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溪的母親姓秋,單名一個葉字,秋葉,頗具詩情畫意的一個名字。只是她的生命也同秋葉一般短暫,春發秋落,未及而立便以香消玉損,並且是含冤而去。
秋葉江南水鄉人氏,生于書香世家,非但琴棋書畫歌詞詩賦樣樣精通,容貌更是傾城傾國,有著江南第一絕世才女的美譽。
秦萬重五十二歲游江南,得知江南有這麼一位才女,便下令召見,欲一睹才女姿容。結果這一見就被秦萬重招進宮中,納為妃子。
秋葉容貌傾城,氣質更是被書香墨彩浸染的高貴無暇,又生著一顆玲瓏心,所以進宮沒多久就成了秦萬重最寵幸的妃子,沒有之一。
或許是因為秦萬重年邁體衰的緣故,秋葉進宮第五年才懷上秦月溪,之後便再無身孕。
秦萬重也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所以非但沒因秋葉生了個女兒而冷落她,反倒更加憐惜她們母子二人,但凡偏遠郡城進貢來的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都會先頂秋葉母女挑選。
那年夏末,秦月溪剛滿六歲,貪玩的她非要纏著娘親陪她去假山旁的潛池里捉魚不可。這潛池是和蓮池連通的,所以偶爾會有小魚游過來。
秋葉就秦月溪這麼一個女兒,對其自是寵愛備至,並且也不是第一次陪女兒捉魚戲水,當即便點頭答應了。
雖是夏末,但天氣依舊熱得很,秋葉穿著一身潔白的薄紗羅裙,稍一沾水那便貼到了皮膚上,和女兒一番戲水玩鬧,渾身上下幾乎濕透了,艷麗之色可想而知。
然而就在母女倆嬉鬧累了,想回房換衣服時,突然從曲折回廊里走來一位將軍。那將軍瞧得這驚艷一幕,竟一時痴了,直至秋葉抱著秦月溪逃也似的跑出他的視線,方才反應過來。
之後這位將軍面色慘白的離開皇宮,第二天早朝一份辭呈連帶兩顆血淋淋的眼珠子呈到了秦萬重面前。
可秦萬重卻沒有接受這位將軍的剜眼示清白之心,反而龍顏大怒,以通奸之罪,將其滿門抄斬,又賜予秋葉三尺白綾。
一眼之禍,落得個將折玉損的悲慘結局。
穆羽听後不禁咋舌,不滿道︰「只不過是看了一眼罷了,非但不是有意,而且也沒看到什麼,皇帝老兒——你父皇至于這般大怒嗎?再者說,那位將軍也已經剜眼請罪,而你父皇對你母妃寵幸備至,狠得下心這麼做嗎?還有,我雖然不知皇宮大院里的規矩,但**妃庭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的吧,何況還是一個男人?」
秦月溪早已哭成了淚人,一對丹鳳眼腫得跟核桃一樣,整個身子早已癱軟在穆羽懷中,沒了說話的力氣。可听到穆羽接連疑問,渾身上下突然散發出刺骨寒氣,一張梨花帶雨的臉上露出深深的憎恨與怨毒之色,聲音沙啞而又冰冷道︰「皇妃寢宮就是太監都不能隨便亂走,走錯一步就是殺頭的大罪,若是沒有皇帝的口諭召見,沒有**主管引路,就算他有一百顆腦袋也不敢擅闖母妃寢宮。」
「啊」穆羽听後不禁愕然驚叫,訝然道︰「是——是你父皇召見這位將軍去的?」
「是。」秦月溪兩道眼神如冰冷的刀子般,眼底深處掩藏著無盡怒火。
「那——那他為何不提前通知你母妃?」穆羽嗅到了陰謀的問道。
果不其然,秦月溪咬牙切齒回道︰「因為他是故意的。」
沒等穆羽追問,秦月溪便接著道︰「當時二皇子秦幀黨羽勢力如日中天,而父皇卻已是甲子之年,所以朝中許多重臣皆有勸其退位讓賢之心,尤其是軍中將帥。
大秦帝國之所以能恆久不衰,正是因為歷代先祖早早讓賢,怕自己年邁腦鈍,錯點江山大計。
而父皇卻是權欲心極強之人,于是就編排了這麼一場‘好戲’,斬將殺妃。
殺雞儆猴,警告那些文臣武將,我連最心愛的妃子都能舍棄,殺你們又有何難。
呵呵,舍棄母妃,保他皇位安穩至今,他做夢都會偷著笑吧?」
