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清風,明月腳踩兩朵祥雲飄到縣衙,于那半空之中現出真身,惹得眾人齊齊跪拜,早有縣令抱拳拱手道︰「不知是哪家仙童,大駕光臨,所為何事啊?」
雖然仙凡有別,清風,明月二人倒也不敢托大,聞言趕緊按下雲頭,落在這縣衙之中,清風將那袍袖迎風一展,現出一塊令牌,他跟隨鎮元子大仙已經多年,這袖里乾坤的手段已經頗有心得,當年鎮元子便是用此招將唐僧師徒四人一下子拿了個干干淨淨,看得旁邊的明月心中艷羨不已。
那縣令恭敬的拿著令牌仔細瞅了又瞅,確認那確實是大唐太宗皇帝李世民所發,方恭敬的將令牌還與清風,清風接過之後,令牌又變戲法似的消失不見,然後才笑著道︰「縣令大人請了,我們乃萬壽山五莊觀鎮元大仙座下弟子,清風,明月。」
縣令一听更是恭敬,雖然這萬壽山比不上昆侖,普陀,五台,九華與峨眉五大名山,卻也是一等一的仙山,那鎮元子更是地仙之祖,比之那些普通修行之所又高上一些,遠不是他這小小縣令能招惹的,他垂手恭立,畢恭畢敬,道︰「請仙童示下?」
清風這些年也多和凡間官員打交道,頗為明白那一套,呵呵笑道︰「縣令大人教化有方啊,在這曲阜城外東面有一戶何姓人家,小兒子有情已被我五莊觀選為有緣人了。」
「真的?」縣令喜出望外,只差跳起身來,要知道一個地方出一個有緣人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正如清風所說,這是他這個父母官教化有方的功績,那可是他日後升官的資本。
明月見那縣令丑態,眨著那明亮的眼楮,佯裝憤怒逗他道︰「你這縣令,難道認為我師兄騙你不成?」
「哪里,哪里,下官怎敢。」那縣令馬上換了張臉,恢復那張百年不變的官臉,低眉順眼道︰「二位仙童息怒,息怒!那下官這就張羅儀仗,敲鑼打鼓的去那何家通傳報喜。」
清風扯了扯明月,讓他不要捉弄縣令,然後依然和顏悅色道︰「那就有勞縣令大人了,我和明月還要去通傳土地,一會兒就在那何家匯合,你看可好?」
「那下官就在何家恭候二位仙童。」縣令打躬作揖之時,清風明月已經化作一陣清風而去,無影無蹤。
曲阜的土地廟已經顯得有些破敗不堪,只因著當地人除了禮教信佛外,多去孔廟,將其它神仙都冷落了,香火自然不旺,更不用說這小小土地了,這里已經許久沒有人來過,廟里多是灰塵,蛛網處處。只是盡管如此清風,明月卻是不敢托大,不為其它,只因著土地有天庭編制,是正經能領天庭俸祿的,除非土地自己渡劫沒有過去,又或被妖怪打死,是肯定不用為生計發愁的,遭到許多修行者的熱捧。清風,明月雖說是五莊觀的弟子,法力也肯定比那土地高上不少,萬壽山也算的上道門的名門大派,弟子遍天下,然則因著沒有天庭編制,在修行者眼中總覺得差那麼點意思。
「二位仙童可是那五莊觀的清風,明月,土地這廂有禮了,」這曲阜土地與其它土地長得頗有些不同,甚是高大威猛,竟然是一壯漢。
「清風,明月,有禮了。」清風,明月連忙答禮之時,心中卻在暗里嘀咕,這土地如此高大,如何能修的這土行術呢?
