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文寒帶有稚女敕的口腔,讓沈清笑得無言以對,「那好,有難同擔。」
他們蹲子,開始拔秧苗,「柳秋雨的肚子看起來是挺大的,都快要生了,怎麼還跑來田地里?」凌文寒有些不解,柳秋雨再怎麼不懂事,江氏不可能不懂事吧?
沈清抓著秧苗尾,稍稍一用力就將其從土壤里拔起,「可能是她娘不放心把她一個人放在家里吧。」
凌文寒有所理解地點了點頭,他的手沾上了土壤,黑斑點在他白皙的手上特別顯眼,「這秧苗長得真是好。」
王大嬸听著凌文寒的夸贊,笑了,眼角還有深深的皺紋,「凌公子,你可不能小覷了農民家。」
「王大嬸,我這夸沈清呢,你瞎攙和什麼?」凌文寒的原意是想夸沈清的,沒想到會被王大嬸接了話。
「好了,你們就別瞎鬧了,王大嬸,你先下田插秧苗去,這里就交給我們倆,可以趕得上的。」
沈清看著身旁放著的兩把被干稻草稍微綁著的秧苗,朝著王大嬸說道。
王大嬸將手上拔了一半的秧苗交給了沈清,然後抓過田地里的兩把秧苗,「那我先下田地插秧苗,你們加快些。」
凌文寒將自己的臉龐湊到沈清面前,「這麼快就把王大嬸支開了?」
沈清笑而不語。
凌文寒拔得很小心翼翼,所以速度較沈清慢了好多,「我們要什麼時候拜堂呢?」
沈清沒有停住自己手上疾馳的動作,目光在秧苗和凌文寒之間來回交錯,「這個就你說了吧,我都听你的。」
沈清這麼給凌文寒面子,凌文寒該歡呼雀躍了吧?
凌文寒看著往土壤里鑽的蚯蚓,面部表情變得緊張了,「既然都听我的,那我明天就叫上田管家,上你家提親去。」他將自己的身子移到另一邊,遠離那個看起來惡心的蚯蚓。
沈清眼前閃過的凌文寒的身影,「那個位置不好嗎?」哦,他剛剛說什麼?明天上門提親?會不會太倉促了些?「明日就上門嗎?是不是快了些?」
沈清的表情詫異了不少,但是手上的動作還是沒落下。
凌文寒故意掩蓋自己內心的小恐慌,也不算是怕,就是看著倒了胃口罷了,「想離你近些。」他盡量讓自己不想到蚯蚓蠕動的形態,「這可是你說的,隨我。」
「這來了也是夠長時間了,你才拔了那麼一小撮,王大嬸得在田地里等急了。」沈清故意調開話題,「要是今兒這活能干完,那就隨你。」
因為多了沈一家分的田地,所以秧苗也多了半田塊。
按著目前的速度,看起來也就只有沈清一個人在加速,凌文寒看著還在熟悉的路上。
沈清話音剛落,凌文寒就沒再耍性子了,隨著那股認真勁就上來了,讓一旁等不來凌文寒回應的沈清捏了一把汗。真是怪胎!
「姐,現在家里都那麼好過了,怎麼還要自己下田干農活啊?」沈屎蛋在不遠處看見沈清和凌文寒,趁著休息的閑功夫就走過來搭訕。
沈清能在這里遇上沈屎蛋,那完全不是不能想到的事情,沈一分的田地,可是有一半歸了沈二。
「近些日子可真是巧啊,上哪都能踫上你。」經過沈清的教,凌文寒拔秧的動作進展地很順利,而且很上手。
沈屎蛋哪知道凌文寒是縣官啊,只知道他是店里頭的老板,其他一無所知,「那個,這也算是緣分哪,要不抽個空上我們家玩去?」
緣分?還是猿糞?
