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志銘坐在那玻璃球中,低頭,垂眸,戚眉,似是強忍著極大的痛苦小仙路。這不是幻覺,白九看的清清楚楚,連黑衣女子嘴角那抹嘲諷的笑容都看的清清楚楚。
她有些後悔自己之前的決定了。她不過是以為沐志銘自有他沐家的事情要做,她不想羈絆著他,不想被他利用,卻也不想讓他為難,所以干脆主動離開,給沐志銘空間,讓他去做他自己的事情。可是這幾日在迷霧森林中,愈發發現這森林的詭異。所以心里突然害怕起來,恐怕這深邃的秘密連沐志銘都未必知道,他當時到底是清醒的,還是早已被迷惑了心智才那般對自己,白九已經越來越傾向于後者了。
她得救他。
公孫淼慌忙扯住抬腳往里頭走的白九,可是白九轉頭看他,卻是滿臉的鎮定︰「我得救沐志銘。他一定是被控制了。」公孫淼這一刻感受到了白九的堅決,知道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她,便松開手,只得跟著她往里走。
白霧,彌漫,濃郁,絲絲縷縷的陰郁味道,充斥著鼻尖腦海,白九覺得每邁出一步,都好像要耗費極大的精力。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一次一次的抬腳,絕不停留。因為沐志銘的神情就在眼前,他愈發的痛苦,而那黑衣女子的笑容,愈發的得意,抑或,在得意中有那麼一絲的悲憫,悲憫中又有那麼一些痛楚……。讓人猜不透的笑容,就這麼一直引導著白九往深處走去。
公孫淼不敢放開白九的手,如今幾乎除了白霧什麼都看不見,他只怕一放開,就真的失去了聯系。眼見白九越走越深。忍不住開口︰「白九,你清醒點,你看到的都是幻象,她就是想引誘你進里頭去!」公孫淼的聲音若有若無的飄進白九的耳朵,其實白九心里十分的清醒,可是即便是這女子故意的引誘又如何,她能丟下沐志銘不管嗎?公孫淼既然說了是幻想,是不是他也看的清楚,看得到沐志銘被關在玻璃球中,這樣的話。還是幻象嗎?
突然,黑衣女子也朝著白九走了過來,玻璃球中的沐志銘眉頭緊皺,驀然睜開眼楮,看見白九,似乎是大吃一驚,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可是如今的情形十分怪異,他左右看了兩眼。對著白九大聲的喊著什麼,可是白九哪里听得清楚。黑衣女子的臉龐一驚離白九很近了,玻璃球飄蕩到了她的身後,一個,兩個,三個……。竟然出現了無數個玻璃球,每個里面都裝著一個人,除了沐志銘和林世麗他們三人,剩下的幾乎都是白胡子老頭或者長滿皺紋的老嫗。五一不是瘦的皮包骨頭,垂首團坐。一動不動。
女子吟唱聲突然拔高,黑衣女子歪頭微笑。仔仔細細的看著白九,打量著白九的眉毛眼楮,湊近,再湊近,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白九終于再邁不出步子,心跳咚咚的加快,覺得已經不能控制。
「唉……」
女子微笑的面龐卻輕聲的嘆息,嘆息的尾音拖得長長的,白九緊張的忘記了公孫淼,手心出汗,五指張開,公孫淼的手輕輕的滑落。便剎那間,身後突然出現粗重的呼吸聲,公孫淼湊到白九脖頸處,有些魂不守舍的夢囈般開口︰「阿九……九妹……白九,真好看小仙路。」他話音落了便過來擁住白九,嘴巴湊了上來就要啃咬。
白九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再顧不得黑衣女子,反手推開公孫淼,大聲喊他︰「公孫淼,你醒醒,你怎麼了,你醒醒啊!」
公孫淼卻被她推得踉蹌摔倒,然後便有些歇斯底里的狂叫起來,雙眼通紅的看向白九,立刻就要撲過來︰「你推開我!你嫌棄我!你以為我不如你!」他喊出幾句話之後,突然一動不動,好像成了石雕一般連眼神都靜止,然後緩緩縮小,飄在了空中,又一個黑色的玻璃球在他周身形成。直到玻璃球飄到黑衣女子身邊,公孫淼好似才醒悟過來,拍打著剝離看向白九,眼楮里都是擔憂。
「唉……」
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黑衣女子抿嘴微笑,眨巴了一下眼楮,長長的睫毛輕輕的顫動,如一把細軟的刷子掃過白九心頭,她只覺得一陣恍惚,心上顫抖,突然覺得失望透頂。上輩子生下來就是個孤兒,受盡白眼,這輩子又是個偽靈根,費盡心機的修行也不過才到如今的水平。為什麼這麼不公平,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白九頭疼欲裂,抬頭對上女子的目光,她的眸子里一片憐憫,嘴角的苦笑如此無奈,卻又偏偏全是嘲諷。白九突然覺得很生氣,非常的生氣,為什麼在這麼不公平的世界里自己還要管其他人,伊芙要殺害自己,自己卻還是放過她;尹航分明是對伊芙動過心,自己還要費心成全他們;沐志銘處處嘲弄自己,又害的自己陷進這里,自己還要來救他!就是公孫淼,自己如何信他,剛剛卻居然想要……
沒有人可以相信,沒有值得相信!
