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點了點頭,臉上倒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凌公子,今後還是少來為好。」
並排走著的凌文寒猜不透此時沈清的心緒,他沒有回答。
不聲不響,空氣在此時窒息。
「你喜歡柳秋雨嗎?」
突然的問話,著實讓凌文寒卡了喉嚨。
「沈清姑娘,何出此言?還是你哪只眼楮看到我喜歡她了?」
凌文寒停下腳步,有些憤恨。
把他跟誰說在一塊,都不能跟柳秋雨扯在一起。更何況是沈清開的口。
沈清作勢也停下了腳步,正對著凌文寒,毫無畏懼,「那你喜歡我嗎?」
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勇敢?沈清自己都不知道。
凌文寒被沈清這麼一折騰,竟有些不自在,哪有一個女孩這麼主動的?不過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凌公子為何跟柳秋雨來了這麼一套?」沈清就像吃了豹子膽一樣,朝著凌文寒娓娓道來,她不想再讓自己那顆心往死里痛,她要平靜。
平靜的前提,她要模清事情的真相。
既然凌文寒是縣官,區區一個柳秋雨,還不好辦?
只是為何他遲遲不動手?
就算是為了她,凌文寒也應該給沈清一個交代,如果凌文寒是真的喜歡自己。
凌文寒豎著耳朵,只是呆呆地站著,他從來沒有見過沈清這副模樣,甚至都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應對,他拿捏不準。
「沈清姑娘……」
沈清沒有哭,但是臉色不是很好,「等到你擺平了這些風言風語,斷了跟柳秋雨的不好傳言,我們就在一起。」沈清受夠了這些,即便對凌文寒只是普通朋友。
但是,她又不想放開,在自己的心里,他不就是自己一直期待的如意郎中嗎?
她轉身繼續前行,那麼干脆。
凌文寒沒有什麼都沒做,他在等時機。
听了沈清的這些話,他嘴角扯過一個不太明顯的愉悅,或許這個時機會因此提前到來。
他沒有說話,只是像個守護神一樣跟在沈清的背後。
被趕出市衙門的柳天鶴,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找了個酒坊喝上了小酒。
他認真琢磨著凌慕山的一字一句。
「老夫真的錯了嗎?」柳天鶴抓起桌上的酒瓶往嘴里灌酒。
原本多麼平靜的日子,卻鬧成這般。
惹上了凌縣官,自己的村官是否還有機會繼續上任?這一切都還是個謎,一個讓柳天鶴莫名害怕的謎。
凌縣官的紋絲不動著實是讓柳天鶴最為提心吊膽的。
他付了錢,往外走去,心情失落到低谷。
他上了馬車,往石頭村方向奔去。
在朱家門口,柳天鶴下了車。
他不知道此時屋里的人兒還好嗎?
柳天鶴思考了片刻,然後徑直往前踏步。
他熟練地敲響了緊閉的家門,開門的是一個管家。
朱兄換管家了?
「請問朱瑾兄可在家?」柳天鶴仿若欠朱家幾百萬一樣,低聲問著。
「朱瑾?對不起,我們這沒這個人。」說完就欲要關門。
柳天鶴作勢阻止了管家的動作,「等等,那這房子的主子是哪位?」
「朱葛。請問你還有什麼事嗎?」管家有些不耐煩,這都好幾個人來找朱瑾了,能不煩嗎?
朱葛是朱瑾的哥哥。
「那房子的原來主子去了哪了?」柳天鶴听眼前管家說的話,有些懵了,現在連朱瑾都離了去,那能幫自己的還有誰?
「他去哪里,我可不知道。」朱瑾有跟朱葛交代過,要是朱安找上門來,就直接告訴他現居地址,要是其他人,一律說不知道。
听了管家的話,柳天鶴有種快要下地獄的痛苦。
柳天鶴只是想挽回,跟朱家道個歉,然後回到最初的位置。
現在人都沒了,他向哪挽回?
