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郡守府衙。
秦頡正在緊張的指揮著家丁往馬車上搬運財帛物品,一位老婦人在一個中年美婦的攙扶下從大廳中走了出來,兩個小孩緊隨其後。
「頡兒,你不打算隨為娘一起回去看看麼?」老婦人慈祥的看著秦頡問道。
「母親大人!」秦頡听到老婦人說話的聲音,連忙回身迎上前去,帶著三分撒嬌七分關切嗔怪的說道︰「你看你,這麼熱的天不在室內休息,來院子里干什麼?」
「婆婆是擔心你孤身一人留在宛城,怕你有危險,所以想勸你一起回宜城待些時日。」中年美婦解釋道。
「母親大人,夫人,這個你們就不要再勸我了,我作為一郡之守,在這個時候怎麼能夠臨陣退縮呢?如果是那樣,宛城這萬千百姓將置于何處?朝廷大義將置于何處?我又有什麼臉面去面對他們?又如何對得起秦家世代列祖列宗呢?又如何對得起母親大人對我的教誨?母親大人,請恕孩兒不孝,不能隨您回轉故里朝夕侍候您了!為了宛城的百姓,我意已決,誓與宛城共存亡!」秦頡堅決的說道。
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秦母見秦頡如此說話,已然知道秦頡是抱定必死之心了,雖說心里難過,但老婦人也是大家出身,深明忠孝不能兩全,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道理。于是不再勸說什麼,只是深深的看了秦頡幾眼,長嘆一口氣,搖了搖頭在秦夫人的攙扶下轉身向內堂走去,轉身之際,兩行老淚黯然流下。
其實秦頡心里也不好受,年少時父親早亡,整個秦家上上下下全憑母親一人把持操勞,含辛茹苦的撫養他長大成人,然後又通過她娘家的關系,讓秦頡舉孝廉,推薦他做了江夏都尉,再後來又一直在背後默默地支持著他直至南陽郡守。如今黃巾作亂,許多州官郡守躲得躲、逃的逃,朝廷也沒做什麼表示。在得知黃巾軍即將攻打宛城之際,秦老夫人動了心思,想讓秦頡也隨她們一起離開宛城,前往家鄉宜城避難。但是秦頡性子執拗,再加上眼前所擁有的一切飽含了老夫人的心血和他的努力,一點一滴、一絲一毫都來之不易,讓他實在難以割舍。
當下強壓心頭酸楚,快步回轉院中,督促家丁加快裝車速度。在他的監督下,家丁們很快就把需要帶走的東西都裝在了車上。
這時,他的愛將周大虎也全副武裝的從外面走了過來,向他行了一個軍禮,恭聲說道︰「太守大人,兵士已經點齊,何時動身,還請你示下!」
秦頡一擺手,上前一拍周大虎的臂膀,笑罵道︰「你這個臭小子,在咱們自個家中,哪里來的這麼多的俗禮!待會被你姐看到了,不得又要擰你的耳朵?」
周大虎被秦頡這麼一說,反倒不好意思了,訕訕一笑,探頭向後院瞅了瞅,對秦頡正色說道︰「姐夫,你真的不和我們一起走麼?這次黃巾賊寇可是來了不下十萬人啊,咱們從汝南征戰回來之後,各縣之兵都調回本縣回防,宛城可用之兵只剩下不足三萬人了,怎麼抵擋黃巾那十萬虎狼之師啊?你此時留下來可是非常危險啊!」
秦頡將雙手向身後一背,仰頭看天,緊蹙眉頭,用力把嘴巴並緊,思索了一會兒,低下頭對周大虎說道︰「你說的這些我也知道,守城確實難度很大,但是我們又不得不死守待援。朱俊將軍和木三將軍分別使人送來書信,提醒我們加強對宛城的城防。從這一點來看,他們肯定會率兵前來救援的。從汝南至宛城,只有十日的路程,他們快馬送來書信只用了兩日,黃巾賊寇迂回前來,必定耗費時日更多,如今已過五日,賊兵還未到來,賊兵只要圍城,三日,我們只要堅守三日,就能等來援兵。」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情就行了,那就是平平安安的把我娘和你姐護送到宜城。時候不早了,你們趕緊起程上路去吧!」秦頡打斷了周大虎的話,催促他道。
