我還給你自由。

這個世界本不屬于我,我要做到的就是找到那件金縷玉衣,回到我原本的世界之中。

這個世界的紛紛擾擾、恩怨情仇從此就和我做最後的告別了。

我不是真正的蘇傾皇,縱使我有了她的身子,但是我無法做到她那樣的用盡全心全力、毫無忌憚的去愛你。

趁著我還沒有用盡生命去愛你,就及時的收手吧!現在抽身,我還來得及。

希望此生你會找一個比我還好的人,我留給你的只有那個位子了,但願這個位子能平復你心頭的那股恨意——盡管我不知道你和蘇傾皇之間有著怎樣的仇恨。

或許,蘇傾皇這個人死了,一切仇恨,一切的霍亂都會雲淡風輕吧!

從此,這個異世之間,只有一個花卿而已。

蘇傾皇回過頭定定的望了慕昭信一眼,然後笑道,「慕昭信,本太子這次是真的要走了。我那次在幽雲十六州為你喂下的那個‘半月絕’其實是沒有毒性的,所以你不用有所顧慮……」

慕昭信抬眸直直的望著蘇傾皇,繼而望向了別處……沒有說話。

蘇傾皇頓了頓,想說些什麼,卻最終也沒有說出話來,只是緩緩的拉起披風上的帽子戴了上去,邁開腿就要離開了那陰暗的屋子之中。

「這次,你真的要非走不可嗎?」忽然,身後的慕昭信慢慢的吐出這麼一句話,黝黑不見底的雙眸怔怔的望著蘇傾皇的背影,「你從小生在皇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樣的你,離開皇宮你該怎麼生活?」

其實他心中一直很明白,蘇傾皇七日之後和蘇月異決一死戰是假,離開大陳是真。趁此機會,她正好可以輕輕松松的離開皇宮。

「難道你都忘記了嗎?是你說的……我不是那個蘇傾皇了。」蘇傾皇雙腿慢慢的停了下來,輕輕的說道。

「所以這樣的蘇傾皇,什麼都不在乎了是麼?」慕昭信忽然緩緩地抬起頭苦笑著說道,「既然你已經忍受夠了那個皇宮的生活,那麼我也沒有什麼理由要你留下來。你走吧、走的越遠越好。」

「只是……花兒,不管你走到哪里,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是麼?」蘇傾皇久久的沒有回過頭來,慢慢的頓了一下。眼中含著淚嘴角卻勾起一抹微笑,「好啊,如果在那茫茫的人海之中,你還能找到我的話。就算是負盡了天下人,就算是天下所有的人都反對我們。我也會不管不顧的和你在一起。」

蘇傾皇說完這句話,忽然走近了慕昭信,悄悄的把早已準備好的紙條硬塞到了慕昭信的手中,眼神一直望著窗外,向慕昭信暗暗使了使眼色。

慕昭信愣了愣,臉色迅速恢復到了正常之處,握緊了紙條,緩緩的收到袖子之中。

「那,花兒……你等我。」望著門外迅速閃過的一道黑影,慕昭信點了點頭,使了一個眼色說道。

「再見,或許是再也不見。」蘇傾皇亦是配合的點了點頭說道,推開門匆匆的離去……

待蘇傾皇離開之後,慕昭信緩緩的打開那張紙看去,不禁覺得一陣的驚愕!

……《妻為夫綱——寡人有喜了》……

蘇傾皇坐在寬大的水晶簾之中,望著那熟悉卻奢華的寢宮兀自的發呆。

微弱的亮光的照耀下,碩大的珍珠發起淡淡的光芒。蘇傾皇緩緩的走到東宮的寬大的衣櫃前打開了櫃門,想收拾一些東西離開這里,卻發現——

那里整整齊齊排放著的都是閃著金黃色的、用上好的金絲線修好的象征著尊貴之位的太子蟒服。

在這個世界,屬于她的,竟空無一物。

是時候該離開了,蘇傾皇。

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氣,胡亂的把一些碎銀子打包在一起。慢慢的走到書案邊,拿起一封寫好的詔書,細細的看了一番,拿起手中的白玉印璽緩緩的印上了刻章。

「你……真的下定決心要走了麼?」毫無知覺的,朝兒的聲音忽然出現在偌大的寢宮之中。

安靜許久的寢宮,忽然響起了這麼一聲聲響,顯得十分的突兀……

蘇傾皇緩緩的抬起眸子,望了朝兒一眼,沒有說話,微微的點了點頭。

「蘇傾皇,你果真是一個不負責的人。」朝兒逼近了蘇傾皇,面無表情的說道。

蘇傾皇沒有停下手中的活動,一直在動手收拾著包袱,語氣淡淡的說道,「如果……今天你再不下手的話,這輩子你難殺掉我了。」

听到蘇傾皇用著極為平淡的話語,竟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朝兒挺拔的身子微微一顫,繼而平復了臉上的神情,目光如水,「所以,你這麼的著急離開,是在害怕我殺你嗎?」