清風,明月這眉頭一皺,曲阜土地就明白他二人的疑惑所在,嘆一口氣道︰「我知道二位仙童心有疑惑,實不相瞞,我這身形著實修不好土行術?」
明月好奇,笑著問道︰「既是如此,那你當時為何又選這土行術?」清風不由又皺眉頭,他本想著趕緊說了有緣人之事,哪想到這明月的好奇心如此之重,無端端起了話頭。
曲阜土地這里久不有人來訪,打開話匣子便止不住︰「二位仙童有所不知,我資質本就一般,靠著父親上下打點,使了不知多少錢財,方將我送進茅山修行,然則我性喜貪玩,資質又低,四年時間我便只修得了踏雲之術與地行術。」說到此,他又長嘆一口氣︰「父親又使錢財,上下打點,幫我弄到這天庭編制,得蒙玉帝授了這曲阜土地之職,可憐父親以為我得道成仙,在這仙界衣食無憂,我卻是只能在此苦苦煎熬,哎,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他一連串倒完苦水,才醒覺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不知二位仙童,來此何事?」
清風這才將來意說明,這曲阜土地也大喜過望,畢竟這也算是他土地的功勞,當下拍著胸脯保證,即刻上報,清風,明月連連告謝,然後再踏祥雲,往那何家飛去。
縣令組織人手敲鑼吹號,大張旗鼓的到何家的時候,何家已經亂成一片,此時灞波兒奔與奔波兒灞剛剛擄走有情,一家人不知所措,他們早就耳聞過妖精擄走人的情形,想著兒子方才十歲,只見那漢子一手摟著妻子,一手抱著大兒子有緣在院中對著空中抱頭痛哭,悲痛不已。
縣令見狀,尚不明白這一家人因何悲傷,難道是已經知道兒子要去萬壽山修行,就要分離,心中不舍,才哭泣不停,縣令自覺揣摩明白,大步上前恭賀道︰「兩位莫要悲傷,令郎能去萬壽山修行乃是天大的福分,該高興才是啊。」
他這一說,院中三人不由齊齊愣住,倒是大兒子有緣先反應過來,抹干眼淚,問道︰「大人,所說萬壽山修行之事是……?」
「你們還不知道此事?」縣令不由納悶,問道︰「那你們因何如此悲傷?」
此時那對何姓夫婦已經反應過來,一把跪在縣令身前,哭訴道︰「請縣令老大人為草民做主,適才忽起一陣狂風,飛沙走石,我那小兒子有情便杳無蹤影。」
縣令經常從朝廷邸報之中看到此事,聞言道︰「那定然讓妖怪擄走了,仙凡有別,我卻是無能為力……」他說了一半,才反應過來,陡然大叫道︰「小兒子有情,你是說你的小兒子有情?」說完,這縣令卻是叫起屈來,這可是他今年的政績,升官的絕好利器,就這樣好端端的溜走了,只見他大罵了數聲︰「這天殺妖怪。」然後一坐在地上,哭的呼天搶地,比那何姓夫婦哭的要淒慘十倍,好似他自己丟了兒子一般,倒是搞得本在哭訴的何姓夫婦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好在此時清風,明月落下祥雲,見這院中一片狼藉,何姓夫婦和那縣令都哭得死去活來,心知不妙,清風急問道︰「可是來了妖怪?」
那縣令見清風,明月如見父母,連忙爬過來道︰「二位仙童,那有情被擄走了,二位仙童趕緊去追吧。」
「可知妖精往哪里去了?」明月有些看不慣縣令的嘴臉,徑直問何姓夫婦,只是那時飛沙走石,狂風大作,凡人哪能睜開眼楮,都搖頭不知。
清風搖頭嘆息,一把拉著明月生怕他再多言語,畢竟妖精為非作歹都歸天庭管,只是天下如此之大,這種事情時有發生,一般都不了了之。清風想著上前安慰,好趕緊離開去尋新的有緣人,便道︰「令郎有情,資質不凡,天資聰穎,乃是修行的奇才,縱然被妖精擄走也不會傷及性命,二位大可安心。」
何姓夫婦其心稍安,連忙致謝,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清風,明月救救有情,明月嘆道︰「我們本想著將令郎帶回我五莊觀修行,沒想到被妖精搶了先,如今蹤影全無,我們也無能為力。」
這時那大兒子有緣,插言道︰「二位仙長是說,我那小弟只是被妖精虜去修行,當無大礙麼?」
「正是。」明月聞言點頭答道,更驚奇于這孩子膽大至此。
明月剛剛答完,有緣卻是撲通跪在清風,明月身前,磕頭哀求道︰「求二位仙長收有緣為徒。」
清風和明月對視一眼,問道︰「你想修行,可是因為你想找回你的小弟?」
「正是。」依然稚女敕的聲音卻無比肯定而堅決,有緣目光灼灼盯著清風,道︰「若我是凡人,則定然尋不回小弟,唯有成為修行者,方有可能,求二位仙長成全。」
清風驚嘆于這有緣的機警聰明,反應之快,只是他與修行無緣,回去挨頓師傅的罵倒也罷了,若是他以後變成那曲阜土地一般,又有何修行之樂趣,他剛想拒絕,那縣令首先反應過來,由哭變笑道︰「二位仙童,這孩子也姓何,只與那有情一字之差,你們就將就收了吧。」他只想著要政績,管他有情還是有緣,只要是自己縣內的子民就成,因此極力推薦。