周大虎張張嘴欲言又止,看秦頡背過身去不再看他,最後只好無奈的說道︰「我這就去了,姐夫你保重!」說罷轉身快步離去。
三日後,宛城城頭響起了急促的警鐘聲。
城外,大隊的黃巾士卒正在緩緩的向宛城走來。隨著距離的拉近,森寒肅殺之氣,沖天而起。戰馬在曠野上奔馳,卷起漫天的煙塵。數萬大軍,開始在宛城前面列陣。
趙弘一身烏黑如墨的玄鐵鎧甲,從陣中策馬緩緩地來到陣前勒馬傲然而立,冷冷的看著宛城,面沉似水,馬鞭一指,沉聲命令道︰「攻城!」
頓時震耳欲聾的戰鼓聲、低沉悠揚的號角聲驀然響起。龐大的軍隊,開始向前移動。
瞭望的巢車也升了起來,八輪壕橋、撞城槌在力士的推動下緩緩地向前挪動著。
秦頡和宛城的衛兵們緊張的看著緩緩向前移動的大軍。
一千步……
五百步……
三百步……
「弩箭,射!」看到黃巾士卒已經進入弓弩的射程之內,秦頡果斷的下令發射。
剎那間萬箭齊發,箭如飛蝗,走在前列的黃巾士卒成片的倒了下去,在方陣中出現一大片空白,但隨即後面的士卒快步前往補齊隊列。
盡管身邊的戰友不斷地在弩箭的攻擊下倒在前進的征途上,但是其他的黃巾士卒如同沒有看見一樣,高舉著盾牌木然的跨過同伴的尸體繼續向前沖去。
雖然不斷的有人倒下,但是宛城與黃巾軍的距離卻在一步一步的拉近。
八輪壕橋、撞城槌車也挪動到了離城牆一百五十步遠的距離。
「哎呀!」
「啊!」
「救命啊!」
無數的黃巾士卒掉進了陷馬坑中,被坑底一尺半長尖銳的竹片刺穿了身體,頓時鮮血如同泉涌,動又動不得,一時又死不了,只能在坑底大聲慘嚎著。
後面緊跟的匠兵營的匠兵們急速跑步上前,在木牌兵的掩護下,冒著飛矢快速的用鐵鍬掘土填坑,為後面攻城的黃巾士卒開拓道路。如此很快就推進到了護城河邊,十丈寬的護城河擋住了黃巾軍前進的步伐。這時在後面的八輪壕橋緩緩地向前挪動,慢慢的架在了護城河上,幾架壕車並列一放,寬度達到十余丈,一會功夫,天塹便變成了通途,黃巾大軍浩浩蕩蕩的通過了護城河。
隨後撞城槌,雲梯等攻城的器械陸續通過抵達城牆下面。撞城槌開始「嘟、嘟……」的撞擊著城門。
雲梯豎搭在了城牆上,一個個黃巾士卒舉著盾牌,手拿大刀挨個順著雲梯往上攀爬。
「嘩嘩……」一甕甕的熱油從上面澆了下來,澆在攻城的黃巾士卒身上,頓時燙得他們扔掉兵器慘叫著掉下雲梯,摔在堅硬的地面上,抽搐幾下,沒了氣息。後面的黃巾士卒依然悍不懼死的往上攀爬。
城頭上各種防護器具像是不要錢一樣沒頭沒腦的扔了下來。砸的攻城的黃巾士卒慘叫聲此起彼伏,整個城牆下面一片哀嚎。
這時,從後面跟進趕來的黃巾軍弓箭手開始在城下向上面射箭掩護攻城士卒。城牆上守衛的官兵開始出現傷亡,防守有所放松,攻城黃巾士卒的壓力頓時減輕了很多。紛紛嗷叫著加快了向上攀爬的速度。
秦頡見狀,大聲喊道︰「放檑木!」守城將士連忙三人一組抬起布滿鐵釘的狼牙檑,順著雲梯扔了下來,剛剛爬到雲梯頂端的黃巾士卒正要翻身登上城頭,卻不料眼前一黑,被狼牙檑砸了下來。
攻城戰正在膠著……
趙弘見久攻不下,心中焦急,手中黃色令旗一擺,傳令兵立即傳令,命令轒力士推著轒車掩護著工兵營的士卒向城牆移動,冒著飛矢滾石來到城牆下開始挖掘地道,打算從地下攻入城中。
秦頡一見黃巾軍準備挖掘地道,連聲疾呼道︰「放拍板,放拍板!」
守城的士卒十幾個人推著一輛拍板車推到城牆邊上,在車長的指揮下對準下面的轒車忽的一下砍斷絞繩,重達千斤的拍板呼嘯著從天而降,「嘩啦 嚓」一聲把堅木所制的轒車砸扁了,就像把一個圓鼓鼓大面包一下子壓成了油餅一樣薄,里面的轒力士和正在挖掘地道的黃巾士卒全被砸成了肉醬。
趙弘見轒車沒有奏效,就連忙下令,讓黃巾士卒舉著移動比較靈活的半截船沖上前去掩護工兵繼續挖掘地道。
天色已經黑了,趙弘一發狠,大聲命令︰「傳令,給我挑燈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