「你要怎樣想,我無所謂。」蘇傾皇緩緩的把身上的蟒服外衫月兌了下來,只著一身單薄的褻衣。

從包袱之中拿起那一身白紗流蘇裙,慢慢的穿了上去。

寬大的衣裙下,那象征著女兒家的身姿玲瓏、凹凸有致……

在光亮的夜明珠的照耀下,那張雄雌莫辨的一張明麗清秀的臉竟顯得如此的美好。眉眼如畫、白皙如瓷的臉上波瀾不驚淡淡的望著站在原地的朝兒。

兜兜轉轉、沉沉浮浮在東宮兩載,為的就是這麼一刻,此刻。他竟然對著他厭惡了多時的臉痴迷了起來。

他一直知道太子的樣貌不錯,但是從未用過異性的目光去欣賞她,現在一身白衣似雪的她、竟是如此的清純、明秀。

望著朝兒,她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淡淡的開口道,「你不是等了很長時間了嗎?來吧……現在殺我吧!」

「蘇傾皇,你不要以為……以為我不敢殺你!」朝兒明媚如花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憤怒,大聲喊道,「我是當世最冷血的武林第一門派閻羅門的門主,燕昭、字扶朝。我若是殺你簡直易如反掌!」

蘇傾皇什麼都沒有說,緊閉雙眼,似乎一具死尸一般。

「蘇黎花卿,我恨你,我恨你……」朝兒迅速的抽出隱藏在袖中的長劍,銀光一閃,鋒利的劍尖繼而指向了她的脖頸,只差那麼短短的一寸距離!

雲淡風輕,任世上任何事都不會有一絲波瀾的臉上,再向自己的敵人伸出長劍的那一刻、黝黑明亮的雙眸竟緩緩的流下了一滴滴的淚。

他,燕昭活了整整二十二個年頭,怎麼也不會料到平生的第一次流淚竟然為了自己一直恨之入骨的仇人。

在最苦最累、幾近陷入絕境的時候,他都未曾流過一滴的淚,今天……

每次午夜輪回的時候,只要他閉上雙眼總會看到的是他的父親娘親倒在血泊之中的模樣,還有那家人、奴僕在燃燒著的屋子中苦苦掙扎、哀嚎的聲音……

他今天之所以到了家破人亡、流離失所、落魄猶如一只喪家之犬的模樣都是因為她!為何在這個時候,他竟然下不去手了呢?

他的雙手不住的顫抖,望著她的模樣,眼前一陣的模糊……

「朝兒哥哥,你住手!」忽然之間,一股巨大的力把他手中的長劍緩緩的給打落了!

頌雅匆匆的從屋外走來,竟望見朝兒手持長劍正指著他們的殿下!

「殿下,你沒有事吧?」頌雅一把拉住了蘇傾皇,焦急的問道。

蘇傾皇慢慢的睜開了雙眼,望著燕昭,輕輕的搖了搖頭,臉上微微一笑,「我沒有事。」

頌雅點了點頭,轉過臉沖著燕昭大聲喊道,「燕扶朝,你怎麼下得了狠心去殺殿下。難道殿下對你一點都不好嗎?」

「在這東宮住了整整的兩載,你和殿下幾乎形影不離的日夜相伴,難道你的內心深處對殿下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嗎?」

「這次沒有殺你,那是我動了惻隱之心。只要你在這個世上一天,我燕昭還會殺你……」燕昭對于頌雅的話置若罔聞,低下頭輕輕的說道。「這一次,就算我還給你當初救下的一條命,從此我們便兩清了!」

「朝兒……這個東宮已經不適合你再待下去了!現在你去賬房支些銀兩,回到你應該回到的地方去吧!」蘇傾皇抬眸望著朝兒的背影,輕輕說道。

「不必了!你東宮的東西,我一點都不想要……那都是用剝削、用民脂民膏換來的。那些東西只會髒了我的靈魂、我燕昭受用不起。」燕昭背過身子,搖了搖頭,冷嗤著笑道。

「如果,你硬要這麼說的話。我也沒有辦法!畢竟我們主僕一場,我只是不想讓你空著手離開東宮。」蘇傾皇淡淡一笑,清秀的臉上帶著絲絲的哀傷。

「在東宮的兩載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恥辱,我不想帶著那些恥辱伴著我一聲去不斷的提醒我!所以,現在就此告別了……」燕昭咬著牙,匆匆的離去。