白九突然哈哈大笑,只想把才想明白的這些月兌口說出,女子鳴唱的聲音在她耳邊尖利起來,似乎十分痛苦,痛不欲生,卻如一把利劍一般劃在白九的心上,讓她疼了一下,瞬間的猶豫。
黑衣女子再次湊了過來,眸子里的同情溢滿了整片森林一般,竟然輕啟雙唇,如催眠一般開口說道︰「怨吧,說出來,怨吧,說出來……你太苦了,太苦了……」
白九瞬間又似乎被她控制了一般,種種委屈和不甘再次佔滿心頭。她張嘴就要大聲罵天,可是耳邊的女子鳴唱聲再一次劃出一個尖利的長音,茲茲的劃過白九心頭,讓她一顫,聲音頓住,終究沒有說出來。
黑衣女子的笑容和白九耳邊女子的鳴唱聲好像在爭著控制白九一般,讓白九一時身不由己,心里忽而是一痛,覺得什麼不對,忽而卻又十分痛苦,滿月復委屈只想大聲喊叫。這般幾個來回,白九只覺得身子搖搖欲墜,好像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她茫然的朝前看去,便見黑衣女子頭頂飄浮的玻璃球中,沐志銘安靜的坐著,雙眼睜開,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
那雙眸子清澈,寧靜,沒有喜悅,沒有痛苦,沒有期盼,沒有失望,什麼都沒有,清明的讓人恍惚……
白九突然打一個冷顫,大喊一聲︰「夠了!」她怒睜雙目看著黑衣女子,大聲說道︰「我怨不怨,我恨不恨,關你什麼事情!」黑衣女子竟然給嚇了一跳似的,突然之間全身亂抖,竟然抖飛了頭顱,抖掉了滿頭長發,抖下去兩條胳膊……她的身體一點點的瓦解,瞬間全部消失在白霧之中。
白九愣怔的剎那,沐志銘出現在眼前,一襲紅衣竟然迫退了彌漫的白霧,遮住白九,他低頭盯著白九,看著白九,瞧著白九,突然綻開一個欣慰的笑容,展開雙臂,抱住了白九。
周圍的地上,公孫淼和林世麗、張華聰、利安達等人先後掉落,暈倒過去。白九反應過來,連忙推開沐志銘,怒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到底瞞著我什麼!」
沐志銘哼了一聲,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拍了拍雙手,開口說道︰「沒情趣的女人。」
白九大囧,真想上去踹他兩腳,卻突然發現自從進來迷霧森林之後自己那種緊張恐懼的感覺煙消雲散再也沒有了,看著沐志銘,看著地上的這些人,竟然沒有任何波瀾。她轉頭四顧,見白霧依舊彌漫,不由皺眉︰「到底怎麼回事,白霧不退去,咱們是不是就不能離開?」
沐志銘總算正經點了點頭,說道︰「不錯。白霧不消散,這里的空間就被鎖住,外頭進不來,里頭出不去。」
「迷霧森林大概就是因此得名的了,你對此還知道些什麼?」
看著白九滿是期待的眼神,沐志銘不由一笑︰「看來你還真是離不開我,我不在,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迷霧森林,是因為在這里沒有光明,人會迷失本性。凡是進來的人,往往會丟失快樂,幸福,感激,愛情等等一切和愛有關的感情,只剩下痛苦,抱怨,妒忌,悔恨等等情感,最後被笑女控制,關在玻璃球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為迷霧森林。」
「笑女?」
「就是那個黑衣女子。相傳她是魔王的一縷神識所化,用來收集人類的各種苦痛。但也有人說,笑女其實是夜天神虎一族,因為夜天神虎本身就能夠吞噬光明。不過這都是傳說,因為見過笑女的人,沒有活著出去的。」
「那這傳說怎麼來的?」
「見過笑女的人是沒有活著出去的,可是我不知道孔雀王算不算人。他是唯一一個從這里安然無恙走出去的人,這些傳說都是後來從孔雀王身邊的大妖那里傳出來的。」
白九點了點頭,終于,又繞到孔雀王這里來了。可是如今自己沒有被笑女吞噬掉心中的光明,是不是這一切就都再沒有關系了?她去查看公孫淼的狀態,不過是暈過去而已。林世麗三人雖然被裝進去幾天,但是情形也還好。倒是旁邊一大堆老頭老嫗,半死不活的,看的人心驚。
沐志銘眯著眼楮轉頭看四周的白霧,白九瞧見他的模樣,順口就問了一句︰「怎麼笑女和著白霧,不是一碼事嗎?這是你沐家的陣法吧?你到底還知道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