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朕豈能朝令夕改?皇榜已經貼出,城中的百姓紛紛掛上了燈籠與紅綢,就是為了預祝兩位皇子成親之事,可是現在,那些喜慶,看著很是諷刺,宮里居然出了這檔子丑事。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現在全天下人的都在看朕的笑話。」
「皇上。」德妃一聲哭喊,便立刻跪倒在地上,南宮玉見狀,立刻跪行到德妃的身邊。
「你這是做什麼?身子本身就弱,現在更身染風寒,地上涼,快些起來。」
「不,皇上若是不答應,臣妾便長跪不起。」德妃執拗的看著皇帝。
皇帝重重的嘆了口氣,南宮瑱冷冷的看著這一幕,上前,「父皇,德妃娘娘說得並非沒有道理,事情已經這樣了,不可能再回頭了,不如成全他們罷了。」
「瑱兒……」皇帝低呼一聲,「這樣對你來說,根本就不公平。」
「這種事情沒有什麼公不公平,兒臣也不願意自己娶一個身心都不在自己這里的女子為妃,今天就當是兒臣主動要求退婚,絕不會讓父皇為難。」說完,拱手施了一禮,「父皇,兒臣還有一事相求。」
皇帝眸色微變,「你是指太傅府上發生的事?」
「沒錯,其實早在上次四妹在宮中舉辦宴席時,輕雲姑娘在路上遇襲,兒臣派人全力征查,早就已經查到了真凶,輕雲姑娘心地善良,求兒臣不要再提及此事,可哪知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要感恩圖報,發而越發凶狠。」
听著皇帝與大皇子兩人都在說太傅府的事,樂宵一無所知,很是擔心的看著南宮玉,南宮玉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這個時候,千萬不要再多說話。
「那你的意思是……」
「這次兒臣想要親審這件案子,一定要嚴懲凶手,天子腳下,居然有如此膽大妄為的狂徒,一定不能輕饒了。」
皇帝看了一眼南宮瑱,心里對他本來就有虧欠,現在這麼小的一件事,他哪里有拒絕的道理,點頭說道,「只要你公平公正的處理此事,朕就將這件事交由你去辦了。」
「兒臣多謝父皇。」南宮瑱說完便告辭退了下去,看也沒看南宮玉一眼。
*
「輕雲,這次只有你能救你大哥了,大皇子對你很是關心,這次由你去求情,大皇子應該會網開一面的。」
府里接二連三的出事,司徒文信早就已經心力交瘁了,輕雲看著他突然冒出來的幾根白發,微有些動容,司徒文信何其會查顏觀色,見輕雲動了心,立刻說道,「這次那個畜生干的好事,等到他回來,爹一定會重重的懲罰他。這些年來,你大娘對你母女二人不薄,就當是看在大娘的份上,就饒了你大哥一命吧。」
不提許清玉倒好,這一提,輕雲便是忍不住笑了,笑里面有晶瑩的淚光涌現,「爹,其實這些年來,輕雲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我娘和我,到底是哪里對不起你了,你可以狠下心來如此對我們?我和司徒樂宵同樣是你的女兒,為何待遇卻有著天淵之別?她可以一次又一次的讓我差點丟了性命,如今司徒樂風更是對我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情,你還想讓我放過他,道理何在?」
許清玉確實對她很好,將她視為一顆不听話的棋子,不能用則棄,而用所用的手段無絲毫家人之情,昨晚的事,司徒文信真的毫不知情嗎?當初在趕娘出府,留下她的時候,便已經認定她是一顆有用的棋子,直到她去向皇上請求賜婚,司徒文信才突然發現這顆棋子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好用,便也默認了司徒樂風的畜生所為,現在畜生失敗了,他又轉回頭來求她,這就是她的家人。
輕雲的眼底透著無盡的諷刺,「司徒樂風將廣宜打得到現在仍然昏迷不醒,廣宜是你的親生子,這點你已經確認過了,縱然五姨娘再有不是,和廣宜又有什麼關系?我與廣宜身上流的都是你的血,你讓我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如何能夠原諒那個畜生。你是太傅,位高權重,大皇子是你的學生,我算什麼?一個低賤的庶女而已,我何德何能,能夠救得了你的兒子?」
輕雲說完便轉身大步的走了出去,她不想再看到司徒文信,這張臉,越來越顯得陌生,有風吹起,帶著透骨的寒涼撲上輕雲的臉,與她的心一樣,早就已經冷得沒有感覺。
……
昨日南宮玉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司徒樂宵的房中,大皇子又是如何發現這件事的?
