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娘說了,今兒過來是談婚金的事情。」胎記女孩走得快,沈屎蛋跨著步跟在胎記女孩腦後。
梁秀蘭用手掌在鼻子邊緣扇了扇,「這家里到底能出個丑八怪。」
沈二扯了扯梁氏的手臂,「說話小心些,這要是真成了親家,以後見了面倒是尷尬了。」
沈二的聲音很小,就像蚊子般,撓得梁氏的耳朵怪難受的,「天生種田的,你也不是沒鼻子,鼻子也不是通不了氣,這麼重的臭味,你難道沒聞出來?我有說錯什麼讓兩家尷尬的話?」
梁氏一如既往的大嗓門,沈二握緊了拳頭,就差往梁氏臉上貼。「你就佐吧。」
說完,越過了梁氏,先行一步進了屋里。
「娘,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屎蛋,還有他家人。」胎記女孩跟其養母大概介紹了所來之人,「娘,他們今兒過來是想跟我們談談婚嫁的事情。」胎記女孩將屎蛋拉到養母的面前。
胎記女孩有跟她養母提過,她要嫁人。
「既然來路這麼明顯,那我們也不繞著彎子了,今兒過來,就是問問你老人家,願意出多少錢,讓屎蛋把你家娃娶回家。」沈二先開了口,他生怕梁氏先搶先,不然估計就壞了一鍋好粥了。
胎記女孩的養母跟看鬼一樣用深壑眼楮直勾勾地望著沈二一家三口,「你們就這樣,敢來上門提親?」
養母對沈屎蛋一家沒放在眼里,她對胎記女孩,雖然沒有血緣之情,但是再怎麼說,她可是家中的勞動力,豈能這麼便宜了人家?
「你也不看看你那女兒的模樣,我家屎蛋肯要她已經是上天賜給她的恩惠了。現在倒嫌棄上我家了?」梁秀蘭兩手一攤,「你家女兒,看著本就不值幾個錢,今兒我頂著烈日,空手而來,跟你談禮金之事,也算是誠意至上了,要是你實在吃不了我們的誠意,那我們也就作罷。就我家屎蛋的模樣,還怕沒人要?」
梁氏的嘴巴就像點燃了期貨線的鞭炮,響個不停。
「你說什麼呢?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胎記女孩把這些話都吸收進了胃里,揪得她無比難受,「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的模樣,簡直就是豬八戒的前世。」
胎記女孩水汪汪的眼楮里,涌出兩行熱淚。
長得丑是她的錯嗎?
像梁氏說的難听的話,胎記女孩听多了,但是她還是無法接受人家向她投射過來的歧視。
本來今天對于胎記女孩來說會是一個美好的一天,但是她的忍耐性上了極限。
梁氏听了胎記女孩的咒罵,她正要上前賞賜她一巴掌,沈二卻用力攔截了她。
「鬧夠沒?這樣讓屎蛋的臉面往哪擱?」
沈屎蛋站在胎記女孩養母的面前,只是靜靜地看著家里周遭,「娘,我一定要娶傻妞為媳婦。」
這到底是豬生活的地方還是人生活的地方?
沈屎蛋的笨腦袋完全無法想象胎記女孩要怎麼在有一半茅草屋頂已經塌陷的房子里生活。
「你們今兒是要抄家的還是來談喜事的?」良久沒說話的養母突然正兒八經地出了聲,而且底氣十足,完全來源于沈屎蛋的那句‘我一定要娶傻妞為媳婦。’
沈二和氣一笑,「當然是來談喜事的。今兒專程上門拜訪您,就是為屎蛋和您女兒的事情而來的。」
家里沒有充足的小板凳給在屋里的這麼幾個人坐,所以除了養母是坐著的,還有梁氏死皮賴臉地賴著一條,其余都是居高臨下。
「今兒我也不繞彎子了,我家傻妞人好,做事勤,要是真嫁給了屎蛋,對于我這麼個窮人家來說,那就是一大損失。我今兒把話擱在這,要是你們要呢,我也就索性沾點喜,要是不要呢,我也就留著傻妞給我們養老。」養母沒有得意,她瞥向傻妞,還在哭鼻子,的確是挺丑的,「五十兩,不能多也不能少,反正這個話已經撂這邊,你們自個決定。」
養母的話音剛落,梁氏嘖嘖幾聲,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五十兩?
