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離騅的眼神深深的深入了珠簾里去,可惜只是依稀朦朧的身姿畫面,如霧里看花,帶著朦朧的美感,卻也讓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揭開簾子。
「弄影,你還是喜歡呆在這里。」秋離騅深吸一口氣,隨即用盡可能淡的語氣說道。
「長公子說笑了,弄影不在這浮屠香樓,又在何處?」里面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龍兒暗暗的猜想,莫非這人是一位公主?否則怎麼可能在長公子面前這般無禮呢?只是說到底,自己的心底還是冒出三分妒忌來,自己是不敢看他的吧?
秋離騅輕笑一聲,道︰「也是,這浮屠香樓便是你的地方。不聞廟堂之音,不聞江湖之事。」
「長公子知道就好。」
秋離騅苦笑一聲,卻是不知道如何接口。頓了良久,又看了良久,這才記得自己此來的目的,立即拿出一方木盒子道︰「弄影,這是一枚二十年的玉龍珠,于你最是相當。」
「哦?玉龍珠?」里面傳來聲音,帶著一絲疑惑,可是龍兒卻分明覺得那是在嗤笑。「玉龍珠雖是難得,但是我倒也不缺,前些日子我正好得了一枚,就不必長公子相送了。」
「我……」秋離騅心中一痛,眉頭皺的猶如山川溝壑。
許久之後,秋離騅才嘆出一口長氣,對簾子里的人道︰「弄影,你還是這樣,清冷的不讓任何人接近。……也罷,你且休息吧。」
「巧兒,送客!」簾子里的人出聲道。
「是!」巧兒拉起簾子走了出來,對著秋離騅福了一福道︰「長公子請!」
秋離騅順著巧兒帶出來的空隙向簾子里看去,卻只能見到里面的紅色人影悄然起身,正好背過了身子去,只能看見那一頭烏黑的發絲如瀑布一般垂著,與火紅的衣袍相映成趣。
龍兒和陸遠自不必說話,跟隨著秋離騅出了這間屋子。
龍兒見秋離騅深深的看向屋子里,直到門扉重新掩上,這才無聲的下樓。她也往屋子里看去,當然也看不見什麼,只是對此地多了一重疑惑。
龍兒看了一眼陸遠,陸遠只是對她點了點頭,便大步跟上了秋離騅的步子。
至于龍兒,只能跑著跟上去,秋離騅走的實在是太快了。
「他或許是帶著火氣的吧?」龍兒想。
回到長公子府,秋離騅直接將自己關在書房里。龍兒卻拉了陸遠在一邊小聲的問道︰「陸大哥,那個女子到底是誰?」
她有太多的疑惑,而她現在最想的,就是知道關于那個女子的一切。
陸遠仔細看了一眼龍兒,隨即有些溺愛的一笑,說道︰「她是丞相的千金,顧弄影。」
「啊!」龍兒驚呼一聲,隨即一想也在理,可是里一個疑惑又浮了上來︰「既然她是丞相的千金,理當對長公子禮遇有加才是。至少長公子是君,她是臣,怎的這般無禮?」
陸遠笑了幾聲,隨即臉色一變,告誡道︰「龍兒,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夠打听的。我們雖然相識不久,我卻待你如妹妹,我不希望你因為過多的好奇白白送了性命!」
隨即看龍兒一臉驚嚇的模樣,陸遠才松了口氣道︰「顧弄影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至于為何不普通,你以後自然知道。你只要記住,她是長公子心頭上的人,那麼她不管做出什麼樣的事情都會被長公子所容忍。」
龍兒點了點頭,雖然心中謎團更甚,可是陸遠說的也沒錯,這里畢竟是長公子府,不是在自己的姬瑤山莊。
「和你說一件事情吧,幾年前有個丫鬟覺得顧弄影對長公子無禮,遂去長公子面前告了一狀,結果她卻落得了個杖責致死的下場……所以有些事情你只需要知道,卻不能說,明白麼?」陸遠再一次告誡。
「恩,我知道了。」龍兒點了點頭,將心里的念頭全數壓下。
「她在那兒!快去抓住她!」
就在這時,遠遠的一聲叫喊隨著一群人的腳步聲傳了來。
陸遠和龍兒雙雙看過去,才發現喚柳帶著如秋和碧兒氣勢洶洶的趕了過來,就連雙雙也著急著神色直直的看著龍兒,好似想說些什麼。
喚柳她們的身後還有四個家僕,但是走在最前面的卻是管家。
管家是一個有著花白了胡子的老人,慈眉善目,可是一旦發怒,卻也是威嚴十足。人說宰相家臣三品官,何況是這長公子府的管家了。
管家姓錢,名叫錢明,便是這府里除了秋離騅以外的另外一號人物。
「錢管家,你們這是做什麼去?」陸遠看了龍兒一眼,上前一步說道。
「原來是陸副將,這廂有禮。」錢明對著陸遠抱了一拳,笑道。然後又看向不明所以的龍兒,說道︰「是這樣,方才碧兒說自己的首飾不見了,聯合著喚柳和如秋在院子里找,結果在龍兒的屋子里找到了。所以這廂卻是來問罪的。」
「錢管家何須多說?定然就是這龍兒偷了我的首飾,否則又怎麼會在她的屋子里找到?」碧兒拿出用手絹包著的飾物,果然是幾支手工精巧的簪子和一對玉鐲子。
龍兒慌忙搖頭,心中早已經是亂做一團。
「不是我偷的,我剛才隨長公子出去了,怎麼可能偷呢?不是我偷的!」龍兒心中有一種被石頭堵住的感覺,上次被懷疑盜竊了玉龍珠都沒有這般驚慌。
是了是了,上次有蕭南,那麼這一次又有誰呢?
