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沐君楓一說,君柔才知道自己搞錯了,來退婚的是勇王宋少卿,宋天佑是睿王,因封地在中州,也有人稱他為中州王,兩人都是一子親王,卻是叔佷關系,宋少卿的父親是先皇第七子,宋天佑是第十四子,當今聖上是第三子。
宋天佑看起來也就二十四五歲,沒想到佷子都要成婚生子,真夠狗血的。
她這才知道自己剛才罵錯了,又一想覺得不對,和宋天佑在後巷糾纏發生在昨天,勇王怎麼這麼快就知道,潘總管那樣言之鑿鑿,就跟親眼看到一樣,難道勇王的人當時也在後巷?前後也就十幾分鐘,偏偏就被他們看到了,有這麼巧?!
輕巧的避開她的手,君柔一個轉身,閃向屋里︰「已經來不及了,老狐狸的人就在外面監視著呢!」
多麼相似的命運,君柔深深懂得她此刻的心情,握住她的手,堅定的說道︰「姐,他不當咱們當人,咱們要把自己當人!他們要我們死,我們偏要好好的活,還要活得比誰都好,比誰都精彩!你已經死過一次,就當還他的生養之恩,從今後你不必再為他而活!」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但願這段時間內沐聚成有別的事忙,而暫時不顧上她吧。
沐君楓忽然停住,轉身打開櫥櫃,從里面取出金銀首飾和幾件衣服,包在一起。
「將來?」杏花愣了,有些不知所措,「伺候小姐啊,還有您。」
這身行頭是她讓沐修準備的,忙了一早上美嬌娘搖身一變成翩翩俊郎君,攬月樓是妓院,何況還不能暴露和沐府的關系,女扮男裝更加穩妥,為求逼真,還特意用布將胸裹平,除了個子嬌小,但從頭到腳就連走路姿態都是純爺們。
于是他找到沐君楓,讓她去將賬本偷回來,不料對方早有準備,當場被捉,嚴刑拷打逼問她的身份,讓她招認是不是沐聚成派去的
唐銘軒再次沉默了,痛苦焦灼,眼底有著掙扎。
後來在街對面吃午飯時向店小二打听,才知道攬月閣和一般的青樓不同,里面的姑娘不但各個國色天香,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很多貴族子弟,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不是誰都能進的粗俗之地。
「多嘴!」
你若不離我定不棄,生生世世永不分離,你若有愛我定堅守,天涯海角相隨你心,你若不舍我定流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你若有情我定不負,比翼雙飛天荒地老。
原來沐君楓的任務就是去偷一本賬本,雖然沐聚成沒說為什麼,但看他重視的程度,這本賬簿一定關系重大。
「奴才明白,只是老爺,三小姐一向乖巧听話,您真的要——」
他微怔,隨即垂下眼眸,手握緊杯子,沒抬頭,低低應了聲︰「嗯。」
不待他回答,她忽然笑著說︰「算了,你不必為難,我並不是很想知道。」
腦中一閃,她忽然想到一點,問道︰「姐,勇王府總管叫潘什麼?」
他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走了,連和她當面道別的勇氣都沒有。
「——」
心頭一暖,君柔垂下眼,喃喃低語︰「姐,你怎麼對我這麼好?」
「沒有,坐,咱倆說會兒話。」沐君楓睡著後,她就坐在門口,思來想去決定早作打算,「杏花,你將來想做什麼?」
她輕笑,沐聚成不是讓她選擇,而是命令,不去也得去,由不得她做主。
沐君柔淒然苦笑,幽幽的開口道︰「嗯,我對他來說只是個工具,沒有利用價值了毫不猶豫的扔掉,他做的出來。從我出生到現在他都沒正眼看過我一眼。也對,我娘只是夫人的陪嫁丫鬟,若不是那日他喝醉了酒,斷不會看我娘一眼,夫人生下大小姐,數年未再生育,他是盼著我娘能給他生個兒子,不料想還是個女兒。」
