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26
臣賊第二卷帝國的風沙
第四十六章書里書外，我終究有一把黑傘
雖然只是過去了半日，但是天色昏暗依舊，瓢潑大雨依然。
看著庭院里那株在雨中傲然挺立，直刺蒼穹的梧桐樹，一家子人在三間瓦房的回廊上草草吃過了飯。
雖然吃的草率，但伙食著實很豐富。不但飯食管飽，而且還有許多雞鴨魚肉，乃至于一小壺巷口外面風雲樓里的天霜降。
馮唐吃的很滿意，雖然那一壺冷冽並且香醇的美酒大半進了那個年輕人的肚子，但想到自己吃的飯比他們兩個人還要多的時候，那一點點小小的遺憾便瞬間煙消雲散。
胖子從未覺得這麼幸福，幾乎看不見的小眼楮都快眯成了一條線兒，已經連著三頓都吃上飽飯，著實真的很幸福啊！
三人用完了午飯，身為侍女的莎莎理所當然的收拾碗筷。姬宣望著庭院里粘稠皎潔的雨簾子發了一陣呆之後突然返身進了他和莎莎的屋里，隨後捧著一只造型古色古香的白盒子出來。
白盒子很白，白的像雪，這自然是從白書齋里拿來的，里面裝著那位同樣很白的女子送給他的那一套精細炭筆。
桌子上的碗筷已經被莎莎全部清理掉了，雖然沒有再抹一遍的桌子看起來著實有些髒，但這不妨事兒，姬宣要做的事情很簡單，有個地方就成。
白盒子被姬宣輕手輕腳的打開，里面是一張白色的絹，透過有些透明的白絹，隱約能夠看見下面一排數支帶著些許黑色的炭筆。
不遲疑的揭開白絹，盒子底座里並排放著四支粗細長短不一，筆尖由細到粗的精致炭筆。四支炭筆的尾部都用潔白的絹帛緊緊裹縛，僅有點點尖細或者粗厚的筆頭漏在外面——姬宣透過白絹看到的便是這些筆頭。
四支無論裝裱，或是打磨程度都非常之上乘的炭筆讓姬宣小小一嘆，自己不過是要買最精細的，也就是最小的那一種，沒想到雪白的姑娘居然將大小一套都弄給了自己。
看白盒子以及盒子內部的裝點的模樣，乃至于四支炭筆下面那一疊厚厚的雪白薄紙，如此準備充分並且精心保存，怕是那雪白女子將自己最寶貴的一套給拿出來了。
姬宣琢磨著這個情分是不是欠的有些大，另一邊的馮唐好奇的探過肥嘟嘟的腦袋來，想要看看自己這個很有錢的東家如此小心拿出來的是個什麼寶貝。
胖子的頭終究沒探的過來，一重是他實在太胖，脖子根本就轉不靈活，還有另一重，姬宣阻止了他。
伸開手頂住馮唐的肥臉，姬宣頭也不回的說道︰「少爺的飯不是給你白吃的，吃了飯就要做事，去問莎莎提五百兩銀子，買百十斤百煉鐵回來。」
姬宣的話不容置疑，馮唐也沒想反抗，「哦」了一聲之後就往廚房跑。
他不管這個東家要花多少銀子，要做什麼，他只管他的肚子，只要能夠讓他每頓吃上飽飯，就是直接宰了他賣肉他也願意！
姬宣說讓他問莎莎取錢，但事實上事情並不順利，因為想要從已經體會到銀子帶來好處的小精靈姑娘懷里再把那些白花花的小可愛掏出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更何況還是五百兩這麼個大數目。
所以很自然的胖子苦著臉從廚房里退了出來，身後跟著扎著小圍裙，柳眉倒豎，撅著嘴一臉怒容的莎莎。
兩人來的時候，姬宣正恭謹的坐在方桌的一邊，身體筆直，滿臉肅容，手里握著那支最精細的炭筆在一張白紙上很認真，很虔誠的書寫或者刻畫著什麼。
姬宣做的極認真，莎莎從未看見過他如此模樣，所以沒敢打擾他。
姬宣畫了一陣兒，察覺到身後有人，回過頭來看見馮唐還在，不禁有些惱怒︰「怎的還不去，我養你不是讓你吃飯的！」
胖子的臉色有些苦，兩條黑色如墨的眉毛不經意的下垂，耷拉在臉上像是兩條掉進墨缸里的毛毛蟲，心里想著不是我不去，而是小姑女乃女乃她不給錢啊？！！！
馮唐將身子挪了挪，把後面莎莎的縴細身子讓了出來，意思在明顯不過︰都是她不給錢，不是我光吃飯不做事兒。
已經買了這間鐵匠鋪子，收了馮唐做僕人，那麼胖子自然就算不得外人，所以莎莎叉著腰徑直走到前邊兒，指著姬宣的鼻子怒道︰
「姬宣！你知不知道五百兩是很大一筆錢？！！！雖然我們很有錢，但是畢竟不是無窮無盡的，我們買了這間鋪子這麼大地方才花了五十兩！」
小丫頭義憤填膺的氣概讓胖子看的有些佩服，打心眼兒里尊敬︰同樣是僕人，敢直呼主人之名，並且毫不客氣的大聲指責，這僕人做得多闊氣？