還沒等柳天鶴再說些什麼,管家就把門關上了。
他拖著滿月復心事往家里走。
江氏見柳天鶴回來了,趕忙走上前,卻是一臉的無奈,沒給江氏帶來驚喜,倒是驚嚇,「老爺,情況不妙嗎?」
柳天鶴沒了往日的氣焰,「夫人,把秋雨月復中孩子打了吧。」
凌縣官已經招惹上了,自己肯定是沒還擊之力的。
可是柳秋雨的名聲還是可以挽救的,只要孩子不存在。
江氏還以為自己听錯了,她拉扯著柳天鶴,「老爺,你是不是瘋了?」
柳秋雨月復中的孩子已經有好些日子了,要是打掉,無異于是對柳秋雨的一種傷害。
「夫人,現在我們已經無力回天了。連朱瑾兄都離去了,拿什麼拯救柳秋雨?」柳天鶴此時很痛苦。
就像他掉進了河里,就算手上抓到的是稻草也變得無濟于事。
江氏無法想象柳天鶴會有多無助,「老爺,此行遇到了什麼事?讓你嚇得這般厲害。」
柳天鶴的臉上寫滿了驚慌失措。
「今兒找市官,他把矛頭直指老夫,我算是惹禍上身了。」柳天鶴無法想象自己的命途還會接受怎樣的坎坷。
「老爺,何來的禍?」江氏搞不明白,計劃好的一切,就這樣泡湯?
「夫人哪,我們一個村官,怎麼跟縣官、市官斗?簡直就是拿雞蛋踫石頭哪。」柳天鶴坐上木凳,喝了口茶,安定了自己心里的波動,「老夫想著也就只有朱瑾兄能幫著消除外頭那些難听的言語,今兒從市區回來,往他家里去,卻搬離了石頭村,連個道歉的機會都不曾留給我們。現在倒好,我們只能自生自滅了。」
柳天鶴說得很消極。
江氏輕輕拍著柳天鶴的後背,「老爺,難道官場上就這麼骯髒不堪嗎?」
江氏還以為只要跨越縣官,直接找市官,求得清白,清廉的市官會給他們一個交代,置欺負民女的縣官于法網。
可是現實總是那麼骨感。
柳天鶴有氣無力,看來真是嚇著了,「夫人哪,現在也就只能讓秋雨規矩些,大不了月復中孩子我們養著。」
在石頭村,他是說得上話的。
要是別無它法,也就只能靠著自己的勢力打消村民的輿論。
「凌縣官那該怎麼辦?」江氏也知道自己太天真了,倒頭來引火*。
柳天鶴要是知道凌文寒會做出什麼措施懲罰自己,那他也不會驚慌到這種程度。
「到目前為止,凌縣官都是紋絲不動,這最是讓人害怕的地方。」
江氏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告訴柳天鶴,她也被嚇到了。
「小紅,去把小姐叫出來。」柳天鶴今天去市官那,跟市官說對的時候,倒是出現了好幾處漏洞。
江氏不知道柳天鶴要干嘛,「老爺把雨兒叫出來是要問什麼?」
她真怕柳天鶴脾氣上來,抓上柳秋雨就往沈郎中那走。
「夫人,這事多半是咱雨兒自己編造出來的。」柳天鶴不想這麼質疑自己的女兒,只是有太多的紕漏證明是柳秋雨在說謊。
江氏听了,腦袋猶如被錘子敲了般難受,「老爺,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江氏眼眶里噙著淚水。
小紅進了柳秋雨的房間,柳秋雨還在床上躺著,嘴角流著口水,小紅推了推她,「小姐,老爺有急事喊你出去呢。」
柳秋雨正做著美夢,被小紅這麼一叫一推的,灰飛煙滅,她火了,「你眼瞎了?沒看見本小姐還在睡覺啊?」
夢里的她可是跟凌文寒恩愛著呢,這樣被破滅,她真想抽小紅幾個巴掌。
小紅收回了推柳秋雨的那只手,「老爺喊你呢,要是再不出去,想來就要家法伺候了。」
柳秋雨現在的脾氣越來越大,更是越來越難伺候。
她擺了擺手,不耐煩,「知道啦,你先出去,我隨後就來。」