「你以為你家傻妞是金山還是銀山?就這樣的容顏,居然敢喊這樣的高價位。」梁氏從小板凳站了起來,拍了拍,「真是髒死了,這趟算是白來了。屎蛋,咱們走!」
沈二也不想惹事,想著這給出的價位,對于沈二不充裕的家庭來說,簡直是車馬行空。
他拉上沈屎蛋的手,欲要跟在梁氏先起身走出的身後。
沈屎蛋卻使出了吃女乃的力氣死死地拽住沈二,不讓他走。
胎記女孩臉上的淚水不止。
「爹,我要帶傻妞走。」
沈屎蛋一直以為梁氏是個討厭的女人,沒想到眼前這個年邁的老婦女,看起來卻更凶悍。瘦弱的傻妞該吃了多少苦?
屎蛋一臉的堅定,從未有過,沈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這個劫,他算是難逃了。
「屎蛋,這個價,咱們家拿不出。」沈二希望沈屎蛋不要感情用事,否則毀的可是他。
沈屎蛋很認真,真的很認真,似乎一下子長大了十幾歲,「爹,我會幫著掙,掙不來的我上嬸嬸家借。」
屎蛋沒有說要,他已經理清了嬸嬸家和自家的生疏關系,不惹最好,除非必要時刻,就像現在。
沈二無奈,只能把笑得跟花開一樣燦爛的臉湊向養母面前,「老夫人,要不看在屎蛋這麼有心的份上,把婚金往下壓些?」
沈二越說越覺得眼前這個老婦女在賣女兒,還賣得那麼斤斤計較。
養母看著屎蛋的誠懇,沒心軟,「傻妞可不是我親身女兒,把她拉扯這麼大,難道還不值這幾個錢?」理直氣壯,完全沒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五十兩?天,這在石頭村,除了一些高貴的小姐,應該都是十兩之下,怎麼到沈屎蛋身上,就一個貧窮家庭,娶個媳婦要用掉大半輩子的伙食費?
沈二實在不想繼續待在那里,他拉著沈屎蛋,就要往外走,「屎蛋,先回家把錢湊夠了再來。」
沈屎蛋被沈二拉出了胎記女孩的視線。
胎記女孩在一旁只顧流眼淚,她也沒想到吧,原來養母這麼黑。
「娘,你本就不是我親娘親,為何要替我拿這個主意?」胎記女孩承認自己的臉蛋不能見人,她同樣承認,就她這品,最多也就值個五兩銀子。養母卻獅子大開口,直接喊出了比原價高出十倍的價位。
而且胎記女孩的本意是跟著屎蛋,離開這個破家,這個過去讓她不堪回首的家,「娘,如果你必須要這樣,那我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到時候,要是生米煮成了熟飯,娘,你就哭去吧。」
養母身子骨越來越弱,養父才懶得管胎記女孩的破事。所以,胎記女孩說了氣話,養母氣憤不已,卻無能為力。
「你有種出了這個門,就別想回來。」
胎記女孩拔腿就跑,沒有回擊,就算在外面餓死,她也不想在這個家里再待上一刻鐘。
梁氏走出大老遠的,還沒見沈二和沈屎蛋出來,她慌忙又折了回去。
「你們倆在里頭跟那老婦女折騰啥勁?」
要是沈二趁著梁氏不在,答應了這樁婚事,那她鐵定要跟沈二離婚的,五十兩,豈是兒戲?
沈屎蛋心情低落,面部表情沒有多大的起伏跌落,「娘,我一定要娶傻妞。」
不知道為什麼,屎蛋就跟鬼上身一樣,他對胎記女孩傾注著真實情感。
梁氏抬起手,就給沈屎蛋一個巴掌,「兔崽子,這不打你,你還不清醒了。」
沈屎蛋被打過的臉頰五個手指甲清晰可見,就算是這樣,他照樣苦著一張臉,心情陷入低谷,沒有讓面部表情過于夸張,只是在掙扎,「五十兩銀子,絕對不會讓你幫著出,絕對!」
沈屎蛋從來就沒想過要過分依賴于好吃懶做、蠻不講理的梁氏,或許、他真該長大了。
說完,沈屎蛋往相悖于自家方向走去。
沈二苦惱,一陣苦惱,他從來沒見過沈屎蛋這副模樣。五十兩銀子,他要上哪找?