恥辱,他說的是恥辱……

蘇傾皇心中一陣的揪痛——朝兒離開,她真的不好過,畢竟他是她在這個世上認識的第一個人,不管是虛情假意還是做戲罷了,他的確陪伴了她整整的半年時光。

在她的心中,早已把朝兒當做自己的親人了。

可是,他今天竟如此殘忍、冰冷的說,和她在一起是恥辱。

這個太子之位有什麼好?周圍人的接近都是帶著自己的目的,想真心的相信一個人卻不能。想要愛一個人更是難上加難。

就連保住自己的命都是一種奢望,步步為營卻步步驚心。

蘇傾皇外表一陣的沉默,卻更加堅定了自己要離開的心——這個黃金鑄成的囚籠,她真的過夠了!

頌雅望著一臉愣怔的蘇傾皇,又望了望隨手被人扔在一旁的小包袱。心下一沉、輕輕的開口說道,「殿下,你真的下定決心要走麼?」

「嗯。」蘇傾皇沒有否認,點了點頭。

「這麼一走,頌雅應該會好久都見不到太子殿下了吧?殿下,你準備去哪里呢……」頌雅的視線望向了窗外,硬撐著臉上的笑意說道。

「我……還沒有想好。應該回去南下去南蕭吧!」蘇傾皇輕輕一笑,故作輕松的說道。

「殿下,你真的能狠下心的要離開麼?慕昭信,你真的舍得離開他嗎!」頌雅忽然站了起來,這一句話徹底擊破了蘇傾皇臉上的笑意。

「我和他……本來就沒有任何的關系。頌雅,你想多了。」蘇傾皇側過臉,輕輕的說道。

「是麼?殿下你真的對攝政王沒有感覺嗎?」頌雅搖了搖頭,望著蘇傾皇大聲說道。

「有什麼比得上自由呢?頌雅不要說了,我已經決心要離開這里了……不管你怎麼說,我都是要走的。」蘇傾皇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七日之後,你就可以離開這里了。頌雅,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殿下,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走?」頌雅忽然拉住了蘇傾皇的手,低著頭輕輕的說道。

蘇傾皇一愣,眼眸中布滿了疑惑,「什麼?」

頌雅那雙清澈的眼眸一動不動的望著蘇傾皇,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沒什麼,殿下、你要好好的。以後,頌雅一定會找到你的。那個時候,頌雅就有能力保護殿下了。」

「殿下,一定要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蘇傾皇笑著點了點頭,巧笑嫣兮,「頌雅,真的謝謝你了……」

頌雅輕輕的抱住了蘇傾皇,喃喃的說道,「殿下,頌雅會想你的。殿下,你一定不要離開頌雅很遠,一定要到頌雅能找到你的地方。好不好。」

這麼忽如其來的擁抱,弄得蘇傾皇更加的呆愣了,蘇傾皇有些尷尬的不知道雙手該方向何處,只好輕輕的點了點頭,「好,頌雅,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頌雅緩緩的松開了手,清俊的臉上帶著兩片害羞的紅色,「對不起……殿下,屬下失禮了。」

「好了,頌雅。不要弄得這麼悲傷和生離死別似的,有機會我們一定會見面的。只是七日之後你要配合我,幫我在四王之師面前佯裝我死去的樣子。」蘇傾皇搖了搖頭,笑著說道。

「嗯,只是殿下你要怎麼演出這麼一出戲呢?」頌雅面露疑色,疑惑的問道。

「只有我這個人死了,那些人才善罷甘休吧!更何況,這個地方我已經受夠了……」蘇傾皇望著頌雅說道,緩緩的低下頭道,「一切樂歌已經安排好了,她為我準備一種可以暫時失去呼吸、外表猶如死人一般的藥物。只要我在那天提前吃下這個藥,就可以在眾人眼前忽然猝死了。」

「好。殿下,頌雅會做好一切的。」頌雅點了點頭應道,緩緩的站起身子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天色不早了,殿下好好休息吧。」

「嗯,頌雅。祝你好夢……」蘇傾皇把手中的包袱一放,輕聲說道。

頌雅淡淡的看了蘇傾皇一眼,鄭重的行了一個禮繼而緩緩的離開了寢宮。

蘇傾皇望著頌雅的背影慢慢的遠去,身後的人忽然笑了笑,發出一種詭異的女聲,「殿下,雖然你那天在豹房演出了一場精彩的表演啊!只是,您這麼一離開,蘇月異真的會被蒙騙過去嗎?」