柳秋雨從床上坐了起來,隆起的肚皮讓她坐著有些不適,隨即她穿上了鞋,天,腳居然進不去。
「我的鞋子什麼時候變小了?」她喊來了小紅,「還是你對我的鞋子做了什麼手腳?」
小紅看著連腳都變得臃腫的胖小姐,很想說她胖了,只是不敢,「小姐,穿這個吧。」她從隔壁房里在柳家打掃房間的大腳嬸那里提了雙麻布鞋過來,柳秋雨現在這種情況,也就只穿得下這號碼。
「小紅,你有沒有搞錯?讓本小姐這麼高貴的腳穿這樣的鞋子?我娘沒給你付工錢嗎?」真是豈有此理,吃柳家的、住柳家的,居然對柳千金這個態度。
小紅真是忍無可忍,但還是強壓住心里的火頭,「小姐,你愛穿不穿,老爺還在廳內等著,要是再不出去,怕是老爺急了。」
柳秋雨不干了,赤著腳就要往外走,她倒要江氏看看,這樣的丫鬟留著還有什麼用。
小紅沒有阻止她。
柳秋雨提出右腳,怎麼那麼沉重,像是灌了鉛般,「小紅,我身體是怎麼啦?」完全不像是自己的身子,難不成因為月復中孩子?
小紅很想笑,眼前的柳秋雨,多像一頭一百斤一邊的豬。
「小姐,夫人說過了,懷孕的人都會有這樣的特別感覺。」要不是江氏有特別交代過,估計小紅會直言。
柳秋雨這些日子,每日每夜窩在床上,吃在床上,甚至是上廁所,都直接讓人拿來木壇子。她完全被江氏慣著,她甚至都懶得照鏡子。
听了小紅的話,她才放心下來,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幸虧沒事。」這要是自己婀娜多姿的身子變樣了,凌縣官就更不可能多看自己一眼的。
柳秋雨壓下自己的目光,天,眼下的這團是什麼東西?
她的手晃蕩著,目光下的那團不明物也跟著任意跳動。
「小紅,本小姐胸前這是何怪物?」她嚇到了。
小紅往前湊,那不是柳秋雨的手嗎?就是胖了點,五指有些難以區分罷了,其它一切都正常,再怎麼說,它還是手,「小姐,那是你的手。」
柳秋雨一听,直接就往小紅臉上甩了一巴掌,「你個不識貨的臭丫頭,敢跟本小姐開這樣的玩笑。」她記得自己的手可是修長潔白的,怎麼會成為一團肥肉?
柳秋雨那手掌可是跟熊掌那般大,小紅瘦小的臉龐怎能容得她這般折磨?
她被柳秋雨甩在了地上,嘴角有了血跡,她瞪圓了雙眼,「你也不看看你現在這副德性,未免連豬圈里頭的豬看著都會倒胃口。」
小紅受夠了,大不了她不伺候了,伺候這樣蠻不講理的主子,倒是折了她的壽。
柳秋雨一听,更是不爽,「你個臭下人,倒是吃了豹子膽,居然敢跟我這樣說話。」說完,欲叫人把小紅拉出去棍打五十大板。
正巧這時候,江氏趕了過來,「雨兒啊,這又是做了什麼?竟要這樣?」江氏才剛踏進房里,就看見柳秋雨光著腳丫,手撐著腰,站在一旁憤恨指責癱倒在地上的小紅。
柳秋雨此時正頂著一個大肚子,倒是像極了豬八戒。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氏有些頂不住了。
柳秋雨見勢,往江氏身上靠,撒起嬌來,「娘,連丫鬟都欺負我。」
小紅從地上站了起來,「夫人,多謝你這些年的照顧。」說完,沒有絲毫停頓,直接跑出了柳秋雨的視線。
江氏欲要阻攔,只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雨兒啊,小紅可是從小跟你跟到大的,你這樣做倒是太傷人了。」
就算是懷孕了,脾氣會大些,只是這放在柳秋雨身上,怎麼就覺著要翻天了呢?