「秀蘭,看屎蛋這麼痛苦,要不我們就辛苦些,找些關系,借些錢,把傻妞娶上門?」
沈二完全是在用商量的語氣在跟梁氏說話。
在梁氏听來,卻是讓她想發火,「天生種田的,你就種田的命,你種一輩子的田也賺不來三十兩銀子,更不用說五十兩了。你要向哪借去?就算借得有,那你要怎麼還?」
沈二想來確實如此,那他也不想看到屎蛋從此轉了人型,一蹶不振,「我就是做牛做馬也願意。」
梁氏嗤之以鼻,真是可笑,「就你這老骨頭?」梁氏不以為然,就當沈二在夢游,說的都是夢話,「這個叫什麼傻妞的家庭一看就是落魄戶,她就看咱屎蛋單純,想在咱身上騙點錢罷了。要是你真答應了,你會後悔的。」
沈二見不得沈屎蛋難過,而且沒能給沈屎蛋一個完整的婚禮,他作為父親,真是悲涼,「那屎蛋已經上心了,現在非她不娶。」沈二很無奈,卻又無可奈何。
梁氏壓根就沒把那丑丫頭放心上,「給咱們屎蛋介紹其他姑娘,我就不信咱屎蛋長得這麼好,還會沒人要?」
梁氏還是比較相信沈屎蛋的俊美臉蛋的,壓根不值得在一棵樹上吊死。
沈二想想也覺得有道理,「那趕緊問問去,看這村里頭單著的姑娘,要是覺著合適了,就讓屎蛋娶了吧。」
以防夜長夢多。
凌文寒、沈清,連帶王氏和沈俊,一行人在沈一家里頭收拾。
「娘,別累壞了,要是覺著站著累,就先坐下休息。」
沈清洗刷著凌文寒在縣城買的長板凳和方桌子。
凌文寒和沈俊將刻有‘寒清’兩字的木匾往房子門外正中央上掛。
「凌大哥,幸虧是有你,不然就我找的那塊木匾,肯定是小了。」沈俊內心的興奮溢于言表,抬頭仰望著清晰刻著‘寒清’二字的木匾。這是凌文寒托人買過,塊頭大多的木匾,看起來大方多了,也更引人注目。
凌文寒拍了拍手,「把這梯子搬回屋里。」
沈俊抬著人字木梯跟在凌文寒的後面。
凌文寒走到沈清身旁,從木桶里用手舀出少許的清水,「快洗完了沒?」溫柔的口吻,「不必太認真,差不多就好。老百姓也不會太在意這些。」
沈清笑了笑,一個食品店,如果連最基本的衛生都沒保證,還會有顧客嗎?
「快好了,去幫我娘把地板掃了吧,她一個人,怕是忙不上來。」
沈清掃視了屋子,窗子已被糊過了干淨的紙,紙上還貼了些沈清之前就準備好的窗花,顯得特別吸引人,大廳跟其中一個房間交接處擺放著一個方圓桌,沈清用來放賬本和算盤的。
「清兒,這還差什麼沒有?」凌文寒看王氏已經快把地板掃盡了,也就沒必要拍馬後炮了。
「去幫著買些碗筷、芝麻回來。」沈清在思考還要帶什麼,「對了,買兩個銅盤回來。」
要是真要賣捆板,如果少了銅盤,拿什麼成形?
「就這些嗎?」凌文寒看沈清緊鎖的額頭,應該是在極力尋找遺漏項。
沈清松開了眉鎖,點了點頭,「就這些了。」
蔥,園子里的長得甚好,肯定是夠的。
一切都準備好了,只欠宣傳。
凌文寒上街去了,後面跟著沈俊。
沈清洗好了桌椅,拿出了筆墨紙硯。
她撫平了宣紙,在正上方的正中央寫上了菜單二字,米板、酸菜、蘿卜干、還有各類好吃的,然後在菜名後標明了價格。
寫好了一張菜單,她舉起看了看,除了字跡歪扭了些,其他都還順眼。
「等著俊兒回來,讓他多寫幾份。」沈清古怪一笑,「再做一份宣傳單。」
她在紙上寫上了宣傳語︰「寒清新開,好吃的多多,絕對讓你贊不絕口;要是吃上了,味道讓您不滿意,您可以不用付錢;」
還要來份恩惠,「本店新開張,第一天上店里捧場的,全場免費。」
這會是多大的誘惑啊?