看出不會有答案,她點了點頭,牽牽唇角,嘟起嘴委屈的問道︰「昨天你明明也在後巷,卻看著我被宋天佑欺負也不出來,還說願為我付出一切?」
犀利的眸光掃向她的臉,頓了頓,接著說道︰「勇王不是等閑之輩,小楓的遭遇你也看到了,千萬小心,一旦被擒無論如何不能承認與我有任何關系,耐心等著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當然,爹相信以你的聰明伶俐一定不會像小楓一樣,讓我失望,爹準備好慶功酒,等你的好消息,下去吧。」
牢里的是假扮的殺手,沐君楓早已被轉移,死士和沐君柔趕到後,勇王將她們團團包圍,經過一場血戰,憑借過人的輕功,兩姐妹在勇王府里亂跑,無意闖進一間房,房間里有個人正在沐浴,君柔拿匕首威脅他支走侍衛,逃出王府。
「很好!」她狡黠一笑,對著他的臉用力吹口氣,看著她的眼楮繼續說道,「既然這樣,你不會眼睜睜看著喜歡的女人嫁給別人吧?雖然你使了點手段,讓勇王來退婚,但我爹並沒死心,而且就算真的和勇王解除婚約,我爹也會將我嫁給別人,你不會袖手旁觀,對不對?」
「真的?」秀氣的眉毛微微挑了挑,「可是你好像不是這麼做的哦。你幫我解毒的時候,在我的藥里加了睡覺的成分,讓我整天睡覺而你就出去做些秘密的勾當,到底做什麼?」
「趁天黑你馬上走,先找個地方躲一晚,明早就出城,走的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
「不瞞爹爹說,自從受傷後我的武功已經全部失去,現在府里隨便一個丫鬟都可以打倒我。」她貌似柔弱的看他,見他看過來急忙移開目光微微低頭,不卑不亢的繼續說道,「爹爹撫養我長大,我義不容辭,只是手無縛雞之力,只怕會壞了您的事。」
轟!杏花的臉比猴屁`股還紅,羞澀的低下頭,儒喏著說︰「三小姐,您就別取笑奴婢了。」
「不!我願意!只是——」
沐聚成意味深長的打量她,總覺得這個女兒變得讓他有些捉模不透,但眼下他沒時間再去探究這些,先解燃眉之急再說。
沐君楓的腦海閃過一個念頭,隨即搖搖頭,覺得自己過分,懊惱的一拳砸在桌子上︰「都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拖累,你就可以和唐銘軒一起遠走高飛,也不用落到現在這步田地!」
「可是——奴婢不想離開小姐和您,奴婢可以照顧自己,不會成為你們的累贅的。」杏花抽抽搭搭的哀求,「三小姐,您就帶上奴婢吧,奴婢伺候你們一輩子。」
「我是認真的。」君柔輕輕嘆了口氣,目光看向遠方,「相府里危機四伏,所有人都沒有拿我們姐妹倆當人看,與其待在這里提心吊膽惶恐度日,還不如遠走高飛。外面雖然沒有相府里的錦衣玉食,但自由自在,又不必被強迫做不喜歡的,豈不快哉。」
他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那個意思是什麼意思?」
君柔轉身就跑,沖出角門躲在一處花壇邊,不久沐修從角門里出來,沿著回廊走了
或許是說的太久,沐君楓劇烈咳嗽起來,君柔忙幫她倒杯水︰「姐,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你要趕快康復,現在好好睡一覺。」
他走過來坐下,分別給她和自己倒了杯水,淡淡開口︰「想問什麼,說吧。」