江氏將地上被小紅扔下的大腳嬸穿的鞋子往柳秋雨腳上扣。
柳秋雨奮力反抗,「娘,為何要給我穿這麼丑的鞋?」柳秋雨抓起方桌上放著的一面鏡子,江氏欲要奪過,只是來不及了。
柳秋雨望著鏡中人,聲音哆哆嗦嗦,「娘,這里面的怪物是誰?」
江氏不想故作堅強,只是太多的突然,如果她懦弱了,要給誰看?
「雨兒啊,懷孕的女人身子都會變形的,等到孩子落地,就會恢復的。」除了這樣的解釋,她已經無言以對。
柳秋雨扔掉了手上的鏡子,「娘,告訴我這都不是真的,我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這樣的。」柳秋雨很慌亂,面對這樣的臉龐,她不知道要怎麼出去見人。
江氏將柳秋雨攬在懷中,「雨兒,等孩子出來就不會這樣了。」此時的江氏除了掉眼淚,真找不到更好的發泄方式。
柳秋雨推開江氏,舉起那雙肉手就要往肚子上砸,「娘,我不要孩子了,我不要了,凌縣官我也不要了,都不要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鏡中的怪物卻打破了柳秋雨最為美好的夢幻。
她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走出這個家門,要面對多少雙嘲笑的眼楮。
江氏老淚縱橫,用盡全力攔住了柳秋雨的手,「雨兒啊,這孩子要是沒了,怕是連你的性命都保不了啊。」
把柳秋雨養成這麼胖,也完全是在江氏的意料之外的,她從沒想過自己的愛會成為柳秋雨的痛楚。
柳秋雨哭得更是撕心裂肺,這一切本來應該不是這樣的,「那讓雨兒死了算了,這樣的身子,倒是讓我如何是好啊?」
朱瑾在廳內遲遲等不到柳秋雨,倒是看見小紅手抓著行李一聲不吭出了家門。
他走進柳秋雨的房間,就看見柳秋雨跟江氏哭得一塌糊涂,「這又是怎麼啦?」
要有多大的承受能力,才能讓柳天鶴在這樣的場面上依然保持如此淡定?
柳秋雨仰起了滿臉淚水的臉龐,「爹,我不要月復中小孩了,我不要了。」哭得是那麼絕望。
也是,柳秋雨那麼有虛榮心。
柳天鶴說來也是好些日子沒見到柳秋雨了,現在一看,這模樣還真是有些嚇人,「雨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要是說柳秋雨思念凌文寒成災,那也是變瘦啊,這胖又如何說來?
江氏滿臉的淚水,「老爺,孕婦都是需要營養的,這個期間,胖些也是自然的,你趕緊勸勸雨兒,她倒是想不開了。」
柳天鶴看形勢,也就有個大概的了解,他拉起柳秋雨,「雨兒,這都是正常現象,你這樣瞎折騰倒是會讓身子更胖。」
這不是虛胖,是真胖,滿身的肉,堆得柳秋雨變了行。
柳秋雨這麼一听,趕忙擦拭掉臉上的淚水,「爹,你說的可是真的?」她知道柳天鶴是不會騙自己的。
柳天鶴點了點頭,這發福只是個小事罷了,只是讓柳秋雨一折騰,就成了天大的事情,「雨兒,爹問你,是凌縣官先招惹的你嗎?」
柳秋雨哪還有這閑工夫理會這些,「爹,那些都是我編造出來的,從來都沒有這樣的事,凌縣官怎麼會拿我當回事兒?這月復中孩子是朱哥哥的。」
柳秋雨淚花滿面,對凌縣官壓根已經再提不起興趣,要是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她就死守住朱哥哥不放,也不至于自己長時間待在房里,不出門,搞得身子這麼肥腫。
不止是柳天鶴,甚至是江氏,都張開了嘴巴,時間瞬間靜止。
柳天鶴提起偌大的手掌,狠狠往柳秋雨臉上甩去,「你倒是給家里添了大禍了,真是要氣死老夫啊。」
折騰這麼久,這一切的根源原來都在柳秋雨身上,柳天鶴能順通那道氣嗎?