倒是何姓夫婦沉默不語,雖然他們知道修行之路是眾人夢寐以求的機會,然則他們剛剛失去小兒子,若是大兒子馬上離他們而去,心里上實難接受,當然若是他能找回小兒子有情則最好不過了。
清風卻是依然搖頭拒絕,沖有緣道︰「孩子,這修行之路漫漫無邊,遠不是你所想的那麼簡單,你尋找小弟之事更是如大海撈針,遙遙無期。」說著,他一把拉起明月,踏雲而起,到半空之中依然不忘安慰道︰「你在家孝敬父母,享那人間歡樂,也是美事,不必太過執著了。」這清風,明月修行多年,道行頗深,對任何生命都看的很重,一切講究自然之道,因此最後好言撫慰有緣。清風仁至義盡,能做的的都做了,然後就要扯著明月乘風而去,然而明月卻反手一把拉住他,手指著院子,叫道︰「師兄,你看,你快看那些字。」
清風聞言低頭看去,只見有緣開始用那木棍在沙地上寫的字依然整整齊齊的擺在那兒,剛才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這些沙地上的字竟然安然無恙,清風看了也不由愣在那兒,真是奇怪之極,他不由望向明月,明月點點頭,清風沉吟片刻,又按下雲頭,落到有緣身前,問道︰「你可願成為我萬壽山五莊觀十八代第九個弟子麼?」
清風忽然改變主意,答應下來,有緣畢竟年少,此時父母身邊卻無人照顧,不由猶豫,他不由看向自家父母,而何姓父母剛才听了清風所言修行之路漫漫無邊,看來修行得道也不是簡單之事,兩人更是拿不定主意,倒是縣令喜出望外,急吼吼的跳出來,沖有緣道︰「你放心去尋你小弟,你的父母這邊本官自會看顧。」他見有緣還不做聲,更是拍著胸脯道︰「你以後乃修行者,我是萬萬不敢誆騙于你的。」
有緣此時才意動,走到父母身前,跪倒于地道︰「爹爹,母親,我定會尋回小弟,盡快回到二老身邊盡孝。」
一日之間忽然兩個兒子都要離開,那婦人淚水如線般,滴滴答答流個不停,她一把摟住有緣道︰「你放心去吧,有你爹爹在,你放心去吧。」
有緣見母親答應,便沖著爹娘連磕三個響頭,起身對清風道︰「二位仙長,我們走吧。」
清風看了一眼有緣,又回頭去看了眼那沙地上的字,還有幾分猶豫,明月卻早已等待不及,他一把抓起有緣踏上祥雲,叫道︰「師兄,走了。」清風無奈搖頭,緊隨其後,轉眼三人已經消失不見。
清風,明月此時已經尋到第九個有緣人,雖然第九個有些勉強,不過好歹是籌齊了,兩人長出一口氣,帶著有緣往西飛行,曲阜離萬壽山甚遠,需耗時一日,師兄弟倆安撫好第一次乘雲駕霧的有緣之後,就嘮起嗑來。
明月最是好奇,問道︰「師兄,你說那曲阜土地一月能掙多少金丹砂。」自從當年太上老君的青牛偷了金鋼琢,私自下凡擋住唐僧西天取經之路,如來用了十八粒金丹砂向太上老君買通西天之路後,這金丹砂便成了這修行者都認可的黃白之物,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這金丹砂乃是煉成金丹的上好原料,而服食金丹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提升法力的方法,乃修行者最喜愛之物。
「你呀,真是八卦,」清風呵呵一笑用手指點了一下明月的腦袋,道︰「按照天庭的慣例,土地應該能掙到一粒吧。」這‘八卦’之說是出自天庭,因著太上老君那八卦爐煉丹最快,損耗最少,天**的天兵天將見面之時,最喜歡問今日那八卦爐中出了幾枚金丹,久而久之便漸漸省了,相熟之人見面便只說八卦兩字。時間一長,流傳開來,如今修行者漸漸便將明月這種喜好打听之人,稱作八卦之人,因此清風才會說明月八卦。
「才一粒?」明月聞言驚叫道︰「若是如此算來,刨去找人煉制的損耗,豈不是要三個月他不吃不喝才能有一粒金丹?」
「你以為呢?」清風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淡定,道︰「你我不也才兩粒麼?人家勝在穩定,先不說肯定每月都有一粒,這要是地方上的香火好,自然一月不止一粒,要有個別膽大的土地,山神,對自己地盤上的妖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妖怪自然懂得進項。」說著清風嘆一口氣,道︰「不過世事無常,要是踫到你管轄的地面上有蠻橫的妖怪,比如當年的紅孩兒,土地還得上貢,那就慘了。」
這兩人說著金丹砂,又說說天庭,又說說妖怪,師兄弟倆倒也快活,而一直在兩人身邊的有緣卻也听得津津有味,此刻方深知這修行之路,著實漫漫無邊,不由又想起自己小弟,想念自己的父母,少年人七想八想于不知不覺之中就那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