糖衣炮彈啊,想夸干嘛不夸的再直接些,敷衍的也太明顯,她心中冷嗤,不動聲色的听他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沐聚成微怔,隨即痛心疾首的低斥道︰「哎,我不允許你這樣說!柔兒,爹相信你一定能馬到功成,平安回來。爹知道你不願意嫁入王府,只要這件事圓滿解決,勇王就再也不足為懼,到時候爹一定幫你找個逞心如意的夫婿。」
君柔哭笑不得,已經盡力委婉了,怎麼還是把她弄哭了,忙安撫道︰「你先別哭,听我說,不是不想帶你,而是江湖險惡你跟著我們會面臨很多危險。俗話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你和阿三互相喜歡,就該生活在一起,過你們的小日子。」
「隨便哪里都行,只要帶離開這里,越遠越好,對了還有我姐。咱們三攜手,暢游江湖,然後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慢慢老去。」
合上書隨手放下,翹起腿轉身好整以暇的看他︰「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呢?看來你還沒被夫人給罵醒啊。」
君柔相信,沐聚成做的出來,他就是這種道貌岸然,實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真小人,比前世的父親更為齷齪。
「前幾日,我不該動手打你,全是勇王欺人太甚,我氣的老糊涂了,太一時失手,你不要怪爹。」
杏花點頭如搗蒜,附和道︰「三小姐,您說的太對了,小姐以前過的不是人過的日子,老爺每次派她去執行任務,十次有八次都有生命危險,奴婢真擔心萬一遇到狀況,後果不堪設想。小姐不是貪慕虛榮的人,她在府里雖有小姐的身份,卻並不受尊重,老爺夫人甚至很多下人都不將她當主子看,如果不是為了您,小姐早就離開這里了。」
沐君楓看看她,頓了頓,接著說道︰「正因為這樣,老狐狸才不想再用你來依附太子,對你也越來越不如從前了。」
君柔看了她一眼,輕笑著搖搖頭︰「不是,讓我殺了勇王。」
「嗯,那就好,另外你找幾個得力的監視小楓,她可能要跑。」
「別嗦了!」君柔斂起笑容,一臉肅殺示意她坐過來,「姐,你也知道現在形勢緊急,咱們兩個必須團結一心,才能度過這個難關,沒用的話就放在肚子里不要浪費時間,咱們倆好好商量一下。」
沐聚成的臉冷了幾分,露出不悅,冷冷的道︰「說吧。」
「不用管我!我賤命一條,他想要隨時可以拿去!小柔,別在磨蹭,再晚就來不及了。」
「——」唐銘軒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君柔回過神來,問道︰「對了,姐,你剛才說任務就是勇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的傷是勇王弄的?」
等我,落款是唐銘軒
「我會走,但不是現在,而且我要帶你和我一起走。」沒有唐銘軒,沒人幫忙,她還有自己可以依靠,她堅定一定可以逃出去,大不了一死。
「三小姐——」杏花漸漸明白過味兒來,忍著要掉下的淚問,「您不想帶著我是不是?」
往前走了幾步,身後傳來關門聲,她快速看看周圍並沒有守衛,輕手輕腳走到窗邊,側耳傾听。
「小柔,爹要你去做件事。」
「你失去記憶,沒想到還記得宋天佑這個名字,你們倆確實很要好,只要有時間睿王經常來看你,帶來很多好奇珍異寶送你,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將來睿王登基,你就是皇後,父親也將前途堵在睿王身上。不料想先皇突然駕崩,三皇子登基,睿王封地中州遠離京城——咳咳——咳——」