肥胖的手指縮在寬大的袖子里，馮唐琢磨著自己要是這麼頤指氣使的對著小東家咆哮一通是不是也會很霸氣，也會很痛快？但是盤算一陣兒後，最終得出的結論讓胖子有些泄氣，兩條眉垂得更低——要是他敢這麼做，姬宣非得打爆他的豬頭！
莎莎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要用錢就要說明白去處，為什麼要用，否則甭想從姑女乃女乃手里掏出一個大子兒！
若是平時姬宣肯定會好聲好氣的寬慰幾句，然後坐下來喝口小茶，耐著性子講明白了每一個銅子兒去了什麼地方，買了什麼東西。
但是此刻他正在處理一件對他復仇，甚至是未來生存都大有裨益的東西，哪里還有喝茶解釋的心思？
只是皺了皺眉，便不客氣的吩咐道︰「讓你拿錢你就拿錢，哪來那麼多唧唧歪歪的理由？這都是我的錢！」
這都是我的錢！
最後一句姬宣說的很硬氣，也沒法子不硬氣，畢竟幾萬兩銀子的家當可是他一手從「萬金坊」里贏回來的，他有那個底氣。
正因為姬宣有那個底氣，而且莎莎自己也那麼認為，所以小精靈姑娘雖然極不情願，還是咬著牙去了五張百兩的銀票，極為肉疼的塞進了馮唐的手里。
胖子接過銀票不敢耽擱，生怕這個嗜錢如命的小姑女乃女乃反悔，立刻揣著袖子火急火燎的出去買鐵了，頂著雨，就練傘都沒帶一把。
胖子去買鐵，姬宣則是繼續畫他的畫。
雖然對于金錢支出方面有些不滿，但莎莎從未覺得這會影響他和姬宣的關系，而同樣姬宣也是如此認為的。
好奇心理作祟的小精靈姑娘趴在桌子邊望了一陣兒，看著姬宣很認真的在白紙上畫出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圓管兒，小盒子，有螺紋的小圓圈兒，還有許多奇形怪狀的東西，心里想著怪不得要最精細的小炭筆才能用，這麼精細的圖畫也只有這類最精細的炭筆才能畫得出來。
小丫頭能認得左邊放著那張紙上畫的細長的條形應該是把刀，但是右邊這些圓不圓，方不方，奇奇怪怪的東西是什麼玩意兒，有什麼用？
小侍女的小腦袋想不到太遠的東西，看姬宣認真的模樣，他又不敢打擾，索性不再想，也不再看。跳下凳子，往廚房去了——那里還有兩個塊頭不小的家伙要洗，坐著發愣耽誤事兒。
五百兩銀子雖然不是太多，但至少不是小錢，能買許多東西。
所以當一個時辰後馮唐回來的時候，他肥碩但是寬大的肩膀上扛著十多根長四五丈，寬高各半尺的黑色鐵條！
重達百十斤百煉鐵被胖子一口氣扛了回來，然後摔在前邊的鋪子里。
渾身濕漉漉的胖子顧不得換身衣裳，頂著一顫一顫的肥肉他一路小跑的跑到了後院的桌子旁邊候著，那眉開眼笑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得了大錢，準備去樓子里找個當紅頭牌一度春風的糟老頭子。
事實上胖子此刻的心情與那些憋了許久，準備在女人的肚皮上再展雄風的老東西沒多大差別，只是歡喜的物件兒不一樣。
胖子不喜歡女人，他喜歡打鐵！這是他老馮家祖傳的手藝！
看小東家買了這麼多百煉鐵，馮唐就覺得自己的手癢得厲害，恨不得立刻就去鋪子里模起錘子，叮叮咚咚好好敲打一翻。
姬宣終于是停下了筆，小心的將還剩余許多的炭筆重新放回盒子里，再度蓋上白絹兒，然後關上蓋子，他這才指著桌上的幾張白紙說道︰「那些百煉鐵先煉成百煉鋼，然後把我畫的這些全部打出來，相信你能做得到。」
「東家吩咐，那一定能！」
馮唐笑的眼楮都不見了，就只剩下一張嘴沒口的答應著，雖然許多年沒打鐵了，但好歹底子在那里，做出些許小玩意兒還是不在話下的。
姬宣聞言點點頭，然後收了盒子，就往屋里走。
不知何時從廚房里出來的莎莎望見姬宣，不禁問道︰「你要出去？」
姬宣點了點頭，拍拍手中的白盒子說道︰「這是人家的精貴的寶貝，總不能真當人家送的，用完了，總要還。」
莎莎「哦」了一聲，煞有介事的點頭︰「是這個理兒！」
小丫頭隨後又說道︰「下著雨，你等著，我給你拿傘！」
姬宣想要進房本就是要拿傘，此刻莎莎替他去拿自然是再好不過。
莎莎回來的時候，姬宣先是驚愕，然後便是詫異，最後臉上露出極端喜悅的神情來。
莎莎回來了，小臉上笑著，手里捧著一把厚重的大黑傘。
似乎是有些吃力，小精靈姑娘小跑過來將傘往姬宣懷里一丟︰
「去吧，早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