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05
臣賊第一卷雨林的清露
第十四章雨林的清露
出于到了南鎮就會給他們換一輛好些的獸車的交換，姬宣很樂意與眼前這位看似樸實，實則異常古板，甚至執拗的過分的老先生說幾句真話。
真話包括很多，比如他叫什麼，從哪里來。
「我叫姬宣，從遙遠的齊國東都城里出來。」
「齊人？！！！」老先生顯得很是驚訝，額頭上深深的皺紋此刻舒展開來，像是河口已經決堤。
「雖然我一出生便隨同至親來到了南疆，但我畢竟是在那座繁華深沉的古都里出生的，即使我並不清楚那座雄城它到底有多麼繁華。」
姬宣聳了聳肩，幾句話交代了自己的來歷。
這種身世沒有必要隱瞞，畢竟能將幾句話聯想到十七年前那一個雨夜里所發生的事情上去的人並不多，眼下這位固執的老先生顯然不在此列。
「你的至親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出來？」
「他死了，被人殺死了。我僥幸逃了性命。」
姬宣無所謂的撇撇嘴，指向懷中睡的正香的小精靈︰「是她救了我，就像您看見的那樣。」
娜塔莎昨天一夜未睡，再加上前段時日不停的為姬宣療傷，早已經困得不行了，此刻趴伏在姬宣的懷里，顫顫的睫毛兒粉粉的臉，慵懶的像是一只小花貓兒。
對于姬宣的真話，實話，老先生顯然極為的滿意。他對姬宣所遭遇的悲慘沒有什麼興趣，他似乎很想跟姬宣說說話，心思轉動之間讓他想到了一個話題。
老先生先是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然後問道︰「我老人家一直以來對某些事情感到稀奇和古怪，所以想問問你。」
「就像這天上的太陽，每天清晨由東方大澤升起，傍晚落于極西幽冥，第二天又從東方升起，西方而落，如此周而復始。其實我一直很好奇晚上它去了哪里？」
老先生的問題讓姬宣一愣，他有些詫異的望著眼前這個看似活不了太久的老先生，頭一次心里產生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敬意。
在這個原始愚昧的時代里能夠關注到天文的人自然是值得讓他敬佩的，所以對于這個問題姬宣覺得自己應該做出一番解釋。
姬宣正要開口回答，老先生卻看出了他的猶豫的表情，一句「不知道就不要說，知道就說真話！」讓他徹底熄滅了編故事的打算。
姬宣也覺得欺騙這樣一個半只腳都踏進棺材里的老人家也實在是不太厚道，所以他打算講實話。
「太陽之所以每個白天從東方升起，西方落下，周而復始，往來不斷，是因為我們所站著的大地是圓的。」
姬宣的話還沒有說完，變被老先生呵斥打斷︰「胡說八道。天圓地方亙古以來，是古之聖賢所講的話，豎子休要胡說。」
姬宣一笑，沒有在意老先生的呵斥，反而是笑呵呵的反問︰「那您說晚上太陽去了哪里？」
「這……」老先生說不出話來了。
姬宣這時再道︰「我說大地是圓的自然有我的道理，我可以證明它。」
「怎麼證明？」
「不知道您老人家看過大海沒有？大海無邊遼闊，每日里從遠處行來的海船我們是先看到船帆還是船身呢？」
老先生大笑︰「小家伙誆我呢，大海雖遠，老夫也去過幾次。每次海船歸來的時候自然是船帆先看到，再則才是船身，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就算是沒有見識的農家人也知道的道理。」
姬宣頓時也笑了︰「既然您說大地是方的，那麼海船歸來理應船身船帆同時看到才是，為什麼會先見帆，後見船呢？」
姬宣的聲音很輕，但是老先生卻不再說話了，決堤的河口重新收攏，深深的皺紋將額頭間擠成一團。
「盡是瞎胡說。」老先生沒有再說話，剛剛走過來的龐言卻是責怪了一句，雖然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對于姬宣這種驚世駭俗的言論下意識的便要反駁。
胖子說了這麼一句話，隨後又囑咐道︰「馬上到了南鎮，甚至王城里，千萬別再說這種蠢話，這是要掉腦袋的。你死不要緊，別連累了我們。」
「我曉得。」姬宣笑著點點頭，算是答應。
這種太過超前的言論姬宣自然不願去解釋太多，說得多了也是白說。
這種純粹浪費口水的事情他才不屑于去做，更不願去做。
老先生因為姬宣的話陷入了另外一個深沉的思考中，娜塔莎美美的睡著，一切顯得安靜而祥和。
姬宣也閉上了眼，左手攬著懷中的小姑娘，右手則是模進了懷里。
懷里有根竹簫，這是他唯一留下的東西，也是師傅白成留給他的唯一念想。
短簫，孤人。
深深的重傷讓姬宣的精力迅速的消耗，在緩慢而又深沉的兀沉車軸的響聲中，姬宣慢慢的進入了夢鄉。
夢里姬宣沒有看到渾身是血的白成，也沒有听到殺手首領喉間噴血的風聲，他只看見了一個東西。
一支箭，一支古樸黝黑的鐵箭。
對于這一支陪伴了自己十七年之久的鐵箭，姬宣本想看看它到底有何神奇的地方，但很無奈，他被一陣冰涼突然驚醒。