說著就將包袱塞進她懷里,把她往門口推︰「必須馬上走,快走!」
聞言君柔微怔,問道︰「你是說大小姐現在是皇上的妃子?」
第二天早上,君柔一開門,杏花交給她一封信,是唐銘軒臨走時讓她轉交的,信上只有幾句︰
當時沐君楓正在院子里散步,她已經能下地,這兩天都到院子里走走,緊張的抓住君柔的手,讓她不要去。
沐君楓想了下說︰「潘桐。」
深深看了眼書房的方向,打定主意回房
他重重點頭,清澈沉靜的眸子閃著堅定的光芒︰「君柔,為了你我願意付出一切。」
「柔兒,你明日去攬月樓找一個叫花姐的女人,讓她幫你安排,然後你在攬月樓熟悉一下,三天之後的十五,勇王會去攬月閣,到時你想法讓他注意你,然後你悄悄把這包東西讓他服下,」他從袖口里拿出一個白色紙包,放在桌上,臉上快速閃過一抹凶狠,「你不要擔心,這藥不會要他的命,只是讓他失去抵抗能力,也免得他會傷害你。事成之後你速速離開,門外西邊的巷口里會有馬車接應。」
沐聚成欣慰的點點頭︰「好好,柔兒,不枉爹爹疼你。」
君柔撿起藥包,握在手里,淡淡的說︰「女兒知道了。」
勇王宋少卿深得皇上的寵信,年少得志,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傾朝野,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沐聚成處世圓滑,但不知怎的和勇王不對付,兩人都是朝中重臣,面和心不合暗斗已久。
在街上隨意溜達,經過打听終于找到攬月閣,其實很好找,臨街而立的兩層樓,門前寬闊,左右各蹲著一尊石獅子,宏偉霸氣,或許是因為白天吧,偶爾有各色的人進出,卻並沒有電視里那般熙熙攘攘高聲叫嚷,美女臨街而立,嬌聲攬客的,反倒清淨雅致許多。
沐聚成正在寫字,抬眼看了她一眼,將狼毫毛筆蘸上墨汁,筆走龍蛇,潔白的紙上,赫然呈現一個大大的‘忍’字。
躲是躲不掉的!笑著拍拍她的手,跟著家丁往院外走,來到書房。
「杏花,你先別忙了。」君柔回身招手,杏花放下抹布走到門口,笑著問,「三小姐,您有什麼吩咐。」
他是她唯一信得過的朋友,而他也是孤身一人,可以做個伴,一起大鬧江湖,也好有個照應,反正她也沒想把心交給哪個男人,總的來說做朋友他是不錯的選擇。
「不是有意,是故意。」她嗤了聲,意味深長的眸光盯著他,當即打定主意,壓低嗓門問道︰「哎,說實話,你是不是對我有點那個意思?」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對不起。」
人的**是無止境的,尤其連親情都可以當成工具的人比禽獸還不如,能出賣你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再也沒有價值,就數日前的沐君楓,亂葬崗便是歸宿。
開頭很簡潔,後面卻開始繞了,君柔冷眼看他演戲,倒要看看他會將這篇文章寫成什麼樣。
沐聚成微微眯起眼,深沉難測的目光帶著絲探究盯著她,頓了頓才開口︰「乖,你的心意我自然明白,爹爹我自然不會讓你去涉險,但情勢所迫只有你能幫我。小楓傷成這樣,枉費我這麼多年苦心孤詣的栽培,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小柔你從小就天資聰穎,一點即通,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
「小柔!你不能去!」
半年前沐聚成得到消息,勇王手中得到一份賬本,一旦賬簿交到皇上面前,這個丞相罷官免職是輕的,弄不好就得掉腦袋。