沈屎蛋只身走去王氏的家,他在門外躊躇著。
當時村里頭的社會治安特別好,從來不用故意去鎖門,因為石頭村,上上下下那麼些戶人家,都是窮的叮當響的,就別提有賊上門偷東西了,壓根就沒得偷。
沈屎蛋思量片刻後,鼓起勇氣走上王氏家門邊,沒有叫,只是自己開了門,進去。
「屎蛋,你偷偷模模進來干嘛?」沈月剛從花果山過來,得知沈清他們正在店里頭,正準備起身前去,卻踫上了沈屎蛋。
沈屎蛋鬼鬼祟祟,也就是覺得嬸嬸家最近好過了些,家里肯定是有錢了,就想著上門拿點,卻被沈月抓了個正著,「過來看看嬸嬸。」
「你這腦袋瓜什麼時候開竅了?」沈月敲了敲沈屎蛋的腦殼,肯定是沒那麼簡單,看來家里要安扇防盜門了。
沈屎蛋沒再理沈月,直接跑出家門。
沈月怕沈屎蛋會再折回來,所以她沒敢離開,就干脆守在家里。
柳天鶴醉醒後,上廚房,從木桶里舀出一小勺的泉水,洗了把臉,「福星啊……」
習慣性的叫喚,沒等到回應聲,柳天鶴才輕蔑地笑了笑。
柳天鶴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正午時分,「夫人……」
奇怪的是,連頓飯都沒把他叫起來吃。
江氏整顆腦袋趴在方桌上,目光傻傻地望向遠方,似乎要把一切看透。
柳天鶴走過來,晃了晃她,「夫人,怎麼是這般情景?雨兒呢?」
「死了,全都死了。」江氏目不轉楮地望著眼前晃著腦袋的柳天鶴,「老爺?哈哈……你是老爺。」
傻了瘋了!
江氏只是一時無法接受事實罷了,「夫人,振作些,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要是連你都消沉了,那雨兒和她月復中可憐的孩子該怎麼辦啊?」
柳天鶴看著滿屋子低沉的氣息,唉聲嘆著氣。
江氏突然把腦袋抬了起來,「對,還有雨兒呢,我要雨兒。」
說完,神情慌亂地走進了柳秋雨的房間,「雨兒啊,肚子餓了沒?」
柳秋雨此時正張大眼楮望著屋頂,出神,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時而散落,時而停歇。
「娘,你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柳秋雨真無法想象自己的一個謊言換來的是這樣的場面。她該怎麼承受?月復中無辜的孩子又該如何面對這一切?她眼珠子沒有轉動,鼻孔里哼著氣。
江氏看著柳秋雨日益龐大的肚子,笑了,「雨兒,沒事,咱們還有後代呢。以後就跟著咱柳家姓。」這就是留著的青山嗎?
柳秋雨叫江氏把她從床上扶了起來,「娘,我要去找凌縣官,我要告訴他,這都是我的錯,跟爹無關,讓他別罷了爹的官。」
任何的支撐都倒了,柳秋雨真覺得天都要塌了。
江氏用弱小的臂膀環抱柳秋雨,「雨兒,別瞎折騰了,身子要緊啊。」
現在凌縣官或許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柳秋雨吧。
「娘,那我們去找朱哥哥,告訴他,我月復中孩子是他親身孩子。這樣一來,我們還有的靠。」
柳秋雨碩大的臉龐接納著眼楮里低落下來的滴滴淚水。
柳天鶴從廳內走了進來,「雨兒,接受事實吧,現在沒人能幫得了我們,我們只能靠著自己活著。收拾行李吧。」聲音里帶有抱歉。
江氏輕輕放開柳秋雨,「老爺,為什麼要收拾行李?這是要去哪里?雨兒可是懷著孩子呢,難不成他要讓我們蹲牢獄?」江氏緊張的神情告訴柳天鶴,要是真是如她所說,她絕對會拼了命保護柳秋雨極其月復中無辜孩子。
「夫人,別想歪了,縣官就是想讓我們把這個房子騰出來,給我們換地兒。」
柳天鶴只能這麼想,或許還真會是這樣。
柳秋雨臉上突然沒了憤恨,只剩下一臉的稚女敕,和受過傷害的驚嚇,「爹,他為什麼要對我們這麼狠?」
「哎……收拾了東西,明日他就派人下來帶我們走。」柳天鶴又能怎樣,明明是自己的錯。
江氏跪倒在地上,頭低著,萬分痛苦,「為什麼會這樣啊?」
凌文寒買了該買的東西,叫了幾個下人幫著提了回來。
「清兒,東西可都到齊了,還有吩咐沒?」
什麼柴米油鹽、什麼銅盤……反正凌文寒看到的,他都買了。
沈清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一大堆貨,張大嘴巴,「你入得股可真大!」對于這家店,算來算去,不管是錢還是力,都是凌文寒出的多。沈清自覺慚愧啊。「看樣子,是要你當老板了,我就委屈些,當老板娘。」
沈清撅著嘴,假裝委屈,凌文寒看在眼里,樂在心頭,「這樣最好不過了。」
沈清嫣然一笑,悄悄在凌文寒耳邊附語,「今兒晚上,咱們出去放孔明燈如何?就咱們兩個。」
沈清有些不好意思,臉頰緋紅。
算不算第一次約會?