輕雲凝眉,是她讓清紗給玉王爺府上送去一封信,是以司徒樂宵的筆跡所寫的,邀他去太傅府一聚,而司徒樂宵近日受了些委屈見到南宮玉的出現,自然沒有想太多,還以為他是故意偷偷來安慰自己的,因為他們現在這種情況,根本就不可能再光明正大的見面,所以,南宮玉以這樣的方式出奇不意的出現,她也並沒有想太多。
紅袖只用了小小的計策,便將大皇子的侍衛引到了司徒樂宵的院門外,那個侍衛親眼見到南宮玉出現在司徒樂宵的房里,侍衛對南宮瑱忠心耿耿,眼見這一檔子事,立刻抓住無意中‘經過’的紅袖,「可知道玉王爺來了多久?」
「你是誰啊?」紅袖顫著聲問道,「主子的事,奴婢可不敢亂說。」
「若是你現在不說,信不信我立刻殺了你。」
看著寒澄澄的劍鋒紅袖‘嚇’得眼淚都出來了,「來了一個時辰。」
侍衛的眼中露出凶光,逼退紅袖之後,便立刻去向大皇子匯報。
事已至此,今日,便是南宮玉與司徒樂宵成親的大喜日子,雖說是這兩人做錯事在先,但南宮瑱仍是刻意沒有去辦理司徒樂風,算是給南宮玉留盡了臉面。這場婚事不如想象中那麼風光與熱鬧,眾大臣都知道南宮玉能夠與司徒樂宵成親,是因何原因,若是大聲恭喜便是在對大皇子無禮,若是不說恭喜吧,又是對玉王爺不敬,對太傅不敬,總之,人人都心懷鬼胎,稍顯得有些拘謹的吃著飯。
百官的心思,南宮瑱當然看得出來,不過,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輕雲,經歷了這麼多事,雖說她對老五無情,但是這種被司徒樂宵當眾羞辱的奪夫之恨,于一個女子來說,是何其難堪,她應該不會出現在這里了吧?
正想著,門口便走進來一個更顯得要清減了幾分的女子,才不過四天時間沒見而已,她怎麼就瘦成了這樣?多重打擊,她仍然能夠堅強的獨自面對,確實太不容易了。而輕雲一出現,所有人都同時看著她,今天的輕雲穿一身桃花白的羅裙,一件同色上衣,一件薄薄的襟,桃花的粉白將她的肌膚襯得如同瓷器般的光滑柔女敕。
臉上施了一層淡淡的薄妝,長長的睫毛輕輕的彎著,櫻唇上揚成一個誘惑的弧度,她從一進門,便已經保持著這樣的微笑,盡管讓人覺得她有種令人心疼的倔強,卻仍是為她的遭遇而深感同情。
輕雲身後跟著的,是紅袖和香藥,上次的事香藥重傷,在得知輕雲安然回府之後,那根緊繃著的弦才松了,一口氣昏迷了整整三日,今天精神好轉,便強行要跟著輕雲一起來,她再也不放心讓主子一個人面對這些豺狼。
輕雲淡笑的走向南宮玉和司徒樂宵,微微的福了福身,「妹妹有事來得晚了些,還望姐姐見諒。」
司徒樂宵狠狠的看著她,現在弟弟因為她被皇上關在天牢之中,她居然還敢有臉來見她?
許清玉瞪了一眼司徒樂宵,上次挽著輕雲,輕雲不著痕跡的退了開去,「大娘。」
紅袖立刻送上手里捧著的禮物,許清玉命下人接過,「輕雲,這邊有位置,過來坐下吧。」
南宮瑱走了過來,「本王有事要跟你商量,過來。」口氣冷硬,不容人拒絕。
輕雲對著許清玉福了福身,隨著南宮瑱走了出去。
「本王一直都想問你,當天晚上那些事,本就是你刻意的安排,你想讓本王看清一些事實本王不怪你,但若是本王有事來晚了,你可知道後果有多嚴重?」
南宮瑱所指的,並不是南宮玉與司徒樂宵偷情一事,而是司徒樂風。
「奴婢與王爺一樣,重手足之情,五姨娘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廣宜,明知道廣宜會有危險,奴婢又怎麼可以坐視不理?只是我沒想到,司徒樂風居然會卑鄙到如此的地步,想用那樣的方式來傷害奴婢。」輕雲看著南宮瑱,眼神帶著難以掩飾的悲憤。
輕雲暗中瞥了一眼司徒文信,見他正緊緊的盯著這邊,便立刻柔柔跪下,南宮瑱見狀,立刻將她扶了起來,「你這是在做什麼?」
「奴婢沒有別的心願,只希望大皇子你能夠還奴婢一個公道。」
「本王還以為你又想替司徒樂風求情。其實本王一直都知道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子,上次的事確實太過冒險了,你故意通知本王來,就是早已經知道司徒樂風會對你下手,你想要他的性命,也不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魚死網破的事,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的。」南宮瑱臉色有些不霽,這個女人,總是不把自己的命當成一回事。
「大皇子你不也是一樣的?這次玉王爺和樂宵成親,無疑是當眾給了大皇子你一個耳光,但內里的事,皇上心中有愧于你,南宮玉也覺得欠了你一個人情,對大皇子你來說,這件事有百利而無一害。奴婢只是一個弱女子,可以不關心性命,卻不得不顧自己的貞潔,這次司徒樂風的所作所為,早就已經傳至街知巷聞,奴婢已經是個不白之身,也無法再在此處逗留過久。」說完,便著南宮瑱福了福身,「奴婢身子有些不適,就先行退下了。」
說完,輕雲便在紅袖的攙扶下,快速的離開了王爺府。
南宮瑱看著她薄弱的身子,低低的嘆了口氣。
*
輕雲一回到太傅府,張嬤嬤已經候在門口,見到她回來,立刻上前施了一禮,「四小姐,太夫人有要事要見你。」
太夫人?在藍莫星拿到雪芝之後,已經連夜離開了太傅府,太夫人那邊一直沒有什麼動靜,按理說藍莫星的離開,太夫人怕是最想不開的,今天見她,莫非是想怪她讓藍莫星有了離開的借口?以至于太夫人的全盤計劃被破壞?