看這樣子是要攤牌啊,君柔抿了口水,似笑非笑的眸光直勾勾盯著他︰「我還能相信你嗎?」
「我對你好是應該的,如果沒有你,我早不知死過多少回了,哪兒坐在這和你說話。」沐君楓欣慰的笑著,眼楮濕`潤起來,轉眼看向門口,眼神突然變得悠遠起來,「自從生下我,我娘就一直受夫人的氣,後來他又娶了你`娘進門,夫人更加受冷落,即便是你出生後你`娘仍很受寵,有他護著,夫人自然不敢怎麼樣,她將所有怨恨都發泄到我和我娘身上。」
「君柔!」不顧內心的掙扎,他大步走到她面前,猶豫著問道,「你再耐心等一段時間,只要我做完該做的,馬上就帶你離開這好嗎?!」
好手好腳的,她用不著別人伺候,她也懶得再花精力提防。
一進門,里面豁然開朗,香氣繚繞,三三兩兩的人,有的在畫畫,有的在吟詩作對,自然有美女相伴,優美的琴聲使屋內看起來更加古色古香,韻味十足。
「行了!」不耐煩的揮揮手,不讓她再說下去,「你回去準備下,小楓就不用你擔心我會照顧好她。」
她微笑著看他,天真的眨眨眼楮期盼的等著答案,嘴邊若有似無的淺笑透出一絲凜冽︰「還有,那次我被青狼打暈抓走,醒來你告訴我在客棧門口發現的我,真是那樣嗎?」
他一怔,驚喜慚愧一一在臉上閃過,一向淡然的眸子閃爍喜悅的光芒,急切而又小心翼翼的問道︰「君柔,你的意思是——」
「明人不說暗話。」她傾身上前,湊上去,臉幾乎挨上他的,直逼他的雙眼,「你是不是喜歡我?」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融入在夜色中,他忽然有一種感覺,好像他已經失去機會,再也不能陪她暢游江湖,慢慢變老。
有些時候命運就是這樣神奇,一轉身,錯過的便是一輩子。
嘆了口氣,她又接著說︰「當時父親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吏,他發現睿王宋天佑很喜歡你,就又對你另眼相看起來,連帶著我也躲過幾次他的鞭子,當時睿王是先皇最寵愛的兒子,又天資聰穎,文韜武略無人能及,十二歲就帶兵出征凱旋而歸,十四歲就被封睿王,可以說風光無限,先皇兒子眾多卻並未封太子,睿王是繼承大統的不二人選。」
晚飯過後不久,唐銘軒回來了,一進屋就見到君柔坐在桌邊,手上拿著一本醫書。
兩姐妹均中了毒,追兵窮追不舍,沐君楓體力不支,沐君柔卻不肯丟下她獨自逃走。無奈之下,沐君楓將沐君柔打昏,憑借最後的力氣將她放到一個院子里,然後出去引開追兵。
沐聚成曾想化解,並拖朝中同僚從中斡旋,想以結親的方式來化干戈為玉帛,勇王半推半就答應了,條件是娶來做側妃,誰也沒想到沐聚成竟然答應了。
「發生什麼事了?他說了什麼?」沐君楓給她倒了杯水,在桌邊坐下,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問道,「讓你去偷賬本?!」有今上他。
「老爺您深謀遠慮,一切都在能掌握之中,大事可成,奴才窮盡畢生精力也不能學得一二。」
君柔皺皺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姐,你是不是被我嚇到了。」
沐聚成隨意擺了下手,下人退下順手將門帶上。
見他猶豫,君柔的眼底閃過失望,很快又恢復如常︰「你不願意?」
「來了。」扔下毛筆,拿起錦帕擦擦手,走到桌邊坐下,「過來坐。」
兩人商量到很晚,體力快要不支沐君楓才上床休息,仍是不放心︰「要不然明日讓杏花陪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剛出門口,等在門外的沐修躬身施禮︰「三小姐。」
沐君楓深深嘆了口氣,徐徐道來。
切!居然跟我裝傻?!