「錢管家你信我,我真的沒有偷!」龍兒連忙拉著錢管家的衣袖解釋,或者說喊冤。
如秋上前一步,冷笑著說道︰「既然不是你偷的,又怎麼會在你屋子里找到呢?我們三個人看的清清楚楚的,拿到這六只眼楮還會說謊不成?你說你方才和長公子出去了就不能偷,可是碧兒的東西是在昨天晚上不見的,你不就有大把的時間了麼?」
「不是的!我昨天一直在睡覺,怎麼可能去偷!」龍兒當然不會去偷,這些簪子和玉鐲雖然精美,可是她在莊園里要什麼沒有呢?富可敵國的家世讓她想要什麼立即就會有,直到再無所求。哪怕現在莊園被焚毀,可是她的眼光到底也養了出來,怎麼可能去偷這些連小燕兒都不一定看得上的東西?
可是她能說麼?蕭南曾經告訴過她,不要對任何人說出自己的身世,否則那些火燒莊園的人不會放過她的。
所以她現在唯有流著眼淚喊著冤枉。
錢管家看了兩邊人馬,語氣微微低沉道︰「你們都隨我走,長公子府雖然對待下人寬厚,可是也絕對不允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錢管家率先帶著人往龍兒所住的院子走去。
喚柳三人鄙夷的看了龍兒一眼,龍兒分明能夠听見那嗤笑的一聲。
雙雙悄悄走近龍兒,道︰「龍兒,你要小心。」
「雙雙……」龍兒想拉住雙雙的手,雙雙卻已經回頭離開。
「走吧,去看看。」陸遠面色微沉。
「等等!」龍兒喚住陸遠,等他回頭,才淚眼汪汪的看著他,說道︰「陸大哥,你信我麼?」
陸遠一愣,隨即一笑︰「做過便是做過,沒做過便是沒做過。人是為別人做事,卻是為自己活的。」
龍兒看著陸遠也跟了上去,那背影居然一瞬間變得有些遠。
以前有娘親和哥哥一直在自己身邊,後來便是蕭南保護自己。在這長公子府里,龍兒最感激的就是陸遠,那個告訴她許多事情,也幫助她許多事情的男子。
原來她的依靠已經漸漸放在了陸遠身上,或許不夠深,卻明明白白的在那里。
龍兒突然想起之前被誣陷偷玉龍珠的時候,龍兒也曾經問蕭南,信不信她。蕭南會看著她的眼楮對她一笑,然後說︰「信!」
陸遠永遠不可能想蕭南一樣。
龍兒瞬間淚如雨下,心里的酸楚也或許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種最好的朋友自己最信賴的朋友不信任自己的感覺真不好,好似心口的支柱悄然倒塌。
「他沒有說不信自己,不是麼?」龍兒無聲的哭泣片刻,才抹干了眼淚,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然後跑著跟了上去。
龍兒見到自己的屋子的時候,整個人都呆滯了。
這還是自己的房間麼?疊好的被褥被扯的一團,還有一半掉落在地上。櫃子里的衣服被翻的亂七八糟,更多的是凌亂在屋子里的每一個角落。
自己的茶壺已經碎了,自己的銅鏡居然被刮花,自己的菊花枝條居然撒在了地上,花瓣一片一片的凋零,而自己辛苦蒸煮鍋的杭白菊,此時居然混雜著泥土。
龍兒仿佛看見了一個人猙獰的笑著,將自己的東西當做仙女散花的花瓣,而她如那個散花的仙女,衣服和珠飾果真就好像那花瓣一樣在房間里散的遍地都是。然後再看見她獰笑著踩著自己的杭白菊,狠狠的捻過,好似在說︰「瞧,你終究不是我的對手!」
龍兒閉上眼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那口秋天的氣息居然這般涼,在胸口刺的自己滿是痛楚。眼楮酸酸的,可是龍兒突然不想哭了,將眼淚收回在眼眶里,眼楮又睜的最大,生怕自己看不見這里的每一件東西。
「我不是要堅強的麼?不夠,我還是不夠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