跟著張嬤嬤,很快就到了太夫人的院子,進去,太夫人已經命人備好熱茶,她看著輕雲,似乎對她現在就出現在此,一點也不感覺到奇怪,她眼底的精光讓輕雲有些不自在,總有一種被她看穿的感覺。
福了福身,「太夫人。」
「丫頭,過來坐吧,這里沒有外人。你們都先退下,本夫人有要事要跟四小姐說。」太夫人摒退左右,連紅袖和香藥也被趕出了院門。
「太夫人,看你的樣子,應該不算小事,不如就開門見山,直接說吧。」
「何必如此心急?丫頭,你受到如此大辱,仍然可以如此淡然,本夫人也不得不跟你說聲佩服。」
「雖是受辱,但輕雲尚算有幸,保住了清白之身,大皇子也會稟公辦理,絕不會輕饒了那個畜生,輕雲若是不淡然,也總不能一心求死,為了他,不值得。」她淡笑地看著太夫人,太夫人以這樣的對白開場,後面一定還有事要說。
「你可知道當天你和司徒樂宵同時作畫時,為何當皇後知道那副百鳥朝凰有可能是你畫的的時候,為何會對你冷嘲熱諷?」太夫人緩緩的說道,眼帶笑意的看著輕雲,只是那笑里的意味深長,讓人捉模不透。
「皇後娘娘當時已經說了,這副圖略有拍馬迎風之嫌,她會諷刺輕雲,也在情理當中。」
「錯了,她只是不敢說出實情罷了。」太夫人說完這句就突然打住了話題,「本夫人活了這麼幾十年,什麼樣的人和風浪沒有見過,丫頭,你的心思,本夫人心知肚明,只不過,想要板倒敵人,並不一定要賠上自己的性命,今天,本夫人讓你過來,是想跟你做一筆生意。」
「太夫人請明說。」
「我可以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但是,我要皇後的命,也要南宮瑱永遠也當不了皇帝。就算當上皇帝,也沒命享受皇帝福。」
雖然早就知道太夫人一定有事要說,但沒想到居然如此震憾,其實太夫人已經避開這里多年,與皇後和大皇子應該無法結怨才是,她怎麼會這麼恨皇後娘娘?「太夫人,輕雲雖說不才,但是想要拿回自己應有的一切,會有自己的辦法,皇後娘娘與大皇子與輕雲無仇無怨,而大皇子更是對輕雲有救命之恩。再說,輕雲關心的,只是自己的利益,誰當皇帝對我來說,根本就無所謂。對不起太夫人,輕雲沒辦法答應你這個要求。」
在所有人的眼里,輕雲做這些事,都是為了得到名利,既然如此,她也不想爭辨。
「我沒讓你現在就立刻答應,可以給你足夠的時間考慮清楚,你也不用急著拒絕,退下吧。」太夫人說完,便閉著眼楮躺在軟榻之上。
輕雲悄悄退了下去,太夫人與皇後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節?
*
時間很快過去,距離司徒樂宵和南宮玉成親,轉眼已經十天了,司徒樂宵背著玉王正妃的身份,驕傲得像只孔雀,今日回門,听說帶回來一屋子的名貴珍奇。
清紗一進門就忍不住低聲抱怨,「不過是大小姐回門而已,奴婢本想出去集市上買點需用品,哪知那些侍衛根本就不讓奴婢靠近小路半步。說是玉王爺吩咐,要小心保護大小姐,任何閑雜人等,都不可靠近。」
「無所謂的,東西今天買不了就明天再去。」輕雲淡淡的出聲安慰。她看了看陰霾的天氣,「對了,玉王爺可有陪著一起回府?」
「听說宮里出了急事,玉王爺臨時走不開,所以是大小姐獨自回的府。」
差不多了,這個冬天已經快要完全過去,春暖花開日已經近在眉睫,皇上,拖不過去了。
司徒樂風已經被大皇子趕出京城,許清玉傷心欲絕,終于是病倒在床了,今天司徒樂宵回來,會做些姿態給她,也在她的料想當中。只不過,看在大皇子的份上,司徒文信才忍住沒將她趕出府去。
她現在什麼也不想做,也沒什麼可做的,唯一要做的,就是等。
果然沒過多久,就有宮人匆忙趕來,給司徒樂宵傳了一些話之後,司徒樂宵氣得當場就將所有的東西砸爛,很快就沖回玉王府去了。
輕雲听到這個消息,嘴角輕輕的上揚,眼角有著一絲清明和淡淡的嘲諷,好戲再次開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