江氏傻愣著,不再說話。
「爹,那也是雨兒一時糊涂罷了,要發這麼大的火嗎?」柳秋雨現在已經無法再淡定了,至少那一身肉,已經讓她無法承受了,「大不了,我往朱家說去,告訴範姨,我月復中孩子是朱家的。他們也不能說我什麼,這樣一來,朱哥哥還是我的。」
柳天鶴實在氣不過,柳秋雨還這麼隨意扯淡,更是讓柳天鶴無法忍受,他提起手掌,在柳秋雨充滿肉感的臉上再是一掌,「你說話倒是輕松,你知不知道,現在柳家已經陷入火坑之中。你倒是活地樂哉。」
柳天鶴真不知道一臉稚氣的柳秋雨居然在背後給自己耍這樣的一招,他怎麼接得過來?
柳秋雨模著被柳天鶴打過的臉頰,咬著上嘴唇,「爹,我也是不想讓月復中孩子沒了爹。要說這一切的錯,那都在朱哥哥身上,是他,是他拋棄了我們。」
柳秋雨說得很無辜,卻又不失憤恨。
柳天鶴擺了擺手,「別再讓我見到你。」說完,直接走出房門。
江氏听到這樣霹靂的真相,真如被雷劈了一般讓她腦袋斷氧。
「雨兒啊,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啊?」
現在可好,惹不上的人,柳天鶴都給惹上了。
柳家是逃不過凌文寒的手掌心的。
柳秋雨很累,不知道那是身體上的累,還是心累,她以為只要閉上雙眼,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娘,雨兒知道錯了,知道錯了。」柳秋雨試著閉上雙眼,再睜開的時候,一切照舊。
現在朱瑾夫婦又搬離了石頭村,不知去向。柳秋雨的未來,何去何從?
「雨兒啊,你這樣做倒是給自己挖掘墳墓,為什麼要這麼傻?」
柳秋雨曾經也是幻想過跟凌文寒的美好日子的,只是鏡中那個丑八怪,還能有那個資格獲得凌文寒的芳心嗎?
「娘,我要朱哥哥。」喊誰都不如把月復中孩子的親身父親喊來有用得多。
江氏微微閉上還在落淚的雙眸,一臉正經,看著有些可怕,「雨兒,朱安就沒找到,連範姨和朱叔叔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怎麼會這樣?一切為什麼都變成這番模樣,讓柳秋雨如何接受?
「娘,為什麼?他們都不要雨兒了嗎?連月復中孩子都不要了嗎?」柳秋雨真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她先前也有考慮過,要是凌文寒不要自己,她還可以返身回朱家。
可是,這一切竟然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失算了嗎?
江氏從地上站了起來,神情有些恍惚,「雨兒,娘幫不了你,別再折磨娘了。」
這些日子,江氏輾轉難眠,都在期盼著柳天鶴給自己帶回好消息,這好消息听不成就算了,接連的壞消息打壓著她瘦弱的心靈。她實在做不到堅強到隨意被打壓。
柳秋雨環抱住正要往外走的江氏,「娘,連你都不要雨兒了嗎?要是這樣,那雨兒還活著干嘛?」連江氏都丟下自己,那還會有誰給自己翻身的機會?
江氏站定了腳,沒有向前,也沒有退後,「雨兒,听天由命吧。」她一個弱女子,就算有多愛柳秋雨,也不能替她挽回什麼。
竟然會變得這般無助。柳秋雨放下抱著江氏腰的手,神情異常冷靜,「娘,等到這孩子出世了,把他賣了吧。」無情嗎?還是自救?