蘇傾皇听罷,清秀的臉上露出一絲的狠絕,「若是本太子不這樣做,那該如何除掉蘇月異?放心,蘇月異這個人雖然看起來似乎什麼都不放在眼里的樣子,但是他的天性卻是多疑的很。我這麼離開,他必然會要他身邊的暗衛查出個究竟來,到時候你們便把本太子的行徑故意的泄漏給他們!」

「是。」女子微微點了點頭回答道。「那,主子打算什麼時候動身呢?」

「我死之時便是本太子離開之時。本太子會暗暗的以飛鴿傳書的方式和你們聯系的……還有,不要忘記了本太子早就叮囑過的那件事。一定要辦成。」蘇傾皇眯起了眼楮,握著的手中的包袱不自覺的用上了幾分氣力。

「不會忘記的,只是,屬下覺得這樣做,是不是有些過分了?萬一他真的死掉……」那人有些猶豫的開了口說道。

「怎麼,你這是在質疑本太子的命令嗎?那個人可是本太子能不能除掉蘇月異的關鍵人物,若是你們真的把那人不小心弄死的話,那你可以提著自己的腦袋來見本太子了!」蘇傾皇輕輕的哼了一句,沉聲說道。

「是……」那人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主子最後還有什麼事要叮囑屬下的嗎?」

「沒有了!你趕緊的給本太子滾出去吧……」蘇傾皇斜睨著那人,平靜的說道。

「嗯,屬下這就滾出去……」那人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輕盈的身子微微一躍,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今夜,明月當空,可是……這注定將是一個不眠之夜,只是不知道,這看似繁華的臨京城之中,會有多少人會輾轉在床榻之側,又會有多少人會在午夜夢之中徘徊。

……《妻為夫綱——寡人有喜了》……

蘇傾皇坐在搖椅上,望著東宮後院之中繁花似錦兀自發呆。

如煦的陽光柔撫著大地萬物,金色的光輝照耀在殿檐上,反射出華麗的光芒,讓人覺得耀眼的絢爛。遠處的大理石柱之間的石階上垂著朦朧的紗幔,任清風拂過,那薄紗婆娑揚起,銀色的紗與太陽的光華交相輝映,顯出五彩的斑斕。不遠處的清泉汩汩涌出,化成碧綠的帶子圍繞宮殿一周後流向樹林的深處。那泉水中泛出的星星點點光彩讓人感到驚喜美麗,一切都是那麼寧靜安詳。

可是她的心中卻波濤洶涌,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只要過了明天、第七天的陽光照耀在這大地上。她便可以得到那向往已久的自由、繼而回到未來世界中去,也可以順利的除掉那個人……蘇月異。

為何,她的內心深處會有難以言說的、淡淡的哀愁呢?像是遺忘了什麼,又像是在依依不舍著什麼。

眯著眼楮望著藍天,卻不料一個白色的東西猛地沖進了她的懷中,用著它那雪白的、軟蓉蓉的身軀去親昵著她的臉龐。

蘇傾皇抓起那東西的四個爪子一看,竟然會是那個前些日子在聚賢堂門前跑來的那只小狐狸!

此刻,它眯著懶洋洋的眼楮,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不停的舌忝弄著她的素手。

「小東西,是不是你也討厭在這個黃金囚籠之中,害怕它會囚禁你的一生呢?」蘇傾皇抱起它小小的身子,望著那百花怒放的、一片盎然之意的春光喃喃的說道。

「這個吃人的、人命不值一文的世界、我真的失望了。本以為,我能用盡我的力量去改變它,然後再離開。可是……對于人的可怕的野心,我真的無力去改變。難道這個天下之主的位子就這麼好嗎?」

「這個世界不適合我蘇傾皇,那個位子亦不適合我蘇傾皇。我從來都是一個自由的人、討厭被那些教條一樣的東西束縛著。更是看不得那些自以為高人一等的王公貴族們肆意的去禍害無辜之人的性命。」

「小東西,你說我這樣離開,對這個太子皇來說,是不是一個最好的結局呢?」

那小狐狸抬起血紅的眼楮一動不動的望著她,伸出小小的爪子輕輕的磨蹭著她的手,像是安慰、又像是親昵。

「我還真是傻,你一個小狐狸怎麼可能听得懂人說的話呢?可是……有些話,想對人說,卻無以言說。即便是說了,他們也不會懂我現在的心情。小狐狸,你跟著我走,就當是給我做一個伴如何?」蘇傾皇拉起它的兩只小爪子,笑著說道。