「屎蛋,差不多就得了,我們這還忙著呢,該干嘛干嘛去。」沈清不想跟二嬸家攤上太多的恩怨。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沈屎蛋也識相,「姐,有空就上門玩去,我媳婦喜歡你呢。」他邊走邊拍著沈清的馬屁。這要是放在先前,屎蛋估計不是過來說盡好話,而是破壞莊稼的吧?或者是手上抓一把泥土,朝沈清扔去也說不定。
梁秀蘭朝著沈屎蛋的方向望去,就看見沈清和凌文寒,「這丫頭,日子倒是過得滋潤。」
沈屎蛋才轉身準備離開,就跟梁氏撞了個正著,「娘,你這是要做什麼?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他正想著怎麼跟嬸嬸家搭好關系,這樣今後做事也就方便一些,卻被梁氏給攪得一團亂。
「管你什麼事?娘過來看看佷女不行?」說完扭動著臀部走過沈屎蛋,朝著沈清的方向走來。
沈清听到踩著土壤的輕微腳步聲,還以為是屎蛋又折回來了,「不是叫你該干嘛干嘛去嗎?」
沒有回音,沈清抬起頭,就看見梁氏裂開那張臭嘴,笑得合不攏嘴,「清兒啊,這些活還得自己干哪?花幾個銀子,找些下人干了便是,這樣自己動手,倒是苦了自己。」
梁秀蘭壓根就沒想到王氏一家會有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要是知道,她當初就會善待沈清了。
沈清看著梁氏那副嘴臉,只是一個勁地想避開。
「累不累那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假惺惺。」凌文寒從來就不把梁氏放在眼里,更何況她對沈清造成的傷害,是她一輩子都彌補不回來的。
「不用理會她說什麼,我們干我們自己的活。」沈清壓根對梁氏提不起一點興趣,說好的不相關,她就不會施舍自己的善心。
「清兒,這麼說就不好听了,這再怎麼說,我也是你二嬸,屎蛋可是你的堂弟,這樣說來,倒是把關系給鬧生了。」梁秀蘭以為只要她放下架子,溫聲細語一番就能讓沈清大發善心,「你小的時候,我可是經常把你抱在懷里,家里這麼多小孩,我最看重的可就是你了。那個時候啊,你還一個小屁孩,只會咿咿呀呀,還經常哭呢,哭得可傷心了。總是哭聲特別大,然後跑到我跟前,要我給你買糖。」梁秀蘭陷入了深深的記憶里。
沈清听著,不屑。梁氏真以為自己記性不好嗎?她明明記得自己哭得一臉眼淚鼻涕,找到梁氏,吵著要她買糖,梁氏可是直接一把把她推到地上,還嫌她吵。
沈清沒有說話,凌文寒想說點什麼,因為梁氏真的很吵。沈清用目光打住了凌文寒欲張開的嘴巴。
「清兒啊,二嬸承認,當初那發簪是你爺爺留給三兒的,也就是你爹,是二嬸一時貪心才獨佔了去。後面還因為這個簪子,害了三兒毀了名聲。」梁氏一臉的愧疚,不知道為什麼,她是想用自己的真誠打動沈清嗎?希望沈清能原諒她嗎?
沈清還是沉默。
「還在朱安三番五次上門提親,你百般不同意的情況下,逼你同意這樁婚事。」沈清的不言語,梁氏以為沈清是想听她繼續講下去,「你被朱家拋棄的時候,我還替朱家找上三兒家鬧事,把三兒鬧入土。」梁氏沒有哭,只是一臉的歉意,只是辨別不出是真是假。
沈清咬著自己的嘴唇,梁氏在挑戰她的極限。
凌文寒听不下去了,他更不能讓沈清好端端接受這樣的言辭,「夠了,滾!」
「你終于肯承認了?我爹入土的時候,你在哪?我被秋雨打了腦門,躺在朱家門口的時候,你又在哪?你往家里鬧事,摔了可以摔的,罵了不該罵的。我們全家因為你往外拐著的胳膊吃盡了外人欺負的苦頭。滿村風言風語傳著我的不貞,我爹的偷盜,那個時候,你躲在哪里慶功了?」
沈清眼角噙著淚水,她盡量仰著頭,因為她知道,只要想掉眼淚,把頭朝著天空,天空會包容那片淚洋。
凌文寒看著沈清痛苦的神情,站起了身,指著沈屎蛋離開的方向,「從哪里來,就從哪里滾回去。」一臉的冷淡,不容梁氏遲緩。
看著情況不妙,梁氏只能撤退,「清兒,我就是想跟你認個錯。」說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離開了沈清的地盤。
真失敗,真沒用,沈清開始哭了,她還是無法控制住要往下掉的眼淚,「小朋友,看著是不是太丟臉了?」她不想在凌文寒面前哭鼻子,自從上次,把他誤認成沈俊,趴在他肩頭上肆意讓內心的苦悶向外流淌之後,她就在心里發誓,絕不再有第二次,在凌文寒面前哭泣。
凌文寒將沈清攬入懷里,他管不得手是髒的,沈清此時想起過去,該是多傷心?「笨蛋,哭吧,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來。」
凌文寒才剛閉上嘴,沈清就嚎啕大哭起來,全然沒有要留形象的念頭,「怎麼會有這樣的親戚?」
要是沒有二嬸,或許關于沈清的歷史又將會是新的篇章,「過去了就好,別想了。」凌文寒輕輕拍打著因為過于激動而瑟瑟顫抖的沈清。
沈清轉念一想,要是沒有了二嬸,或許她也不會有今日的好日子。在逆境中,總能把一個人的潛力激發,更何況是身邊親人給的壓力。
她接過凌文寒手上的手巾,擦拭臉上的淚水,「你說,要是沒有她,我還會遇上你嗎?」
沈清真覺得是老天爺給她開了個大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