江氏真想不到柳秋雨在想些什麼,連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雨兒,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這可是你的親身孩子,你也忍心?」
柳秋雨冷笑道,「娘,就是這個孩子,讓我連個歸宿都沒了,現在甚至連身子都變得這般丑陋。」惡狠狠,沒有絲毫覺著憐惜。
江氏看著柳秋雨的表情,痛苦不堪,她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樣的壞事,竟讓老天爺這般折磨她?
「雨兒,你還是先待在房里歇息吧,等著孩子出世了再做打算。」她不想再面對柳秋雨,這樣可怕的柳秋雨,至少現在她不想多看那麼一眼。
她沒再說話,直接走出了房門,關上,離開。
獨有柳秋雨一人的房間里,是那麼的安靜,靜得柳秋雨覺著淒涼。
她害怕。
沈清在前面走,凌文寒在後面跟,臉上泛著紅暈,誰叫沈清那麼主動了?
沈清說完了那些話,轉身之後,就有些後悔了,她搞不清楚自己在干嘛。
「凌公子,你倒是快些。」
這可是去凌文寒的家,怎麼覺得是沈清在帶路?
凌文寒听到了沈清的叫喚,加快了腳步,「沈清姑娘,過些日子,我就讓柳家付出應有的代價,那時候,別忘了兌現你的承諾。」
听到這樣的話,沈清打心里覺得開心,「嗯。」她點了點頭,有些小女人味。
「明兒沈月姑娘成完親,我可能會離開幾日,等到我回來的那天,就是你要跟我在一起的那天。」凌文寒說得有些認真,這樣看來,跟縣官比較搭邊,「對了,我手下的五十畝田地今後可是歸你管啦,別耍賴。」
沈清看著凌文寒,眼楮里泛著酸,她很感動,「我是逃不了的。」
是啊,要是凌文寒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而自己卻無心放走了這顆大好男人,她會很後悔吧。
所以,她必須先把凌文寒困住,沈清用自己的一生下了個大賭注,要是凌文寒是愛自己的話,那她就是勝利的。
凌文寒尊重沈清,要是放在之前,或許他會勇敢牽起沈清的手。
他笑了,笑得那麼奪人眼目。
是不是說,兩個相愛的人走在一起,不管路有多長,都會覺著很短?
不然沈清怎麼覺得才走沒幾步路就到了凌府?
田管家給他們開了門。
「凌少,剛剛沈乾來找過你。」田管家在凌文寒耳邊說道。
說到沈乾,他還必須要跟沈清說明真相。
「嗯,他有跟你說些什麼要事嗎?」田管家還是靠譜的,所以凌文寒都有吩咐過沈乾和沈坤,要是自己沒在,盡管跟田管家說了無妨。
「他說是關于縣城應試問題,想來後天你是要回去的。」田管家聲音沒有放開,在一旁的沈清倒也沒覺著有什麼,依然眼光放向另一邊。
「嗯,這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這不就是最好的時機嗎?
凌文寒笑了笑,屬于自己的小幸福,不遠了。
「沈清姑娘,今兒要跟你坦白件事。」凌文寒有點像小孩子做錯事,在跟媽媽認錯一樣。
沈清看在眼里,竟然想伸手捏捏他臉頰,這是有多可愛?
「嗯?」還沒有開始正式談戀愛,她就嘗到了戀人之間的小甜蜜。
「你的堂哥們,沈乾和沈坤在我府上干事呢。」凌文寒半閉著雙眼,從半邊眼縫里偷瞄著沈清臉上的神情。
沈清沒覺得奇怪,「嗯,除夕那天,其實你們是認識的?假裝不認識?」
試問,有哪個男人,為了不讓一個女人知道他的身份而離去,而選擇把自己尊貴的身份掩藏得如此辛苦?
她心里在流淚,為凌文寒帶給自己的溫暖而流淚。
凌文寒撅著小嘴,點了點頭,他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沈清這時候多想抬起自己的手,撫模他的後腦勺,然後嬌聲說道,乖,這都是我的錯。
沈清笑了,笑得那麼幸福,「這跟凌公子沒關系。」她拉上凌文寒的手,好大!「搬桃樹苗,種桃樹去。」
凌文寒看著覆在自己手心上的小手,他呆立著,任沈清怎麼拽都不動,「沈清姑娘,你的手…。」
他是在害羞嗎?