杏花在門口愣怔的看她們兩個爭執,惶恐的亂了方寸。
「沐君楓的毒已經解除,主要拖得時間太長,她的身體才如此虛弱,若想行動自如,少則也許一個月。」「你——在等我?」
「我四歲的時候娘死了,是你`娘將我從夫人的魔爪里要過來,將我視如己出,對咱們倆個一視同仁。十年前你`娘在去世的時候,拉著我的手說不放心你,我當時就發誓即便拼了性命也會護你周全。」
「我覺得也是,老狐狸的意思是讓我用美人計,下藥將勇王撂倒,如果成功他埋伏的人會將勇王弄走,我想無論能不能逼問出賬本在何處,勇王都必死無疑。」
哼!是夠疼的!懶得再打太極一樣的說些惡心話,她裝著恭順的聆听,沒再開口
「爹爹,她——」
「真是瘋了!瘋了!勇王是什麼人,一定有閃失,皇上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他真是老糊涂了,難道他以為憑借大小姐是貴妃,又得聖寵就真能一手遮天嗎?!」
暈!君柔耐著性子說道︰「我的意思是你也不能伺候我姐一輩子,那個阿三雖然是個粗人,但人很憨厚樸實,看得出來真心對你好,我看你也挺喜歡他的,你們也都不小了,干脆成婚算了。」
「爹,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只是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爹能成全。」
君柔受不了的翻個白眼︰「姐,你別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行不行,我沒你說的那麼偉大!再說唐銘軒有他自己的使命,是他自己不想離開京城,就算沒有你,他也不會帶我走的。再說,我們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呢。」
「小柔,你——」沐君楓驚詫的看著她,一向溫順乖巧的她此刻清冷桀驁的目光,堅定狂傲,那種唯我獨尊從容不迫的強大氣場在她周身散發,哪里還有一點柔弱的跡象,難道失憶能讓人連性格都改變?簡直判若兩人。
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誠懇的說道︰「我想離開,帶著我姐,越快越好,你幫我把她的身體盡快調理好,算我求你。」
沐君楓的傷一時半刻恢復不了,短期內無法離開,還是以後讓她親自和杏花說吧。
「啊?!」沐君楓驚呆了,杏目圓睜,氣憤不已,「好狠的心!連你都不肯放過!」
可唐銘軒這樣做是為什麼?他和勇王宋少卿又有什麼關系嗎?!
「行了沐修,你不用撿好听的說,去辦事吧,老夫不會虧待你的。」
「沒有,小柔,你確實變了很多,但是變得堅強勇敢,這樣很好,我也放心了。」
「我是去踩點,有人接應,杏花不方便去,還是讓她留下照顧你,放心,我不是紙糊的,沒那麼容易掛,好好休息,等我消息。」
沐君楓被捉,在外面接應的人回來報失手,沐聚成心一橫,派過去數名死士,將沐君楓滅口,沐君柔悄悄尾隨而去,都中了勇王的誘敵之計。
「你怎麼應付!」沐君楓豁然站起身,「我的下場你沒看到嗎?!不行!」
「只是你現在還不能離開,或者說不想離開!對你來說,留在京城要做的事比我重要,對不對?」
「放心吧,以後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她。」雖命運多舛,但有杏花這樣忠心耿耿的僕人陪著,也算悲苦命運中的一點亮光,君柔替沐君楓感到很欣慰,「杏花,不瞞你說,我們並不知道要去哪兒,漂泊的日子也許會很辛苦。」
「嗯,萬事小心,若是一旦被察覺——」他將尾音拖的很長,抬眼看向她,冰冷絕情,起身從書桌下拿出一把匕首,輕輕放在她手邊,「這把匕首上淬有巨毒,只要劃破一點皮——見血封喉。」
見她不慌不忙的從容模樣,沐君楓更加內疚︰「你不用安慰我,我死不足惜,你還是想想該怎麼逃走才是要緊的。」
不可置可否的淺笑,澀澀的,苦苦的,他鄭重點頭︰「君柔,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騙你,實在是情非得已,但請你相信我,我從沒想過要傷害你。」
杏花長出口氣,這兩姐妹剛才還劍拔弩張的,現在又頭挨著頭親密無間的低聲交談,害她驚出一身冷汗。
哼!說得動听,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回來,即便能回來你也不會兌現諾言。