想到秦月溪六歲就已失去娘親,而自己也是沒有娘親,穆羽不由得同病相憐起來,緊了緊懷抱,勸慰道︰「或許你父皇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呢,亦或許早已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而心存愧疚。我可听說了,你九公主可是當今皇帝身邊最得寵的紅人。」
秦月溪冷冷一笑,挑眉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對母妃的寵幸是真誠的,而不是處心積慮早早下的一步棋。你又怎麼知道,我會不會步母妃的後塵呢?」
穆羽聞言神色一怔,隨即猛打了個寒顫,如若真如秦月溪說的這般,那秦萬重就實在太可怕了。
沉默了一會,穆羽皺眉問道︰「你想——」
想什麼他沒說出來,因為他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這丫頭莫非想把秦萬重趕下皇位,自己去坐?
「我要讓他跪在母親墳前賠罪認錯。」秦月溪回道,「否則就讓這天下改名姓秋。」
單是猜想就把穆羽嚇了一跳,此刻猜想得到秦月溪親口印證,穆羽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了。
「穆羽——」沉默了好長時間,秦月溪突然柔聲喚道。
「恩」穆羽應了聲,張著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喜歡我嗎?」秦月溪嬌羞的問了聲。
「這——這——還行吧。」穆羽支吾應道,感覺這個問題比刀架在脖子上還要棘手。
「你不喜歡我?」秦月溪又問道。
穆羽正慌亂的六神無主呢,下意識的答道︰「恩,還行吧。」
秦月溪心中幽幽嘆了口氣,心道︰「我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注定不會有結果,他喜不喜歡我又有什麼關系呢。況且和我扯上關系,隨時都可能有殺身之禍。這些事不知道還好,知道了他肯定想有多遠躲多遠。」
如此一想,秦月溪神色黯淡許多,問道︰「能給我保密嗎?」
「當然。」穆羽鄭重點頭應道。
「回去後我就要——就要——是生是死只有天知道,所以這段時間能陪我好好玩玩嗎?」秦月溪問完後,神色頗顯緊張,生怕穆羽急著想和自己撇清關系。
穆羽听出了秦月溪語氣中的期盼,笑道︰「那我就當一回護花使者。對了,你不是說有我的信件嗎?」他不想再在這個讓自己不知所措的問題上糾纏下去,遂轉移話題問道。
「恩」秦月溪抬手擦掉臉上的淚水,就這樣依偎在穆羽懷中,從懷里掏出白眉交給她的那封信。
穆羽本想松手,可秦月溪身子不動,他怎麼好意思把人家推開。且一抹抹處子體香從秦月溪身上散發出來,在鼻前繚繞不絕,使得他心里異流涌動,雙臂非但沒松反而下意識的緊了緊。
「莫非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穆羽心中困惑自問,覺得應該抽時間去和展畢書深切交流一下。
穆羽沒有騰手接秦月溪手里的信,而是問道︰「誰給我的?讀來听听。」
「這——」秦月溪柳眉皺了皺,照實說道︰「就是救我們的那位前輩。他不準我看信里的內容,也不準我告訴你他的名字。」
「前輩?」先前听秦月溪回憶時,穆羽就已經特別留心她口中的這位前輩,此刻听見秦月溪再次為對方遮掩保密,不爽道︰「那這信不看也罷。」
「啊,不行。」秦月溪叫道,「這位前輩和你應該頗有淵源,他看你的眼神極其特別,那既深且濃的感情絕對不是裝出來的。依我推斷,多半是你的親人。」
嗯。穆羽表情頓時嚴肅起來,立即松開雙臂,從秦月溪手里拿過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