醒來先是一陣朦朧，寂靜無邊。隨後耳邊才是傳來轟轟隆隆，吱吱呀呀的車軸響以及嘻嘻哈哈的說笑聲。
柔和明亮的陽光從樹枝綠葉間的縫隙里透射進來，灑落在姬宣懶洋洋的臉上。
小丫頭娜塔莎在進入這片樹林的時候便已經醒了過來，此時正眼巴巴的望著姬宣的臉。
「醒了？」姬宣剛睜開眼，耳邊便是小丫頭的甜甜聲音。
「給，喝些水。」
接過小丫頭遞過來的水囊狠狠的灌了一口清冽的泉水，姬宣才算是徹底的清醒了過來。
他們在穿過一片規模較小的樹林，樹林里有一條不大，同樣也不小的泥路，兩邊盡是郁郁蔥蔥的蒼翠樹木。
因為下過雨，所以氣候顯得格外的潮濕和悶熱，剛剛將姬宣從夢中驚醒的便是路邊某棵大樹上垂落而下的殘滯的雨珠兒。
雨珠兒冰涼甘甜，像極了南疆里那一夜的人血。
所以醒來的第一瞬間他便皺起了眉頭，想到那一夜的人血，他便會想到筆直矗立，渾身是血好似箭竹的白成。
想到白成，姬宣的心情便不好。
「你要是死了，我給你報仇！」
「給誰報仇？」
姬宣說話雖然輕，但是挨在他身邊的娜塔莎自然听得見。
姬宣也沒有想要瞞她的意思，在他看來，既然小丫頭救了自己，那就是自己人。對自己人自然不用隱瞞什麼，所以他說出了要報仇的對象︰
「為白成報仇！」
小丫頭「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在她的心里，只要眼前的人不死，其他人的死活與她無關，因為其他人沒有救過自己的命。
姬宣醒的很是時候，此刻正值中午，半天的時間一過，南鎮便近在眼前。
按照老先生老張的話，過了眼前這林子，外邊就是南鎮。
林子並不大，所以穿過去並沒有耗費了多少時間，而當姬宣從籠車的木頭縫之間望著不遠處那一座並不是很大的土圍城的時候，臉上終于是露出了笑意。
林子是南疆雨林的最後一片林子，出了林子便是來到了大楚的地界。
只是隨著車隊與土圍城之間的逐漸靠近姬宣開始變得有些傷感起來。
他回頭望著逐漸遠離的蔥翠，沒來由的開始想念剛剛驚醒他的那一滴清露，他恨不得此刻整片林子的雨露將他淋個通透。
姬宣知道他這是在懷念，在懷念雨林里十七年那數千個晝夜。
姬宣心情不佳，娜塔莎同樣也有些傷感，小丫頭望著姬宣的眼楮很認真的問道︰「我們還能回來麼？」
姬宣與她對視良久，才是重重的一點頭︰
「能！」
姬宣說的很具有信服力，所以小丫頭開心的笑了起來。
………
………
南鎮看起來很簡陋，甚至是破敗。不過那都是表象，因為內里的繁華與熱鬧喧囂已經將十七年不見世面的姬宣和從未踏出過雨林的娜塔莎徹底的吸引。
雖然是南疆邊緣的一座城鎮，但是管理並不算太過嚴苛，至少當胖子龐言笑呵呵的遞過去一個錢袋，那名看起來一絲不苟的城門兵長立刻眉開眼笑的放行。
浩浩蕩蕩的車隊進城並沒有引起過多的關注，因為城里到處都是車隊和奴隸主，以及他們或多或少的奴隸。
南疆蠻人部落經常征戰，因為征戰自然就有了俘虜。
龐言這一類的奴隸主便是運進去大批的糧食玩物之類進山，與這些或大或小的部落門進行交換，各取其利。
胖子沒有忘記今天早晨在路上答應下來的事情，所以進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去找客店入住，而是蜿蜒之間去了一家馬車行。
在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之後，胖子終于是以最低的價格盤下了一輛老舊的馬車。
馬車準備妥當，姬宣自然老實不客氣的拉著娜塔莎就坐了進去，因為馬車屬于他們。
只是讓姬宣有些意外的是，那個一路同行，看起來很老很老的老張卻要走了。
老張來向他們辭行。
「您這就要走？」
姬宣有些驚詫，顯然他沒料到老先生會趕在這個檔口離開。
「遇見了前些日子的車隊，我跟他們一起回家。」老先生的笑意發自內心，顯然遇見曾今的熟人他很高心。
姬宣也為他高興︰「那祝您一路順風。」
老先生笑了笑，隨後指著姬宣身後的娜塔莎說道︰「要不是小姑娘的身家太貴，老頭子買不起，否則一定要把你帶回去收做徒弟。」
老先生的話姬宣沒放在心上，只是很善意的囑咐著老先生路上多加小心，畢竟這是一個真的值得尊敬的老人呀。
老先生走了，車隊卻停了下來。
龐言在整個南鎮轉了大半天，最後才定下了在最偏僻的一家「福客居」過夜。
由于南鎮商業的特殊性，所以這里的酒樓無論偏僻與否都是很大的，福客居自然也不例外。
當姬宣拉著娜塔莎從破舊的馬車里走出來，站在滿是清新之氣的木樓前的時候頓感心情愉快。
小丫頭娜塔莎更是歡喜的笑出聲來，連日的奔波讓她疲憊不堪，此刻她只想好好的洗個熱水澡。
姬宣與娜塔莎的歡笑聲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一件讓他們出離憤怒的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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