「奴才該死!請老爺恕罪,只是太子一向對三小姐情意綿綿的,若是三小姐出事,奴才是怕太子會動怒。」
「嗯,大小姐沐君若六年前進宮,皇上很寵愛她,皇後年老色衰早已失去聖心,哪里是青春貌美的沐君若對手,何況還是老狐狸親自教過的,把皇上哄的心花怒放,入宮不久從才人升為妃子,第二年又誕下龍子,立刻被晉封為貴妃,統領後宮,名義上雖在皇後之下,實際權利早已超過皇後。」
自從退親那天她說破後,秋蟬就被調走了,沐修給的什麼理由她忘記了,要派另外的人來伺候,她拒絕了
「爹,您嚴重了,是女兒不好,不該在外人面前頂撞您。」在這個世界生活的人,都在演戲,演技都可以拿小金人。
「杏花!你怎麼听不明白我的話呢!」君柔快要抓狂了,她最見不得人哭哭啼啼的樣子,剛要繼續說下去,見杏花惶恐的低著頭眨著淚眼,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己,無奈長嘆,「算了,以後再談吧。」
「你在我的衣服上放了冰蘭雪,是因為我失憶怕走丟了,還是想隨時隨地找到我從而監視我的行蹤呢?」
「姐,謝謝你。」
白銀色匕首不足二尺,手柄和鞘上各有一條栩栩如生的盤龍,手柄上瓖有一刻碧綠的寶石,精致漂亮,卻隱隱透出寒光,她似乎能看出著白色里包裹的黑色毒氣。
「我不要听這三個字。」君柔後退坐回座位,莞爾一笑,滿是苦澀,「可悲的是即便這樣,你還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
沐君楓微笑著搖搖頭︰「是我該謝謝你,實際上是你一直在保護我。你`娘去世後,夫人和大小姐時常來找麻煩,他當初請人來教我武功是想做他殺人工具,意外的卻幫到了我,當我將夫人派來的人打倒在地上,她再也不敢隨便欺負。」
看她驚呆的模樣,君柔很滿意,模了模唇上貼的八字胡,邁著四方步穿著白色長袍,大搖大擺的出門了。
杏花正扶著沐君楓在屋里散步,見她腳步匆匆的進來,一臉凝重,不敢怠慢,拿起針線笸籮到和一張凳子,到門口做女紅。
「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我現在這樣只會拖累你,你還是——」
「小柔,你在想什麼?」沐君楓見她繃著臉出神,苦惱不已,不禁自責起來,「都是我不好,沒有偷來賬本,要不然你也就不用嫁過去。」
一抹狠戾的冷笑在眼底閃過,她雲淡風輕的說道︰「好,我知道了,您放心這把匕首只會出現在兩個地方,不是勇王的身上便是我的。」
三小姐,真的變了。
「爹爹,你叫我來,有事?」zVXC。
「回老爺,按您的吩咐一切準備就緒。」
听到這兒君柔一怔,驚愕的望著她︰「姐,你——听到了?」
連虛假的慈愛笑容都懶得裝了,這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好像她不是他女兒,而是下屬。
「你不用這副樣子,其實我已料到你會這樣,回頭想想你把回客棧找我解毒,也許就單純為幫你師傅完成遺願,應該是有某種目的,如果我沒猜錯昨晚進我姐屋去也是一樣的目的吧?」
經過一座小橋時,沐君楓躲在橋下後昏了過去,再次醒來時天已見亮,她掙扎著回到相府,通知去救沐君柔,傷勢過重已說不清,恍惚中听到沐聚成讓人將她拉到城外處理掉。
「杏花,你先出去,在門口守著。」
說的雲淡風輕,踏出門,從容的笑容消失在唇邊,凜冽的眸光不動聲色的掃了下院子周圍,月朗星稀,昏暗中雖然什麼也看不清,但她知道在某個地方,有雙眼楮睜冷冷注視著她。
一個月,有點長。
他的臉立刻沉了下去,冷聲打斷她︰「不行!不管怎麼說小楓是我的女兒,我怎麼忍心看她四處漂泊無依無靠呢!這件事不用再說了,不論小楓變成什麼樣,即便是殘了癱了,我也會養她一輩子。」
數月之前,她名下有十七家星級的娛樂城,出入這種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場是她工作的一部分,沒想到再世為人,仍然要走進這種地方,只不過以前她是主宰,現在她是被宰。
看著她像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轉,君柔不禁笑了,有這種一個真心疼愛的姐姐,再危險她也要去。
睿王也好,勇王也罷,還有沐聚成,這些男人一個比一個狡詐陰險,全不是好東西!