那只小白狐像是听懂了她的話一般的輕輕的點了點它的小腦袋,伸出兩只小爪子輕輕的抱緊了她的手腕。

「你真是一個通人性的小狐狸啊!希望你能為我帶來一些好運氣,助我能夠找到那件金縷玉衣……」蘇傾皇輕輕一笑,笑的格外的燦爛。

這麼說著,一個小丫鬟匆匆的跑到蘇傾皇的面前,臉上的神色看起來格外的焦急,「殿下,不知道您最近見過長孫殿下沒有?」

長孫殿下?是那個名叫乞兒的小孩子麼……

蘇傾皇搖了搖頭,連忙問道,「怎麼?長孫殿下不是一直由你們照看著嗎?怎麼現在又來問本太子!」

听到蘇傾皇的話中有質問的口氣,那小丫鬟連忙嚇變了臉色,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啜泣道,「太子殿下饒命,長孫殿下……他自從那天開始,奴婢就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什麼?」蘇傾皇一听,臉色驟然一變,不禁大聲斥道,「怎麼回事?長孫殿下不見了,你們為何現在才過來告訴本殿下!」

「殿下,長孫殿下他生性調皮,常常就在奴婢們的眼皮子底下就不見人影了!有好幾次都是這樣,第二天他就會乖乖的跑回來,可是,這次……他這麼一走,整整半個月都沒有回到東宮。」

「您這幾天忙著監國,有那麼多的事要處理,奴婢們怕你為了長孫殿下耽誤了國家大事,就一直悄悄的出去找,沒有來驚擾您。」那小丫鬟一邊哭著說道,一邊不停的磕著頭。

「罷了罷了……朝兒!朝兒……」她下意識的叫起了朝兒的名字。

可是,花叢深處,只余風吹花叢的‘沙沙’,唯獨沒有那個明艷少年的回應聲。

「殿下,朝兒總管,大前天就離開東宮了,難道您不記得了?」那小丫鬟見蘇傾皇不停的叫著燕昭的名字,連忙小聲翼翼提醒道。

朝兒走了?

是,他走了……

而且還揚言說是要殺了她。

想到這里,蘇傾皇不知道為何、心一下子空蕩蕩的,稍稍遲疑了一會兒,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句,「算了,你把此事告訴頌雅侍衛。叫他多派些人手去尋找一下長孫殿下吧。」

「是。」小丫鬟有些疑惑的望了蘇傾皇一眼,連忙站起身子匆匆的離開了後院。

蘇傾皇抱著那小狐狸兀自的又發起呆來,卻沒有注意到她的懷中那只小狐狸血紅色的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妻為夫綱——寡人有喜了》——

兩個月之後……

南蕭國城外,寂月當空,幽靜的夜色之中,那難得的安靜被一陣噠噠的馬蹄聲給悄悄的打破了。

一襲身穿著雪白的梨花流蘇裙的少女素手持著馬韁繩,胯下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匆匆的在緊閉著門的千家萬戶的街巷之中奔過。

望向那少女的容貌,更是讓人驚詫的很——

這天下難以找到這麼超凡月兌俗、清麗的人物了。這少女雖樣貌中等,五官卻處處透著一股子超月兌世俗的氣質。

一頭瀑布一般的長發被綰起成高高的飛天髻,珍珠水晶簪斜插在腦後,垂下一條條瑩白色的流蘇,眉眼精致如畫。在她的背上躺著一只身量嬌小的雪白的小狐狸。

望著遠處的街道,蘇傾皇有些煩躁的嘟囔著,「哎,這走了這麼遠的路了,為何還沒有出大陳?那個南蕭國就如此的難到嗎!」

那小狐狸慵慵懶懶的抬起它的小腦袋用血紅色的眼楮望了蘇傾皇一眼,像是很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即又懶懶的趴下了。

迎著撲面而來的寒風,蘇傾皇揚起了手中的長鞭狠狠的向著馬背上抽去!

走了好長一段時間,借著如水一般的月光望去,遠處隱隱約約的,她看到了一處類似于城牆一般的建築……

打馬前去,走到那處城池前,那高高低低不停的城牆上,掛著一個規規矩矩的匾額,上面寫著三個大字,‘永安郡’。

永安郡?

這個地名她好似從某個史書上看過,那不是位于大陳和南蕭之間的邊陲之城嗎?

此城位于南蕭的最北處,盛產馬匹和草藥,永安城里更是名醫輩出!

但是,這里更加聞名全國的不是駿馬和草藥,而是美人。永安城中有扶妍河流經,扶妍河畔,那可是三朝兩島時代出了名的美人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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