居然不給沈清我台階下。
「你要不要走?」
「要!」
梁秀蘭扔下沈屎蛋在屋外,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跌跌撞撞走進屋里。
怎麼會這樣?
現在的石頭村,在梁氏看來,已經完全沒了依靠,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明天會不會被餓死。
她推醒了躺在床上正準備睡覺的沈二,「屎蛋還在外頭呢,去把他抱進來吧。」有氣無力。
沈二听得出來,梁氏難以接受這樣的消息,但是也無奈,「早些歇息,明日起來下地去。」
梁氏一听下地,又是下地,「你能不能別左一句種田,右一句種田,沒出息的東西。」
說完,翻身,拉過被子,睡覺。
沈二才張開的嘴巴又合上了。
不僅種田,還要上山呢。
沈二拖著麻布鞋,走出家門。
因為他基本就沒下過地,這些粗活干多了,腰酸背痛就難免的,所以這些天他走路會比較費勁。
「在地上睡,可是著涼了。」沈二抱起沈屎蛋,卻是那麼費力,看來沈屎蛋真的長大了。
沈二抱著沈屎蛋進了屋,留給這個黑夜一個蕭條的背影。
有句話說得好,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
柳天鶴從家里走了出來,走在大街上,看著形形色色的人,柳秋雨的那句「這都是我編造出來的。」縈繞在他耳邊,那麼折磨人。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他竟然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去。
他該去自首嗎?
沈清和凌文寒在種桃樹,沈月和王氏在撒稻谷。
「娘,這些日子,天氣陰沉沉的,想來會有雨,這也正好,能讓秧苗長得快些。」沈月跟沈清一樣,喜歡田園生活。
王氏點了點頭,心情卻如此時的天氣一般,「月兒,明日就是你的大好日子,心情想來是很高興的吧?」
再怎麼說,跟自己二十幾年了,王氏還是舍不得的。
而且王氏本來就是對自己的子女萬分呵護。
沈月手上抓著一把用水浸過的稻米,朝王氏擠出一個笑臉,點了點頭,「娘,這兩村離得也不遠,月兒會常回來看看的。」
她往田塊上稀稀疏疏撒了一把的稻米。
「耕地、拔秧、插秧、割稻子……這些都是可以把我叫回來幫著干的。」沈月本來覺著沒什麼,可是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王氏見勢轉移了話題,「現在最讓我擔心的是清兒和凌公子。」明明是可以在一起的,卻被隔得遠遠的,王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沈月笑了,「娘,他們好著呢。今兒上午,一起在整理豬圈,都不讓月兒靠近。」
這就是二人世界嗎?
王氏偷著樂,「清兒這店要打算什麼時候開起來?」
沈清都不跟王氏說這些,她怕王氏擔心、或者說是瞎操心。
沈月微抬起頭,「清兒說了,要等到俊兒應試完,才有心思干這些。」她又補上了一句,「今兒清兒跟凌公子一道上大伯家種桃樹了。」
王氏听了,滿意地點了點頭,她欠沈清的太多。
「那趕緊弄,這天都快黑了。」王氏催促著沈月,自己手上的動作也放快了。
凌文寒叫來了下人,幫著一起把桃樹苗搬到了沈一的家,當然現在可是沈清的地盤。
打開門,廳內倒是挺寬敞的,看上去可以放好幾張桌子。
「沈清姑娘,有沒有想好要在這里擺放多少張桌椅?」凌文寒心里想什麼就給問出來了,要是沈清回答了,他當然可以立馬就幫她解決桌椅的問題。
沈清指揮著凌文寒叫來的下人往院子里走,「這都還是後話,要等俊兒應試完再做打算。」
在沈清看來,沈俊的應試比任何事情都來得重要。
凌文寒在心里掂量著。
生意好當然是最好不過了,但是他不希望沈清太勞累。
那就擺個五張就好。
嗯,就五張,坐滿為止。
凌文寒還站在廳內端詳著,要怎麼整理好呢?