「我姐的身體遭受重創,幾乎無法再恢復如前,她已不能再為您盡心效力,慚愧不已,自知無顏面對您,與其在家里讓您糟心,她寧願遠走他鄉,了卻殘生,眼不見心不煩就不在家給您填堵——」
「嗯?」他蒙了,一時沒反應過來,「去哪兒?」
又在攬月閣附近轉悠了兩圈,將附近的地形刻畫在腦海里,這才向閣樓里走去。
「帶我走吧。」
「姐,你放心,我能應付。」
君柔心透心涼,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拿著匕首和藥包轉身走了。
原來賬簿上有密碼,並沒有直接寫明沐聚成,兩人均心知肚明,一旦破解,沐聚成就只有死路一條
「都準備好了嗎?」
「什麼?!」沐君楓瞠大眼楮,震驚不已,「怎麼可能!我雖沒和勇王交過手,但京城里都流傳他的武功深不可測,你根本不是他對手,更何況你現在沒有武功!這分明是讓你去送死!」
翌日一早,君柔收拾利落一出門,把杏花嚇了一跳。
不該走的走了,不該來的也來了,盡管她已經很低調,幾乎沒有跨出個院子,和杏花一起照顧沐君楓,按照唐銘軒臨走時新開的藥方和膳食來調理她,幾天後的一個下午,家丁來傳話,老爺有請。
「哎呀,你別推我,當心自己的身體。」
「行,你休息吧,我走了。」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說完,她要回去好好想想。
真直接,哪怕嘆息幾聲,苦大仇深的裝裝樣子,也容易獲得同情,讓人心甘情願的幫你做啊,就這樣硬邦邦冷冰冰的直接命令,還真是不念親情。
這就對了!這個名字曾在唐銘軒門外听到過,身上又有冰蘭雪,他能輕而易舉找到自己。
「哦,等你做完再說吧。」她轉身出門,忽又停下腳步,回頭對他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我知道一定很重要,也很危險,你自己保重吧。」
只說讓等他,連個時限都沒有,難不成讓她等一輩子?她是不是說錯話了,以致讓他會錯意。
他沉默著,面如死灰,幽暗深重的眼里有太多東西,反而讓人辨清到底是什麼
不過,三小姐神情堅定,沉著冷靜,眉眼之間精明果決,強勢從容,無形之中感到強烈的壓迫感,有一種揮揮手就能動輒無數的氣勢。
「謝老爺,奴才告退。」
「所以才要讓你們辦的干淨利落些,即便真調查起來也查不到我的頭上!再說,皇上對太子很不滿,早朝的時候還有人將彈劾太子門下人胡作非為的折子遞了上去,皇上看到一定會動怒,他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諒他也不敢對我怎麼樣。勇王鋒芒畢露深得皇上喜歡,太子雖然是皇上的兒子,但已經有傳言皇上欲廢太子將皇位傳于勇王,讓他們去斗吧,越激烈越好,最好兩敗俱傷,老夫好坐收漁人之利。」
她不禁有些恍惚,這里是青樓?
忽然感覺到強烈的目光注視,她抬頭望去,一到頎長身形站在樓上欄桿邊,火紅色長袍,黑亮的青絲披泄于肩頭,那種極貴氣和他那雙微眯起的星眸,妖妖艷艷的,竟比那天邊五色彩霞還要艷上幾分。
是他?妖孽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