凌文寒听了沈清的話,笑了,笑得可以說是史上最漂亮的微笑,「清兒約我,我能說不嗎?」
「你們倆在那邊嘀咕什麼呢?這麼開心。」沈俊將在院子里曬干的桌凳搬了進來,因為正在使勁,所以聲音有些倉促。
沈清忙走上前,把他手上抓著的長木凳接了過來,放到正確的位置上,「這些苦活,就不必你動手啦,等著姐做,你趕緊過來幫姐寫些字。」
沈清拉著沈俊,到了‘櫃台’,「喏,照著這張,多寫幾份,寫好了,往村子里顯眼的地方貼。」
沈俊大意地看了看,怎麼還會有這玩意兒?「姐,這能行嗎?老百姓可都不太識字。」
沈俊在想沈清是不是把事情都想的太簡單了?
沈清想了想,好像是這麼一回事兒,只是要是用畫的話,米板的樣子只是一條簡單的方型,要是真畫出來,愚笨的老百姓還以為是放大版的毛毛蟲呢。
「那在紙上畫上些箭頭,要是有興趣卻又看不懂字的老百姓就照著箭頭走,就能找到咱們的寒清店來了。」沈清用自己的右手擊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太聰明了。
沈俊點了點頭,算是認可,「姐,那我就照做了。」
沈清笑著離開,「那你在這兒安靜寫,別急,這離晚飯還早著呢。姐就不吵你了。」
沈清和凌文寒擺好了桌凳,收拾好了廚房,添足了柴火。
「你娘呢?」凌文寒回來到現在沒見到王氏,所以好奇問了問。
沈清聳了聳肩,活動了下筋骨,扭動下脖子,「叫她先回去了,怕是干多了,身子受影響。」沈清從來都遵從尊老愛幼。
凌文寒喜歡這樣的沈清,就算自己很苦,她也不會拖累家里人。
「清兒,以後要是累了,有活就只管吩咐我做……」
凌文寒話都還沒收尾,沈清就從長木凳上彈跳起來,「我忘了聘請幾個小二。還有,米酒忘了從家里搬過來,還有酸菜、還有胡蘿卜……」
還有好多事情,她不能休息才是。
「清兒,看你急的,姐幫你都給帶過來了。」沈月走入了沈清的視線里,後面還跟著幾個年輕力壯的青年,「凌大哥可都料到你會忘了這些東西,早派人上家里搬了。」
沈清看著沈月,然後再看看凌文寒,噗嗤一聲,低著頭,偷笑。
身邊有這麼個人,是不是感覺很幸福?
沈二和梁秀蘭先回了家,沒見著沈屎蛋,想來應該是出去散心了,就沈屎蛋那智商,沈二還是不會想到他會想不開的。
「那我先下地去,把田里的活先干了再說,你也跟上,這太陽都過正午好長一些時間了,要是我一個人,怕是做不完。」沈二好聲好氣。
梁秀蘭兩手一攤,開什麼玩笑?家里都鬧成雞飛狗跳了,還下地?「要去你自己去,我可要去幫屎蛋找媳婦。」
說完,扭動著臀部走出家門,留給沈二的只是一個搖擺的身姿。
沈屎蛋剛好從王氏家里回來,心不在焉,就撞上了梁氏。
「我說屎蛋,走路怎麼都不看路,難不成這地上還能有五十兩銀子讓你撿?」梁氏一心想著要給屎蛋找個漂亮的媳婦,沒想到心思在其他地方了,卻還撞上人了。
「不用你管。」沈屎蛋現在不想說話,心情不爽。
「屎蛋,屎蛋……」胎記女孩哭著鼻子,帶著濃重的哭腔叫喊著沈屎蛋,「我離家出走了。」
沈屎蛋尋上哭聲望去,就看見一個瘦弱得不堪一擊的傻妞。他跑上前去,抱住淚水不止的胎記女孩,「傻妞,別哭,離家出走了好,跟屎蛋一塊過日子。」
梁秀蘭看著眼前的這幕,傻眼了,沈屎蛋真動情了?在她印象中,沈屎蛋不應該有這樣的反應才是,「屎蛋,這樣的丑八怪,你真要?要是真要了,她家那惡娘找上門來要人,那我可不管的。」既然丑八怪都自己月兌離了跟養母的關系跑出來找屎蛋,想來她對屎蛋也是付了真情。
這還正如梁氏意願,這正準備出門給屎蛋找對象的,她自己就免費找上門來,不要白不要吧?