沈清叫上了他,「凌公子,還不快點,怕是天都要黑了。」
最近天氣有些陰,所以明明還沒到晚上,天就顯得有些黑了。
凌文寒快步走到沈清的身旁,「這得挖坑吧?」
沈清點了點頭,額上的汗水一滴一滴,匯成汗流。
凌文寒給她遞去自己的手巾,「把臉上的汗擦了先。」聲音很溫柔,帶些責備。
沈清笑著接過凌文寒遞過來的手巾,隨意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接著挖坑。
凌文寒搶過沈清手上的鏟子,「這些苦活,就讓下人來做,什麼事都自己接手,倒是苦了自己。」
沈清怎麼會苦呢?干著這些自己覺著喜歡的事情,她高興都還來不及呢。
更何況,是跟凌文寒在一起。
「我們一起吧。」沈清笑臉迎人,讓凌文寒無法拒絕。
一棵、兩棵……
這是他們共同的成果。
沈清將凌文寒的手巾扎在了其中一棵長得比較高大的桃樹上,「這棵桃樹會見證我們走過的路程,要是哪天,你不喜歡我了,要記得讓我知道。」
凌文寒站在一旁,听到沈清這麼說,掩著沈清的嘴巴,「胡話。」
沈清拉下凌文寒的大手,「要是不喜歡了,就把這手巾摘下,讓我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沈清今天的每一個舉動都有些不同尋常。
「好了,進屋喝杯水去。」沈清一轉身,又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凌文寒望著在風里飄搖著的手巾,笑了笑。
沈清咕嚕咕嚕喝著水,看起來渴壞了,「對了,我要等到你回來,才開始種荷花,不然我可不干。」她在期盼,期盼跟他正式在一起的那天。
嗯,第一天約會會是怎麼樣的呢?
怎是讓人激動。
沈清邪惡地笑了笑。
「慢些喝。」凌文寒走了進來,看著急性子的沈清,無奈地搖了搖頭。
難道沈清不知道,喝水會噎著嗎?
「沈清姑娘,我們上街吃好吃的吧。」凌文寒想了想,他好像還沒帶沈清去吃過好吃的呢。
沈清模了模肚皮,還真是感覺到餓了,她點了點頭。
走自己的路,隨別人怎麼說。
沈清本來還在顧慮,自己這樣光明正大跟凌文寒出去,沒準會成為最大的焦點。
第二天,梁秀蘭被沈二從被窩中拉了起來,「今後除了種田,你沒地生錢了,還是趕緊起了來。」
梁秀蘭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沒想到眼楮一睜開,就听到沈二這些倒人胃口的話語。
「你就是個臭農夫,生為那些髒田地,死還是為那些髒田地。我跟了你,真是糟蹋了自己。」
真要命的,這都還沒睡飽呢,就要下田干活。
「秀蘭,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你還是接受這些事實為好。」沈二真拿梁秀蘭沒辦法,她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認清事態的嚴重性呢?「屎蛋昨晚睡覺的時候,在夢中喊著他看中了在田地里跟他一起玩的小妹妹,看來屎蛋的拜堂之日也是遙遙無期的。」
梁秀蘭模著自己腰間的銀子,呼,還好,都還在,「屎蛋要拜堂,關我什麼事?他要成家,自己找錢去。」
這能是親生母親說的話嗎?
「屎蛋的事情往後推,今兒不管怎樣,你也得下田。」梁秀蘭一個農婦的樣,卻裝得多高貴,真是讓沈二看不下去。
梁秀蘭無奈,遂從床上爬起,「誰叫我命這麼苦,嫁給了一個農夫?」
隨後沈二一家,各抬了把鋤頭,排著隊,往田地里進軍。
柳秋雨不管了,她穿著那雙大號的鞋,往臉上蒙了一塊布,就往家門口走。
她穿著麻布鞋,步履艱難,來到了朱家門口,那麼熟悉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