「屎蛋……」才叫了一聲,沈二看到眼前的一幕,瞬間不知道該如何繼續。
沈屎蛋輕輕放開胎記女孩,「乖,別哭,哭紅了鼻子,我就不跟你玩了。」
多單純!
「屎蛋,該下地去了。田里可還有好多活沒干呢?」沈二不想阻礙這樣單純的戀愛,只是現實不允許罷了。
沈屎蛋拉起胎記女孩的小手,「走,咱們去田里玩去。」
梁秀蘭裂開嘴唇,笑了,「這要是生米煮成了熟飯,看那老太婆還想要銀子。一分不給!」
這樣一想,梁秀蘭就覺得沈屎蛋特別牛掰。
胎記女孩跟著沈屎蛋一同下了地,她沒調皮,也沒偷懶,辛勤勞作。
沈二看在眼里,倒是升起了絲絲憐惜。
「傻妞啊,今後要是真跟了屎蛋,好日子可沒有,天天肯定都是要干活的,你怕不怕?」
傻妞看起來倒是正經挺多,只是她那養母,實在不太好說話。
胎記女孩搖了搖頭,「叔叔,不會,傻妞從小干這些活兒長大的,不嫌苦。」
胎記女孩哭多了,此時發出的聲音里還帶著哭腔。
「爹,還有我呢,要是傻妞不干活,我干,我一人干兩人的份。」
沈屎蛋就像剛發芽的小樹苗,一下子便茁壯成長,成了一個蒼天大樹。
讓沈二有些接受不了,「屎蛋,最近變化可真是大啊,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身子不舒服嗎?」
以前的沈屎蛋,只顧吃,從來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就算是梁氏吃了他一顆糖,他都會想方設法要回來,從不讓人家吃自己的東西。
沈屎蛋甩了甩頭,順便還把額頭上的汗珠給甩干了,「爹,屎蛋好著呢。」
愛情的力量有這麼強大?可以把一個人的智商給刺激出來?
梁氏坐在田埂上,享受著自然風帶來的愜意,她望著胎記女孩利落的動作,笑了笑,就像撿了寶似的,「屎蛋有福了。」
就是樣子丑了點,還有有時候說話氣人點,其它都還好。
到了放榜的日子,沈俊上縣城看了榜,他看了一眼,天,狀元。
他有點難以置信,遂抬起手揉搓著眼楮,再定楮一看,還是那個結果。
他坐上馬車,開心地奔回石頭村。
放榜的這天正是寒清店開張的日子,因為是免費的,還有凌文寒叫來的好些免費試吃顧客,所以,客滿寒清店,顯得熱鬧非凡。
沈俊蹦跳著進入了寒清店門,「我中了,中狀元了。」
或許是因為太過激動,沈俊的眼角出現了幾滴淚花。
沈清在廚房捆著米板,听到沈俊帶回來的這麼大喜訊,也不顧鍋里已經滾開的水向外四濺,跑了出來,「俊兒,真是咱家的大好事啊!」
凌文寒早知道是這樣個結果,遂也沒表現多明顯的喜悅。
「今兒在場的各位,要酒隨意,要飯隨意,要米板隨意,反正店里有的都隨意,今兒全場免費!」還有比沈俊中狀元了還讓人興奮的事嗎?
王氏更是高興地哭了,「三兒啊,兒子有出息了,可比你有出息啊。」
凌文寒看沈清高興的手舞足蹈,在這麼多男人面前,還真是有失形象,連忙把她拉進了廚房,「都說出去全場免費了,還不趕緊動手干活?」
沈清不好意思地朝凌文寒擠出好幾個大笑容,「知道了。」
沈清將碾好的米漿倒入銅盤里,然後將銅盤放進鍋里。
等到差不多的時候,她從鍋里把銅盤撈了出來,然後用筷子把銅盤上粘著的那層白色皮隔了下來,放在一塊干淨的布上,然後用小勺子,從餡盆里舀了大勺的餡放在這層白皮的中央,因為她心情好,所以放的餡特別多。
然後從白皮的一角開始折,把餡折進里端,然後在白皮上層添些芝麻油。
沈清還在芝麻油里頭放了用油剪過的蔥葉和蔥頭,香味直撲人鼻,引來了更多的顧客。
「真是不錯,看著菜單,這價錢也是不貴,要不今後都抽個空過來吃?」有一桌上,一個年輕力壯的大漢跟對面坐著的婦女商量著,看起來他很享受。
婦女點了點頭,「我可是從來沒吃過這些玩意兒,真不知道沈清還留有這樣一手,真是有吃福。」
這樣听來讓人心情愉悅的話語彌漫整個店。
每個人的心情都是極好的。
「明日應該就會頒布官爵,沈俊,你想被安排在哪里?」抽著閑空,凌文寒跟沈俊聊上了。
沈俊不假思索,「凌大哥,要是可以,我還是想待在石頭村,陪我娘和清兒。」他似乎說錯了什麼,「不對,就陪我娘。」
凌文寒笑了笑,「跟我還計較這麼多?沈清要是能多些人照顧著,我自然也是開心的,沒必要這麼強調。」
沈俊不好意思地回了個暖笑,「你跟姐打算什麼時候成親?」
這麼敏感的問題,凌文寒不是有意逃避,只是他在等待時機,等到凌慕山再也不是現在這樣高高在上,「沈俊啊,有沒有看上哪家姑娘的?是時候該找個對象了。」
沈俊的問題,凌文寒直接給繞過了,他也不好意思再提,既然凌文寒不說,肯定也有他的原因,「凌大哥,這成家之事還是先放在後頭,俊兒還沒想要成親呢。」
凌文寒笑了笑,一听就還沒找著對象。
「你听說沒有,咱們村子里頭的村官前日被罷免了,下人都被哄了出來,你們想啊,這石頭村肯定是不能一日無主的,今兒又是放榜的日子,想來明日就會把村官給補上。」店里頭突然有一個聲音冒了出來,驚動了正在張嘴吃著東西的大伙們。
「喂,這位兄弟,你所言是真是假?這要是被柳村官听進去,你就沒命了。」有個小兄弟抓起桌上倒滿酒的碗,喝了起來。
「我旁邊這位兄台就是前日被柳村官趕出來的伙計,你要是不信,你問他便知我說的是真是假。」一開始說話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說的一點都不假,前日,有個長得特霸氣的男兒帶了些武士上柳村官家了,摘了他的烏紗帽,還月兌了他的官服,收了他的官印。」這個蒼老的聲音先暫停了一會兒,「還給他五日收拾家當的時間,等著到時候接受處罰。」
在場的人,都覺得有些不可信,這柳村官為人還是挺好的,至少他在位以來,石頭村的糧稅交的少了。柳村官也沒刻意為難老百姓,「那柳村官到底是觸犯了誰?遭到這樣的報應。」
「難不成是前些日子傳言的,柳小姐月復中小孩是凌縣官的?」有吃的都堵不住這些八卦的人們。
「我听說了,柳村官還把凌縣官告到市官那去了,可是結果下來,卻是柳秋雨自造的謊言。這一切都是柳秋雨自己編造出來的。」有一個外表看起來挺彪悍的男兒,把蘿卜干嚼得嘎吱嘎吱響。
「我還听說了,柳村官還向市官提說要罷免縣官,然後他上位呢。要是真這樣,縣官怎能輕易饒恕柳村官?」
「就是啊,看來,被把柳村官賜死,那也是凌縣官大德啊。」
大家紛紛點了點頭。
沈清抬著一大盤的米板走出廚房,听到了這些言語,站立著,朝著凌文寒的方向望去,這些、他都默默地為自己做到了。
因為今天是沈清第一天開張,沈月和宋雲雁提著一袋水果過來捧場。
沈月被接二連三的好消息包圍著,臉色自然是好的不得了的。
「清兒,這東西,味道比番薯飯好呢。」
沈月給宋雲雁碗里夾了好幾捆,「好吃極了,多吃些。」
凌文寒見狀,走了過來,「這兩口子,還真是親昵。怎麼樣,最近可是帶喜了?」
凌文寒總是哪壺不提提哪壺,這才吃著飯呢。
「凌公子,這也能猜?」凌文寒最近的脾性是越發的好相處,所以宋雲雁也能放松下來跟凌文寒扯一些有的沒的,「跟沈清姑娘進展成如何了?」
凌文寒裂開性感紅唇,朝宋雲雁邪惡一笑,「你是不是要傳授些戀愛經驗給我?」
宋雲雁听著這口氣,完全是在拿他尋樂,干脆就不回話,埋頭享受著免費大餐。
沈清折騰了好一會兒,覺著有些站累了,就往鍋里添了些涼水,然後走出了廚房。
「姐,你別听凌大哥瞎胡說,他說的都不要隨意听進耳朵里去。」
沈清幫著凌文寒說話。「今兒俊兒考中了狀元,是不是要給俊兒做些好吃的?」
雞鴨魚肉?
凌文寒點了點頭,「是該起點姐姐的範了,去給沈俊買只烤鴨,還要帶上一只雞,多買些豬肉,水果就不必了,沈月姑娘都給帶來了。」
沈清輕拍著凌文寒的後背,「那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我的凌少!」
凌文寒用右手食指指著宋雲雁,「這麼大個人物在眼前,怎麼還用得著我出動?」
沈清才不管呢,「你們倆一起去。」
「我說清兒啊,這我都幫著干了好些活了,我那五十畝田地,你什麼時候去幫我種荷花啊?」
沈清敲了敲腦門,天,這些天忙著店里的活,可把這正事拋在腦後了,「明日田地耕完就給種,現在你先去買肉。」
凌文寒拽上了還在張口吃著米板的宋雲雁,「少不了你。」
「姐,昨日,屎蛋可找上咱們家去了,見我們家沒人,自己進了去,還好被我逮了個正著。」凌文寒和宋雲雁都走了,沈月就在沈清耳邊悄悄說起。
沈清一听,覺得不妙,「他上咱們家去干嘛?」沈屎蛋不會要做出什麼偷竊之事吧?
「問他了,他回說是來看咱娘的。清兒啊,是該給家里安個像樣的門了,不然家里一些貴重物品,怕是被人拿了去都不曉得。」沈月有些擔心,生怕晚上他們都睡下了,有人偷偷進去做些什麼壞事。
這日子好過了,外人看著都會眼紅,裝門是一定要的,只是沈清想該過一棟新房子,所以一直這樣拖著。
「要是裝過門,倒不如再蓋過新屋。」沈清撐著下巴,「先把家里的東西都搬到店里來,叫娘和沈俊都到店里來住,住上一些日子,把舊屋拆了,然後蓋過大瓦房。」沈清在心里勾畫藍圖。
沈月听得津津有味,很幸福,「對了,清兒,俊兒考中狀元了,這房屋就更不必要擔心了,想來肯定會給沈俊安排一個衙門的。」只要想到沈俊要當官,沈月就笑得合不攏嘴,「再告訴你一件喜事。」沈月朝四處掃視了一通,把嘴巴挨在沈清的耳旁,「我有喜了。」
沈清听了,彈開,天,太快了吧?「姐,這是真的嗎?我的小外甥?」
沈月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真是幸福。
「你跟凌公子呢?打算什麼時候成親?」
沈清現在還在戀愛階段,她還不想把自己太早帶入婚姻殿堂,過上婦女的生活,她的青春路還很長,她要盡情釋放自己的夢想,「還沒這個打算。」
沈月從來就模不透沈清的想法,「清兒,年紀也不小了,這要是再等上幾年,怕是人老珠黃了,凌公子看不上了。」
要是凌文寒看中的是她的外貌,那這段日子不正是驗證他真心的最佳時間段嗎?
「看不上再另尋他人唄,實在不行,就跟娘過了。」沈清不以為然,似乎相信凌文寒不會這樣拋棄自己。
送走了免費試吃的顧客,剩下沈清他們。
沈清煮了一大桌的好菜,會沈俊賀喜。
「今兒顧客的回聲特別好,我今兒特別開心,我敬你們一杯,謝謝你們讓我這麼開心幸福!」
沈清喝掉了杯中酒,然後再往杯里倒了滿大杯,「今兒俊兒中了狀元,作為姐姐的我開心,非常開心,大家一起為俊兒賀喜吧。」
又是一杯下肚,再添一杯,「月兒有喜了,也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咱們今晚使勁樂,喝!」
沈清正舉起酒杯,凌文寒奪過,「你喝多了,這杯讓我替你喝。」
沈清看著凌文寒豪爽喝掉杯中酒,笑了,「我就是喜歡經常心疼我的凌文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